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荭与沈敬天在沈宅的客厅里。
“玉荭,喜帖都已经发出去,你和沈皓过两天也要结婚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沈敬天语重心长的说。
白玉荭站在他的身侧,一副乖巧媳妇样。
“当初我答应过你父亲,要好好照顾你和白氏财团,白氏财团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我大可以撒手不管。但为了信守承诺,我还是要求沈皓想办法挽救白氏财团。可是,如果他没有实权的话,到时怕无法使人信服,所以……”沈
“爸爸,结婚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彼此呢,我这两天就去把名下财产过给沈皓,让他可以重振白氏财团。”白玉荭很快就回答,有人替她赚钱,岂有不好的道理。
“那,天皓那一半的股份……”沈敬天继续试探着。
“当然也会还给天皓,毕竟产业完整才能创造高额利润。”白玉荭又很快的回答。
实际上,她早就料到沈敬天这老狐狸会来这一招,反正她有恃无恐。
暂时把这些产业交给他们,沈皓一定会拚命把天皓和白氏壮大,等到这两家财团达到一定火候,她再一举夺过来,不是更好吗?
反正她已经打定王意,不管这对父子玩什么花样,在拿下这两家产业前,休想她会签下离婚协议书。
“有你这么好的媳妇,我也就放心把事业交给你们负责。”沈敬天状似松懈地叹口气,其实是在松懈对方戒心,“你知道,我这把骨头已经老了,禁不起劳心劳力了。”
“爸,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当个好媳妇,阿皓的好妻子。”白玉荭暗暗心喜,只要她能入主天皓财团,就不怕这两父子玩花样了。
“沈皓能娶到你,真是我们沈家的福气。”沈敬天欣慰地拍拍白玉荭的肩。
两个居心叵测的人玩花样,真要各自替自己捏把冷汗。
白玉荭决定明天就去办权利转移,以表忠诚之志,减低他们的戒心,最后再把所有财产占为已有。
☆☆☆
再多的坚持也换不来一个奇迹,再怎么不放弃,日子还是走到了这一天。心伤的沈皓摇摇欲坠。
“该回去了,你还进来做什么?”准备下班的岑默刚好挺住沈皓。
“你下班吧。”沈皓对他挥挥手,扶着门棂走向自己的座位。
“天皓的产权已经恢复完整,而你明天就要结婚了,现在竟然还耗在公司……”岑默噤口,望着那急速削瘦的脸庞,他突然明白沈皓心中的痛苦。
“我带你去见她最后一眼。”岑默把沈皓拉到停车场,驱车朝有水汐的地方驶去。
“为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能见到水汐。
“我有所有员工资料的副本。”就算沈敬天下令把水汐的资料删除,岑默那里仍有水汐最完整的资料。
“最后一眼……还是不要去吧。”沈皓低喃,这样的思念已经太痛苦,他不能想像见了她后,他会不会控制不住地强掳她私奔。
“就是最后一眼才要去,否则你永远放不开、放不下。”岑默又说。
“看在多年好友的份上,我才帮你这个忙,如果你不顾我的立场想逃婚,为了不使天皓财团丢脸,就算用绑的,我也会把你绑回去。”
岑默的车子已经驶入渔港小镇,点点渔火形成一条璀璨流动的星河。
车子停在涛声滚滚的堤岸旁,岑默指着前方一户点着日光灯、声音吵杂的人家,“她住那里。”
踩着微颤的脚步,沈皓忐忑地接近,距离愈近,电视声和高昂的争吵声就愈清楚。
“阿母,人家要看连续剧,小妹偏偏转去综艺节目啦。”
“阿母,我家庭作业写完了,阿兄还没有写,叫他去写啦。”
“好嘛,你们不要吵了,该洗澡的去洗澡,该写作业的去写作业,有空的就去把衣服折一折。”
这是水汐的声音,沈皓马上就认出来了,他看见她正在墙边整理着。
水汐,他的水汐!他的一颗心早已朝她飞奔而去。
“阿姊,叫小妹去。”
“你才去咧,谁不知道你想霸占电视。”
“你们再吵下去,明天就跟阿爸出海。”
“嗄,怎么这样!?”
