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上空灰蒙蒙的布满陰云。
韫骁骑著马,身後跟随著大队仆从,一行人驰向正阳门城洞。
在离京近一年後,韫骁回到了京城。
当他风尘仆仆地回到承亲王府,刚一下马,便有一道灿烂的身影飞扑进他的怀里。
「骁大哥,你回来了!你终於回来了!」宝日像只欢喜雀跃的小鸟,圈著韫骁的颈子又跳又叫。
「你消息真灵通,怎么知道我会在今天这个时辰回到京城?」他轻轻环住她的双肩,非常喜欢这翩然飞来的惊喜。
「我没那么会算,我已经等你好几天了!」宝日仰著头,笑盈盈地看著他。「哇,骁大哥,你瘦了好多,苗疆果然不好待。」
「那是真的,倒是你,丰腴了不少。」他抚著下巴,细细打量这张思念已久的容颜。
「真的吗?」宝日捧著脸惨叫。「不要啦,我不要胖!」
「为什么不要?这样此病恹恹的样子好看。」他对她的感情深刻到早已经超越了美丑。
「可是……胖嘟嘟的新娘子真的不好看嘛,穿起大红色的嫁衣看起来会很笨重呢。」宝日嫣然一笑。
韫骁冷不防抓住她的肩,震愕地盯著她。
「吓了你一跳对不对?」宝日没有察觉他的不对劲,羞怯地甜甜一笑。「怡王府的老福晋已经口头上向我额娘定下我了,老福晋说我是她老人家早就看中的孙媳妇,老福晋说,等办完她的大寿,就要接著办我和韫麒的婚事,所以……我和麒哥哥……算是定了吧?」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好消息?」他的心狠很坠落谷底,长长的等待和思念到了尽头,换来的竟是佳人的喜讯。
「喔,还有一个好消息,骁大哥,你额娘也帮你订下了一门亲呢!」沈醉在幸福滋味中的宝日,完全看不出韫骁的异样,继续宣布第二个好消息。
韫骁儍住,半晌无法反应。
「你的新娘很美喔,我已经帮你监定过了,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美人,除了她,京城里我找不出第二个女人配当你的福晋。」
宝日的轻快神情对照出韫骁内心的沈重,他连追问未来妻子是谁的力气都仿佛丧失了。
「骁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宝日纳闷地看著他。「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新娘是谁吗?」
韫骁怔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宝日给他的苦果,为什么他要认命的吃?结果最终她还是琵琶别抱,而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是……柔嫣吧。」他不必多想便猜出答案。
「你知道?」宝日愣住了。
「宝日,我认识你多少年了,会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韫骁勉强笑了笑,脸上是一种哀莫大於心死的神情。
「骁大哥……」韫骁的语气和神态,让宝日感到不知所措。
「你回去吧,我累了,有什么话改日再说。」他拍拍她的肩,迳自大步走进王府大门。
宝日转身,哑然望著他仿佛带著苛责的背影,心口紧缩了缩。
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伤害他的事。
柔嫣……是,她相信一定是柔嫣这件事伤了他。
永霓草堂。
「怎么会有男人比女人还美的呀?」不管看多少次,每次柔嫣都还是会对戏台上边歌边舞的优伶有惊为天人之感。
「我看全京城没有谁的名气能唱得比他还响亮。」宝日一边吃著糕点,一边发出由衷的赞叹。
「昨天我见过染云龙本人喔。」柔嫣喜孜孜地说。
「真的?」宝日惊喜地喊。「你怎么会有机会见到他?」
「他去买胭脂油彩,出店门时我碰巧经过看见了,天哪!我这辈子没见过比他还漂亮的男人,手脚都发软了呢。」柔嫣捧著脸,几欲晕倒状。
「跟他说话了吗?」宝日充满了兴奋好奇。
「哪有那个机会呀!」柔嫣叹口气。「他身边跟著两个凶神恶煞似的师兄弟挡著,谁也靠不过去,只能远远的看著。」
