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祈并没和她说为什么又要来这里,她只是依从他的话上了车。小瑷猜想,或许他想把心底的重要事情和决定告诉已不在这个世界,却是唯一能够告诉的人。就像上回,他带她来这里是想在临走前让母亲看一眼她。
她不想太过忧郁,只是心中仍旧明白。她和他之间,对这个世界而言,有多么惊世骇俗。仅有墓地下他的母亲,才可以当唯一的听众,聆听一些,他从未真正向她说出口的话。
墓碑上女人的照片在薄雾之间更显美丽优雅。小瑷看着身旁人与其酷似的脸型与双瞳,脑海突然闪过这样一句话:即便我们无法相爱,可我们仍能相互依偎。
彼此都在彼此身边,对他们来说,是否便是那个遥远不可见的未来?
很多年过后,小瑷时常会想起这天清晨发生的事。她会想,假如那天他们没有来墓地,假如山林之间没有起那么大的雾,他们两个是不是知道生命最后一刻都还不知道——原来,他们竟可以相爱!
真的,这个世界上总有很多事发生的突兀而自然。当她在离开时说要坐去树下多看一会这漂亮的雾时,她没料到后来会在墓地见到那个人。
那个人,应该是与这座城市这片山地这座墓碑完全无关的。可他却出现在他母亲的墓地前,山雾更大了,遮掩了高处树下的他们,也半掩着来人。
直到他开口,他们才发现,这个人——居然是霍怀奇!
比之小瑷,容祈对这个人的了解并没有多多少。他是影坛传奇人物,二十多岁在香港的娱乐圈冒起,半生的作品影响了一个时代的人。他敬重自己的事业,出道近三十年,花边新闻却很少。他在业界交往广阔,重量级的人物几乎都是他的朋友,他有很多红颜知己,可他一直未婚。在大众眼里,他仍然是个单身汉。
他的私生活,一直是个谜,很多传言说他早已结婚,甚至连孩子都有了。但一切毕竟没有真实的证据依托,充其量不过是人们津津乐道的八卦话题。
可是今天他却出现在这里,在一个应该与他毫无关系的女人墓地前,沉沉叹着气,低缓而疲惫的说了些近况琐事。他的语调很自然,就仿佛家常的闲聊,也不必有人给他任何回应。说完了现在,又回头去说从前。
“……如果那个时候,我知道你有了孩子,又怎么会走。……你说,如果我真留下了,现在我们会怎样?可能,连孙子都有了吧!若卿,你总是这么倔强,到最后,都要用生命跟我赌气!若卿……若卿……”
若卿,萧若卿。正是墓碑上女人的名字。
小瑷惊讶的睁大了眼,她有种在看情感剧剧本的感觉。难道说,这个在影坛叱咤风云半辈子的霍怀奇,居然是卿姨的情人?听他的口气,当初卿姨还怀上了他的孩子!该不会,容祈他——她立刻看身后的人,他拉住她胳膊,示意她现在不要出声。
霍怀奇又沉声说了会话,台阶上又有人走上来,似乎是他带来的人,上来提醒他时间。已经不早了,虽然现在是冬天,可墓地是公众地方,随时会有人来,还是小心为好。
霍怀奇又叹了口气,将手里的花束放在墓碑前,转身跟着那人下了山。
隔了好久,小瑷才敢出声,“他刚才说的卿姨怀上的孩子,该不会就是你吧!这么说,难道霍怀奇才是你的——父亲!?”