“再嗄下去,就罚你们出海一个星期。”
“嗄嗄嗄嗄嗄。”调皮的男生边扮鬼脸边往房内走,还偷偷打水汐一下。
水汐也不落人后,除了扮鬼脸外,还追上去修理那男孩。
那是水汐,他的水汐,比以前更黝黑、更健康、更活泼、更有笑容……
沈皓忍不住又把脚步向前移动两步。
她的长发扎成辫子,她穿着粗糙的衬衫、洗白的牛仔裤,每个动作都那么熟练俐落,她的双眼灵动迷人,比以前更美、更有光采了……
水汐,他日思夜念的水汐!
他好想把她抱在怀中,对她倾诉那椎心的思念,好想把她拥在怀中一辈子,用生命呵护着,好想、好想……
“水……”他想呼唤她,话到嘴边却又作罢,他怕控制不住自己万马奔腾般的情感。
只要看到她活得好好的,就够了……
水雾浮上眼眶,千思万念在心底翻腾。水汐,我挚爱的水汐!
“这位哥哥,请问你找谁?”这声音引起沈皓的仓皇,方才和小男孩抢电视的女孩,此时正站在他面前。
“水潮,你在和谁说话?”水汐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人也往外头移动。
“不,没……”沈皓仓皇逃走。
水汐,他的水汐,他最想一生守护的水汐!他甚至连平静地见她一面,都如此艰难!
“走吧!”坐上车子,他把脸埋入双手中,双肩不停抖动,心中的痛楚溃决成河,久久不能平息。
“水潮,你刚刚在和谁说话?”水汐走出门外时,沈皓已经逃离。
一个高高瘦瘦、穿西装打领带的哥哥啊。”水潮稚气的说,“他一直看着里面,好像在哭喔。”
水汐连忙追出去,只看到红色车灯在夜色中渐行渐远。
“沈皓!”她用全身力量呼唤出这个令她极端思念,又极端心痛的名字。
“是你吗?是不是你?沈皓!”她伤心欲绝地瘫坐在地上,“你为什么不
回答她的,只有冬夜刺骨的寒风,和空洞震耳的浪涛。
☆☆☆
沈皓与白玉荭的婚宴在圆山饭店举行,除了固定餐宴外,还有自助餐、酒会、茶会,时间长达数小时,与会人士至少上千人,现场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白玉荭披着精心订做的白纱礼服,在婚宴中随着沈皓来回穿梭,走到哪里都是人人注目的焦点。
“恭喜,祝早生贵子。”
“祝你们小夫妻永浴爱河。”
“谢谢。”在这冗长的宴会中,沈皓唯一的工作,就是不停地听从岑默的提示,敬酒、微笑、说谢谢。
岑默是男傧相,一直跟在失魂落魄的沈皓身旁。
打从昨夜见了水汐回来后,沈皓就变得像失依的孤魂野鬼,他只好不放心的跟着,尤其之前在订婚宴中曾看见王垣,他怕王垣会对他们不利。
柳真也是男傧相之一,他怕沈皓真的疯掉紧紧地跟着。他最常做的事,就是与岑默交换眼神,然后摇头叹气,告诫自己别像沈皓那样。
整个婚礼中最高兴的,要算沈敬天了。
白氏财团的产权到手了,天皓财团的股份也完整了,他又平白多了个媳妇,场面弄得这么风光,政要巨贾纷纷来向他道贺,让他的面子十足,他怎会不高兴?
