蓝剑虹听老者这番咒骂,心中更是一惊,回头向易兰芝使了个眼色,随着举步上前,往人群中走去。
一近众人,见一面色焦黄,全身枯瘦,年若五十开外的老妪,披头散发,坐在地下,正在哭嚷。
剑虹只在那老头咒骂中,略知他的独生儿子,被这姓邱的打死,但内中详情,却未能洞悉,站在正人英侠,仗剑江湖,诛强济世的立场,他不得不问明事情原委。
是以,他略一沉思,忙向站在身旁的一位中年男子,拱手一礼,笑问道:“这位大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敢请将详细赐告。”
那中年男子,双日凝神,向剑虹、兰芝师兄妹二人扫了一眼。
见他们全是武林中人打扮,忙也双手抱拳一拱,还礼答道:“这位过路相公,有所不知,这清风店上邱氏兄弟,精通武技,霸道乡里,邱老大适才在镇上散步,被刘老头的独生儿子国华碰着,稚子无知,向邱老大笑了一笑,老贼认为是讥笑于他,连话都未说,上前向国华兜头就是一拳,国华年仅十二岁,怎能当得起他一老拳,当即口吐淤血,死于非命,相公,您是江湖侠士,请你评评这个道理看。”
这人的话刚说完,蓝小侠尚未及答话,宅第厅门,忽然呀的一声开了!
随厅门开处,一条人影,捷若飘风,倏的飞出,落在大院中,大家还没有看清出来的人是谁?已有三四个人被掷飞起,跌出两三丈开外,其中那刘老头儿,已跌撞得头破血流,昏死地下。
变起突然,蓝剑虹除了愤恨邱氏弟兄,仗武技欺压乡民之外,也有点佩服这人奇快身法。
忙低声向娇立身旁的兰芝道:“芝妹,邱氏兄弟武功不凡,我们务要小心才是。”
话说完,定睛看去,只见那人年若五十开外,身材瘦长,獐头鼠目,颚下三寸短须,一张黄澄澄的枯脸上,双眉斜飞,两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内家功夫颇为精湛!
蓝剑虹一看清楚了这人的身材像貌,不禁陡然心头一惊,低声道:“芝妹,这人好面熟!”
易兰芝秀目斜瞥了剑虹一眼,没有说话,只轻轻的唔了一声!表示她也有同样的感觉。
就在这时,忽听那人凶声喝道:“清风店三百里左右,那个不慑惧我大哥天威,打死一个小杂种,算得了什么,你们这批货狗不如的东西,竟敢纠合在这里来撒野,是不是全不想活啦?”
众人未及答话,他已抢上一步,又手一伸,又抓住两人,一手一个,用力一掷,两人又被他掷出两丈左右,跌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人一经得手,凶性更炽,一双细小怪目,流动毒光,扫了跌在两丈左右外的两人一眼,陡起一阵得意嘿嘿冷笑,又道:“不再打死几个,你们这班猪狗是不会走的……。”
话的余音未落,一眼看到了坐在地下哭嚷的枯瘦老妪,又是一声嘿嘿冷笑,笑声里,一晃身形,窜至老妪跟前,伸手一抓,抓住老妇满头散发。
蓝剑虹见这人过于凶傲,无理伤人,心中本已极为愤怒,但他为人稳重,只想问明原委,不欲多惹麻烦,等他们事情一了,然后求见莺莺,完了金龙二郎所托重任,交了黄金之后,立即离去。
那料这瘦长个子,骤下毒手,伤了数人,眼见这枯瘦老妪就要被他掷死,而激动了侠义心肠,也就顾不得惹事生非,飘身上前,猛伸右手,一招“五龙探穴”,抓住了那人右手腕门处的“劳宫穴”,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对一个瘦弱年迈老妪,阁下何必下此杀手!”
要知道这招“五龙探穴”,乃是金龙秘笈中所载绝技之一,身手之快捷准确,为当今任何一派武功所不及,蓝剑虹:本来不想轻易炫露,但为了要救这位老妇,也不得不及时施出,心想:这一来必然要招惹对方愤恨,说不定还会就此和这人交上手。
哪知,事情却出乎他自己意料之外,等那瘦长个子,看清楚倏然伸手救人的是蓝剑虹时,对剑虹这招“五龙探穴”的罕世绝学,首先表现出万分惊讶!强忍住整个右臂的蓦起麻痛,随着一松手,放了老妇,装得十分温和一笑,并说:“小侠这种神技,委实高明已极,岁月匆匆,咱们米露镇兴隆客栈一别,又是两年多,蓝小侠及令师妹兰芝姑娘,两位近来好吗?”
几句话,使蓝剑虹斗然大悟,不禁低哦了一声!暗道:原来这里就是冀西清风帮总堂,这人乃是紫飞燕沈静蓉口中的邱三堂主!
惜当时毒杖君翁魏泰诚,将清风帮及邱氏兄弟的内情,告诉沈静蓉时,不但蓝剑虹与易兰芝已分别和欲来夺取十九株稀世神果金龙参的邱氏兄弟交上了手,打的正在死生交关,而且魏泰诚说话的声音也故意压低了许多,事后沈静蓉也没将魏泰诚的话,转告蓝剑虹,是以,蓝小侠对邱氏兄弟及他们帮中的一切,全然不知,只知道当时他们也是来夺取金龙参的群贼之一。
如今狭路相逢,又见邱老三满面带笑,一时使蓝剑虹真还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才好?
过了半晌,才也俊面荡起笑容答道:“晚辈及小师妹贱体如常,多蒙挂念,感激之至!”
话至此稍顿,俊目流波,扫了众乡民一眼,而后目光落在邱老三脸上,继道:“三堂主威镇八方,何必和一般凡庸乡民计较,刘老头死去稚子及受伤众人,望老前辈能略施仁慈,赐以薄金,以便了结这段公案,愚诚蠢意,尚祈堂主恩纳。”
常言道得好,杀人偿命,欠帐还钱,清风帮在冀西境内,虽然作恶多端,使天人共愤,但官之所辖,究竟是有王法的地方。
邱老大一拳打死了刘老头的稚子国华,民命关天,非武林中人终日刀头剑口所比。
所以,刘老头夫妇率群乡民来找邱老大拼命时,邱氏兄弟只好紧闭厅门,不予理会。
直到刘老头咒骂不绝,欲拼老命时,仅由老三草上飞蛇邱天锦出来,想以凶戚,镇慑众人,使一桩人命大案,不了了之!