容祈怔愕的回头,看着她的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仿佛翻涌的海水。
那一刻,他们两人其实都在想同一件事——如果这是真的!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如果霍怀奇才是他真正的父亲!那么,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可是,这种事情有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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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瑷没想到容祈会这么冷静,居然还一脸平淡的带着她回家吃饭。近日来他们回家频繁,父母都很高兴。爸妈原以为容祈是出了什么事才会寄那么一大笔钱回来,现在看他平平安安,询问几句后总算放下心。
小瑷在一旁讪笑,心想这家伙不愧为导演,演技太强了!要知道,那天她从机场拉他回来时,除了笔记本外他全部物品早已空运去了美国,这几天正托那里的朋友再运回来!他所有换洗的衣服都是新买的,甚至连毛巾和牙膏都是。
天冷,容爸本来就想晚些去单位,这回得了借口更是乐得在家,拉着容祈陪他下棋。
小瑷在一旁看他们局内战场厮杀,局外悠闲品茶,心里就像踹了只小猫,不停的被抓啊挠啊。她看了容祈很久,数次都想开口问卿姨的事,都被敏锐的他以眼神制止。
回S城路上,他和她说这件事牵涉太大,在没有彻底弄清楚之前,没必要让父母担心。
小瑷直撇嘴。什么嘛!她也只不过是想早点弄清楚她和容祈之间的关系,何必说的她很不懂事一样!她就不信,他自己心里不着急!
容祈似乎真的不急,一连几天都忙的不见人影,害她每晚只能自己在外面随便吃点解决。
崔泰夜依然每天变着花样约她出去,可惜经过前两次,他再也骗不到她了,每次所使用的借口都被她看穿,然后避得远远的。
星海公司定妆后的结果出来了,她意外中选,成为古装连续剧的第二女主角。小瑷兴奋极了,立刻回了趟Z城取剧本,并和制作班底人员见了个面。
第二女主的地位很明显与之前不同,其他演员和制作人员待她都很客气,直说等连续剧开拍后大家会在古装影视城待几个月,到时一定要互相多多照顾。那晚她高兴,又遭人敬酒,便多喝了几杯,后来晚了,其他人便帮她在吃饭的酒店里开了个客房。
她一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天已大亮。她忙查看自己的衣服和包包,还好,衣服整齐,钱和卡一样未少,看来没被人酒后劫财劫色!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看时间,这一看真是吓了一跳。
一共三十多通未接来电:有十几个是崔泰夜的,两个是思雅的,三个是珍嘉的,剩下的则是容祈的。
怎么?难道昨晚世界大战了?怎么全世界的人都在找她?
她点着容祈那一排未接来电,心里窃笑不止。知道急了吧!谁让他之前忙的不见人,她也有忙到夜不归宿的时候好不好!她赌气,偏不先回他电话,仍然挑了思雅的先回电。
那妮子一接通仍是朝她一顿吼,直朝她喊救命,“救命啊!为什么我就这么命苦,每次他们联络不上你,总拿我开刀!一个崔大款就算了!连你哥也插一脚!你哥也就算了,为什么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珍嘉都要问我你有没有和我在一起!早知道那天就不给她我手机了!我命好苦啊……”
小瑷听的头脑发昏,这抱怨可真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啊!
正想打给珍嘉时,客房门铃响了,她以为是房间服务,哪知一开门,却看见崔泰夜略显憔悴的俊容。
她还没回神,就被他一把拖入怀里。熟悉的古龙水味里夹带了浓浓烟味,似乎还有夜晚寒露的气息。她仰头看到他下巴上的青色胡茬,心里不觉一怔。难道他一晚都没睡?
她拍着他手臂,示意他放开自己,他松了松,反手关上门,仍然搂着她不放。
“崔泰夜,你这样——”
“你参加了《暗凤冷月》剧组是不是?”他却严肃了表情,“我记得我们的合约上有写明这五年内你不能自行接戏吧!”
“是啊!我是违约了,可你也没尽到经纪人该有的责任啊!你敢说你没假公济私?”她再次尝试推他,却被他搂得更紧了些。他盯着她看,沉默了一会,慢慢放松了表情,“好吧!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昨晚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这里开房间?”
“放心!我没被潜,剧组的人都很照顾我,和他们吃饭吃太晚就住这里了。”她不满的扳着腰间的手指,可扳来扳去怎么也弄不开,不由火了,“崔泰夜!你倒是放手啊!我现在已经不是你女朋友了!我……我有新男友了,你再这样我真翻脸了!”
“新男友!”他哼笑,“你身边数来数去就那几个男人,骗我也找个高明的理由啊!好了,不早了,现在去梳洗一下,我带你回S城!”
