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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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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话敷衍了事的结婚旅行
  飞机上,我和郑伦肩并肩,却几乎后脑勺儿对后脑勺儿。刚刚办理登机手续时,我们二人的面部肌肉皆有些微抽动,而那抽动所蕴含的含义人称“欲言又止”。如不出我所料,他想说的跟我想说的皆为:我们打道回府吧,别去彩云之南丢人现眼了,别去糟蹋来之不易的血汗钱了。但末了,这话我们谁也没有说,毕竟我们谁也不想因为自己再说错话而再酿错事、再引争端。既然多说多错,那不如闭紧牙关,随波逐流,随遇而安。
  飞机在云层上端时,空姐给大家分发了饮料。我要了橙汁,郑伦要了可乐,而我另一边邻座的大妈要了茶。大妈一喝茶,就想聊天了。鉴于她那边是窗户,所以她也只好找我聊了:“姑娘,去昆明啊?”我笑着点点头,心想:这都广播多少遍了,北京飞往昆明,不去昆明我干吗坐这儿啊。“干什么去啊?”大妈问得直白。“玩儿去。”我答得敷衍。“自己一个人啊?”大妈并不认为我和我身边的郑伦是一路人。我实话实说:“不是,我跟我先生。”说着,我的手一指郑伦。大妈一看,只看见郑伦的后脑勺儿。
  大妈并不老眼昏花,对我耳语道:“吵架了?”我不置可否,只单手捂住双眼,仿佛再也不想面对这坎坷的人生。大妈又耳语:“姑娘,别急,看我的。”说着,她的手就越过我去扒拉郑伦了:“小同志,小同志。”这下,我心中倒真急了。这貌似知识分子的大妈到底想怎么着啊?
  飞机停降在昆明机场时,我和郑伦手牵手下了飞机。刚刚大妈同我道别时说:“有事再来找我啊。”我却说:“我再也不想找您了。”说完,我和大妈四只手紧紧相握,我颇有“十年修得同船渡”的感慨,不对,是十年修得同机飞。
  我再也不想见这大妈,是因为她不是一般的大妈,而是昆明某街道办事处负责婚姻调解的大妈。
  之前飞机在飞行时,她对郑伦说:“小同志,只有家庭和谐,社会才会和谐啊。”郑伦糊里糊涂:“是,是啊。”大妈又说:“男子汉大丈夫,忠孝要两全,对妻子更要宽宏大量。”这下,郑伦就不糊涂了:“大妈,再大量也得有个限度是不是?”大妈身经百战、气定神闲:“她有没有不忠于你,有没有刻薄你的至亲,花钱有没有大手大脚,有没有危害社会?如果有,大妈就站你那边。”我得意扬扬:这几样,我一样都没有啊。郑伦抵抗:“可她刻薄我了,她危害我同事的名声了。”
  大妈岂止不老眼昏花,简直火眼金睛:“你那同事,是个漂亮的女同事吧?”我暗暗较劲儿:萧之惠她虽说漂亮,可也没我唐小仙漂亮。
  郑伦已是强弩之末:“这,这和漂不漂亮没关系。”大妈乘胜追击:“有大关系哟。你看不出你妻子有多在乎你吗?看不出她的刻薄是出自嫉妒吗?连我都看在眼里哟。”我也糊涂了:这高人,是不是打一开始就看出了我和郑伦的关系,并铆足了劲儿想给我们俩调解呢?职业病,对,这叫犯职业病。郑伦不说话了,大妈还在说:“快别和她计较了。有个对你这么情深义重的妻子,你还不知足?我告诉你们啊,你们要是再板着脸,我们昆明可不欢迎啊。”
  就这样,我和郑伦终于放下脸面,放下身段,放下萧之惠,暂且重归于好了。我想好了:如果目前无法削弱敌方的攻击力,那么我就先加强我方的防御力好了。俗话说:“苍蝇不叮没缝儿的蛋。”那么,我就先把我和郑伦的婚姻加强为铁蛋好了,让萧之惠这只苍蝇望而生畏。
  我唐小仙胸怀大志:从此忍气吞声,能忍则忍,不能忍也忍,为了长远的胜利而奋斗。
  我和郑伦入住了昆明的绿洲大酒店。一入房门,我就像猴子似的蹿上了郑伦的背。夫妻之间,夫妻生活是必须的,何况,我们还是新婚夫妻。这次,在郑伦的天平上,我这娇妻以微弱的优势战胜了洗澡那头等大事。郑伦眼盯着卫生间的门,手却把我往床上扔,扔完了,他终于舍卫生间而取我,向我扑来。我乐不可支:就是就是,夫妻生活过后再洗澡也不迟啊。
