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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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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初一,赶集的日子。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宋离却好辛苦,好虚弱,好想死!
    红叶——
    那个丫头,她一定是他命中的克星,他生来就是让她给折磨的。
    他垮着肩膀,站在集市中央,背上扛着绫罗绸缎,双手提着胭脂水粉,左肋夹着珠翠碧玉,右肩背着零食小吃。
    而那个始佳俑者,此刻,竟然又不知钻到哪里去了,人影不见。
    天哪!他怎么这么命苦!
    宋离望天翻个白眼。
    “耶!糖葫芦!”好不容易提着大包小包出现在他视线里的红叶一见卖糖葫芦的小贩,欢呼起来,将手中长的、短的、圆的、扁的……盒子一骨脑儿往宋离身上堆。
    “喂、喂。”宋离吓得连连后退。
    “好了好了,最后一串糖葫芦!”红叶笑眯眯地竖起一根手指,保证。
    “不行。”宋离咬牙。他呀,腿酸了、脚软了、手麻了、肩痛了,他才不要继续受她奴役。
    “就这样嘛,一串,一串就好喔。”红叶无视他的抗议,抬起他的手臂,将盒子稳稳堆在他臂肘间,摆摆手,蹦蹦跳跳地买糖葫芦去也。
    “你、你回来!”宋离嚷,气死了!
    她这一去,又不知到何年何月。
    想要追上去拉回她,脚才动,盒子一松,他吓得赶紧兜紧盒子,一动不敢动了。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他当时,是怎么会答应陪她一起逛集市的呢?
    宋离怄得快断气。
    “来,吃一口。”一根糖葫芦横贯他双眼,和着红叶甜腻如糯米软糕的声音,诱惑着他的唇舌。
    很好,这一次,她倒没食言。
    宋离抿紧唇,瞪她一眼,一脸的不甘不忿。
    “来嘛,尝一口,试一下嘛。很好吃的哦。”红叶绕着他转,手中糖葫芦忽高忽低,笑嘻嘻地闹他。
    “我讨厌吃糖葫芦!”宋离绷着脸,不看她。
    “你瞧,真的很好吃耶。”红叶眨眨跟,揍到他眼底,张开嘴,用细白的牙齿咬住糖葫芦,轻轻咬下去,红色的糖汁漫开来,沾在她那编贝细齿上,红的更红,白的更白。
    宋离注视着,不知怎地,觉得喉咙好干,心底有些烦躁。
    红叶盯着他的眼睛,仿佛生了刺,笑一笑,便扎一下他的心房,一直扎进他的心底,将他的魂魄定住了,动弹不得。
    他一时失了神。
    “怎么样?吃一口?”红叶斜脸,贴近他的耳朵。那低低的嗓音,充满着蛊惑,仿佛魔音穿脑般。
    不由自主地,宋离张嘴,咬住那半边糖葫芦。
    呀!真的好甜!
    那味道,甜而不腻,酸而不涩,由舌尖缓缓沁入心底,在心湖深处晕染成一片甜甜的水泽。
    从来不知道,糖葫芦也可以这么好吃。
    他在心里低低地叹。
    “是不是?我没骗你吧?”红叶掩嘴,得意地吃吃笑起来。
    宋离猛回神。
    糟!他又受她诱惑了。
    他心中懊恼,瞪住她狡猾的笑脸,“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这就回去了。”她笑嘻嘻,掉头走在他的前面。
    宋离怔一怔,认命地跟在她身后。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唇边的笑意却渐渐泛起来,泛滥成灾,眉梢眼角,心里心外,啊,乐得一塌糊涂!
    “你瞧那风车。”红叶嘴里含着糖葫芦,手上挥着糖葫芦,眼睛也闲着,她边吃边说,耶!忙死了。
    “不许瞧。”宏离眼角抽搐,赶紧制止。
    这该死的街道,这么长!这该死的人,这么多!那该死的红叶,这么闲!这该死的自己,这么没骨气!
    他痛恨死了!
