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楚,这世上没什么不劳而获的事。想要得到,首先得付出,尤其对方是今井澈这样的“人物”。
只是,人可以无耻,无耻到他这个地步的还真少见!
世界性的演出,众多赞助商,娱乐界数名造型大师的包装打造,举止瞩目的小提琴盛宴。到头来,我这个首席合作琴师居然一毛钱工资都没有!
“你吃的住的,机票造型宣传,甚至手机费都是我出的,你还想怎样?”某人理由十分充足。
每每这时,我都很想把杯子砸到他脸上,干脆直接砸毁容了也就不用继续巡演了……
四处演出已近三个月,亚洲区差不多走遍,冬去春来,现在是暖意融融的四月。而流沉,依然半点消息都没有。
当初今井澈告诉我,我会在巡演某一站,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我暗下猜测这个地点可能是阿联酋,因为流沉在这里的种种无所不能,神秘的追踪者,以及他至今仍是谜团的父亲。
不过可惜,一周前在阿联酋首都阿布扎比的演出和以往每一次一样,没有特别的人和事出现。
当我很不淡定的质问他到底有没有打算帮我找人时,他却反问我,是不是真这么喜欢流沉?
“如果真这么喜欢他,当初又为什么要为另一个人男人去意大利?”
三个月来,今井澈第一次与我谈及这个话题,“你这女人,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你觉得你去了就能救他?最后惹来麻烦还不是要靠流沉解决?”
我深深吸了口气,“我从不认为自己是救世主,也不觉得自己去了一定能救他。当时那种情况,只是没办法放任不管。换你,你的恩师有事,你能当做不知道,用自己做不到当借口心安理得和自己女朋友去度假?”
他眯起细长的眼,笑容愈发柔和美丽,“我能。”
“……==”好吧,算我废话。我压根就不该和他讨论这事,他和流沉之间是敌是友我都还没弄清楚,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回房休息前,他告诉我明天不要睡太晚,有个临时性的演出任务。
我无声瞪他一眼。丫的混球,真把我当免费劳工!
第二天我被折腾的够呛,随行的造型师化妆师比平时愈加卖力的给我打扮。
从洗发护肤开始,光面膜就整了两个小时,我觉得我身上的皮都快被磨下来了,之后又是沐浴熏香SPA,随后开始挑选衣服配饰。
一切搞定之后已过了中午,我看着落地镜里的自己眼角抽动——绝对不是被惊艳到,而是被惊吓到!
看看这夸张的“黑眼圈”,这时尚到接近“太空路线”的衣饰造型——我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在我头上装两只猫耳朵!?
还有左脸上用金粉银粉白钻拼成的这朵花……-_-|||
难道我今天要去拍一部叫“来自火星”的电影?
“抱歉,上官姐,是澈哥让我们弄成这样的,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建议直接和他说!”某造型师被我阴沉的目光盯的极不自在。
据说今井澈已经在保姆车上等我了,我匆匆跟他助手来到地下停车场,开门上车之后,对面传来很不厚道的噗笑声。
起先还有些克制的笑声逐渐变成肆无忌惮的狂笑。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东倒西歪的今井澈,淡淡道,“今天你还是自己去吧。”
“你不是着急想见流沉么?”
一句话成功停住我开车门的手,我斜他,“你没在骗我?”
他喝了口助手递上的水,慢慢止住笑,告诉我说今天并非有什么演出任务,其实他是受某人邀请去某酒店小住度假。
我拧起眉,“说清楚点。”
“迪拜,帆船酒店,邀请人是迪拜地位最高的人。”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迪拜酋长请你去玩?那么你说能见到流沉,莫非……他真正的身份是迪拜王子!?”我囧,这可真够狗血的!
“噗!”他又喷了,忙接过助手递上的纸巾擦水渍,“真亏你想得出来!他那张脸哪里像阿拉伯人?”
我鄙视他,“……今井兄,话能不能说完整?”
“你别太心急。总之他不是迪拜王子,只是这几天碰巧在迪拜做客。你的身份敏感,未免被人认出带来麻烦,帮你改装一下,这几天你的身份是我的随行造型师。”
“先且不说有人认出我会怎样,我只是想问你,你觉得我现在这个造型像是正常人的模样吗!这样不是更加惹人注目!”