  有句至理名言是这样说的:床头吵架床尾合。我想:我和郑伦务必尽早搬上同一张床才好,有多大的矛盾,到床上说去。
  “明天我们去哪里?”这是郑伦在我们结束了夫妻生活并洗了澡后,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我怎么知道啊。”而这是我的回答。
  我唐小仙的第二个男朋友是位热爱出游的江南小生。我和他相识在七年前,那年,我刚往美国攻读硕士学位。身为其女朋友,我义不容辞地陪其出游,导致我这个只走过祖国京津塘地区的居家女子末了却对美国的领土了如指掌。那时,无论他决定自驾,或是跟随旅行团,他都会将行程掌控得井井有条,而我所要决定的,只是自己要穿什么以及路上要吃什么而已。
  而如今,我的夫君在问我:明天我们去哪里?这我哪儿知道啊。
  我披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按电视的遥控器:“我们这几天的行程你都没考虑过吗?那我们干吗来昆明?”郑伦打开笔记本电脑:“你不是同意了来云南吗?所以我们就来了云南省的省会啊。”我按熄了电视,仰倒在了床上:“天啊,我好想回中国的首都啊。”郑伦开始上网:“少安毋躁,等我查查。”
  就是这样草率,我的新婚之夜发生在了云南省的省会,不是家乡北京,也不是浪漫法国,甚至连浪漫丽江都不是。昆明,昆明而已。
  夜间,我唐小仙搂着郑伦的胳膊,就像大象的鼻子卷着树干。我迟迟不想入睡,只想享受这股扎实的伴侣感。自成年至今,在孙佳人口中“放浪形骸”的我,身边已或长久或短暂地睡过了几个男人,但,他们给予我的感受却和郑伦截然不同。我和他们睡着时,只觉天一亮就会有人拍拍屁股走人,是他们,或是我。而郑伦,他真真切切地活在了我的人生,活在了我从今以后的每一段生活里。他没法说走就走,我手持写有他大名的结婚证,我口口声声管他的妈也叫“妈”。
  第二天一早,夫君郑伦慨叹:“媳妇儿,你睡得可真好比死猪啊。”听了这话,我一反常态,不,确切地说,是一反“如睡美人初被王子吻醒般的慵懒娇羞”的常态,直接翻到了郑伦的身上并瞪大眼睛:“你再说一遍试试看。”郑伦被我压得吱哩哇啦:“啊,唐小仙,你真是没有女人样儿啊,你死猪不怕开水烫啊。”
  事实是,一夜间,郑伦被我这“死猪”又压又搂,动弹不得。他说:“婚姻就八个字:一身责任,半身麻痹。”而我说:“我呸,你半身不遂算了。”
  接着,我和郑伦告别了昆明,飞往了丽江。回首张望,绿洲大酒店成为了我们在昆明走访的唯一一处景点,如果,它算得上景点的话。我埋怨郑伦:“我们干吗不从北京直飞丽江啊?”郑伦吓唬我:“老女人才爱埋怨人,你小心啊。”我噤了声。
  中午,艳阳高照。
  在云龙雪山的索道缆车上,我的夫君郑伦双目紧闭,双手紧抓我的手,而我仿佛慈母:“不怕,不怕啊,马上就到了啊。”同缆车的人看着我们,忍笑忍得辛苦。我心想:你们也太少见多怪了吧,没见过人恐高啊?
  我一边安抚着恐高的夫君,一边欣赏着缆车外的风光。我身披着在山脚下租来的大红棉衣,望着脚下大片大片的绿植,直觉是:这是玉龙雪山吗?这是玉龙森林吧?我为什么要租棉衣?快汗流浃背了啊。索道太过漫长,缆车内的导游录音太过温柔,而绿茵茵的风光又太过单调,就这样,在郑伦紧张得如经历世界末日之时,我却昏昏欲睡了。
  我的第二个男朋友说过,我不适合旅游。他说我看见大好山河时,还不如看见商场大减价时身心兴奋。我自有我的说法:大减价能减少我的支出,至于大好山河,却只能增加当地政府的收入,与我何干?
  郑伦问我:“还有多久才到啊?”我回神:“快了,快了。”近两日,新婚的我频频想及已四五年没联络过的前任男友,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我摇了摇脑袋,把不安摇开。郑伦却嚷嚷:“啊,别晃,别晃啊。”这下,我和同缆车的人齐齐哄笑:我夫君他,该不会比地动仪的灵敏度还高吧?