她没料到他一回S城就直接带她去了精品女装店,将她从头到脚重新包装,一套中规中矩的浅色薄呢套装,连卷发也被全数拉直,妆容更是淡到透明。她莫名其妙,问他,他又什么都不肯说,只让她乖乖听话。
之后,他将她带到了S城的五星级酒店,上次珍嘉请客就在这里。小瑷后来才知道,原来这酒店也是崔氏旗下产业之一。
在酒店顶层旋转餐厅的贵宾室里,她见到了一对雍容华贵的中年夫妇,他们坐在长桌对面,一见他们进去就用炯炯目光盯着小瑷直看。
容小瑷前额冒汗,这两人该不会是崔泰夜的父母吧,这家伙居然这种方法都用上了?他总不会认为,大家各自见过双方父母,就算成事了吧?
小瑷当下就想走人,被崔泰夜一把托住腰,强推在椅子上。
她瞪了他一眼,他凑过去,在她耳旁低声道,“他们难得来一次,就想看看你,你以往不最爱演,今天这戏演足了,《暗凤冷月》的事我就不追究。”
小瑷撇嘴,也凑在他耳旁说,“你倒是会算账,本来就是你假公济私不专业我才自己去接戏的!除非这样,以后我再自己接别的戏,只要和你安排的工作不冲突,你都不能反对!”她轻软的气息伏在他耳上,湿漉而温暖,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她嘴唇的触感,竟有些不分场合的心神荡漾。
“喂!”小瑷捅捅他,“你不愿意我可走了啊!”
“好,那就这样。”他收神。
小瑷深吸口气,转过头时,已带上了明亮朝气的笑容,“伯父伯母,初次见面,你们好!我是容小瑷!”
崔泰夜的父母倒不似崔国锋那样霸气,一顿午餐,始终都笑吟吟的看着他们。崔凡儒是崔家四子,个性沉缓内敛,算是崔家绯闻最少的一个。并不是完全没有,只是不屑于玩的天下皆知,相比家中其他四兄妹,有格调的多。
崔凡儒夫妇说自己近年来也不太理会家族生意,都在环游世界,和泰夜见的也不多。他们家里虽然有钱,可心里最记挂还是儿子的婚姻大事。之前他从来不和他们提女友的事,他的爷爷对他择偶要求也高,所幸见他一概不认真,也放任去了。只有这次,崔国锋执意插手,甚至不惜找回了当年他第一个女朋友——薇安·周。
她当年是美国一位颇有名气的混血模特,和泰夜恋爱时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只是个性外放,并不讨崔国锋喜爱,于是老人家暗中拿了五十万,将她打发走了。而现在再她找回来,不过是想借此把小瑷打发走!
小女孩露莎到底是不是泰夜的孩子尚不清楚,可泰夜已经向他们表态了,无论结果如何,他想娶的人是容小瑷!崔国锋再怎么使手段他也不会理会!
小瑷听到这里总算明白过来,原来这两位今天是来当说客的,怪不得崔泰夜连她自行接戏的事都能不理会。她倒是不明白了,就算今天她在他父母面前成功扮演了乖乖女友,那又怎么样呢!
世事无常,别说她现在不会和他一起,就算现在真在一起,以后的事谁能保证。
倒是崔泰夜,心思花费到这个份上,令她心里有些说不清的堵闷。送走崔凡儒夫妇,小瑷拍拍崔泰夜表示自己任务完成,说了声还有事,就进电梯上楼找珍嘉。
不出所料,她果然是为了文若迪的事找她。
珍嘉个性虽然不像她和思雅那样敢爱敢恨,但也不是喜欢拖拖拉拉的人,这次想分又分不了,本来就纠结到了极点。然而令珍嘉大受打击的是,文若迪居然主动提出了分手,分手理由是,他现在对自己未婚妻已经有了好感,不想欺骗她。
珍嘉哭了一夜,两只眼睛肿得跟金鱼似的。一见着小瑷就跟抱熊一样抱住她,呜呜咽咽说了一下午,其间小瑷手机响了好几次,她都没准她接,硬要她专心陪她。
离开酒店时她翻看手机,下午电话都是容祈打的。原本堵着的气此刻早就没了,想到自己失踪了一天一夜,回头不知道要被骂成什么样子,她就不太想回家。正巧思雅说要她请客庆祝接到新戏,两人便一起吃饭,饭后她们到曾打工的酒吧小坐。
思雅现在在演艺圈也算是眼熟人物,酒吧老板见着她们,自然热情欢迎,请了半打啤酒。小瑷昨晚已经醉过一回,想到等下回家还有场要打,本不想喝,说是要收心。
“得了你!回回酒胆比我大,今天转性了?”思雅硬是塞了一瓶给她,“不勉强,就一瓶,不会让你醉的!喝吧,干了这瓶,我也要去外地拍戏好几个月,大家都忙起来了,可能要很久不见!”