    红叶撇撇嘴,不瞧就不瞧,反正跟他在一起,她早就没什么脾气了。
    她扭头,看着街道这边。
    “哗!好漂亮的小糖人!”红吃两眼放光。
    “不许看!”宋离急嚷。
    红叶已直直奔了过去。
    “不——”宋离瞪大了眼。
    来不及了,红叶手里抓起的已是相隔糖人三个摊位的首饰摊上的一支木钗。
    宋离猛翻白眼,无语问苍天。
    “咦、咦,这木钗真有趣。”红叶转动着手中别致轻巧的发钗,眼里凝着叹息。
    “姑娘真有眼光,这支木钗可是独一无二,人间少有的极品。”小贩见生意上门,极力吹嘘,“再配上姑娘的花容月貌,那就是连月里嫦娥也要闭……闭什么的。”好难啊,闭、闭什么呢?闭嘴?闭眼?
    “闭月。”红叶嘻嘻一笑。
    “对对对,就是那个连月亮也闭上的意思。嘿嘿。”月亮闭上了,那晚上还看得见吗?小贩搔搔头,笑得又尴尬又谄媚。
    “人间极品会在你这里卖?”宋离黑沉着一张脸。搞不清楚,自己干吗还要跟上来。
    “哪,你瞧那做工、那巧思,我敢打赌,绝不是普通工匠能做得出的。”小贩急得脸红脖子粗。
    “离哥哥,你瞧,这里还挂着一个小铃铛呢,好有意思。”红叶仰脸,冲他一笑。人间极品哦,这话好合她的心意。
    “你刚才不是已经买了好多金钗玉簪吗?”他气闷,提醒她。
    “那是送给湘湘的,这个——是我的。”红叶眯眼,将木钗捧到胸前,一脸占有的姿态。
    宋离看着她幸福的表情,一阵心悸。那亮晶晶的眼睛,红融融的脸颊,让他觉得好温暖,好可爱。
    好——
    冲动!
    “这个,我买了。”他用嘴驽驽红叶手中的木钗,觉得好有成就感,好有英雄气概。
    “真的?”红叶双瞳闪亮,像夜空中的明星。
    “这位公子真疼娘子,来来来,我给您包起来。”小贩接过木钗,眉开眼笑。
    娘子?
    宋离眨眼,再眨眨眼,被唬住了。
    红叶笑转过身去,双眸发亮,笑靥妍妍。
    忽然,对面摊子上的纱巾无风自动,掀起来,露出一张熟悉的圆脸,再然后,是一只手。
    她心中一沉,急急走了过去。
    宋离这边,放下盒子,一个叠一个,小心翼翼,再拿出钱袋,掏出十两银子,换过木钗,揣入怀中,再将叠起来的盒子在小贩的帮助下一个一个堆到臂上,大功告成!
    他微笑,他转头,他唤人:“红叶。”
    没人!没人?
    刹时,他怒气狂冒,头晕目眩。
    天哪!她、她、她……又不见了……
    “小福!你怎么还在这里?”红叶被小福拖着,避过人群,闪到僻静的巷道。
    “小姐,我……”站稳了,小福松开手,一脸着急。
    “我不是让你躲得远远的吗?”该死该死,要是被万剑山庄的人发现意图绑架湘湘的人是小福,那怎么得了?红叶直跳脚。
    “不是我,是……”小福挤眉弄眼,指手划脚。
    “是什么?”红叶皱眉,有些不耐烦。心中却蓦地电光一闪,直觉回头。
    她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站了一个人,锦衣紫袍,头戴铜面!
    那人站在那里,仿佛与生俱来,静静的,就像是这巷道的一部分,丝毫不觉突兀。然而,那样空寂的巷道却在突然之间变窄了,那么尖锐,充满着压迫。
    “爹!”红叶心里打了个突,随即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整个人欣喜雀跃无以名状,“爹,您什么时候来的?干吗跟女儿玩捉迷藏嘛。”红叶撒娇地抱着紫袍人的胳膊,那双带笑的眸子,亮如点漆,丢给小福一记警告的眼色。
    小福无辜地耸了耸肩。
    红叶偏侧了头,细细端详紫袍人的铜面,半晌,夸张地惊叹道:“咦?几个月没见,爹爹您又年轻好多了耶!”