  刚刚与我遥遥两相望的雪山,终于活生生地被我踩在脚下了。“脚踏实地”的郑伦终于恢复了活蹦乱跳,振臂高呼道:“哇哦。”我替他惭愧,替他脸红:德行,好像是他自己征服了雪山似的。我裹紧棉衣,瞅着周围那些用氧气瓶的瓶罩堵住口鼻的游人们,自己也莫名其妙地感觉空气稀薄了。我向郑伦身上倒去:“夫君,我不行了。”郑伦这时倒像个男子汉了:“媳妇儿,坚持住,我这就给你做人工呼吸啊。”我咯咯笑着跑开,心想这追逐嬉戏才像新婚啊。可惜我才跑了两步半,就呼哧带喘了。这空气稀薄,千真万确啊。
  索道缆车只能将我们运送到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度,而再往上,我们须步行栈道了。
  我和郑伦各裹各的红棉衣,手挽手,有如两颗并肩作战的大红枣。满眼皆是冰川积雪,充足的阳光照射其上,刺眼得厉害。郑伦宛如诗人:“啊,玉龙雪山,你像玉龙一般。”一听这话,我的棉衣顿时形同虚设,鸡皮疙瘩生长我一身。我灵机一动:“伦儿,等会儿下山我们还须乘缆车哦。”这下,郑伦老实了。他向山脚下张望,估计在琢磨能不能骨碌滚下去。
  末了,我们夫妻二人也没能攀登到四千多米的最高处。我们坐在栈道上,分享广式腊肠、加利福尼亚大杏仁,以及有着精美包装的北京特产驴打滚儿。由于近墨者黑,所以我在郑伦的近处时,也常常会觉得零食是人生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了。
  “爬到更上面,风景会更好吗?”我说话已无力,吃得倒是卖力。
  “不会了吧?反正全是这些冰啊雪啊,山啊树啊。”郑伦说得有板有眼。
  “玉龙雪山的山神啊,原谅我们的愚昧无知吧。”我双手合十,对天祈愿。
  接着,我们两颗大红枣就开始向下移动了。我承认,我是最敷衍了事的那类旅行者,“到此一游”已是我至高无上的旅行结果。而且看来,郑伦好像也是这类人。我们好像都是为了结婚旅行才来旅行的。
  又是缆车。郑伦又是咬紧牙关。我一改上山时的慈母形象,改为严父:“坚强是你的盔甲,勇敢是你的武器。郑伦,你要相信自己,战胜自己。”郑伦勉强睁开眼睛:“媳妇儿,我倒是想坚强,可我怎么更想尿尿啊。”这次,好在缆车上没有第三个人。
  丽江古城中的客栈与绿洲大酒店截然不同,郑伦正儿八经说:“这叫纳西庭园式建筑风格。”我不以为然,只觉雕花门窗的镂空处有长年累月积攒的尘土。暮色中,客栈老板引以为荣的绿树掩映、小桥流水,也只让我感觉阴森森的。
  我和郑伦撂下行李,走出客栈,走在古城的石板路上。
  丽江说是古城,却已将古今融会贯通了。这里的酒吧,在浮华的温暖光晕下更有冷冷清清的诗情画意的灵魂,而身处这里四方街的店铺时,我会因抚摸上布农铃和纳西壁画而不知今夕是何年,却又会因和店家讨价还价而恍然大悟:哦,这里也同样是二十一世纪。
  郑伦牵着我的手,话说得实诚:“媳妇儿,想买什么尽管买,钱赚来不就是为了花吗?”而我的反应却缥缈得无与伦比:“郑伦,我们就留在这里吧。”这时,我眼中和脑中皆出现漩涡,漩啊漩的,我就以为自己是个影视剧中的人物了,命运坎坷、情路曲折,直到丽江这片世外桃源闯入在我的人生,我就再不想前行了。可惜,郑伦不配合我,他粉碎了我的臆想:“留在这里,为什么?咱不工作了,也不管亲人了?”我的心神回到现实:“我随口说说。”
  可这里,丽江,真的留下了一些漂泊的人。他们在这里经营酒吧、自弹自唱,他们在这里出售手工艺品,一件件巧夺天工。他们留在这里逃避烦恼、逃避现实,享受暧昧的偶遇,设计旖旎的陷阱,真的如影视剧中一般。
  可惜,我唐小仙却与现实脱不了节。我们住的客栈,有电熨斗、电吹风、电热水器,还可以上网,而且网速快得嗖嗖的。这哪里是什么世外桃源啊?
  我接到导购小甜的电话时,心不在焉,因为我看见,郑伦正在和萧之惠MSN。萧之惠在MSN上叫“之惠”。我对此的评价为:她好居心叵测啊,企图借“潜移默化”之功,让我的夫君不再称她为小萧,而称之惠。小甜貌似是说生意不错,一切顺利,还貌似问了我玩得如何,等等,我敷衍她:“不错,不错。”
  挂了电话,我飘啊飘的到了郑伦身后,一目十行地看见他电脑屏幕上的MSN对话十有八九是公事。萧之惠向他汇报,为煤老板设计的装修方案已经成形,色调、材质,以及完工日期和装修费用等,双方已经达成一致。我还看见,萧之惠新鲜出炉的一句话:“他坚持要镀金的水龙头。”嚯,真有钱。我不禁暗暗感慨。而至于那十有一二的私事,是这样的:萧之惠说,她感冒了。而郑伦说,感冒了还加班?快回家休息吧。
  我自从看见这“私事”,心中就有如千万小虫聚众闹事。感冒?干吗对我夫君说?我夫君又不是大夫。非但不是,他还视大夫为仇人呢。我虽这么想,却没这么表达。我唐小仙已脱胎换骨了,变得有涵养、有风度了。我趴在郑伦背上:“我们睡觉吧,人家好困嘛。”郑伦继续敲打键盘:告诉他镀金不如镶钻石。边敲他边对我说:“听话,你先睡,我这儿还有事。”之惠把话敲回来:哈哈,郑哥你真逗。我心中大火:这叫哪门子事?陪着狐狸精说笑话?