思雅带了些惆怅,小瑷心里泛起了酸,两人搂在一起,你拍我一下,我捏你一下,仿佛回到了刚进大学那会,懵懂明婉,无忧无虑。
时光流逝的悄然无声,不过眨眼间,彼此都已在梦想的路途上努力。辛劳也好,苦涩也好,都甘之如饴。这是她们选择的路,无论如何也会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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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瑷进门前一直在嚼口香糖,酒她是喝了,容祈她还是怕。
想她容小瑷也算一敢作敢当的厉害人物,怎么一牵扯容祈就这样没胆呢?以前那还算了,毕竟不知道他对她的心思,现在都知道了,照理说,应该是她把他吃得死死才对啊!她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她磨磨蹭蹭来到大门前,拍拍自己因酒气微带红晕的双颊,刚掏出钥匙,门就从里面拉开了。
小瑷的小心肝顿时那个扑通扑通的狂跳啊!
第一,当然还是怕的,彻夜不归加不接电话,犯了他大忌。
第二,是被电到的。容祈自搬回来后,衣物都还在美国,只随便买了几件毛衣和外套,她已经许久不见他穿得如此整齐的模样了。经典的黑西服加白衬衣,领口还微敞着,露出性感锁骨与骨瓷般光滑细致的肌肤,加上眉宇间素有的犀利冷澈,整个人又帅又酷,电得她找不着北,差点没流口水!
“进来!”他皱着眉头将她拉进去。
小瑷这会却突然想起当他还仅仅只是哥哥的时候,自己每回见到他时心中的那种厌恶和排斥,如今回头细细想,才发现还真是让思雅的乌鸦嘴给说中了。她果然是因为恋兄情结在作怪,她故意抹黑他完全是因为他不搭理她她在酸葡萄心理啊!小瑷拍拍脑门摇头,原来自己从小开始就迷恋这家伙了,她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大变态!
“昨天——”他才开口说了两个字,就立刻被她抢白。
“昨天是我不好,去Z城拿剧本时太高兴了,多喝几杯,就在那酒店楼上住了一晚。不过我发誓,我绝对没被人XXOO,今天下午珍嘉失恋,我又陪了她一下午!然后晚上思雅找我,我又……”小瑷像只自动投敌的麻雀,不断叽叽喳喳。他微微低头,她眼瞳漆黑而明亮,表情诚恳万分,淡粉色的薄巧嘴唇一张一合,很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在向父母争辩解释。
她边说边不时瞅他两眼,一触到那双深邃的茶瞳便立刻避开,最后实在没话说了,就期期艾艾的朝他靠去,还扯着他西服一角撒娇。
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那张完美俊冷的容颜靠了下来,“你又喝酒了?”
小瑷张了个O型嘴,她都嚼完一包口香糖了,他还闻的出来?不过这样近距离在灯光下看他,她的心脏又狠狠跳动起来。真是很难想像,这家伙俊成这样,又有头脑,怎么就喜欢上她呢?还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真是无法相信啊!毕竟从小时候开始,他对她就没给过好脸色……
“你发什么呆?”他注意到了她身上的衣服,这个牌子的衣服不下六位数,她当然不可能买得起,“衣服哪来的?”