    “哼。”紫袍人冷哼。
    “真的,上次那张脸,明明看起来比这张老嘛。”红叶乱扯,手指抚上铜面。
    紫袍人退一下,避开她的手指,轻斥:“没被人气死就好,哪里还谈得上年轻?”
    “呀!是谁那么大胆?敢气我爹爹?”红叶叉腰瞪眼,忽又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小福那丫头,说好要保护我的,自己又不知道跑哪里凉快去了。女儿这就去掀了她的皮,替爹您出气。”红叶嬉皮笑脸地道。
    小福满脸黑线。这又关她什么事了?
    紫袍人哼了一声,“你不用扯她,她也有份。”
    红叶吐吐舌头,笑,“那您把她带回去煎炒煮炸好了。”
    “你以为我不会吗?”紫袍人眼睛一翻,“若是你今日不跟我回去,那就是她的下场。”
    “什么嘛!”红叶噘起嘴来,“爹爹您欺负人!”老是拿小福威胁她。
    紫袍人不恼也不怒,缓声说道:“我不欺负你,我只是要你回去,这几个月来,你玩也玩够了,闹别扭也闹够了,难道不该回家了吗?”
    “我为什么要回去?”红叶急红了眼眶,“爹爹您一点也不疼女儿,巴不得早点将女儿赶出去,现下,干吗又来找我?”
    “我什么时候要赶你?”紫袍人愣一下。
    “不是吗?要女儿嫁那不务正业、风流成性的小王爷,那还不如一刀杀了女儿来得干净。”
    紫袍人听她说得坚决,蹙眉道:“有这么严重?”
    “当然。爹爹您是没有听过那小王爷在外的名声。女儿若是嫁给他,这一辈子岂不就毁了?”
    紫袍人失笑,“你一个小丫头,口没遮拦,说什么毁不毁的,你的一辈子,就那么容易毁掉吗?”
    红叶撇撇嘴,极为不屑,“反正,我是不要嫁那人就是了。”
    “也好,你不喜欢,那就算了。京城里的王孙贵胄多的是,也不差他那一个。”紫袍人叹了一声,口气明显缓和下来。
    “我为什么要嫁那些个王孙贵胄?王孙贵胄里又有几个成才的?”
    “你这是什么话?我看,西门府里那小子就不错。不过……”紫袍人说着,又摇摇头,道:“算了,还是看看再说,总要挑一个你满意的。”
    红叶眼珠一转,笑道:“现成就有一个女儿满意的,爹爹何苦再挑?”
    “哦?”紫袍人拉长了音调道,“是哪家哪户的小子这么有福气?”
    红叶抿着红唇,双眸含笑,一字一句道:“万——剑——山——”
    “不许!”紫袍人断然打断红叶的话语,“我不追究你这些天来的胡闹,你居然还敢在我面前提起那四个字?”
    他的声音霎时罩了一层寒霜。
    “爹!”红叶跺脚,“您不能拿您和万剑山庄的恩怨来反对我和离哥哥。”
    紫袍人瞳眸骤缩。
    红叶的母亲死得早,他和红叶相依为命十几载,对她宠爱异常,惯得她无法无天,任性妄为。红叶反对成婚,他倒不觉有何不妥,如今,当她像所有成年的女儿那样,亲昵地称呼另一个男子,大有与老父划清界限的意思时,却令他心中妒意横生。
    “这小子就是上次破坏五绝门任务的那个人?”紫袍人冷笑。
    若不是听得下属回报,他如何会想到女儿竟待在万剑山庄?
    “爹,”红叶心慌,“您想怎么样?”
    “跟五绝门作对的人,还能怎么样?”铜面上的眼睛,冷森森的,令人惊栗。
    “不……不可以,离哥哥是……”
    “红叶?!”一声怒吼打断他抖颤的话语。
    她倏地收口,瞪大了眼。
    巷子口的宋离,直直站在那里,歪歪斜斜地挂了满身大大小小的礼物,忙得满身尘,急得满额汗,那般虚弱、那般狼狈、那般焦急、那般怀疑、那般恼怒、那般心痛……
    红叶捂住嘴,无助得如失措的小孩。;
    怎么会这样?她头昏脑涨。事情严重失控,让她不知如何去挽回。
    “你就是那小子?”紫袍人冷眼旁观,心中已明白大半。
    宋离不答,却问:“你就是无恶不作的五绝门门主?”