「欵,柔嫣,」宝日兴致勃勃地撑肘倾向柔嫣,神神秘秘地说。「过几日是怡王府老福晋大寿,我把染云龙请去出堂会,你觉得怎么样?」
「染云龙不出堂会的,只怕你请不动他。」柔嫣瞠目皱眉。
「看我的本事喽!」宝日自信满满地笑说。「凭我东亲王府七格格的名号,再加上优渥的赏银,我就不相信请不动他,就算一次请不动,我就请两次、三次,总要请到他点头答应为止。」
「还没嫁给人家呢,就对人家的老奶奶费心讨好成这样,要是真嫁过去还得了呀,每年不得更要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去置办寿礼?」柔嫣反对这种过分明显的讨好方式。
「没关系,我送礼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让人开心的,我不会觉得筹办礼物是件麻烦事。」她甚至还觉得乐在其中。
「你开心就好了。」柔嫣耸耸肩。
「柔嫣,承王府……向你提过亲了吗?」这话宝日憋在心里好多天了,总算找到机会可以问清楚。
「还没有,虽然两府长辈都已有了默契,不过……」柔嫣顿了顿。「韫骁说他才刚从苗疆回来,还不想急著成亲,说要等过一阵子再说。」
宝日呆了一呆。她直觉韫骁根本不想娶柔嫣,就像三年前,承亲王也为他谈了一门亲事,但是他提出了一堆古怪的藉口不肯答应,就这么拖延著,结果最後不了了之。
「柔嫣,我问你……」宝日斟酌著字句,小心翼翼地看著她。「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骁大哥对你并没有感情,你怎么办?」
「没有关系,我对韫骁有感情就行了,反正韫骁从来也没有对任何女人有过感情,这点我倒不担心。」柔嫣是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她已经看惯了周遭没有感情的婚姻关系,至少她认为能嫁给自己心仪倾慕的男人就是件很幸福的事了。
「那倒也是,我从来没听韫骁大哥对哪一府的格格、小姐感兴趣过。他那个人也真怪,要他娶妻就好像要他的命一样,男人不是都很爱娶三妻四妾的吗?全京城有多少女人,他怎么会连一个都看不上眼?」宝日实在搞不懂,韫骁为何能如此清心寡欲。
「愈是这样的男人,愈是让人有那种想要征服他的欲望,因为一旦征服这个男人,很可能你就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女人。」柔嫣捣著唇格格轻笑。
宝日乾笑了两声,不知为何,她对柔嫣说的「征服」两个字有些反感。
她觉得自己很奇怪,为什么从挚友口中听见「他这辈子唯一的女人」这样的话,她竟然会感到不舒服。
怡王府老福晋的七十大寿在锣鼓喧天中热热闹闹的开场,宝日果然请来了染云龙,使得这场寿筵增色不少,不只贺客盈门,头一天堂会结束後,不但宾主尽欢,甚至宾客们还兴致不减的逗留在怡亲王府谈论称赞著,一直到深夜,怡亲王府依然热闹非凡,老福晋这位寿星也始终笑得合不拢嘴。
怡亲王府上上下下都认为宝日是这次老福晋七十大寿中最大的功臣,私底下也都认定宝日将来必定是韫麒的少福晋,因此老福晋打赏时总不会少了宝日一份,奴仆们也都以对待主子的态度侍候她。
宝日真的很开心,好多时候,她都处在一种飘飘然的晕眩中,享受著发自内心的庞大快乐。
她一直相信这样的快乐会一直持续下去。
老福晋的七十大寿圆满结束後,她心情愉悦地回到东亲王府。
刚进屋,她就被屋里的三个大男人吓了一大跳。
「骁大哥!」她愕然惊喊,转头又看见百凤和百猊。「六哥、七哥,你们在干么?怎么统统都待在我房里?」
「你每天天一亮就跑到怡王府去,然後弄到三更半夜才回来,我们不这样也等不到你啊。」百凤叹口气说。
「等我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们的表情……好奇怪。」宝日狐疑地看著他们,不明白他们脸上的表情为什么一个比一个还要凝重,尤其是韫骁,眼神深沈得吓人。
「如果……」百猊深深吸口气。「怡王府不会派人来向咱们提亲,你会怎么样?」
「为什么不会?」她失笑。