谁会想到,他骤运功力,连掷了数人,不但不能使众乡民臣服,而且半途中还陡然出现了一位小煞星蓝剑虹……。
蓝剑虹不但武功超凡绝俗,而且这番话也说的情通理达,邱氏兄弟在骑虎难下之时,忽听蓝剑虹这样一说,正好趁风收帆,何况这阴猾狠毒的邱天锦,两年多前就想劫掠十九棵金龙参,不料为崆峒门下女弟子紫飞燕沈静蓉所阻,致使心愿未成。
如今蓝剑虹竟自投罗网,他当然是喜出望外,只要能将蓝剑虹身上的罕世神果,夺为己有,陪偿刘老头几百两银子,又算了什么?
是以,蓝小侠的话说完,邱天锦目射异光,射了刘老头夫妇及众乡民一眼,喝道:“今天冲着蓝小侠的情面,不但放过你们狗命,还赐以银子,总算你们的造化不浅!”
话说到这儿突顿,一转脸,向正厅中大声喊:“明灵,快拿白银一百两,赐给刘老儿命他们赶紧替我滚出去,若再在这里撒野,那就别怪我邱三老爷心狠手辣了!”
他这最后的两句话,当然是说给刘老头夫妇及众乡民听的,蓝剑虹见邱天锦竟接受了自己的意见,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邱天锦的喊声一落,大厅中接着飘出一个脆朗的声音,答道:“是,三叔。侄儿遵命就是。!”
草上飞蛇邱天锦,见厅内侄儿邱明灵已经答应,随又转过面,望着蓝剑虹一笑道:“蓝小侠易姑娘,请里面奉茶。”
蓝剑虹俊目隐射异光,向身侧易兰芝扫了一眼,意思是暗示她,自己已深入虎穴,要随时警觉小心,免为敌陷。
易兰芝玲珑透人,哪里还会看不出师兄的眼风来,一点头,跟在剑虹身后,随邱天锦往大厅走去。
三人刚上白石阶台,正要举步入厅,厅里忽然飘捷如风,出来一位年若廿三四岁,长的英挺绝伦的少年,手捧一包白银,迳往院中奔去。
蓝剑虹心想,此人定是,邱老三的侄儿明灵了,不但长的神俊人间,且轻功不凡,看来清风帮里的确是个个都怀有一身绝技了!
暗忖至此,人已随着邱天锦进了大厅。
蓝剑虹、易兰芝,同时用目光向中厅一扫,只见是座三开间的大厅,大厅上方当中壁上,横挂着一块黑漆巨匾,匾上写着:“世泽绵长”,四个斗大金字,笔劲挺秀,有如龙飞风舞。
厅上中堂长幅,云板花瓶,陈设得十分考究,一派豪绅巨宅气派。
邱天锦谦逊有礼的请剑虹师兄妹二人客位坐下,自己主位相陪,小童献上香茗,迳自退下。
邱天锦见小童走后,双手抱拳一拱,笑道:“两年多前兄弟与蓝小侠一点小嫌,早成过去,谅小侠不会记在心上。”
蓝剑虹赶忙离坐,也抱拳还礼,笑答道:“十九株金龙参在晚辈身上,这原本就是江湖中误传,两年多前劳老前辈千里迢迢。赶至米灵镇一趟,剑虹已感不安,如今老前辈这样一说,更使晚辈愧疚无颜了。”
邱天锦一听剑虹的话,一张奸猾无比的黄面上,虽然仍现笑容,但在笑容之后,却隐现出一层惊疑神色,过了片刻,又道:“蓝小侠武林中璞玉浑金,今日驾临敝处,不悉有何贵干?”
蓝剑虹灵敏绝伦,早已看出邱天锦态度言词,虽然十分谦虚客气,但他内心却仍含着极深敌意,故有意作弄他一番。
忙坐归原位,笑答道:“十九株金龙参,在十八年前,原为晚辈之物,后被一凶僧劫去,十八年来江湖中对这稀世神物,虽传言纷纷,但晚辈始终未能见得儿时所获灵果,这次携小师妹,飘踪江湖,就是为了要找寻金龙参,至于来到贵府,一方面是向老前辈请安,一方面是受友人之托,带来重礼,面交莺莺,不知莺莺现时是否在府上,若在的话,烦老前辈请他出来一见,晚辈好将重礼交他,以了友人心愿。”
邱天锦闻言,笑容陡敛,但随着又和笑如初,道:“原来这样,莺莺就是舍妹,已和家兄天世,天泽外出,老朽邱天锦,如果重礼能交我转交的话,小侠尽管放心留下,否则请两位稍待,舍妹不久即会回来,但不知尊意如何?”
蓝剑虹正人英侠,本不愿与这种为非作歹,鱼肉乡邻的人多打变道,但百两黄金,又是自己已故恩人金龙二郎木云飞,遗命所受,必须要交与莺莺本人,是以,他只好在此相候。
随答道:“既然莺莺老前辈不久即归,晚辈等就在府上稍候好了。”
就在这时,大院中飘身进来了那英挺少年,少年身法轻灵快捷,一进厅门,迳往邱天锦跟前走去。
相距邱天锦若五步左右,噗的跪倒地下,道:“禀三叔父,已赐刘老头白银壹百两,老头儿与众人均已尽行离去。”
邱天锦微傲点头一笑道:“明灵,快起来见过蓝小侠及易姑娘。”
邱明灵是清风三老老二穿云燕子邱天泽的长子,不但人长的灵秀俊美,而且武功也确实全得乃父真传,可惜的是个性同其父一样!冷寂!狠毒!高傲!
邱天锦的命谕,他虽然不敢违抗,但却满不耐烦的站起身子,双手抱拳微向剑虹,兰芝一拱,淡淡的说声:“蓝兄!易姑娘!”随着一转身,飘然入内,等蓝小侠师兄妹,拱手还礼时,他人已进了内室。
这场面不但使剑虹,兰芝异常尴尬,就是邱天锦也觉得下不了台。
好在他善于猾智兼施,忙仰天哈哈一笑道:“这孩子受性于天,难以改变,失礼之处,还望蓝小侠易姑娘多多赐谅才好!”