    紫袍,铜面,如果还看不出来,他就是笨蛋了。
    不,他已经是笨蛋。
    他竟然不知道红叶是五绝门的人?他早就应该看出来的,如果红叶不是门主的女儿,她凭什么三言两语便打发掉五绝门的杀手?他早就应该看出来的。
    没错!他、他就是个大笨蛋。
    宋离猛摇头,身上大大小小的礼物滑下来,散落一地。
    他真笨,他居然还愚蠢到做她的苦力,甚至还甘之如饴。
    他觉得好累好累,除了累,还有一种虚弱无力的感觉。
    宋离的眼睛,缓缓抬起,第一次正视红叶的眼睛。
    “离哥哥,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红叶的心沉下去,面对宋离复杂的目光,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她急走一步,却被紫袍人一把捉住手臂,拉到身后。
    “我就是五绝门主,红叶是我的女儿。”
    宋离心中绞痛,脸上的线条益发僵硬。
    紫袍人充满鄙夷的眼凝视着他,“原本我是想杀了你,不过,我女儿既然看上了你,我不给她一个机会,她大概会恨我—辈子。”他顿一顿,继续说:“你听好了,明年立秋是她的生日,也是她娘亲的忌日,若是那一日,你亲自到她娘灵前来求亲,我或许会将红叶许配给你。”
    爹同意了,爹真的同意了。
    红叶喜极,却也苦极。泪滴下来,心底缓缓涌动着一股隐隐的疼痛和恐惧。她闭上眼,竟然没有勇气去听宋离的回答。
    一阵杀死人的沉默。
    半晌,宋离不说去,也不说不去,只倔强地昂一昂头,道:“下次遇到五绝门的人,我还是会和以前一样。”
    紫袍人说不杀他,他也饶他一次,大家两不相欠。
    说完这句,他也不看红叶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红叶瞪着他的背影,脸色煞白。
    总是这样,他总是这样走出她的视线。
    莫非,这也是命?
    她抿紧唇,头一回失去了自信。
    无论你是快乐还是忧愁,无论你慨叹光阴似箭,还是觉得度日如年,日子总是那么若无其事地过去了。
    转眼,秋去——冬来——冬已残。
    当第一缕春风吹开冻结的湖面,当第一枝迎春绽放娇颜时,万湘湘的婚事也紧锣密鼓,如火如荼地筹备了起来。
    南北什货快马传送,红联喜帖如雪片纷飞,万剑山庄的高楼堂阁、长亭曲桥,趁此机会都大肆整修了一番,另外还新建了一座迎宾楼,准备接待前来道贺的各路旧友新朋。
    山庄里里外外,焕然一新,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息。
    紧跟着,婚期就到了。
    三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万剑山庄贺客盈门,鼓乐声声。放眼望去尽是彩绸喜帐,人影幢幢。
    “小姐,您听,外面真热闹。”四儿一边整着小姐头上繁复的头饰,一边喜滋滋地说。
    “是呀是呀,听说来了好多人呢。少林、武当、峨眉……还有还有,”小丫环数得兴奋,“就连一向不理江湖中事的西门府都派人来了。”
    “嘿,那还不是因为咱们姑爷是天下第一剑吗?”四儿将最后一朵珠花扶扶正,喜道:“好啦好啦,新娘子打扮好啦。”
    万湘湘抬眸,望着镜中那脂颊梅妆,端丽明艳的娇容,恍惚失了神。
    这一切都太美、太好了,美好得像是一场梦般,感觉不到真实。
    她伸出手来,擦擦有些模糊的镜面。
    一颗心患得患失,似喜悦,又不是喜悦;似担忧,又不是担忧。细细分辨,却又没有,只是那么惶惶然期待着、隐隐然不安着……
    “小姐真——”敲门声打断了四儿的赞叹。
    她含笑转身开门,怔一怔,又急急走出去,再转身,带上了房门。
    这举动透着古怪,湘湘蹙眉。门外刻意压低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清楚,让她更添一抹焦躁。
    她站起来,倏地拉开房门。
    那小丫环见了她,明显地吓了一跳,慌忙福一福,逃一般跑远了。
    “怎么回事?”她望着神色大变的四儿,平静地问。
    “小、小姐……”伶俐的四儿此刻结结巴巴,“大、大……姑……姑爷……”
    “萧大哥怎么了?”湘湘眉心突跳。藏在心中的不安感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他、他不见了。”四儿摊着手,仍然无法从这个震惊中回过神来。
    萧大哥——
    不见了?