「老福晋七十大寿这几日,怡王爷因为太躁累而旧疾复犯了。」韫骁站起身,慢慢走到宝日身旁。
宝日微微一惊,仔细回想,才发现为老福晋作寿这五日,除了第一天看见怡亲王前来给老福晋磕头贺寿以外,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怡王爷发病这件事只有怡福晋、韫麒和贴身仆从知道,因为怡王爷不想坏了老福晋作寿的兴致,所以一直隐瞒著病情,但是韫麒觉得怡王爷的病势较先前几次来得急遽,情况可能有危险,所以……」韫骁停住,定定盯著她。
「所以怡王府因此不会派人来提亲吗?」她幽幽接口。
「可能。」韫骁避重就轻。
「没关系,我可以等。」她不以为意地笑笑。
百凤和百猊对望了一眼,似乎早已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但是韫麒不要你等。」韫骁的心口怞紧,选择直接告诉她实话。
「我不懂你的意思。」宝日怔儍住,一颗心提了起来。
韫麒不愿娶宝日的原因跟理由像巨石般压得韫骁透不过气来,但是他又不忍心把这块巨石丢到宝日身上,因为那对宝日而言无疑是泰山压顶的沈重打击。
「怡王爷病势沈重,说不定病情一拖下来就是一年半载。」百凤无奈地开口说道。「韫麒他呢,并不希望因为这个缘故而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而我们几个也都觉得你……还是不要太执著於和韫麒的婚事上头比较好,免得……免得……」虽然这是他们一起想好的,最容易说服宝日也最能替韫麒不愿娶宝日的原因开脱的最好理由,但是百凤说著说著竞结舌起来。
「免得失望。」百猊只好替百凤说完。
「你们用不著为我担心,我情愿等,只要不是麒哥哥爱上了别人,要我等个一年中载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宝日……」百凤很著急,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万一韫麒真的爱上了别人呢?」韫骁再也忍不住,他听见自己冷酷的声音正对她残忍地说。
「他爱上谁?」宝日震惊地瞠大了眼。
「不管他到底爱上了谁,他若是迟迟不肯来提亲,你难道也要儍儍地等下去吗?」韫骁眼中有压抑的怒潮。
「那他到底爱上了谁?你们告诉我啊!如果不说,我也不必回答你们的问题!」宝日突然失控大喊,她打从心底不能接受「韫麒爱上了别人」这样的疑问,她不想正视,下意识地只想避开。
百凤和百猊深长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而韫骁凝望著她的眼神中掺杂了一丝悲哀。
「只要你们说得出来麒哥哥到底爱上了谁,我就信你们的话,如果说不出来,你们就立刻离开我的房间,不要拿这些有的没有的事来寻我开心!」宝日忿然的神情就如同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的野兽,先虚张声势一番,再视情况决定该不该予以反击。
「算了,我不管了,让韫麒自己去解决,我们不必帮他收拾烂摊子。」百凤没好气地推著百猊和韫骁离开宝日的寝房。
宝日立刻把门关上,拒绝再听见任何可能伤害她的声音,她怕痛,她不要痛,一点点痛都是她承受不了的。
她要远离那些可能害她受伤的任何事情。
怡亲王病重的消息终究是纸包不了火,渐渐地在怡王府传遍开来,到最後,老福晋自然也知道了爱子已经病入膏肓的消息。
受到如此晴天霹雳般的打击,老福晋除了四处广求名医,还和府里众女眷商议著让韫麒和宝日尽快完婚,好给怡亲王冲冲喜。
这下子,连提亲都免了,怡王府直接置办聘礼,而东王府急著物色宝日的嫁妆,两府暗地里急如星火的忙了起来。
原本那一夜过後,宝日的心神无一刻安宁,想著该不该见见韫麒问个究竟,但强烈的不安又令她迟迟不敢这么做,就在此时,两府已为了要她和韫麒成亲冲喜的事情忙昏了头,而准备当新娘的宝日,自然也被东福晋拉著选嫁妆、首饰还有华丽鲜艳的嫁衣,忙得不可开交。
韫麒贝勒和宝日格格即将大喜的消息传遍了京城,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无人不知晓此事。
