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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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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莞历三十三年,莞帝受寒一病不起,退居清宁宫养病,命太子监国。
    “皇上叮嘱你,外事问雷将军,内政让梅丞相放手去做,当以民生国计为重,个人私怨为轻,切记切记。”近侍大臣走近太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请转告父皇,儿臣必竭力治国,请父皇放心。”近侍大臣满意的离开了。太子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的寒光。“梅凤书,看我怎么扳倒你!”
    “来人哪!去请公主过来!”
    丞相府的梅凤书,万万没想到一场阴谋正对她进袭。“能否请丞相到户部关说一下……”平时捉奸伐恶、慷慨陈词的李御史,现下垂着头在梅凤书面前要求疏通。
    “我说梅丞相啊,杜大人是你的门生,自然颇有才干,可是办事稍嫌急躁了些,你得和他说说,给些宽限嘛,欠税一年后再还,岂不是皆大欢喜?”王尚书摆出和尊老的姿态劝说。
    朱唇微抿,梅凤书眸子黯了一下。“法如延则无力,官不严则无成,杜大人尽忠职守,这档子事,我不能扯他后腿。这么吧,我手头还有些积蓄,还欠多少,我替你们垫上吧。”
    自从她的门生杜恒正上任户部,开始清查税务,丞相府每天就访客不断,全是来要求疏通的。
    站立一旁的冬花听了,脸现不赞同的神色。
    “梅丞相仁德泽被,下官在这里谢过了。”
    待李御史和王尚书离开之后,冬花终于忍不住发话了。“小姐,加上李御史,今天已经是第十个了,你要做散财童子么?”
    梅凤书好脾气地微笑。“人有通财之义,再者,李御史也算是个人才,帮他也是为了朝廷。”
    “小姐,你真以为他们没钱?这些人根本是舍不得拿出来!我在乡下老家看多了!嘴里哭穷,积欠底下人工钱不给,关起门来吃香喝辣,田地庄园还有好几百亩,倒楣的是小老百姓,白做工还得喝西北风!”
    “不会吧?胸怀社稷的读书人,不会计较那几两银子的。”
    “小姐你心肠好,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吗?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冬花还是老话一句,这个丞相别做了,找个好男人嫁了吧!我瞧那杜大人挺老实的,又一表人才……”
    梅凤书苦笑,连忙取了琴出来弹奏,转移冬花的注意力。行云流水的琴音传遍了整个丞相府,柔雅悦耳的音韵令人心神舒畅温暖,府内童仆都不自禁地停下了手边工作,侧耳倾听。
    “将军回府!”祝老三的破锣嗓伴着咚咚的鼓号声传来。
    铮地一声,琴弦断了一根,纤指被断弦划破,渗出血来。
    “哎呀!小姐,让我来包扎……弹琴断弦,不吉利呀!小姐你今天可得小心点。”
    “的确不吉利,打今儿个起,我又得小心雷将军的飞箭。”
    梅凤书丽颜露出苦笑。她这个“芳邻”行事神出鬼没,前一天还在射箭跑马,热闹得连宅子屋顶都要掀了;隔日却是大门深锁,静悄悄的像遭瘟疫死光全宅人。
    “梅丞相,公主请您到芳华宫切磋琴艺。”一名后宫内侍进来传话。
    “公主?”梅凤书面露诧异。她是“男儿身”,为了避嫌,鲜少出人后宫,和公主也仅有数面之缘。况且,去年庆功宴上的情景记忆犹新,公主对她并无好感,今日却派人前来邀她入宫,实在大出梅凤书意外。
    “小姐你就去见公主吧!当了几年丞相,往来都是男人,连个手帕交也没有,女人怎么做都忘了。”冬花嘴里叨念着。
    梅凤书随着内臣的脚步踏入重重宫阑,直往芳华宫。一进芳华宫,鼻端便闻浓郁花香,触目尽是姹紫嫣红,让她不禁回想起在花园扑蝶的少女时光,心中涌起失落之感。
    “瞧!那就是梅丞相,多俊雅的人品……”宫女们偷瞅着她,袖子掩嘴,略带兴奋地低谈着。
    “梅丞相,天凉风大,公主请您到房里操琴。”
    梅凤书随内侍踏进公主琴房,一抖文袍,低首行礼,“下官梅凤书见过公主。”
    “梅丞相乃父皇爱臣,行此大礼,本宫不敢受。”一改平日的骄纵任性,今日的公主满口官话,对梅凤书礼遇有加。
    公主莲步轻踩,转出了精致的花鸟屏风。莲足下一双大红凤头鞋,身上穿着粉色藕裙,如云乌丝让凤钗簪着,浑身玉佩叮当,满面香气扑人,袅袅婷婷,虽非国色天香,却也风情万种。
    我若回复女儿身,也是如此风情啊!梅凤书心里突然浮起一丝苦涩。
    “梅丞相,天气冷,先喝杯酒暖暖身子吧。”公主笑吟吟地端上一只精巧酒杯。
    梅凤书见公主态度改变,对她客气有礼,心中宽慰,不疑有他,恭敬地接过,一饮而尽。
    “本宫在去年琼花宴上听闻雅奏,便对梅承相的琴艺深感敬佩,今日想请丞相指点一二。”
    是了,去年琼花宴,皇上听了她的奏琴后,赞道:“梅卿如此闲雅苹姿,如此高湛琴艺,真天人也!”那时她被捧得轻飘飘的,心中暗自高兴。天下美貌女子何其多,唯有她能在朝堂上争得一席之地。感觉有点晕眩,奇怪?她虽酒量不住,但一小杯酒还不妨事……视线逐渐模糊,依稀看见公主红唇开合,却是听不见字句……
    碰地一声,梅凤书身子倒地不起,酒杯在地面滚动。“梅凤书,父皇有意将本宫许配与你,你却百般推辞,教本宫面子往哪儿搁……”公主娇丽的面容透出一抹阴沉。
    当她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牢房天窗。梅凤书急忙坐起,却听见金属叮当声,低头一瞧,不禁呆了!她被上了手铐脚镣,腰身被铁链绑住----这是对待死囚的绑法!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喃喃念着,她只记得喝了公主赏的酒,便失去神智。
    “梅丞相,你也真糊涂了,居然借酒调戏公主,这可是重罪哪!”牢房外,王尚书摇头叹息。
    “我----我调戏公主?这怎么可能?!”梅凤书听了,脑中一片空白。她怎么可能调戏公主!她----她也是女人啊!