    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何会不见?
    湘湘扶着门框的手微微发抖,越抖越厉害,最后,连抓紧了门框也没有用,因为她全身上下都在颤抖。
    “小姐,您没事吧?”四儿慌了神,声音里带着哭腔。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湘湘将额头抵住门框,感觉好虚弱,似乎要崩溃。那不祥的预感终于验应了。
    她说呢,老天爷怎么肯让她轻易如愿?
    “听说,是半个多月前发现的,老爷暗中派了不少人出去找,也没有消息。”
    “老爷现在在哪?”湘湘抬头,慢慢松开抓紧门框的手指,那过分平静的表情像下了一场雪般,凝满冰霜。
    “在静室。”四儿小心翼翼地开口。
    湘湘点点头,也不换装,绕着僻静处疾步向静室走去。
    静静的一丛屋宇掩映在锋竹绿林之中。
    一向紧闭的屋门洞开着,从这里望过去,恰好可以看见父亲盛怒的容颜。
    湘湘略顿一顿,反而不急着出去了,悄悄隐在一颗树后。
    “你跟问儿感情好,却也不能纵容得他无法无天。他要溜出去玩,你便为他砌词遮掩。如今,他一个撒手不管、背信弃义,你又如何?你能怎么办?这个烂摊子,你怎么收拾得了吗?”万尚义双眉耸动,怒不可遏。
    半个月前,若不是他执意要萧问出关准备成亲事宜,他还不知道,这个令他引以为傲的徒弟是多么胆大妄为,罪行滔天。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问儿在勤修武功。
    他为他另辟静室,不让任何人来打扰他,为他创造最好的条件,然而,他竟然是在欺骗自己?
    甚至,连那个最最老实、最最听话、最最正直、最最令他放心的弟子宋离,也沦为问儿的帮凶。
    这怎不令他羞愤异常,恼怒异常?
    “对不起,师父。”宋离低头,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错了,否则,怎可能是这样的结局?
    但,究竟错在哪里?他却又寻不出半点头绪。
    一切都乱了,乱了套。
    “对不起?你对不起的人多了。你不是那么肯定地说,那臭小子今天一定会赶回来的吗?现在,人呢?人在哪里?”万尚义握紧双拳,激动难抑。
    若是……若是他能早一点发现此事,断不可能如此盲目地举行婚礼。
    而今,帖子也下了,该来的不该来的人全都来了,这件丑事若遮掩不过去,全山庄顿成笑柄,叫他以后还有何面目在江湖立足?叫湘湘还怎么出门见人?
    万尚义面色转黑,阴云密布。
    “师父,大师兄不是这样的人,他、他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宋离不信,不信大师兄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
    “出了问题?怎么可能?”万尚义负手踱步,“若他不是存心逃婚,就算他伤重难以赶回,也会想办法派人送个信来。若是他已死,死于谁手?武林中又怎会如此平静?”
    这样显而易见的事实,由不得他不信。
    宋离心中茫然。
    若他早料到今日这局面,说什么也不会让大师兄离开了。
    而今,事已至此,虽不是自己一手造成,但终究也是推波助澜。
    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他抬头。
    屋外,灿烂烂的日光经过丛丛密林,黯淡了光影。那一线线晕黄,看起来不觉温暖,倒似苍凉。
    这一刹,不知为何,他竟特别渴望见到红叶那张璀璨无瑕,尽情欢笑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