蓝剑虹胸襟宽博,对岳明灵的凌人傲气,到还不以受辱萦怀。
易兰芝却就不同,邱明录傲然而去,她即随之秀面变色,本想以话痛诋明灵失礼,但听邱天锦一说,也就愤意顿消,不好再说什么!
草上飞蛇邱天锦,陪着剑虹兰芝,直等到红日西沉,暮色将合,尚不见莺莺回来。
蓝小侠心中委实有些难耐,想道:反正邱天锦是莺莺的哥哥,把黄金交他,请转交莺莺,也未必不可。
思此,向邱天锦微一拱手,笑道:“天色已晚,晚辈尚有要事缠身,要告辞了,敝友所托重礼,就烦老前辈转交令妹就是!”
邱天锦闻言一怔,接着一双白多黑少的怪目,在眼皮里转一两转,忙道:“天色渐黑,就有再大的事,也夜不成功,何况舍妹待会儿一定会回来的,老朽之意,两位若不嫌寒舍污浊,就请在这里住歇一宵,等舍妹回时,再请将重礼面交与她。”
说完话,也不等剑虹回答,大声喊出走杂小童,谕知厨下速备酒菜。
果然,不到片刻时光,三两仆役,端出美酒佳肴,摆在厅中红漆八仙桌上。
邱天锦肃客入坐,然后捧杯敬酒,大厅中红烛高烧,火舌熊熊,照得厅中如同白昼。
蓝剑虹、易兰芝二人,原来就不会喝酒,加以身陷虎穴,更怕邱天锦在酒中下有药物,是以,邱老三虽然殷殷敬酒,剑虹兰芝却是谦推不饮。
饶是如此,师兄妹二人,仍被邱天锦劝饮了几杯,这顿酒饭直吃到巨烛熔寸,才各自带着几分醉意而散。
饭后又在大厅中品了一阵香茗,直到镇上梆锣初响,仍未见邱氏老大老二及莺莺回来,蓝剑虹不免有些犯疑,随道:“初更已过,何以莺莺老前辈尚未回府,莫非今晚不回来了?”
邱天锦故皱双眉,答道:“这是从来不会有的事情,舍妹今夜必定回来,如果蓝小侠跋涉辛劳,可先行安睡,明天再将重礼交与舍妹就是。”
说完话,又未等剑虹回答,接着大声喊道:“明灵,快出来引蓝小侠易姑娘安歇。”
话声刚落,邱明灵已由厅右套房内飘然而出,卓立厅中,俊目中射出两道冷寞光芒望着邱天锦,在等候三叔续有谕示!
果然,草上飞蛇,目注明灵,说道:“送蓝小侠楼上书斋安歇,易姑娘卧在秀灵房中。”
邱明灵只答应一声:“是!”随转身神色傲然,向蓝剑虹易兰芝说道:“二位请!”
请字余音未绝,已然伸右手,在红漆八仙桌上抓起烛台,领先引剑虹兰芝上楼。
蓝剑虹、易兰芝匆匆向邱天锦道了晚安,双双随着邱明灵往楼上走去。
事情回异寻常,蓝剑虹本欲叮嘱师妹几句,要她格外小心的话,无奈跟在明灵身后相距过近,未便启齿,只好以一双会说话的俊目,流动波光,向易兰芝斜睨两眼,示意她随时谨慎小心!
灵慧绝伦的易兰芝,哪里还会看不出师兄的眼风,随微微含笑,点了点头,表示会意。
这当儿二人跟着邱明灵到了楼上,为勘察巨屋门径,以防万一,蓝剑虹易兰芝各以双目锐光,向四周扫了一眼,只见楼上建筑与楼下无异,也是一厅四房,厅中陈设豪华富丽。
邱明灵走向厅右正房,把房门一推。门开处显出房内罢饰,不禁使蓝剑虹,易兰芝二人同时心里猛然一跳……。
但见房中一对儿臂粗细的大红烛,熊熊火舌,吐焰五寸,照得满室生春,靠右首红漆雕花大木床上,罩着桃红色的珠罗帐子,白色缎被上,用五彩丝线,精绣着一只大凤凰,振翼飞翔,栩栩如生,一只满绣鲜艳牡丹的丝绵缎枕,平置在床头,缎单软垫,显得华丽无比。
床对面的粉壁墙上,垂挂着一幅出自名家手笔的仕女图。
床首紧靠着花格大窗前的一张红漆大书案上,放着砚台笔墨,书案左首,一张古形雕花几上,供着一盆水仙花,花茂叶翠,想必是稀世名种。
一只全身白羽鹦鹉,双足停立在一个特制的白铜架上,见房门开处,出现了两位陌生客人,似觉惊异,展开双翅,连连叫了两声。
蓝剑虹、易兰芝江湖闯荡,虽然也见过不少豪庄巨宅,但象这种豪华气派的卧室,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禁双双一呆!
邱明灵冷眼旁观,知道他们是为秀灵这富丽闺房所骇然,遂一声冷笑道:“这是在下一位妹妹的卧室,易姑娘请在此安歇吧!”
语毕也不等易兰芝答话,右手向蓝剑虹一扬,掀帷出门。
暂搁下易兰芝被引进邱秀灵卧室安歇不提。
且说邱明灵领着蓝剑虹通过正厅,往厅左套房走去。
原来这套房紧接着二楼楼后长廊,站在石砌玉雕的长廊上,可望到清风帮庄中的第二进巨屋。
可是此时已夜深入静,第二进屋中无点火只灯,只有连3云巨屋黑影,屹立在沉沉夜色中。
由于邱明灵紧跟在蓝小侠身后,致使蓝剑虹无法对这龙潭虎穴似的清风帮帮穴,作详细的勘察!
