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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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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筑学院的大楼前站着一位女孩子,本来不是什么奇事。
    可是,当她对每一个路过的人都热情地微笑以礼时,那便有些让人留意了。
    所以,就连一向对耳语不怎么感冒的季天恩都听说了这样一位女孩,那形容,分明竟是温倾容。
    他猜,她可能是在等逍宇。
    恋爱中的女孩子总是特别招人喜爱,那不经意中流露出来的喜悦总是特别容易感染所有人的心。
    他站起来,绕过乱糟糟的人群,躲到玻璃窗后,偷偷注视着那个飞扬跳脱的女孩子。
    从这里看下去,有四层楼的距离,可是,她的那份快乐依然强烈到刺痛了他的心。
    她,还是原来的样子。白色的宽毛衣,深蓝色的牛仔裤和短靴,黑直的长发垂在脑后,来回晃动,像在风中跳跃的精灵。
    温倾容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飞扬自信,快乐无忧。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应该属于她。
    季天恩的心从未像现在这样满足过,这是他一生中最痛苦的一次选择,也可能是他最正确的一次选择。
    “喂!季——天——恩!”许是受了谁的指引,温倾容忽然仰起头来,两手圈成喇叭,正对着他的方向喊。
    他吓了一跳,心却有了丝暖暖的湿意。
    原来,她并没有将他排拒在她的世界之外;原来,她和他还是——朋友。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挑起了一抹弧度。
    “季天恩!”她眼尖,看见他,兴奋地跳起来朝他挥手。那么张扬,那么恣意。
    那飘忽遥远的昨日似乎又回来了。
    他感染了她的情绪,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到最后几级几乎是完完全全跳下去的。
    “嗨!丫头!”他奔近她的身边,想重重拍她肩膀的手伸到半路,却及时拐个弯摸上了自己的后脑勺。
    不是没有改变的,只是那份改变却都被彼此刻意地隐瞒了下来。
    像共同保守着一个秘密,是一种心酸,也是一种甜蜜。
    “你看起来这样空闲,缺课的笔记是不是都不用补了?”他轻描淡写地转了个方位,与她并肩,这样,他便可以不去看她的眼睛。
    笔记?是哦,她都已经忘了。
    此刻的她,只能用得意忘形,或者是忘乎所以来形容。
    她有些惭愧,然而,快乐的感觉太深太满,即便有不如意,中便有怀疑,也都被雨打风吹去,她现在满心满眼只想告诉他,她有多么满足,有多么高兴。
    “季小子,你知道吗?我谈恋爱了。”
    梦想成真的快乐,这一刻,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呀。
    曾经的气恼、游移,在此时看起来,都显得不再重要。
    她只要跟他分享,她的幸福,她的痛苦,她一切的一切。
    “是吗?”他的脊背僵直了一下,嘴里有些苦味,“恭喜你。”
    “你都没有问我是什么人耶!”温倾容嘟起嘴唇,眼里却闪烁着顽皮的笑意。
    “这还用猜吗?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
    “我的样子?真有那么过分?”她不安地瞪大了眼睛。该死!快乐表现得太过分,是要遭天妒的。
    他“扑哧”一笑,“当然!你的样子——”
    他挑一挑眉梢,卖个关子,“——漂亮得过分。”
    “好哦你!”她先是紧张,接着是失笑,然后不依地抡起拳头,追打他的肩膀。
    他跑两步,不禁黯然,这样被她追打的日子还有多少?心里想着,脚步慢下来,肩背上受了她重重一击。
    “哎!你干吗停住?”她老是打不到他,心里原本不服,可是,真打到了,却又觉得不太舒服。
    他的样子,明明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怪在哪里。难道,他还介意着那天的事情?
    “季小子。”她喊他。
    “嗯?”他没有回头。
    “你还当我是朋友吗?”她忐忑地望着他的背影,恍惚觉得他不再是那个她所熟悉的季天恩了。
    她开始害怕他的沉默,担心有一天他会离她而去。
    这种想法,令她自己吓了一跳。
    她这是怎么了?难道她是那种三心二意的女人?刚刚得到秦逍宇的承诺,这一头又对季天恩发起昏来?