  我在郑伦背上磨蹭来磨蹭去:“不嘛不嘛,人家就想和你睡嘛。”郑伦终究不是柳下惠,他斜睨着眼睛:“女人三十如狼,真的啊?”我红了脸,索性就不要脸了:“真的啊,我四十还如虎呢。”
  郑伦与我双双卧倒,而这之前,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合上了笔记本电脑,顺手还把网线扯了下来。萧之惠,拜拜了您哪。
  如狼似虎过后,我佯装无意地问:“哎?萧之惠不是不管煤老板这桩生意了吗?”郑伦身为男方,有权利精疲力竭。他精疲力竭地回答我:“不是不管,是不用再出面。”我附和:“哦,从幕前到幕后了啊。”郑伦不热衷这个话题,他一伸胳膊就箍住了我:“快睡觉吧。”睡就睡吧。
  我和郑伦在丽江栖息了三天,看朝阳,看晚霞,也看灯火阑珊。三天后,我们回了北京。一是因为这隔世之处的确不适合世人久居,二是因为小甜和萧之惠纷纷表达了同一个含义:山中不可无王啊。唉,我又要说了,当老板多难啊。
  第十四话小辈VS长辈
  回到北京,我直接回了“小仙女装店”,正好看见小甜在店里优哉游哉地嗑瓜子,还看见了地板上零零星星的瓜子皮。小甜见了我,先一愣,然后马上笑脸相迎:“姐,你怎么不打个招呼就回来了?”我板着脸:“我回我自己的店,还需要事先打招呼?”小甜马上挥舞扫帚,一边对付瓜子皮一边对我讪讪笑道:“哎呀姐,我哪是那个意思啊。我是说,我应该在店门口迎接你呀。”小甜的一张嘴就像她的名字:又小又甜。所以,虽说她不一定能保持店内整洁,也不一定能按时上班下班,但是,她能用花言巧语将客人捧上天,随之将业绩也捧上天。
  我在云南的这几天,“小仙女装店”收入颇丰。光“永久八折卡”,小甜就送出去了七张,而这意味着,这几天足足有七位客人,一次性送来了八百元以上。我奖罚分明,给了小甜好脸色:“这个月,你将被评为‘最佳导购’。”小甜夸张到乐不可支,后又问:“姐,这‘最佳导购’的候选人,好像就我自己吧?”我晃了晃二郎腿:“嗯,每个人最强大的竞争对手,就是自己。”
  隔壁衬衫店来了新导购,年纪不轻,体重好像也不轻。小甜口舌毒辣辣:“看来这牌子是要发展中老年客户群了。”
  小甜又主动说及了导致她弃衬衫店而投奔“小仙女装店”的那名优质男客人,她叹气:“唉,这么多天了,他还没来。”要不是小甜说,我都几乎把他忘了。一个回头客而已,不忘还等什么?不过,看小甜望穿秋水,我也只好说:“他最近忙吧,再等等。”我唐小仙一颗小心脏,软着呢。
  可有人却铁石心肠。广州供我货的厂家给我打来电话,啰里啰唆一大通,其实意思就三个字:要涨价。经营小本生意的我,并没有供货合同傍身,于是也只好啰里啰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意思也就三个字:别涨价。可惜,末了,谈判破裂。我唐小仙与那厂家将在完成下一次“原价”的交易后,再没有瓜葛。“小仙女装店”的源头被掐了,我一颗小心脏,也随之破裂了。
  孙佳人给我打来电话,请我和郑伦晚上去她家吃饭。她说:“焦阳说了,我们得好好谢谢你。”我随口就说了句不是脏话但非常像脏话的话:“他妈的眼睛好了?”孙佳人言简意赅:“手术成功,术后恢复得又快又好。”我借用她的话:“看来你和焦阳也恢复得不错。”孙佳人喜滋滋:“是啊,所以要请你吃饭啊。”
  不过,我拒绝了孙佳人的邀请。因为,今天是我唐小仙的三十大寿。我哪里也不想去,只想赶紧天黑睡觉,赶紧迎接明天。我天不怕地不怕,却多么怕三十岁的来临。凌晨十二点一过,我脖子上的皮肤会不会松弛?我的眼角会不会生出皱纹?我身为女人的人生,会不会就正式步入了下坡路?天啊,三十岁,真是凶猛如狮虎,恶毒如蛇蝎。我多么想蒙混过关,等明天一到,仍混在二十九岁多的队伍中。
  我坐在店内的一角,摸着好像真的有一点儿松弛了的脖子,再看着含苞待放的小甜,心中悲凉似晚秋。有人推开店门,来者是抱着一束百合花的花店小伙计。他说:“唐小仙小姐,收花。”小甜在左右咋咋呼呼:“哇,好漂亮啊。姐,好漂亮。”而看了花中卡片的我却火冒三丈。这是萧之惠第二次送我花了。第一次,是在我“小仙女装店”二度开张时,她祝我财源滚滚。而这次,她的贺词是:祝你三十岁生日快乐。
  妈的,一定是郑伦告诉她的。她现在一定在窃笑:这个老女人,已到了豆腐渣的年纪了啊。这该死的郑伦,表面上对我的生日不闻不问、不理不睬,背后还借他人之手,捅我一刀。真是造孽啊!