“……”她怎么偏偏忘了这个!小瑷连忙点头哈腰,“是崔泰夜硬拉我去买的,是因为——”
“脱了!”他眉头一皱。
“你让我说完嘛!我只不过——”
他立刻动手解她的扣子,刚解没几颗就拽她进了房间,打开空调拉上窗帘继续脱,小瑷几次想插嘴都被他冷眼瞪掉。无奈身高差距大,力气也没他大,只能由着他把一套衣服给扒了。上身倒还好,她里面还有贴身的薄毛衣,下身却只穿了条黑色连身袜,薄薄的丝袜,连内裤颜色都看的一清二楚,再配上长靴,小瑷觉得她现在很像日本的AV女优……
容祈别开脸,从衣柜取出长而厚实的睡袍,将她从上至下裹了个严实。接着又让她坐在床沿,半蹲下将她的长靴给脱掉,之后拿来拖鞋让她换上。
一切完毕,他才抬头看她,眼神冷澈,竟无比严肃,“听好了,以后无论是崔泰夜还是其他男人,送你的东西一律都不准要。”
“……”那她岂不是亏大了?
“还有,门禁是十点,工作除外,但要提前向我报备。没有特殊情况不可以彻夜不归,不可以不接手机。不要想着用不正当的方式去接工作,不要靠炒绯闻来提高知名度,最重要的是,不要随便和不认识的男人搭讪。”
“……”
见她发怔,他语调一冷,“听见没有!”
她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重重点头,可却又偏偏不甘心,“哪有突然这么野蛮的。再说,就算我不搭讪人家,我这么漂亮人家也会来搭讪我啊!难道我还不见人了?”
“很简单,就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他语气很平静,仿似理所当然。
“屁!”小瑷撇嘴,“谁会相信啊!崔泰夜那家伙就第一个不信!今天我就这么和他说来着,他压根不理我!”
“那就告诉他,那个人是我。”
小瑷瞪大了眼,“你疯了?还是傻了?”她自己都花了好久才适应这件事,现在还要她和崔泰夜说,容祈的脑袋八成坏掉了!“你可别忘了,你是我哥!”
他眉头一挑,将搁在床头柜上的一份东西丢给她,“从现在开始,不是了。”
小瑷这回更震惊了,她呆呆看他两眼,发现他不是开玩笑,立刻打开手里那份东西,里面是一份DNA比对报告书。其他的医学符号和文字她都没看懂,只看懂了两份报告的相似度是99.9%!
“这个……”她张口结舌。
“一份是我的,一份是霍怀奇的。”他神情依旧疏淡,只是那眸底,却仿佛翻涌着滔天骇浪,那是以往压抑在他冷漠平淡之下的感情。
那是太深太深的一片汪洋,有多少情感,有多少思念,她根本看不清楚。从很多年开始,就一直被困锁着,被强迫压入最底层,用时光一点一点去包裹,掩埋在记忆的最深处。她的双眼,包括所有人的双眼,都只看得到表面所呈现出来的冷澈耀眼,就如同琥珀,层层累积思念,层层包裹青春岁月,到最后,谁都不知道,在那下面到底埋藏了什么!
那一年,自他明白自己心中的感觉开始,黑暗的人生自此降临。
不能够爱,不能够温柔,更加不可以呵护。
他知道,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控制,也不会有停止的一天。
他不能有任何情绪,不能够失控,唯有将一切困锁。
不听、不看、不想……
直到最后,他终于决定远行。他那时想过,去到海的另一端,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当时光流逝,当有一天,他再度回来这里,或许可以轻松自如的当个正常的哥哥。
甚至,可以神态自若的揽着她的肩,听她讲述甜蜜的恋情、繁琐的学业,还有一切一切,只属于家人的温馨。
只是料不到,他的冷静头脑依旧敌不过心中的情绪。
有多遥远,就有多思念,重见她的那一天,失掉色彩的三年生涯仿佛重新复活了。她依然是明朗而朝气的,冲动淘气,既想使坏又怕惩罚。
心底被封锁的涌动,在挣扎在叫嚣,只想突破枷锁,自由自在。然而,他知道不可以,唯有用更冷漠方式去对待。
直到昨天,直到他拿到报告,他才明白,噩梦终于彻底结束了。
“小瑷。”他抚摸着她的脸颊,力度从轻到重,几乎把她弄痛。她不会知道那些过去,太多事情她都不知道,而他也不会去重提。
他摩挲着她,将她狠狠嵌入怀里,“小瑷,原来我们……可以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