今井澈托腮看了我半天,再次默默的喷了,“其实我只是让他们给你弄个新造型……这两只猫耳朵可真是出乎我意料,要不下次演奏会你扮成猫女上台?”
我抽了抽,拉掉头上两只耳朵,瞥他,“只要你肯扮成兔先生,我绝对做猫女。”
再至迪拜,心潮澎湃。
迪拜的春天和夏天并无太大区别,天气同样很热,阳光璀璨如金,恣意挥霍着热度,沙漠上的绿洲,枝叶盎然。
在来的车上,我就已经被告之,无论在何种场合下见到流沉,都不能在大庭广众喊他名字,或是表现出认识他的样子。
否则,后果我自己负责。
看到今井澈难得的严肃模样,我不禁开始猜测流沉出现时可能的身份:迪拜公主的心上人、迪拜王子的心上人、迪拜王他自己的心上人?-_-|||
一起来帆船酒店的人除了我和今井澈,就只跟着一个助理和尾随其后的数名保镖。
栗户经纪人忙于下一场演奏会的工作安排,早早飞去了土耳其。
我这阵子跟着今井澈东奔西走,也算见识不少大场面,不过走进这座七星级酒店,心肝还是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随处可见的金蓝红华丽色系装修风格简直晃的我眼晕,普通的富丽堂皇金碧辉煌已不足以形容,每一处都奢华到了极致。
据说酒店每间房间风格都是不同的,想来对方也不可能为我这个身份不太重要的随行造型师单独辟一个房间,好在被安排入住的套房极大,拉上他助理,三个人住绰绰有余。
这几个月我恶补英语,一些平常对话总算大致能听懂。
接待的阿拉伯人里有一个英语很流利,应该是这次的负责人,对方肤色微黑,黑色西服笔挺。
仔细倾听他和今井澈的对话时,我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总觉得这人有点脸熟。
那人的感官相当敏锐,我不过多看了几眼,他的目光便朝这里投来。
我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就目前这熊猫眼、另类时尚装外加脸上一朵花,别说曾经见过我的人,就算是生我的爹妈这会站我面前估计也认不出来!
第一天,我没见到流沉。搁下行李休息没多久,便被今井澈拖去空中球场打了场让我心惊胆战的高空网球。
夜幕来袭,我靠在房间客厅的落地玻璃前,看天空由蓝到黑的颜色渐变。
助手大约想叫我一起去餐厅吃晚饭,才说了半句就被今井澈阻止了。
“让她坐会吧,这几个月她也不容易。而且,她光想她男人就能饱,我们去吃。今天厨师长准备了独家海鲜大餐,走!”
我转头斜他时,正迎上今井澈抛来的恶俗媚眼,冷的我直抖。
次日,我换了件比较正常的衣服,脸上那朵恶心的花也去掉了,熊猫眼的烟熏妆我保留了,对着镜子自己画了半个小时!
今井澈看了我自己弄的伪装后,叹息加摇头,最后给了我一条不怎么透明的面纱,示意我戴上。
午宴地点在西餐厅,以蓝绿色系为主的华丽休闲地,浅蓝色的落地玻璃旁,一架白色钢琴静卧在水晶平台上。
里面人不多,穿着都很随意,空气里却可以感受一股名为奢靡的氛围。
以这酒店几千美金一夜的价格和主办人的身份,今天能进这个会场的人已不是普通富贵二字可以形容的。
这里的人,不是附近国的政要就是身家百亿以上的超级富豪。
流沉,也是这类人里的一员么?
今井澈的出现明显引来众人瞩目,我提着小巧的银色化妆箱,面纱覆住半张脸,亦步亦趋跟随其后。他穿过人群,来到数人簇拥着的一个阿拉伯中年男人面前。
很久之后,当小媛好奇的问我看到酋长本人有何感觉时,我竟连对方的长相表情都不记得。
因为那时,我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他侧后方一道修长而挺拔的身影上。
时隔三个多月,我终于找到了他!