就在这时,邱明灵已指引着蓝剑虹进入了一间左靠套房右接长廊的一间书房。
书房中的陈设,除了显得格外古色古香之外,靠书桌左首置着一张红漆单人木床。
蓝剑虹俊目流波,向书斋中略一打量,随着向明灵笑道:“有荣邱兄为小弟等安置宿处,感激之至!现下无事,邱兄可回房安歇了。”
邱明灵俏目盯了蓝剑虹一眼,没有说话,更无笑容,只点了两下头,一转身飘然出了书斋,经过正厅,往楼下走去。
邱明灵走后,蓝剑虹在书斋中四下察看一番,见无异状,本想脱衣就寝,但转念一想,清风帮邱氏兄弟在两年多前,就对十九株金龙参,动过劫念,适才虽经自己一番解释,金龙参并未在自己身上,但邱老三是否会确信不疑,若果他不相信我的一片肺腑之言,老贼坚留我们师兄妹俩在此留宿,很显然他对金龙参未在我蓝剑虹身上的话,并未全信,且明为客套留宿,实则含有夜下毒手,劫取金龙参的阴谋毒计在内。
兰芝师妹,虽然机警过人,但他天性纯稚,不知她是不是已想到了这着,若她未深思至此,这时她可能已解衣高卧了,事异平常,自己又怎能安然入睡,让贼人来下毒手呢?
想至此,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寒噤,随手在书案上取出一本旧书,移烛近前,展书阅读,想藉阅书,度过漫长之夜!
蓝剑虹捧书默阅,若一个时辰,耳闻清风镇上的梆锣已报三更。
就在梆锣之声,由近而远,余音尚未全绝之际,蓦的两点鲜红人血,从书斋天花板上落下,滴在剑虹双手捧读的书页之上!
蓝剑虹斗然大惊,将手中旧书抛在桌上,翻手拔出背上背着的金龙宝剑,抬头一望,不望犹可,这一望,不禁使蓝小侠更是惊的心灵俱碎,只见书房天花板上,横贴着两人,一人是邱明灵,另一人正是自己的师妹易兰芝!
易兰芝似已被人用重手点了麻穴,双睛微闭,朱唇略张,面色惨白。
邱明灵则右手紧抓着天花板横梁,左手拦腰搂着易兰芝的娇躯,搂腰手臂,鲜血不住往房中滴落,像是被人刺了一剑,已受重伤。
蓝小侠见此情形,哪里还能忍耐,双足微在房中地下一点,随纳丹田真气,人就像一根稻草般,直冲而上,就在快接近天花板时,即伸左手,在邱明灵手中,将易兰芝夺过,挟在胁下,一式“苍鹰扑地”,落在房中,将兰芝平放在地下,俊目注神一望师妹,自己所料果然不差,易兰芝已被敌人用极重的手法,点了麻穴,周身失去知觉,弹动不得。
小侠蓝剑虹这时哪里还顾得到自己的生命安危,和臂受重伤的邱明灵的死活,赶忙伸双手,想替易兰芝解了穴道再说。
就在蓝剑虹双手快接近易兰芝玉体之时,骤然一阵微风来自书房门口,吹的书桌上的烛光一晃,暗而复明,书房中仍旧光如昼。
蓝剑虹情知来了江湖高手,哪敢怠慢,赶快将已伸出欲为易兰芝解穴双手,缩了回来,左手单掌护胸,右手抓起金龙宝剑,抬头往书房门口一望。
只见房门口立着一个身材苗条的人,面孔生的血红可怖,活似刚被人剥下面皮,只剩血肉模糊的样子,分不清五官,唯有两个漆黑的眼珠,射出奇异光芒,盯住剑虹在不停的闪动。
全身黑色紧身排襟短衫,黑色长裤,黑色小剑靴,腰束黑带,头裹黑巾,亭亭俏立,右手握着一柄青光闪闪的长剑。
蓝剑虹被这人鬼不像的黑衣者,惊出一身冷汗,忙站起身子,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若不早报姓名,可别怪在下出手无情了!”
黑衣人没有答话,只是莲步轻摇,向蓝剑虹跟前迫近,那张血红面孔,在烛光晃摇,照耀之下,更显得恐怖无比!
处境既险且怖,蓝剑虹哪里会让这黑衣怪人过于近身,忙力贯五指,一面沉腕翻剑,一面喝道:“快替我停住身子,说明来意,否则……”
话犹未了,黑衣人业已停住身子,一扬左手,一点白影,脱手而出,向蓝剑虹劈面袭去。
机灵绝世的蓝小侠,已然看清对方袭来之物,不是暗器,也就扬手一抄,接住黑衣人袭过来的白点,用目一看,手中抄着的原来是个白色纸团。
来人掷袭纸团,显非敌类,登时使剑虹放了一半心,忙将目光,自手上纸团移向黑衣人,孰料,寂寂书斋中,哪里还有黑衣人的踪影。
原来那全身黑衣裹体,血红面孔的怪人,就在剑虹目视手中纸团的刹那,已毫无声息的飘然离去。
蓝小侠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不由得脱口说声:“好神奇的身法!”
语毕,展开手中纸团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清风帮虽非龙潭虎穴,却堪称恶地魔窟,清风三老垂涎金龙参时日已久,加以君所带之金龙宝剑,又为三老十年来,欲觅之物,睹物思人,他们恨君已入骨髓,故伪示善意,留宿两位,俟机下手,目下庄院中机关满布,高手如云,君纵有通天澈地之能,也难逃得出去,势必浴血魔庄,或可望得一线生机,妾念君忠人之托,千里赠金,届时决助君一臂之力,但邱氏兄弟,技艺独秀武林,且心狼手辣,能否逃得出他们的魔掌,还要视君造化怎样。
令师妹已被清风帮独门错穴分筋重手法所伤,这种错穴分筋非一般点穴所能相比,必须清风本门解穴拿筋手法,及服特制解药,始能解得,故盼君速将令师妹送返秀灵卧室,仍仰置床上,自有人为其活穴解筋,君则火速返回书房安歇,装无其事,四鼓一过,若无异事发生,君可至院东花园,一停棺材茅棚内相见,妾敬候驾临,望君不辜此祈!”
字细如蚁,但娟秀绝伦,下款却未署名。
蓝剑虹看完纸团,心中疑窦,顿如满天乌云,心想:根据字里行间的语气看来,黑衣怪人似是自己要求见的邱莺莺,果真是他,金龙二郎木老前辈赠金遗命,当可完成,纵死魔窟,死而何憾!
不过,这柄木老前辈的遗物金龙宝剑,又与清风帮有何渊源关系呢?
沉恩半响,才陡然不自主的脱口说道:“莫非与赠百两黄金邱莺莺有关j”
自以为所猜必然,俊面随之浮起得意微笑,笑容中往地下躺着的易兰芝一望!