    天哪!她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正在她震惊惭愧得无以复加的时候,季天恩忽然转过身来,敲她一记,“我怎么会不当你是朋友呢?傻丫头,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嗄?”他都知道了?
    她心虚地瞥他一眼,垂下头去。
    糟糕!他不会以为她是见火就扑的傻蛋飞蛾吧?呜呜,如果他真以为他是火的话。
    “你不记得了?我答应过你什么?”
    “答应什么?”她傻傻地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眼。他的眼好深好黑。
    “当然是要帮你实现你的理想。”他眼中明显流露的心疼,害她一刹恍惚。
    “我的理想?”她喃喃自语。
    “秦逍宇那小子,就是要有人刺激他一下。”他把手插进裤兜里,防御性地挺直了脊梁。
    他到底在说什么?刺激秦逍宇?
    温倾容听得雾煞煞的,不由得紧紧跟上了他的脚步。
    “还要我说得更清楚吗?他们三个人的脚步声我听得再熟悉不过了。”他看她一眼,眼中的光芒深沉复杂得如一片雾的海洋。
    她的脸蓦地红了,面色尴尬。
    直觉地猜到了他的意思。
    但是,可恶!
    他吻她,竟然是因为听到了秦逍宇的脚步声?
    竟然只是为了刺激他?
    对!她承认他的方法直接有效。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会一阵阵地酸?
    “那我岂不是该好好谢你?”她眉头揪起,气恼地瞪着他。
    没有一个女人在被男人强吻之后,会希望听到他说这与她本身的魅力无关。没有一个女人会高兴听到这些话的。
    所以,她生气,她发狂。
    这,同样也无关乎爱情。
    “你的确是该好好谢我。”季天恩毫无所觉地摸摸鼻子,“让我想想,上次在快餐店里,你吃了我的牛排,这一次,该你请我。”
    温倾容凑身盯住他,“请你吃人排好不好?”
    “嗯。”看她一眼,他认真地说,“的确只剩一副排骨了。”
    “季——天——恩,你找死!”爆炸性的怒火让温倾容抡起拳头,想也不想,一拳狠狠轰向他的俊脸。
    “啊?!”
    “温辣椒……”
    “天恩学长……”
    这突来的变故引发了一连串惊声尖叫,过往的同学纷纷止住脚步,吃惊地看着他们。
    她?竟然又打中他了?
    是她进步神速,还是他退化太快?
    温倾容错愕地盯着自己的拳头,愣了半秒之后,才晓得指责那个始作俑者:“你看你,就知道吃吃吃,什么事都不做,就快变成季老头了。”说着,她的手指狠狠戳上了他的小腹。
    “喂?你干吗?”他吃了一惊,退后一步。
    她总是有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举动。
    “没什么。”温倾容得意地摇摇手指头,转过身去,头发在身后一甩一甩的。走几步,停住,上半身转过来,大声道:“看看你有没有小肚腩。”
    “哗!”众人的目光齐齐一致地从温倾容身上收回来,投注到季天恩的身上去,而且,像放射线般集聚于一点。心里都转着同样的心思,季大财神,究竟有没有小肚腩?
    “对不起,我迟到了。”转了三趟公车,又一路小跑进来的温倾容气喘吁吁地坐到了秦逍宇的对面。
    这个什么意大利面店,真的好难找哦。
    如果不是刚巧季天恩在身边,如果不是揣了他画给她的地图,她想,她真的会迷路。
    会在这个人口密集的城市里迷失方向。
    难怪季小子坚持要送她过来呢。
    不过——
    她偷瞄一眼气定神闲的秦逍宇,暗中吐了吐舌头。
    幸好,多一事还是不如少一事。
    至于她为什么那么怕秦逍宇见到季天恩跟她在一起,这,就说不上什么理由了。
    也许是心里那一点点心虚在作祟吧?
    “这里的面是不是特别好吃?”第一次来欧式风格的面店,她的黑眼珠一刻也不肯闲,滴溜溜地转来转去,看什么都新鲜。
    “不要东张西望。”秦逍宇微笑着提醒她。
    她赧红了脸,正襟危坐,心里懊悔得要死。
    该死了!这是约会耶,是她第一次正正经经的约会,她希望自己给他的印象是温柔娴静、端庄优雅的,不过很显然,这一出场,就暴露了她的肤浅无知!