这是我第二次见他穿这种黑色紧身西服,在这个所有人都着装轻松随意的午宴上,与其说他像客人,不如说他更像保镖中的一员。
他气色很好,一点都没瘦,象牙色的肌肤微有些晒黑,柔软黑发被打理的整齐而清爽。挺拔的鼻
尖与耀眼的金棕色眼瞳依然搭配到了极点,漂亮的嘴唇没有丝毫笑意,颇有些倨傲的抿着。
他脸色很静很淡,偶尔瞥向落地窗外的眼神却透露了他此刻的不耐烦。这么看着他,总觉得已近半辈子没见了。
我心里一颤,下意识就跨出脚步,这个突来的动作引起了那位酋长大人的注意。
今井澈忙拉住我,把我的手紧紧收在掌心,随后继续与对方聊天。整个过程快而无声,并不显得突兀,感觉就像是我特意跨出这步去握他的手。
侧对面,流沉的目光也转了过来,自今井澈身上掠过,最后落在我身上。
好机会!
我窃喜,使劲扇动眼睛,以期待用眼神告诉对方我是谁!
可惜,这双被画成“熊猫“的眼睛发挥不出无声胜有声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情人必杀秘技,流沉只看了我一眼又静静移开目光。
倒是我,因为眨眼过度,睫毛膏不幸掉入眼睛内,一时痛的我眼泪横流。
“亲爱的你怎么了?”英语询问外加温柔关切,今井澈恶俗的雷人功正在发作。待到他凑近,我听见了一句压低的中文,“搞屁啊,瞎折腾什么!”
好……好低俗的用词,这些日子来听惯他刻意柔软的温雅语调,这突兀的问句实在让我精神一振。丫的终于像个爷们了!
不过我也因此知道他现在心情很不好,忙指指眼睛,示意进了东西。
我听见他又暗骂了句靠,揪住我眼皮使劲给我吹了两下。
“亲爱的没事了吧?”他用回了英文,显然是说给酋长大人听的。
我抖着生疼的眼皮,点了两下头。
好不容易结束对话,我被今井澈拽到旁边,再度被警告了番。
有求于他,我忍。
面纱挡脸,我不能吃也不能喝,整个中午都满心期待着流沉突然看今井澈不顺眼,过来找碴,我就能正大光明和他说话。
可惜,在流沉眼里的今井澈就是个透明,别说过来说话,连人都避的八丈远。
这种遥望让我很内伤-_-|||
我又饿又伤的煎熬了半个小时,终于等到了机会。
酋长大人发挥他主人特权,邀请名满世界的小提琴明星今井澈先生为大家演奏一曲。
流沉大约对今井澈的演奏实在没兴趣,在小提琴悠扬的曲调中转身出了宴厅。
我一路尾随,发现流沉身后不远处始终跟着两个阿拉伯男人。流沉所去的方向我知道,走廊尽头只有洗手间。
两个阿拉伯男人站在拐角处,我裹紧面纱慢慢经过他们,到达洗手间时,我停住脚步,趁他们看不到这边飞快推开了男洗手间的门。
金光闪闪的五星级厕所内,流沉靠在流金色的墙壁上,脸色静淡的看着我,“先把门锁了。”
我有点囧,作为一个男人,看到女人闯进厕所怎么是这个反应?
他见我不动,眉头一皱,放轻脚步走过来,迅速把门锁住。
“你怎么来了?”他把我拉离门口。
我顿悟,拉下面纱,“我伪装成这样你也认得出来?”
“废话。”他哼了声。
“你一早知道是我?”
“嗯。”他低头看我,不知怎么的脸色似乎有点不爽,“你怎么会和今井澈在一起?”
“只有他知道你在哪里!”我瞪他。坏小子,一声不吭跑了几个月,我大老远追来居然还给我脸色看!我忍不住掐住他脸颊朝两边拉。
“别闹。”他拉住我手,俊美的脸蛋却已被我捏红了。
我笑了笑,问他,“一见面就这么严肃,是不是一点都不想我?难道你真打算三年后再回来?”
“他都说了?”他低头凝视我,唇角轻勾。
“他被我打击的够呛,还能不说?”看到他的浅笑里逐渐透出促狭来,我不禁想到什么,“其实你从来没想过放弃吧!”