这才使他如梦初醒,想起纸上所示,赶忙宝剑入鞘一哈腰,伸双手抱起易师妹,往秀灵卧室走去。
处境委实险极,蓝剑虹自是步步谨慎,到了秀灵卧室门口,先自背贴门左墙壁,探头向卧房中望一望,见室内一切景物完好如初,无丝毫异样,这才略为放心,遂侧身入房,将易兰芝平置床上,盖上锦被,俊目蕴着亮晶泪光,凝神注视了兰芝一阵,然后才一声凄然长叹,迳自退出。
蓝剑虹顺手将卧室房门带住,目光如电向厅中扫了一眼,见无可疑,才飘身经过厅屋,重返书斋,推门一望,不禁又是骇然一惊!
暗想:看来那邱明灵亦是被清风独门“错穴分筋”重手所制,而且臂受巨伤流血不止,贴于房中天花板上,自己仅离片刻工夫,何以骤然不见?
陷身魔窟,危机万端,略一不慎,即可遭到杀身横福,他哪里还敢分神去深究邱明灵的下落,遂跨步入房,将门关上,倚床假寐。
蓝剑虹经悟玄子,天童禅师,和醉僧周天时三位武林奇人的造就,复又得一代怪侠金龙二郎木云飞的稀世遗珍,参悟绝学,武艺虽不敢说举世无匹,但对付清风三老,应无所忌,无奈他赋性纯厚,遇事小心,从不敢以自身所怀奇技异学,傲视江湖。
是以,他重返书斋之后,对邱明灵的陡然不见,也不敢多究其原,只是手持金龙宝剑,倚床假寐,心却全神以注,静待强敌。
若过半个时辰,蓝剑虹默记梆锣,应该是四鼓将至的时候,尚无丝毫异事发生,黑衣怪人所留纸团上说,只要四更一过,若无异事发生,即可至院东花园,一停棺茅棚内与他相见,但不知约我相见是何用意?……
想至此处,俊目一望房中天花板,似突有所觉,一对乌黑的眼珠,在长睫毛中滴溜溜的转了两转,低声自语道:“黑衣怪人,自己疑他就是莺莺,他约我去,当然是要我还金给他了。”
语毕,俊面上禁不住浮起一丝愉快笑容。
就在此时,清风镇上,隐隐传来四更梆锣之声,蓝剑虹一闻更声,紧张心情,略为平息了些,随挺身起来,在枕下抓起金龙二郎托他带交莺莺的一百两黄金,紧握宝剑,正要推门出外,赴院东花园停棺茅棚那黑衣怪人的留字之约。
蓦的一点极细白影,穿破油纸窗门,电射而入,落在书房中地上。
蓝剑虹已然看出,飞过房中的又是一个纸团,忙跨步上前,将纸团拾起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速去院东花园”,六个极细小字。
一向心细胆大的蓝剑虹,一见这六个小字,心中斗然一怔,暗道:“看这六个小字笔迹,与黑衣人所留纸团上的迥然不同,莫非有变……”
思此,一抬头目光在房中扫了一眼,续暗道:“但无论有多凶多险,为了忠人之事,院东花园之约,还是要去的!”
心念既决,忙将小纸团纳入劲装衣袋内,走近房门,推门而出。
在大厅之中,蓝小侠稍停脚步,想去秀灵房中看看师妹易兰芝,是否有人为她拿活筋骨,解了穴道,安然无恙?
但转念一想,交还莺莺黄金事重,加以,适才所见那小纸团上的字迹,与黑衣人所出笔迹不同,事情似又已生了枝节,若再延误,恐更会有变,不如先去院东花园停棺茅棚,见莺莺交还了黄金再说。
念头一定,忙向厅屋门口迈去。将近大门,蓦然拧腰,点双足身形一晃,轻捷如离巢巧燕,飞出二楼厅室,上了屋脊。
这时已是四更过后,仰首四望,晨空蔚蓝,晨星闪烁。
蓝剑虹心想:黎明五鼓之前,天色必然有片刻漆黑,不如乘这时天蓝星明之际,找到院东花园所在,再见机入停棺茅棚,会见莺莺。
他既认定那丑面黑衣人就是莺莺,当然一心求见,以了金龙二郎遗命。
是以,思毕,忙俊目流波,扫视了庄际中一阵,见巨宅静寞,寂寂无人,这才稍为放丁心,一伏腰向庄院东面,疾飞而去。
蓝小侠一口气飞越过四座巨房屋脊,才到豪庄东面尽头,人伏屋面,向下一望。
果见屋下是一个占地若有七八亩大小的花园,园中翠木成林,百花遍地,一口水平如镜的荷塘,在花园中心,池中红莲怒放,青香扑人,小桥九曲,蜿蜓如带,卧于花上,直通到荷池中间的一个小亭。
亭以巨竹为架,茅草为棚,亭心停放着一具白木棺材。
蓝剑虹伏身屋面,极目搜望了园中一阵,见无异状,乃在屋面上挺身而起,接着一式“雁落平沙”,飘身落在花园中。
由于相距天亮不久,蓝剑虹哪愿再多所迟误,卓立花丛,流波一扫,辨明了去桥头路径,随着举步如风,人如飞叶在九曲小桥奔去。
由于丑面黑衣怪人,在纸团上所留笔迹,与破窗而入的小纸团上之字迹,大不相同,知道事情又已横生枝节,使小侠早怀戒心,故身上九曲小桥之后,步法即行缓下,同时暗用功力,右手紧抓剑柄,左手立掌当胸,以防万一。
桥行一半,蓝剑虹忽见塘心草亭中,伴棺并坐着两个人,朦胧的晨星光下,但见两人云发横钗,身材苗条,似是俩个女子。
蓝剑虹见伴棺而坐的竟是两个女子,不禁剑眉微皱,心头也随起一阵腾腾乱跳。
但这情形,在他转念一想之后,即行平静了下来,因为他认定那黑衣怪人就是莺莺,所以这二女之中,必有莺莺在内,他不但畏意全消,且一紧步法,迳往茅亭走去。
待他走至相距茅亭若十步左右之际,亭内二人同时离坐,其中一人,莲步轻摇,出亭相迎。
蓝剑虹见那出迎女子,正是丑面黑衣怪人,忙停住步子,躬身一揖,道:“在下已遵示谕行事,但不知命我来此有何见教!”