    然而,更糗的还在后面。
    她到此时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
    小苹果领的绿绒外套,胸前还绣着大大的卡通图案,洗得泛白的牛仔裤,脚下一双沾满了尘土的帆布运动鞋。
    怎么看,怎么还是一个黄毛丫头。
    再看看在座的名门淑媛、大家闺秀,她便恨不得立马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更更可怕的是,她刚才的一轮急跑,早引来不少不满的侧目。
    这一次,真是糗大了!
    她如坐针毡,冷汗淋漓。
    好不容易等到侍应生端来肉意大利面和芙蓉汤。
    她迫不及待地将头埋进汤里,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找个事情做总比坐着发呆强吧。
    然而,她的举动再一次惹来其他人的注目。
    “容容,慢点喝,汤勺不要磕碰到容器,喝汤的时候也尽量不要发出声音。”秦逍宇仍然在笑,可是,他的笑容却刺痛了她的眼睛。
    他总是那样,高高在上。
    隔着一个桌子的距离,便像是隔着一个世界般遥远。
    她好沮丧,为什么,她跑了这么远,这么久,却仍然跟不上他的步伐?
    “对不起。”她皱眉低声道。
    他是那样讲究的一个人,这顿饭,她一定倒足了他的胃口。
    “没关系。”他的表情淡淡的,声调也是淡淡的,对着她,也像是对着一碗芙蓉汤般,温柔又客气。
    温倾容瞪着盘子里的意大利面,感觉胃部倏然绷紧,一下子,食欲全消。
    如果,刚才没有接到逍宇的电话,而是和季天恩去了快餐店,那又会是怎样一番景况?
    她忽然很想知道,季小子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又蹲在路边面摊上吃面?
    又不禁想,假如他邀请她去路边面摊,她,到底会不会去?
    那里的面和这里的面,到底哪一个更好吃?
    她握紧了叉子,心中况味堆叠。
    藏在心底的异样的感觉,如那一根根的面线般,绕过来,绕过去……
    “咦?你怎么在这里?”温倾容刚下计程车,便看见了路边的黑豹机车。
    孟葶见到他的那一天,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吧?
    她心中一荡,快步向他跑去。
    “你是来找我的吗?”她偏头瞧着他。
    他迟疑的目光从远去的计程车上收回来,看着倾容兴奋的笑脸。阳光好像都凝聚在她的眼瞳底,在这暗夜的星空中熠熠发亮。
    他宁愿相信,这一刻,她是快乐的。
    “你不是打算又像上次那样莫名其妙地走掉吧?”温倾容勾勾嘴唇,不满他的沉默。
    他意外地挑一挑眉,“你知道?”
    “你以为孟葶会帮你保守秘密吗?”她不屑地照他一眼,好像他有多笨似的。
    他听着,承认那一刻有丢心的感觉。
    仿佛自己所做一切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却依然还是那么渺小与卑微。
    他装作无所谓,笑道:“你欠我一个道谢,我今晚要是讨不回来,一定会失眠。所以非等到你不可。”
    单恋本身已经是可笑且可怜的行为了,他却不能给她造成任何负担。
    她还太小,太天真,除了忠于自己的直觉,好像什么都不懂。他怎么忍心因为自己的“喜欢”而打扰她纯洁的世界?
    不,他不能说,哪怕是最后的机会。
    “你不会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吧?”温倾容瞠大了眼。
    天!从他们分手到现在差不多也有四个多小时了,他居然还什么都没吃?
    “你、你到底在干吗?不会真怕长出小肚腩而节食吧?”她张口结舌。心里又气又急。
    其实,季天恩绝对有一副好身材,结实硬朗绝无一丝丝赘肉,这可是她亲眼所见哦。
    想到这里,她的脸颊莫名飞上了两抹燥热。
    “我才没有那么无聊。”他笑她,手指极自然地替她拨开散落在额前的几缕碎发。
    她心中无端一紧,窒住了呼吸。
    “今天晚上过得还愉快吧?”说了半天,此时才入正题。这是他最担心的,虽然说秦逍宇答应了他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但他还是惟恐她受了委屈。
    比如,刚才的计程车。
    她怎么会一个人坐计程车回家?