    “梅丞相,枉你读圣贤书,却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如何对得起皇上啊!”
    若直承自己是女儿身来开脱,也逃不了欺君罔上的杀头大罪!梅凤书一想至此,不禁冷汗直流,背上湿了一大片。“王大人,那----那我该怎么办?”饶她才智过人,终究是个文人,还是个姑娘家,天外飞来这桩重罪,不由得慌了手脚。
    “现下是太子监国,太子和公主手足情深,我也不便多说什么。梅丞相,请你见谅。”王尚书一脸惋惜神色,踏着官步徐缓地离开牢房。
    “不便多说什么……”梅凤书呆楞地望着王尚书离去的背影。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
    转眼过了七天,王尚书没再来过牢房探视她,也没半个做官的来探视她,就连她的得意门生杜恒正也没来探监。难道当真是世态炎凉吗?梅凤书思之不禁心下黯然。到了第八天,狱卒放冬花进来探监。
    “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饿着了、冻着了?!”冬花哭丧着脸。
    “没饿着也没冻着,只是缺把琴。”梅凤书微笑。其实,这几天想想,也冷静下来了。公主没理由诬陷她,大概是她酒后忘了男女之防,想拉着公主说话,吓着了金枝玉叶。太子该会念在她平素为国辛劳,从轻发落吧?
    “还有精神说笑,我都快急死了!那些李御史、胡大人、林大人,一有事全成了缩头乌龟,不敢吭声,亏你平时还帮着他们!”
    “冬花,别怪诸位大人了,他们也有难处。”梅凤书温言说道。心中虽觉些微失望,但她性情宽厚,总是先为别人开脱。
    “到了这生死攸关的时候还帮别人设想!小姐,你呀……真是让我急死了!”
    “放宽心吧,太子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很快就会放我出去的。”梅凤书哄劝着。
    到了第十天,牢里没接到太子赦罪的诏书,也没半个官员来透露口风,梅凤书开始感到不安。“这事不该拖这么久,难道又生变故?”
    当她正自惊疑不安时,一名近侍大臣捧着诏书进牢里宣读:“太子有诏:梅凤书酒后不端,无礼后宫,理当重罚,念其平日为国辛劳,建树颇多,暂革去丞相一职,回府闭门思过,一个月后复职。钦此。”
    梅凤书连忙跪下谢恩。
    近侍大臣摘下她一品顶戴、丞相官服,小心地折叠,说道:“梅丞相,这官服我就暂时替你收着了。”
    “劳烦。”果然,一切如她所料。
    当梅凤书如释重负的回到丞相府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冬花和杜恒正两张提心的脸孔。
    “梅恩师,您总算平安回来了!”杜恒正神情激动,一步踏上前去,抓住她的手。
    梅凤书脸微红,轻轻抽回手,温言道:“不过数日牢狱之灾,何事惊惶呢?”见他如此担心,她心下微感宽慰。
    杜恒正脸现诧异之色,说道:“恩师,难道您不知道,太子原本要将您贬为平民,并且发配边疆吗?”
    “什么?”梅凤书大惊。
    “听说公主在后宫哭泣不止,嚷着要自尽,太子大怒,我见事态严重,便写了奏摺要呈给皇上,却让太子给扣住了,说我官职大小,不得惊动圣驾。”
    “那----究竟是谁向太子说情,保我无事?”梅凤书听了不禁冷汗涔涔。
    “是王尚书么?”不忍见她受发配流离之苦,挺身而出。
    一旁的冬花摇头。
    “李御史?”报接济之恩。
    杜恒正仍是默不作声。
    她又接连说了几个官居一品的要员,只见冬花、杜恒正两人头像波浪鼓似的连摇。轻吁一口气,她叹道:“就连三品以上的文官都说完了,我实在猜不出,到底是谁有这么大本事,能在太子面前保我毫发无损。”
    冬花掀了掀唇,神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究竟是谁让你们如此难以启齿?”秀眉微挑。
    “是----雷九州将军。”杜恒正呐呐地开口。
    梅凤书怔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