“大家尽量取用,不用客气。”沈敬天豪迈的招呼。
“你们有没有向陈委员敬酒了?”沈敬天专程向沈皓问。
沈皓没有回答,白玉荭则偎在沈皓身边故作娇羞。
“敬过了。”柳真只好勉为其难地代为回答,黄委员、董议员、尤会长、许干事都敬过了。”他恰巧是这些人的家庭医生。
“那就好……”沈敬天微微颔首,抬眼看见前方有位好友对他招手,他连忙走过去。
就在此时,从人群中窜出一条人影,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白玉荭冲去。
待所有人反应过来,白玉荭的胸前已经一片殷红,一把匕首不偏不倚地插在她的心窝。
“你这个贱货,竟敢破坏我的好事!把我害得这么狼狈,你也休想快活!”嘶声裂肺的嚷叫声中,王垣不停地将匕首往白玉荭的心脏戳刺。
这一切发生之迅速,令所有人傻眼。
“住手!”岑默拾脚踹开丧失神智的王垣,阻止他继续行凶。
喜气洋洋的婚礼变成惨绝人寰的杀人现场,所有人尖声大叫,场面顿时混乱。
“还有你!”王垣又疯狂地朝沈皓刺过来。
“滚开!”在他欺近沈皓之前,岑默已经将他一把推开。
不久,守卫前来制住王垣,把王垣j架开,救护车也来了,把血泊中的白玉荭抬上担架疾驶而去。
“对不起,让各位受惊吓了,今天的婚礼就暂时取消,他日沈敬天一定设宴替各位压惊,抱歉了。”
在沈敬天的再三道歉下,受到严重惊吓的宾客纷纷离开婚礼会场。
事情怎么会变这样?
沈敬天心想,好好的婚礼居然有仇家上门来寻仇,这实在太损他的颜面了,无论如何非得把消息压下来不可。
☆☆☆
当看见报纸刊出沈皓结婚的消息,以幸福洋溢的婚纱照诚挚邀请光临,水汐眼前顿时一片空白。
“阿姊,你如果不要看报纸,我要了喔。”妹妹从她手上把报纸抢过去,翻开影视版,开始剪剪贴贴。
“终于……”一切就要尘埃落定了,奇迹终究没有发生……
水汐脸色苍白地跌坐在椅子上,心中最重要的部分剥落了,三魂七魄溃散的不成形。
“还在发什么呆,工作了啦,阿姊。”大弟走过来,顽皮地拍她的肩,发现平常生龙活虎的她一动也不动,心中吓一跳。
“阿母,阿姊生病了,都不会动,你快来看看她啦。”大弟赶紧扯开嗓门大喊。
母亲连忙赶来,担忧的神情溢于言表。
“阿母……”望着母亲担忧的表情,水汐只能吐出两个字,连叫她别担心都没办法。
她好想痛哭一场,追悼这段错肩而过的感情,却连半颗眼泪都挤不出来。
母亲温暖而了解的抱着她,“会过去的。”
生命中的风浪一波又一波,从不止息,不管再怎么艰苦,都会过去的。
“阿姊,你不要难过,我今天不跟你抢电视了啦,你不要难过。”大弟安慰说。
“阿姊,有一家店的东西很好吃喔,下午我带你去。”妹妹也怯怯的说。
他们不知道她发生什么事,但是他们安慰她,这就是紧紧相系的家人吗?
但为什么沈皓不知她爱不爱他,却一直跟在身旁保护她?
发烫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一切已经不是她能挽回的了。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再想偷懒了,快上工。”母亲拍拍她,又去驱赶弟妹们。
水汐擦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坚强的站起来。
“好了,小鬼头,谁敢偷懒,就罚你们出海一个月!”她一如往常的命令。
“嗄!”大弟又哀哀叫,立刻像猴子似的拔腿跑出屋子。
无论如何心痛,太阳还是会升上来,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只是,她变得魂不守舍,再也挤不出灿烂的笑容。
昨夜从门口匆匆离去的人是他,她比谁都肯定,可是,他为什么不见她?她也想见他,对他倾诉心中的千言万语,他为什么不见她?
可……她想见他呀!