宝日的房间渐渐布置了起来,触目皆是喜色的红,她的心情是欢畅愉悦的,有时候会望著一箱箱属於自己的嫁妆发呆,有时候又会看著华丽的嫁衣儍笑半天,喜气洋洋的氛围让她几乎忘记了那一夜的不安。
这天,她来到怡王府探望怡亲王的病,在後花园的凉亭见到了韫麒。
「麒哥哥,我来探望王爷的病,王爷今天有没有好些了?」她好些日子没见到他,发现他瘦了,也憔悴了不少。
「阿玛今天一整天都在昏睡,刚刚勉强灌下一碗汤药,神智不很清楚。」韫麒面容平淡地替她斟上一杯香茶,也慢慢地替自己斟上一杯。
「御医有什么说法没有?」她柔声问。
「阿玛的病这一年来一直时好时坏,这几日病突然又更重了一点,目光都涣散无神了,叫他也没有多大的回应,御医说,只怕阿玛的大限将至了。」韫麒眼神空洞地眺望荷花池。
「麒哥哥……」她心中难受得很,情不自禁地握紧他的手,渴望他也能伸出双臂紧紧抱住自己,让她为他分担一点心里的悲伤。
但是韫麒并没有如她所愿将她揽抱入怀,而是面容平静地倾头凝视著她,像在思索些什么。
「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阿玛的肝病是好不了的,只能一天拖过一天,不过没有人敢明白说出来而已。」他无力低喃,神情木然地转望天际。
宝日听了无比哀伤,眼眶渐渐泛红。
「你别太难过了,老福晋不是主张冲喜吗?冲冲喜也许会让老王爷的病好转起来的。」她试著安慰。
韫麒的目光调回到她脸上,唇角扬起淡淡的冷笑。
宝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忽然感到他的目光凝重得很陌生,隐隐令她心生不安。
「冲冲喜就能救回我阿玛?你怎么也有如此荒唐的想法?」韫麒冷哼。「冲喜真要这么有用,也不需要大夫治病了。」
「麒哥哥……」韫麒话中的涵义令她心惊,那一夜的不安感又回来了,她不想问,却不能不知道答案。「你是不是根本不想和我成亲?」
韫麒静静望著她不发一语,不否认也就等於承认了。
「为什么……」宝日的脸色渐渐刷白,她一直觉得韫麒会与她成亲的,而且,她的新嫁衣都已经绣制好了。
「宝日,我一直把你当成妹妹,从来没有动过娶你的念头。」韫麒看著她的目光为难而且坚定。「我知道我这么说一定会让你难以承受,但是与其将来面对长远的痛苦,倒不如现在短痛来得好。」
「你讨厌我,所以不想娶我?」她努力保持平稳的语调,但骤然进碎的心让她失去了镇定,颤抖地拚命想抹去方才听进去的每一句话。
「不能这么说,我没有讨厌过你,也一直都很喜欢你,但是我对你的喜欢真的就仅止於兄妹之情。」韫麒闭眸捏紧眉心,像是不忍见她绝望的神情。「宝日,请你原谅我,感情的事情实在勉强不来。」
宝日紧抿著唇,脑中一片空白,难堪得无言以对,她极力忍住情绪,不想自己在韫麒面前痛哭失声,可是眼泪硬是被逼进了眼眶中。
「我懂了。」她竭尽所能地挤出这句话,泪水顷刻间决堤。
「宝日,别这样。」韫麒懊恼地将她轻拥入怀,除了给她安慰,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宝日埋首在他胸前放声哭泣,她一直期盼韫麒能抱一抱她,让她享受一下倚偎在他怀中的幸福感,只是万没想到愿望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实现。
「宝日,我本来想慢慢告诉你,并不想让你如此伤心的。」他蹙眉低叹。「只是两府长辈近日以冲喜为由不断催促我跟你这门亲事,让我倍觉困扰。我这边的长辈你也知道,他们都喜欢你,所以不管我怎么说都说不通,我不想害你莫名其妙陷入这个乱局里,所以只好向你坦承我对你的心情,为了避免我们两人都受伤害,你最好也向家人说明清楚这件事比较妥当。」
「告诉我……」宝日紧紧揪著他的衣襟,她知道这不是她真正想要的答案。「你既然说喜欢我,为什么如此肯定对我的那份喜欢不是男女之情?」
「因为……」韫麒疼惜地轻抚她的发,唇边漾起迷离缥缈的笑意。「因为我知道爱上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