“是啊。”他答的理所当然,眉宇间是大局在握的淡定,“只有逼你亲口彻底拒绝,他才会告诉你真相。”
“你可以自己说啊!明明跟在我后面去了意大利,还搞什么文艺偶像剧情节!还有那封信,字写的难看语句不通畅也就算了,居然还夹在书里,万一我没找到呢?”
“你会找到的,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想我,一定会找到。”
“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
凝视我的漂亮眼眸深邃起来,仿佛忽然间蒙上了一层薄薄雾气,美的有些炫目。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我脸颊,“我怕你开口留我,我怕自己会舍不得,会不顾一切做出冲动的事,反而连累你。”
“你亲生老爹有这么恐怖?”
摩挲的指腹渐渐加重力度,带着依恋和思念,“嗯,很恐怖,比那位莫里蒙多先生恐怖的多。”
恐怖?我倒觉得这件事里他最乐见的是我用拒绝把单泽修打击到最底层!
介于等在外面的两个保镖,我没能和流沉多聊。他离开前问了我房间号,又叮嘱我要小心,别让这边的人认出我,尤其是那几个阿拉伯保镖。
我点点头,拉住他踮脚在他颊上用力亲了亲。
他大约没想到我会这么主动,面上一红,眸色沉浮的看了我片刻,伸手搂住我腰,把我拖了过去,使劲吻了下来。
他的唇和舌尖都热情极了,一点分寸都不留,紧紧缠住我的,贴合纠缠,喘息细密,长久的思念都倾注在这个吻里,透过唇的接触传递过来。
等他离开后,晕乎的我才突然想起之前觉得眼熟的阿拉伯人,是一年前在迪拜跟踪我们的人之一。
我囧,果然很无间道!
我和流沉一前一后回到西餐厅,今井澈的演奏刚刚结束,他视线扫来,走下水晶台来到流沉面前,将提琴递给他。
“今天机会难得,你也演奏一首吧,怎么说我们也算在一起学过小提琴,师兄师弟切磋一下?”
我一怔,流沉却没接琴。
“怎么,不愿意?”今井澈笑容不减,语气却带着挑衅,“别告诉我你当年那句以后不再拉琴现在还有效,我知道你在中国时就已破戒。”说着,他的目光飘向我。
这句话似乎是说给我听的。
从我的角度只看得到流沉的侧面,修长漂亮的睫毛随眼帘动作垂下,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小提琴上。
片刻,我看到他弯起唇角,将琴接了过去。
“是,我破戒了。”他淡淡回了句,随后走上水晶台架琴扬弓。
流沉的小提琴,无论听多少遍都不够。
这是巴赫一首不需要伴奏的小提琴奏鸣曲,难度极高,节奏很快,三分多钟的演奏几乎没有片刻停顿。
每个音都是连续的,旋律舞动,犹如奔流的小巧瀑布。跌宕却细致,充满了力的美感,一波波的水流仿佛没有尽头。
华丽的音色,自他指间倾泻而下,厅内的人,都止住了交谈,用惊艳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混血青年。
我看到今井澈逐渐冷凝的脸色,不由暗笑,他顶着小提琴明星的头衔演奏在前,又让流沉随后表演,本意是想一较高下,可现在却变成自取其辱。
就算流沉这些年从未好好练习过,他的小提琴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这便是普通人与天才的区别。
一连串急驰的音符后,弦音戛然而止,客人们愣了许久才记起鼓掌。
我颇为得意瞥向今井澈,他看了眼台上的人,脸色难看的把我拉走。
经这一役,晚上流沉找上门时,今井澈对门铃声充耳不闻。
通过猫眼,我看到流沉身后依然跟着两个保镖,这时的我早已卸了妆,无奈只能找出面纱裹了脸去开门。
房间外,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杵在那里当门神;房间里,也有两个门神杵在我面前。
大约知道流沉会来,助手一早被今井澈打发去了外面,现在不知道蹲在哪个角落数星星。
我中午没吃东西,现正饿着,见他们两个不说话,便继续坐在吧台后吃喷香的烤鸡翅和意式焗面,顺便开着笔记本看斯巴达克斯第二季。
之前太忙都没时间看,不知不觉已经养肥了斯巴达克斯,我看的很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