  郑伦在晚七点来“小仙女装店”接我,我手拎百合花上了他那尚未修理的面包车。他眯眼瞅着花:“如今你还有仰慕者?”我回身把花扔在后座上:“你的小萧,对我的仰慕有如滔滔江水。”我这一回身,看见了后座上有一个大蛋糕。哦,多么庸俗而又不善解人意的夫君啊。而此时此刻夫君还在说:“小萧送的?她可真周到。我今天只不过无意间跟她提了一下你的生日。”我白了郑伦一眼:无意间?误杀也是无意间,可那也是杀人了。
  我和郑伦回了我家。就在今天,他将把我以及我的随身行李接往他家,也就是说,我们将正式展开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婚姻生活了。
  我妈做了一大桌子菜,一给我庆生,二给我饯行。我无可奈何:三十岁了有什么好庆的?庆祝我加入了她们中老年妇女的行列?而且,郑伦家距我家只有十几公里的路程,不夸张地说,我跑着也能往返啊。饯行?好像我要去千山万水之外似的。
  幸好,郑伦买来的蛋糕上只有庸俗的“生日快乐”,而没有提及“三十”这个数字,否则,我会把他的脸按向蛋糕,让他亲自毁了那数字。
  郑伦在饭桌前腰板笔直,嚼饭嚼得悄然无声。因为要开车而以茶代酒,他捧着茶杯去碰我爸的酒杯时,姿态为点头哈腰。我直接批评他:“别像个狗腿子。”我妈厉声呵斥我:“小仙,怎么说话呢?人家郑伦这叫有礼貌。”而我爸深入补充:“等你到了人家郑伦家,可不能没礼貌啊。”我干嚼着筷子: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还真是有这么回事儿。
  饭后,我爸妈兴师动众地将我们送到楼下,等面包车都动了,他们还恋恋不舍地向我挥手。我心中明明欢喜,喜于从今往后我就能彻夜监察夫君的动态了,但脸上却划下两行泪来。我爸妈也真是的,煽情煽得厉害。这时郑伦倒懂事了:“等你以后嫁女儿时,你就懂得他们的心了。”我抹干了泪,换了话题:“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郑伦挠挠头:“无所谓。”“那你妈和你奶奶呢?”凭我多年来的人生经验,孙子和重孙子应该远远比孙女和重孙女值得期待。果不其然,郑伦撇撇嘴:“她们肯定是喜欢男孩儿。”我叹气:唉,为了我今后在郑家能有一席之地,但愿郑伦的精子能长长眼,赐我一个男孩儿。
  郑伦见我若有所思,脸色立马变白:“唐小仙,你该不会这么快就想生孩子了吧?”我一怔:虽说我之前还真没这么想过,但好像三十岁的我也的确应该分秒必争了。没等我开口,郑伦又说:“唐小仙,在结婚这事儿上,我可是妥协了,但我可不想这么快当爸爸啊。”我感觉内心的小火苗被小雨点浇灭了,可嘴上仍争锋:“哼,我才不想生呢,我多想一辈子保持婀娜的身姿呢。”郑伦的嘴也不是白长的:“喂,媳妇儿,你说,生孩子以及哺乳能不能改变你胸前一马平川的现状呢?”为了生命安全,这一次,我饶恕了司机郑伦的不敬。
  回到郑伦家,也就是我的婆家时,已经是晚九点多了。奶奶已经睡觉了,房门关着。我婆婆身穿睡衣睡裤以及棉坎肩,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电视,让我颇感亲切。不像我妈,知道我和郑伦去吃饭,还刻意搭配了衣裤,描了眉毛。所以,郑伦才不得不配合上了拘谨的嘴脸。
  我婆婆面色如夏日,语调如春风:“伦伦,小仙,回来了。怎么样,玩得好不好啊?累不累啊?”伦伦将小仙推给伦伦他妈:“你先汇报汇报,我先洗澡去了。”说完,他就一溜烟跑了,我连他一个手指头也没抓着。一向能说会道的我干巴巴地笑了笑:“玩得不错,不累。”我婆婆也只好应和:“啊,是吗。啊,行,那你就回房收拾收拾吧,早点睡。”我直吁大气,忙不迭闷头告退了。真是尴尬,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新妈,也只好礼貌成了狗腿子。