黑衣怪人听完他的话,不禁“噗嗤”一笑,笑声中用右手向自己脸上一抹,一张血红可怖的怪面孔,宛如金蝉脱壳般的揭了下来,他抹下了人皮面具,晨星之下竟是一位风华绝代,秀美无匹的少女。
蓝剑虹一见这人庐山真面目,不禁骇然大惊,竟惊的呆立当地望着对方,一时说不出话来,隔了半响,才抖唇颤声断续叫道:“是……是你……冰茹姊姊……”
邱冰茹浅浅一笑,道:“是我,虹弟弟你尽管放心,此地无人敢来,同时兰芝妹妹,我已替她拿活筋骨,解了穴道,现仍安然的睡在我的房中。”
至此,这丑面黑衣怪人之谜,豁然顿解,不过蓝剑虹却将黑衣人误猜为莺莺一事,心里暗觉有些惭愧!
但他并未使愧色露于面上,赶忙又是深深一揖,道:“前恩未报,今又蒙姊姊相救我们师兄妹俩,深恩大德将来不知要如何报答才好!”
邱冰茹摇摇头,浅浅一笑,道:“此时不是谈这些的时候?”
话说至此略顿,转面望了茅亭一眼,回过头继道:“虹弟弟,姊姊来告诉你,你要找寻的莺莺,就是我的妈妈,现时也在此,她正有话要问你。”
蓝剑虹闻言一怔,暗道:“原来莺莺就是冰茹的母亲,这倒是万万料想不到的事情!”
想着,已随着邱冰茹走过草亭,向娇立棺木旁的中年妇人一望,只见她长得柳眉杏目,玉鼻通梁,与邱冰茹长得一模一样,虽属中年,风华未退。
蓝剑虹知道这美妇就是冰茹母亲莺莺,忙迈上一步,噗的拜倒地下,道:“小侄蓝剑虹拜见伯母!”
邱莺莺连道:“不敢当!不敢当!”说话中双手将剑虹扶起。
蓝剑虹立起身子,陡见邱莺莺粉面之上,挂着两行清泪,不禁为之一愕,忙道:“伯母,你老人家……”
话犹未了,忽闻邱冰茹从旁截住剑虹的话,凄然说道:“妈!你既然想要在虹弟弟的口中,探听爸爸的下落,就该忍住伤心,问个详细才是,何以又要流泪呢?”
冰茹的这席活,不说犹可,一说之下,不但更引起了乃母极度悲痛,泪若泉涌,且把小侠蓝剑虹也听得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心想,事情委实太奇,怎么能说要在我的口中探出她的父亲的下落?地父亲是谁?
正想至此,忽听邱莺茑凄然泣道;“十年来我为他不知流了多少眼泪,今天我亲眼见到他的金龙宝剑,又要我怎么能忍得住不哭啊!”
说完话,一面还是凄泣不止,一面竟伸双手,想将剑虹手中所持的长剑抓了过来。
蓝剑虹听到莺莺提到宝剑,心中已然明白了一半,如今又见她伸过手来要抓自己的金龙宝剑,这准是冰茹之父的迷,已豁然顿解!
心中暗道:“莺莺乃冰茹姊姊之母,事情已出自己意料之外,没想到金龙二郎木飞云竟是冰茹姊姊的父亲,这更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按情理说,自己本应该将金龙二郎的遗物,金龙宝剑交与莺莺,以慰其思念之苦。
但转念一想,目下自己和师妹易兰芝,全陷身邪帮恶地,随时有遭杀身横祸的可能,若将宝剑交与莺莺之后,一旦有变,自己连抗敌兵刃都没有了,到那时,又该怎么办呢?
不过,他却坚信冰茹,决不会施害自己,是以,他想到此处,忙将俊目闪动波光,斜睇了邱冰茹一眼,以示征求她的意见。
灵慧绝伦的邱冰茹,一见虹弟弟的眼色,已然会意,随点了两下头,示意他可将宝剑交与母亲,让他能得到暂时片刻安慰。
蓝剑虹见茹姐姐点头示可,这才放下了心,未待莺莺手及宝剑,自己已将金龙宝剑双手捧着,很恭敬的交与邱莺莺。
莺莺泪长如线,抖着双手,从剑虹手中接,金龙宝剑,先是把剑细看一阵,然后拥剑痛哭,声音凄切已极,闻之令人酸鼻!
就这样哭了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才含泪将宝剑交还蓝剑虹,凄低问道:“蓝相公,你这柄宝剑从何得来?既得此剑当知持剑人身在何处,不妨请你将他的近况详细告诉我,以略慰我十年来朝思暮想之苦!”
几句话听得蓝剑虹心头一怔,暗自忖道:从金龙二郎木老前辈留遗书,赠金莺莺,到目下莺莺母女见到金龙宝剑的悲伤凄楚情形,显然他们夫妻父女之间的情愫深厚,我又怎能忍心将木老前辈已埋骨石洞的噩耗告诉她们,致使她们更为悲伤!
若不坦然将实情相告,那就只有撒谎,以安慰这双可怜的母女。
然自己天性纯厚,谎言欺人,又是自己从不愿为之事!
想至此,真是感觉到说瞒难决,禁不住俊面之上,也因此而显露出一些忧愁神色!
邱莺莺一见蓝小侠面色有异,心头不禁怦然一跳,惊惶万端的凄声追问道:“他……他是不是已经死了?死在何处?蓝相公你可亲眼看到么?”
语毕,似更忌不住断肠之痛,刹那间哭声变得更凄更惨,又道:“蓝相公,若你亲眼看到飞云的死,求你将他死时的情形,说给我听,就是九泉之下,我也会感激你蓝相公的!”说罢,放声痛哭。
邱冰茹见母亲竟悲痛到这种程度,再看虹弟弟的脸色,也认为自己一向尊敬的父亲,确已死去,心鼻陡的一酸,泪若泉涌,随着将一双玉臂,伏在茅亭竹柱之上,凄哭不止,顿刻之间,这景色奇佳的荷池中,响起了一片凄泣哀嚎之声。
蓝剑虹对金龙二郎木飞云的感情,也是矛盾纠结,先是听醉僧师伯与天童师叔,谈及金龙二郎是位脾气怪僻,工于心计,介于正邪两者之闯的人物。
可是,自在白鸟谷神奇古洞之中,得到金龙秘笈,参悟到这本奇书中的各种罕世绝学之后,对这位已故的一代武林盖世的奇才,不禁暗暗钦佩,在内心深处,也已不自觉的把他当作师父之一的一样敬爱。
如今莺莺母女二人哭的这等凄惨,自己心里委实难过已极!