想去见他最后一次的念头升起,她匆匆地跑出家门,却又在百般煎熬后,颓然放弃……
她害怕,怕会控制不住泪洒会场,或开口要求他带她走。
最后,她也只能呆坐在河岸,动弹不得。
此刻,她终于明白沈皓当时为什么会想和她私奔,原来,不能相守的痛是这样深刻难熬……
☆☆☆
“阿姊,快点啦,网子的那边要拉好。”大弟拉着渔网的另一端喊。
日子浑浑噩噩又过了一个礼拜。
“好啦,这么简单的事,看我的。”水汐恢复了工作的活力。
她喜欢工作,工作能麻痹她的知觉,更能隐藏心伤。
她强逼自己死心,一切已成定局,她不能永远沉陷在痛苦中。
她的命是他救回来的,身上有他一半的血,她要为他,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他现在应该在度蜜月吧?想必会有个快乐的蜜月,然后,白玉荭会为他生孩子,一家人过着幸福的生活。
只要他幸福就够了,她不该再奢求什么。
真的,只要他幸福就够了……
“喂,鱼跑掉了啦,笨蛋。”水汐指着从水桶中跳出来的鱼。
“哈哈,还敢跑。”小妹三两下擒住鱼,大力往水桶丢,水溅出来,溅出更多小鱼。
“噢!你嘛帮帮忙。”水汐忍不住为小妹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大笑。
“阿姊,鱼给你吃。”小妹不服气的把鱼丢到水汐身上。
“哇,你这个死孩子!”水汐连忙跳起来,把身上的鱼抖掉,捉一条肥大的鱼往小妹身上砸。
一场砸鱼大赛于焉展开,连邻居的小孩也来凑热闹。
“好了啦,快收拾东西回家了,你们这群野孩子还在玩!”母亲吆喝。
“噢,好啦。”几个人几双手这才迅速地收拾用具,边说边笑走回家。
如果没有心里那难以排遣的伤痛和失落,这样的生活,应该算是幸运的吧!水汐心想。
☆☆☆
被王垣冲上来杀伤的白玉荭,在送医途中就失血过多宣告死亡,至于凶手王垣,也在送警后没多久,以唯一死刑结案。
这个消息一直被低调处理着,许多小报甚至连半个相关的报导都没有。
因为在婚礼进行中遇害,白玉荭仍不算是沈皓的妻子,但基于道义,沈皓还是与她的家人一同张罗丧礼事宜。
忙完所有事情,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与白玉荭的兄长道别,沈皓与岑默一同定在殡仪馆外的红砖道上。
时令已是深冬,整条路荒凉的像一座寸草不生的沙漠。
岑默跟在身后,没有搭腔。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从水汐自杀到被绑架,又从婚礼到丧礼,他心力交瘁,全靠岑默一肩扛起天皓财团。
“你这样说就不是哥儿们了。”岑默像学生时代一样,亲匿地拍沈皓的背。
“现在你跟水汐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谈恋爱了。”他大有吁一口气之感,他们的爱情,真是乖舛坎坷。
沈皓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望着远方的眼神蒙上沉重的伤痛。
“她爱的是邵奕奇。”他永远忘不了她那惊恐的眼神。
“只要她还在这世上,你就有机会,总有一天会打动她。”绝不放弃是岑默的座右铭。
“不,她恨我。”他强占她,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说了那么多可恶的话,她恨他并没有错。
“如果连你自己也放弃的话,是永远没有成功的机会的。”岑默只能这么说。
“我知道。”如果事情有这么简单,他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他依然在乎水汐,在乎到不介意她恨他。
他想不顾一切守在身旁保护她,哪怕是被她恨、被她厌恶。但,如果他的存在使她痛苦,那他到底该依照自己的想望去接近她,还是为她着想远离她?
椎心刺骨的想念蔓延开来,令他无法呼吸。
他想要她!这念头一日比一日强烈。
但是他又想保留她那健康灿烂的笑容,不想看见任何惊恐出现在她脸上。
他究竟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