  推开“新房”的门,我自然是被新床所吸引。这张床,与郑伦送至我家的那张堪称“姊妹床”。它们的区别仅仅在于我家那张的床头是我的名字唐小仙的拼音缩写,而这边这张的床头,是“二一六”三个字。二月十六日,是我和郑伦初相见的日子。
  正在我心怦怦之时,我婆婆过来了:“小仙,我给你新买了一套睡衣睡裤,在衣柜里。”我忙不迭鞠躬:“谢谢妈。”回想我多少年之前,好像也没这么郑重其事地对我亲妈道过一声谢。区别,天大的区别。
  我打开衣柜,看见一柜子的男装尽头,挂着一套粉嫩嫩的女装,分外扎眼。我再仔细一看,这套我婆婆为我新买的睡衣睡裤乃是HelloKitty牌子的。我看着睡衣衣兜儿处的猫脸,左右为难:穿,可我已经三十岁了啊。不穿,可这是婆婆的一份心啊。末了,明理的我还是顺应了婆婆的心,洗完了澡,一咬牙一闭眼就穿上了Kitty。而郑伦,看着刚刚出浴的娇妻我,险些笑得背过气去。他说:“哈哈哈,老黄瓜刷绿漆。”我一撸袖子,就向他扑了过去。
  一大早,我婆婆就去上班了。她以前是一家餐馆的出纳,当时由于餐馆生意兴隆,而深受老板器重。后来,由于我公公卧病,她不得不辞了工作,陪伴其左右。再后来,也就是现在,她就在一个朋友经营的灯具店中看店了。工作性质虽不辛苦,工作时间却颇长,如无意外,每天从早九点到晚九点,跟小甜一样。但我婆婆她也有和小甜不一样的地方:她守时,而至于小甜,十有八九会迟到早退。
  灯具店在东三环,而郑家在西四环。每天,婆婆都得早出晚归。
  我睡醒了觉,打开房门,寻找奶奶。奶奶正在厨房烤馒头片当早点,整整一个大馒头,切了五片,是她一人份儿。我大声喊:“奶奶,早上好。”奶奶笑出满嘴牙以及满嘴牙缝儿:“嗯。昨天我睡得早,也没等到你们回来。”奶奶的普通话相当不好,我只听得大致是这个意思。“小仙儿,吃馒头片儿吗?”奶奶问我。我摇了摇头:“奶奶,我不饿。”实际上,我还真有点儿饿,不过那馒头片烤得太焦了,黑乎乎的。奶奶拄着拐棍儿,端着馒头片儿挪出了厨房。我紧随其后,打算洗脸刷牙奔赴“小仙女装店”。
  这时,奶奶发话了:“小仙儿,你别刷锅啊,我自己刷就行了。”我脑袋嗡嗡两响:刷锅?我何时说我要刷锅了?可我再一细琢磨:哦,这是吩咐我刷锅吧?我试探性地回身,又试探性地握住锅柄,并大喊:“奶奶,我刷吧。”果不其然,奶奶再没出一个音儿。
  我唐小仙真是愈发金贵了,刷个锅都要耷拉着脸子。我自己开导自己:没让你伺候全家吃喝拉撒就不错了,刷个锅算什么啊?可等到锅铲都刷完了,灶台也抹净了,开导也不见成效。我始终因为奶奶的拐弯抹角而郁郁寡欢。这老太太,看来不是什么善主儿啊。
  郑伦这时才姗姗出房,却及时抢占了厕所。等他出了厕所,问我:“走吗?我送你。”我摊着双手:“我还没洗脸刷牙、梳头更衣呢。”郑伦面露鄙夷之色:“哇,亏你起床起那么积极,遛早去了?”我鄙夷地看了一眼奶奶闷头吃的背影:可不么,我在厨房遛了好几圈儿,还一口吃的没落着。
  郑伦送我至“小仙女装店”后,就将“身残志坚”的面包车送至修理厂了。
  我抵店时是九点半左右,小甜正在气喘吁吁地脱外套。我睁一眼闭一眼,没问她话,她倒自己交代了:“姐,早上堵车,我来晚了点儿。”我一时不小心,追问了一句:“你不是骑自行车吗,也受堵车影响啊?”小甜捧着脸:“多少受点儿吧。”这丫头,真让人没辙。
  孙佳人又打电话来请我吃饭:“小仙姐,您就赏个光吧。话说,咱俩也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我成心气她:“有吗?我有清净了好长时间了吗?”孙佳人又反过来气我:“又话说,你都满三十岁了,都踏上人生的新台阶了,咱还不庆祝庆祝啊?”瞧瞧,什么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宁可她记不住我的生日。