    逍宇呢?难道他并没有把她当成是他的责任?
    “当然。逍宇哥哥带我去吃了正宗的意大利面,真的好好吃。还有,那里的音乐也好好听,气氛也好浪漫。我从来不知道恋爱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子的。”她说得叽叽喳喳,然而眼神却飘忽不定。
    他原本应该高兴,可是,心里却分明有一种被排外的感觉。
    以前,她什么都跟他说,然而现在,她却有了自己的秘密。
    他一直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承受这一天的到来,可当真面对,才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一个需要信任与了解的男人。
    可是,在他明白这一切的时候,他已经错失。
    他没有理由不看着她挥霍她的青春,享受她的爱恋。
    没有理由。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他突来的沉默令她极度不安。难道,他看出了她的惶惑?知道她并不很快乐?
    然而,她却不能跟他说。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十一年前就已经作好的选择,是好,或是坏,总得她自己一个人去亲身体验。
    否则,她不会甘心。
    “当然有事。你没有请我吃饭,那么,能不能让我抱抱你?”她的疑问仿佛将他从沉思中拉醒过来。他看着她,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如同以往每一次一般,邪邪地,笑得有点狡猾,仿佛这个才是正常的他。
    “喂,你到底在说什么?”她脸一红,惊惺地后退。虽然明知道他在开玩笑,但,内心深处仿佛有一根弦,被他轻轻一触,便毫无征兆地绷紧了。
    他忽然大笑,心却一碎再碎。从没对谁这般用心过,而这一腔心思不过是秋季的黄花,是注定要零落了。
    “没事了,我先走了。”他带上头盔,用坚硬的壳将自己隔绝开来。
    望见他的身影在柏油路间逐渐缩小远去,她的一颗心陡然空落起来。
    忍不住追了两步,大声喊:“我明天请你吃早餐!”
    然而,他听不见了,他的背影——消失不见。
    她转身,慢慢向楼梯口走去。
    没有关系。
    她以为,明天,他们仍可以再见,今晚没有说出来的话,明天仍可以继续说下去。
    然而,她错了。
    等到她回头的时候,她却再也找不着他。
    她找不到他了。
    再也找不到。找不到。
    以往每一次,他都是在她最不经意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从不需要她去刻意地寻找,而现在,她愿意刻意去找的时候,他却不见了!
    “季天恩?你不知道吗?他请长假了。”他的同学这样告诉她。
    请长假?为什么?莫非是生病了?
    仿佛看出她的紧张,同学笑笑说:“听老师说,他是出去旅行去了。”
    旅行?
    他出去旅行?
    就这样走了?
    她直觉摇头。
    不可能,他从来没有跟她提过。
    就连昨晚,他也没有说。
    她记起他的欲言又止,心情蓦地跌落谷底,像塞了一团铅块般地难过。
    “不如,你去问隔壁班的秦逍宇吧。他们是好朋友,他应该知道得更详细。”那位同学好心地提醒她。
    她垂眸,定半晌,恍惚一笑,说:“谢谢。”
    从建筑大楼出来的时候,天上竟开始飘起了雪花,一大片一大片,游离在她的魂魄之外。她从来不知道,他竟然那么渴望着离开。
    而他,竟又选择了一种最残忍的方式——不告而别。
    她不由得恨了又恨,但她无力去争,因为他和她之间从来没有过任何承诺。
    只是萍水相逢,尔后萍水离散。
    就如那雪花,起初还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到最后,落于房梁,地面……最终化为流水,各自蒸发不见。
    从学校里晃出来,她也懒得去请假,随便搭上了一辆公车。
    天空如此陌生,街景如此陌生,她毫无方向感,只知道下了一辆车,又上了一辆车,莫非,他要的也就只是这样?
    这样没心没肝地走,没想到,清醒的时候,竟已停在秦逍宇的门前。
    她一怔,忽然搞不清楚,她想见的人究竟是谁?
    门,却在这时候蓦然开启。
    她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一步。
    逍宇哥哥这时候不应该还在学校里吗?