也不禁俊目蕴泪,暗自忖度道:“金龙二郎算是自己亡师,莺莺乃亡师爱妻,尤其是冰茹姊姊,她不但对自己情爱极深,而且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马鞍山幽谷奇洞,她伴着兰芝师妹终日练功习武,数月寂居,目的是为了以备来日去紫霞宫,找到老魔头赤灵妖道和黑海双怪钱氏兄弟,替我报雪杀父之血海深仇!”
武林中人,讲的是恩怨分明,是非朗白,金龙二郎木老前辈父女,对我蓝剑虹可说是赐惠极多,恩情极重,今天我又怎能以谎言欺骗她们母女……
蓝剑虹足足费了一盏茶的工夫,将事体前后,思考再三,乃决定将木飞云在十年前,已死白鸟谷的实情坦然相旨!
就在莺莺母女哭得极其悲惨的时候,剑虹“噗”的一声,双膝跪在莺莺的面前,说道:“虹儿在白鸟谷一石洞中,不但得到了木老前辈的金龙宝剑,金龙镖,而且尚获得当今武林中,视为无上至宝的金龙秘笈,参悟得秘笈中,全部绝学,受惠非浅,是以,虹儿为了感激木老前辈,已视他老人家为自己恩师之一……。”
话说至此突顿!
莺莺母女听完剑虹的话,不约而同的强按悲痛,瞪着两只泪眼,射出四道疑惑之光,望着剑虹。
蓝剑虹被她们母女四道眼神迫视得垂下了头,继道:“所以,虹儿不敢以谎言隐瞒真相,欺骗师母师姊,师父他……他老人家……。”
话说到最后,不但眼泪有如断线珍珠,一颗接一颗的不住落下,声音也有些颤抖断续!
最后两句话,听得邱莺莺心头猛然一跳,乍的离坐,扑向剑虹一步,急道:“他怎样了!”
剑虹见邱师母似有些悲痛得发狂,不禁心头生怯,但话已经说出一半,又怎能不将实情说完,乃继道:“他老人家于十年前已羽化白鸟谷一奇异石洞中了……。”
蓝小侠的话,仅说至此,蓦闻邱莺莺惨叫一声:“我的夫君!”人即向后一倒,昏死过去!
突兀之变,使冰茹剑虹二人,同时大吃一惊,蓝小侠赶忙从地上爬起,随着茹姊姊,扑向莺莺身旁。
邱冰茹手托起母亲上身,靠在自己胸前,哭叫着:“妈……妈……妈……”
蓝剑虹则用右手母指,紧捏着师母鼻下“人中”,左手掌在她胸前不住推抚,哭叫:“师母!”之声,震人心弦!
邱莺莺被蓝剑虹捏活人中,推顺淤气,加以二人一阵哭叫,已从昏死中悠悠醒了过来。
剑虹、冰茹见莺莺已无危险,这才放下了心。过了片刻,邱冰茹忽凄泣轻道:“妈!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悲痛徒损自己身体,又何必呢?”
稍顿又道:“难怪我足迹天涯,十年来走遍了四海五岳,都未听到爸爸半点声息,原来他老人家在十年前就已经含恨泉下了!”
邱莺莺此时反而无泪,听完爱女的话,双目凝注剑虹,道:“你既然认我丈夫是你师父,就该将他死时实情坦然相告,也好使你师母死后瞑目!”
蓝剑虹情知,一个人伤心到了极点的时候,是反而无泪的,这种极度的悲伤,最易伤人身体,何况邱现母又是一位习武的女中丈夫,为了使她缓和悲伤,乃决定将他所见告诉莺莺。
于是他与冰茹二人,将莺莺扶起,坐在棺材旁的一张矮凳上,随着将自己在大佛寺练武,突来黑毛巨虎,自己追虎到寺后峰坡密林中,误触古墓机关,飞出奇毒暗器,袭中自己臂膀,带伤回寺之后,天童师叔认出暗器为金龙二郎所有的金龙镖。
当时金龙二郎羽化,只不过是江湖中一种谣传,天童师叔为了证实师父是否确实已死,乃率众进入古墓灵堂。
谁知自己竟又第二次触及机关,坠身千丈地穴,自己以为死定无疑,从此长眠地穴,孰料,因祸得福,掉入白鸟谷发现奇异古洞。
入洞之后,见洞内有一间石室,室中壁上除满刻练功人形图案之外,尚有油灯一盏,点燃油灯,一眼见到牙床之上,盘膝坐着亡师遗蜕,骷髅未败,坐像犹存,足见亡师已将真正内家神功,练到了骨化金刚的一流地步。
在遗蜕之前的宝剑之下一张黄色纸条,上写着:“能入门者,即是有缘,金龙剑、镖、重宝秘笈,当传与汝,但遇祸莫怨。”
后又在丹床之下,见一四方铁盒,铁盒之上,放着一封留柬,拆开一看,纸上写着:“金龙二郎含恨九泉,永不瞑目,所遗盒中之物,赐与有缘,但须埋葬我的骸骨始得捧盒离去。”
我将亡师遗骸深葬洞中地下,就在埋骨坑底,又发现一只铁盒,内藏真假秘笈,及遗书一封。
在遗书之上,亡师命我取得金龙宝剑、金龙镖,金龙秘笈,及金龙宝剑奇鞘,并遵遗命带来黄金百两赠与师母。剑虹将其中情形,详详细细的坦然告诉莺莺母女二人……
语毕,并将黄金一百两从怀中取出,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要交给莺莺。
莺莺母女听完剑虹所述事情经过,又见黄金一包,恸哭虽然无声,但两张秀丽脸上,清泪分披,有如乱麻,顺着双颊流下,雨般的落在胸前。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邱莺莺才泣声凄切的颤声说道:“人……人都死了……我还……还要黄金做甚么?茹儿……你……你要替你爹爹复仇……”
说完话,又放声恸哭。
邱冰茹见母亲哭得像个泪人,自己一阵伤心,也就又随着母亲啜泣不止!