  中午,我和小甜轮流外出觅食。轮到我去觅的时候,我目睹了一幅“只应天上有”的动人画面,而这画面,就发生在隔壁衬衫店。
  我一出“小仙女装店”的店门,就看见右手方向走来一名男子。用小甜的话说,那男子真是“又高又帅又成熟”。我承认,在一瞬间,他真的吸引了我这名有夫之妇的目光,但就在下一瞬间,郑伦就在我心中跃然了。他走过来了,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然后扭身推门,进了我右手边的衬衫店。天啊,这一定就是小甜朝思暮想的那个男人。
  我自作主张,没招呼小甜,反而直接去一探究竟了。这一探,我就怔了。在衬衫店的玻璃门内,没有客人,也没有新上任的那名导购,只有那男人和佳伶,二人双双侧面对着门口,四目交织。阳光打在他们的周遭,他们的头发和清晰可见的睫毛都泛着金棕色的光芒。这时,男人抬手抚上佳伶的脸颊,眼神中漫溢着怜惜和小心翼翼。而佳伶,我蓦然发觉,她有如摄影机快速倒退镜头下的一朵花,从枯萎,活生生地倒退回了绽放的状态。我真想呐喊:看看吧,我们三十岁的女人多棒啊!
  我不知道小甜是何时猫在我身后的,总之,她是猫了,末了一个箭步跨上去,推开了衬衫店的门。我吓了一跳,眼看一场腥风血雨就要降临。不过,那男子见了小甜,却显得君子坦荡荡:“小甜?你好。我听佳伶说,你辞职了。”小甜呆头呆脑的一言不发,杵在那儿像个被大人作弄了的小孩儿。这时,我挺身而出:“是啊,她辞职了,被我高薪聘走了。”小甜一听“高薪”二字,倒是回过了神:“高吗?一点儿都不高。”我气结:我来救你出窘境的,你还跟我计较那点儿身外之物,真是救了匹白眼狼。
  小甜撅着嘴、甩着手地跟着我回了我们自己的地盘。我安慰她:“这种脚踩两只船的男人,有什么好?”小甜倒挺明白:“哪有两只啊?闹了半天,不就佳伶那么一只吗?”我扑哧一乐:“自作多情了吧你?”小甜一跺脚:“哎呀,姐,你别说了行不行啊?”唉,我们年长之人人生经历丰富,追逐意中人有诸多手段,比如,声东击西。这么深奥的伎俩,直白的小甜哪里会懂?这倒也好,促使我落了个懂生意经的导购。
  我本以为,这场白马王子的美梦会在小甜梦醒后烟消云散,可结果,小甜她还真的闷闷不乐了。无奈之下,我这个体贴的老板只好亲自上阵,招呼客人。至于小甜,她明目张胆地蜷在了店内一角,没完没了地嗑上了瓜子。真是失恋万岁,失恋最大啊。
  傍晚,我和郑伦打车直奔孙佳人的住处。走之前,我对小甜说:“要不你也早点儿回家吧?”小甜竟一口应允,我真是后悔莫及。想必,我所乘的出租车还没走到第一个红绿灯处,我“小仙女装店”的大门就该关闭了。
  郑伦在车上握着我的手,这让我感觉十分甜蜜。他说:“你对伙计可真好。”我抢白他:“你对小萧也不差啊。”郑伦瞥我一眼:“我对他们是奖罚分明,一碗水端平。”郑伦的话,让我想到了他的另一个伙计:“对了,你那里那个矮个子、国字脸,叫什么哲来着?”“吴哲。”郑伦回答我。“对对对,吴哲。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啊?”我打听道。郑伦想了想,没说出什么新鲜词:“一般人啊,比较踏实。”踏实?我可不这么认为。看来,我夫君看人的眼力还真是有待提高。
  孙佳人家只有一室一厅,如今,厅中支着一张折叠床,想必是给焦阳他妈睡的。饭桌也支在厅中,有点儿拥挤。乍一看,孙佳人家还算得上整洁,而我再一细看,另发觉这房子一定是焦阳他妈打扫的。地板上的灰尘倒是扫过了,只不过扫成了一小撮,堆在立于墙边的扫帚后面。我在乡下见过这场面,老乡们扫地的结果就是将灰扫成一堆儿或扫到门外,而并非扫入簸箕。