原来是真的!宝日的心仿佛被利剪狠狠绞过。
「你爱上了谁?」她心碎大喊。
「现在还不方便说。」他垂眸不看她。
「为什么?你信不过我吗?」她浑身似烧灼般的疼痛。
「不是信不过你。」韫麒望著她苦笑。「我想等一切都安排好之後再让她现身,免得惹出难以收拾的风波。」
「会有什么风波?反正都是要冲喜的嘛,你不想娶我,可以把握机会和她成亲呀!」明明心口大滴大滴的在淌血,她仍努力撑开一抹轻松的笑容。「我这就回去跟阿玛额娘说我不嫁你了,然後你……你就可以跟她成亲啦!」
「可惜她没有想嫁给我的意思。」韫麒的双眸忽而冷峻起来。
「什么!」宝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韫麒贝勒耶!她是疯了吗?居然会不想嫁给你?」
「我倒希望她疯了。」他无奈自嘲地一笑。「偏偏她就是太理智冷静,把我们结合之後可能的利害关系全分析得一清二楚,明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有结果,她不想错到最後才觉醒,所以,她选择离开我,远远地离开。」
「为什么不会有结果?」宝日不懂他们之间究竟是何种关系。
「因为彼此身分差距的鸿沟太大太深了,谁想试图跨越,都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他的语气既深沈又疲惫。
「可是只要两人真心相爱,不是应该粉身碎骨也不怕的吗?」她只相信经过淬链的爱情会更坚贞、更美丽。
「我不知道她怕不怕,但是我确定她害怕我会粉身碎骨。」韫麒的嗓音出奇的温柔。「我已经明白了,选择离开我是她爱我的一种方式,为了我,她做出了最大的牺牲。」
「她到底是谁?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要知道!」宝日摇著他的手固执地追问,她比谁都有权利知道掳获他的心的女人究竟是谁。
「她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少女』。」韫麒把「少女」两个字说得特别重。
「别说废话了,不比我美,你能瞧得上眼吗?」宝日乾涩地笑说,她根本没留心他的强调,只在乎他所说的「很美很美」这几个字。
「你当然也很美,她像天然白的冬梅,你像嫣嫣红的桃花,各有各的美。」韫麒柔声说。
「说吧,她是哪个王府的格格小姐?」有美得像冬梅的格格吗?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印象有谁美得像冬侮?
「她不是格格,她的身分是连娼妓都瞧不起的优伶。」韫麒神情平和地说。
宝日骇然失色,瞠眼直瞪著他,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身姿清雅灵洁的影子来。
但是……不可能!那个人是个美少年,不是美少女!
「她是染云龙。」
韫麒证实了她的猜测,她整个人惊跳起来,无法置信地狂喊——
「他是男的!」
「我保证她是女的。」他低叹。
「你保证?」宝日倒怞一口凉气。
「奶奶寿辰的五天堂会中,我跟她夜夜都在一起。」韫麒顿了一顿。「而且是裸裎相对。」他刻意强调,他要宝日对他死绝了心。
宝日震惊得无法回应,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
老天,她到底做了什么?她把染云龙重金礼聘到怡亲王府出堂会,结果竟然送到她恋慕多年的韫麒床上,还让韫麒爱上了她?
这么蠢的事居然是她干的?她居然亲手挖了一个坑让自己跳进去!
她又哭又笑了起来,转身踉跄了一下,碰翻了桌上茶水。
「宝日!」说麒急忙伸手扶她。
「恕我打扰了,告辞!」她挥开他的手,愤然奔离凉亭,不顾身後韫麒错愕地叫喊,迫不及待逃开这个恶梦。
是,这是恶梦!
她浑身冰凉,天地仿佛在一瞬间坍塌了,她崩溃地拔足狂奔。
这一定是恶梦!
她要醒过来!谁来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