    然而,从门里出来的是一位穿着艳丽、全身挂满名牌的女人。
    “她是……”见她愣在门口,女人回头问屋里的那个人。
    秦逍宇探出头来,看她一眼,笑道:“她是我的朋友,跟天恩的关系也不错。”
    听到这话,女人多看了她两眼,笑一笑,没再说什么。
    朋友?天恩?
    这些字眼在温倾容的心里成倍地放大,震得她的耳膜嗡嗡直鸣。
    模糊中,她又听得那女人说:“小秦哪,这一次可真多亏了你。要不是天恩为了帮你,跟他爸爸提出条件,他也不可能答应我们毕业之后就回公司上班。”
    “哪里,是我应该谢谢伯父伯母才对。”
    原来,季天恩还向家里许下了这样的承诺!
    秦逍宇有意无意地瞟了呆怔在一边的温倾容一眼。
    “夫人,少爷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另外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毕恭毕敬地说道。
    夫人?原来,这个女人是季天恩的母亲?
    温倾容倏地瞠大了眼睛。
    心里有好多话,就要脱口问出来,然而,几次张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你有话要说?”季夫人仿佛有所觉,微笑着看她。
    问啦!
    你问呀。
    问季小子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然而,脱口而出的话竟是:“我没有想到伯母竟然这么年轻。”
    唉——
    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底深处那声悠长的叹息。
    “呵呵,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季夫人笑得一脸灿烂。她走近倾容,亲热地拍拍她的脸颊,“要什么时候,我们家天恩也像你那么会哄人开心就好了。”
    温倾容抿嘴一笑,“怕母你错了,季小子最可恶的地方就是那一张油腔滑调的嘴。”
    “是吗?”季夫人有些惊诧地张大了眼睛,“我还以为我们家天恩天生是锯了嘴的葫芦呢。”
    “不会呀,下次他回来的时候,伯母可以考考他,揪出他的真面目来。”她笑着,心里却紧张得凝紧了呼吸。
    下次回来。究竟是什么时候?
    “他呀——”季夫人笑着摇摇头。
    她这一生什么都顺遂,惟独对这个儿子,是有心无力。
    温倾容望着她勾画细致的眉眼,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在等待的这刹那,她感觉自己的心如注满了气体的球,在无限制地膨胀。
    “算了,不提他了。我们也该走了。”季夫人挥挥手,仿佛挥去了一片云彩,她转身向着秦逍宇说:“麻烦了你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伯母说哪里话,我和天恩是好朋友嘛。”
    “那我就不多说谢字了。”季夫人点点头,临走的时候,又对倾容展开一个慈和的笑容。
    “伯母慢走。”温倾容极为勉强地笑。失望的感觉如一根针,刺得心脏千疮百孔。
    “天恩一直想游遍全国,这一次,他说想尝尝梦想成真的滋味到底是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秦逍宇站到了她的身后。
    她茫然回过头来,看着他。
    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要知道,她最不想问的那个人便是他哪。
    “他玩够了自然就会回来,也许十天半月,也许三年五年。”他随随便便说一句。
    他知道,他比谁都清楚,她最希望听到的消息是什么,她最渴望知道的答案是什么。他全都了解。
    温倾容觉得好难堪。
    她怎么会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的?
    为什么?她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一个是可以这样毫无牵挂地走,一个是可以这样满不在乎地说。
    他们,他们究竟置她于何地?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掏空,感觉自己的气力好像水一样流逝。
    是的,水一样的感觉。
    那个如流水一般的男孩,就这样走出了她的视线?
    三年五年?
    他怎么可以走得这样无牵无挂?
    难道,他们不是朋友吗?
    难道,朋友不是应该坦诚相对吗?
    而他,竟然背离了这份友情。
    该死!他该死!
    在她那么信任他,需要他的时候,他竟然选择了逃避。
    她好失望,感觉好挫败。
    她握住了手掌,握得好紧。
    “容容……”秦逍宇欲言又止,她那哀伤的模样令他心惊。
    “不要再告诉我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她挺一挺脊背。
    好吧!走吧!
    如果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么,她也可以一样。
    就当做从来没有认识过他;就当做从来不曾有过这么一个朋友。
    她可以不跟任何人分享她的喜怒哀乐,她可以!
    那一天,她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秦家的。
    只记得,她一个人去银星听了一场音乐会,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当场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