  焦阳他妈是个干瘦干瘦的老太太,身板硬朗、皱纹深邃,黑发白发各半,在脑后梳成个髻。她的年纪应该与我妈和我婆婆相仿,但面貌却更似郑伦的奶奶。乡下的风吹日晒,催人老。我走近她:“阿姨,眼睛好点儿了吗?”她的笑容和我想象的一样淳朴:“没事,没事了。”宽容的老人家如出一辙,都从来不拿自己的事当事,她的眼睛分明还见不了强光。
  我正式将郑伦介绍给了孙佳人和焦阳:“下个月再请你们喝喜酒啊。”孙佳人扭脸就对焦阳说:“那我们可以下个月再包红包了。”焦阳和郑伦握手时,站在郑伦身边的我看见他们的目光互相审视着彼此。其实女人见女人时,也会流露这般目光,审视对方的脂粉是不是很厚,胸前的波涛是不是很假,穿戴的牌子是不是很著名。至于男人,他们所审视的层面就更深一层了,比如工作或社会地位。
  我唐小仙简直是料事如神,焦阳开口就问道:“郑先生在哪里高就啊?”我家夫君腼腆一笑:“我是做装修的。”焦阳眉毛一挑:“哦,是瓦工还是电工啊?”一听这话,我迅速提上一口火气,正欲开口说:“我先生是举世闻名的装修设计师。”郑伦却夺了先机:“哈哈,我是杂工,技术全而不精。”郑伦一边说一边轻拍了拍我的肩,让我降下了火气。我再看向焦阳,只觉他一脑袋发胶和紧身的衬衫相映成趣,此外,我更觉惋惜:好好的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怎么变得这么油头粉面了?幸亏我一直与他不相熟,不然,我还真是要加入孙家二老的行列,来反对孙佳人和他这门婚事了。
  焦阳的厨艺远在孙佳人之上,所以饭桌上的鸡鸭鱼肉通通出自他之手,而清炒芥兰和和小葱拌豆腐则是孙佳人的杰作。别看孙佳人的劳动量不大,但围裙她却系得严严实实,嘴里还跟我嘟囔着:“你说说,出去吃多好啊,可我们家焦阳非得在家里吃,多麻烦啊。”焦阳一瞪眼:“麻烦着你了吗?”孙佳人一听这话,又耷拉眼皮又缩脖子,典型的受气包。真是风水轮流转,婚前他俩女尊男卑,婚后这才没多久,就转成男重女轻了。
  焦阳甚是会待客,挥舞着一副公筷给我夹了荤的又夹素的,我杯子里的果汁一喝到一半,他就会出手为我斟满。孙佳人引以为荣:“看,我们家焦阳多会体贴人。”我将嘴里的果汁咕咚咽下,心想:要是我家夫君对除了我之外的女人这么体贴,我早就河东狮吼了。这孙佳人,在这方面还真是大方。说焦阳会待客,其实仅限于女客。至于我家郑伦,由于性别男,所以只得自己动手动筷子,以求饱足。
  我对焦妈妈行晚辈之礼:“阿姨,您以后要多吃猪肝、枸杞、黑芝麻,这些都对眼睛好。”而焦妈妈对我还长辈之礼:“好,好,小唐,我记住了,谢谢啊。”焦阳对我投来黏糊糊的目光,黏得就像桌上的拔丝山药:“唐小仙,你可真是个好女人。”我感觉全身汗毛根根立正:焦阳的脑子刚刚被油溅了吧?竟敢当着自己媳妇儿和我夫君的面,如此体贴并赞美我?果不其然,他媳妇儿孙佳人的嘴开始越嘟越高,都快要可以拴驴了,而我夫君郑伦的胸腔开始起伏,都快要显得比我还丰满了。
  接着,焦妈妈又生是非。她吃了口孙佳人制作的小葱拌豆腐,发现盐没拌匀。于是,她就把盘子端到了自己面前,用她自己的筷子搅拌起来。眼盯着婆婆“不干净”的筷子,孙佳人的脸孔像罩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绿面纱,到末了,几乎和青苔一个颜色了。焦阳看着孙佳人的绿脸,胸腔也起伏上了。我看着他和郑伦,心想:两个大胸男啊,天啊,焦阳他衬衫胸前的扣子,快要崩飞了。
  焦妈妈眼不明,心也不明,这时还张罗道:“来,快吃吧,拌好了。”我唐小仙深明大义、舍己为人,眯缝着眼睛笑着伸了筷子。而恰巧,焦阳这时也伸了筷子。他的目光从我们相逢的筷子上扭到我的脸上,充满暖融融的感激和火辣辣的欣赏。我不由心说:唉,孙佳人,你对他妈尊重一点热络一点,该有多好。你看看,只要你不嫌弃他妈的筷子上沾着的那点儿口水,他焦阳的温情就会让你置身于春夏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