从四更到五鼓,邱莺莺、邱冰茹、蓝剑虹三人,在荷池中心的停棺草棚内,足足耽搁了一个更次。
此时已是天光微亮的时候,蓝剑虹目睹这双母女恸哭不止,正在无计可施之际!
蓦然,从桥头飘过来一条白色人影,熹微的晨光中,白影有如清风送叶,眨眼工夫已到了置棺茅亭之前!
等蓝剑虹看清来人,正要问他来此做甚?问话犹未出口。
忽闻邱冰茹怒声喝道:“大舅有命,池心茅亭,为我们邱家重要所在,不得大伯命谕,任何人不准随便来此,再说,我和妈妈正在谈话,你何以要私来窃听,明灵,你难道忘了我们清风帮的帮规么?”
话声刚落,邱明灵嘿然一声冷笑道:“有其母,必有其女,廿余年前,你母亲把那姓木的野汉子,藏在家中,不久生下你这孽种,如今你又重蹈她的覆辙,将这姓蓝的小子藏在禁地,看是谁忘了帮规!”
这番话,只听得邱冰茹秀面乍变,全身颤抖,陡抬左手,用衣袖一抹面上泪痕,切齿怒道:“邱明灵你不要含血喷人,我爹爹乃正人英侠之流,为武林中人所敬仰,要不是我家大舅舅心肠太过毒辣,爹爹他老人家怎会有今!……。”
话犹未了,邱明灵陡的仰天一阵冷峻狂笑,道:“好个正人英侠,竟是旁门左道的万恶歹徒,廿余年前,杀我邱氏门中老少十八人,还不够心狠手辣么?”
邱冰茹双眉一皱,杏目圆瞪,喝道:“那也是我们大舅舅惹祸招尤,谁教他无故逞凶,谋杀了我的爷爷婆婆,当时我爹爹已经言明,他父母双双惨死多手白猿邱老大之手,他誓要以十偿一,杀死邱家廿人,为双亲报这血海深仇,当他杀到十八人之际,若不是我娘跪地求情,大舅舅这条老命,恐早就作了他的剑底游魂了,哪里还能活到今天啊!”
邱明灵被冰茹这席话诋得哑口无言,惨白着一张脸,呆立半响,才愤然说道:“谁和你翻这些旧帐,木飞云与我们邱家廿余年这笔血海深仇之帐,将来自有一个了结,目下我所要问你的是,昨夜我奉三叔父之命,要收拾这姓蓝的小子师兄妹,以追究木飞云的下落,同时取得罕世珍果金龙参,谁知,你竟敢五个指头向外折,帮助别人,逆亲倒戈,不但替那姓易的贱婢,拿活筋骨,解了穴道,而且还用本门‘错穴分筋’重手法,制我于书房天花板上,尤可恨的是,乘我穴错筋分人已昏迷之际,又用独门暗器袭我臂膀,致使我臂受重伤,流血不止,秀妹,你……你好狠的心啊……”
话说到最后,竟目蕴泪光,声抖难继!
清风帮邱氏兄弟,均以“天”字并加“世泽绵长”四字排名,而他们的子侄辈,则全用一个“灵”字。
邱冰茹在邱氏门中,本名“秀灵”,“冰茹”二字乃是金龙二郎术飞云为她所命,十年前金龙二郎被邱氏兄弟所残害,身受重伤,木飞云为势所迫,只好放弃她们母子而他去,志在觅得佳地,力求自己功艺之精进,以图来日报这血海深仇,谁知,此一暂别,竟成永诀!
后来,邱秀灵奉慈命,闯荡江湖,打听乃父下落,邱秀灵为了颐及邱家,又为了怀念她那下落不明的父亲,虽以“邱”姓,而名则用金龙二郎木飞云所命的“冰茹”二字。
邱冰茹不但长得玉骨冰肌,风华绝世,而且温洵有礼,使人一见,怜爱即生。
她与邱明灵一块儿长大,就是她芳踪四海,找寻金龙二郎的这十年时间中,每隔一两年,她也还是回来清风店一趟,在家居住十天或半月,以省慈亲与诸位长辈,所以,邱明灵与冰茹,可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也就因此,使这位天性傲凌冷寞的邱明灵在心灵深处,对冰茹种下了情爱的种子,而且这颗种子,随着岁月与年龄的灌溉,在渐渐萌芽!茁壮!
凭心而论,邱冰茹对明灵的俊姿神丰,也不无好感,但她却恨透了舅舅们那些为非作歹的孽行恶为,邱明灵是她二舅父穿云燕子邱天泽的长子,是以,她对邱明灵也就觉得有些厌恶。
因此饶是邱明灵平时尽量委曲自己,对冰茹百般讨好示爱,她也总是以极严肃冷淡的声容相待,拒明灵于千里之外!
邱明灵为了这事,虽然痛心疾首,在暗地里,不知偷偷的流过多少眼泪,他从不轻易流出眼泪,但他深知冰茹的个性,有如与冰雪相抗,而娇放的腊梅,也就只好黯然神伤,每叹自己没有这份福气罢了!
昨夜,邱冰茹为了要急救易兰芝,竟以本门“错穴分筋”重手法制了明灵,随后又用独门暗器柳叶飞刀,袭中他的臂膀,致使他昏后流血不止!
这种逆亲倒戈的行为,倒的确出乎邱明灵意料之外,他决没有想到,自己所深爱的人儿,为了帮助别人,竟对自己下如此狠辣毒手!
所以,他硬着心把冰茹母女骂了一顿,但到最后,他还是深情难禁的目蕴泪光,一声“秀妹”之后,竟然音梗且颤的难以继续下去。
且说邱不茹见明灵俊目含泪,声音颤抖,芳心虽然也有点黯然!
但当她从明灵的话中得悉,易兰芝即被他们发觉,是我邱冰茹为她解穴活骨,自己当然是逃不出舅舅们险毒的手掌,但兰芝妹妹此时也定为他们所捕之际,黯然顿扫,怒火随炽!
可是聪明的冰茹姑娘,为了要在明灵口中探出兰芝此时的所在,乃强按怒火,步近明灵徐徐说道:“明哥!我并非如你所说,倒戈逆亲,实在是蓝相公师兄妹,我在闯荡江湖时,即已相识,尤其我与易姑娘,情逾姊妹,舅舅们要取得他们的金龙参和在蓝相公口中打听我爹爹的下落,这都是小事,但我不忍眼看他们师兄妹,为我们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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