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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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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蕙姐,你总算回来了!」办公室的秘书小妹一瞧见她,如获救兵般欣喜。
    「发生什么事了?」施明蕙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略感疲倦。
    「总裁找不到你,刚才在发脾气呢。」小妹耸耸肩。
    「你怎么知道他发脾气是因为找不到我?」
    「唉呀,谁都知道总裁离不开明蕙姐,别人泡的茶他根本不喝。」小妹笑。
    「真的?」施明蕙心里有一丝淡淡的慰藉——如今,也只能比别人嘴里猜度她对他的重要,得到这一点点慰藉了。
    短短两年时间,她从那个不会泡茶的菜鸟新人变成了今天的「明蕙姐」,公司上下无不惟她马首是瞻,因为大家都知道她与总裁的亲密关系。
    那些指责他的流言蜚语自然也会波及她,她时常可以感到人们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
    不过她并不介意,暗暗对自己说:做人不能太贪心,成为了他的情妇,总不至于还奢望别人把她当圣女吧?
    她只希望与他之间真如外人所描述的那样亲密,希望自己能成为一只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的狐狸精……然而,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对他而言,她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明蕙姐……」秘书小妹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从沈思中抬眸。
    「呃……总裁有一所旧宅子,你知道吧?」
    「知道啊。」是他与前妻从前居住那所宅子吧?自从那女人去逝后,宅子便空着,一直空到现在——他不想卖,出过人命也卖不去。
    「那所宅子昨天水管暴裂,水都流到院子里去了,邻居打电话到我们公司,要求及时修理,否则就报警了。」
    「那就雇一个水电工去修理好了。」
    「可是总裁好像仍然很在乎那所旧居,执意要派一个秘书去监工……」
    「派你去,对不对?」施明蕙此刻猜到了三分。
    「明蕙姐,你好聪明,」秘书小妹吐吐舌头,一副撒娇的口吻,「可不可以派别人去呀?我今天晚上要去见男朋友的父母,那个地方那么远,我怕赶不回来……而且那里死过人,我有点怕。」
    「好啦,我会另外派人去的,你安心跟男朋友回家吃饭吧!」无可奈何地笑。
    不知为何,现在一看见到了谈婚论嫁阶段的女孩子就特别羡慕,能帮助她们就尽量帮忙,似乎想从她们身上弥补自己内心的遗憾。
    「明蕙姐,你好好哦!」秘书小妹大乐,想凑近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而,她却把身子一偏,避开了。自从做了他的情妇,她就有意无意地与正常世界的人保持一段疏离的距离,看似孤高,实是自卑。
    「既然总裁刚才找我,我得去听听有什么吩咐。」不顾秘书小妹的愣怔,她敲了敲总裁室的门,未待回答快步走了进去。
    阳光洒在姜逸风的桌前,他正单手撑着额小睡。他睡着的时候总喜欢皱着眉,仿佛现实中有太重的包袱,即使在梦里也甩不掉,让旁观者十分心疼。
    施明蕙一阵难过,禁不住俯下身子,轻轻贴面拥着他,把自己当成一张替他暖身的棉被。
    「你是怎么成为他的情妇的?」之前雪儿如此问她。
    这个问题,得从三年前说起。
    那时,公司上下都发现她做事认真勤快,而且比较好欺负,所以有什么不想干的活都大胆地丢给她。
    有一天晚上,某位秘书前辈忽然打电话给她,说有一份紧急重要的文件要她送到总裁家。
    当时天色已晚,外面大有暴雨将至的预兆,她没有多说什么,便接下了这份吃苦的差事。
    其实,她心里早就想看看姜逸风的家,想看看他日常生活的样子,所以才会如此不辞辛苦——她的傻或许正巧是她的心机所在。
    敲门的时候,大雨开始下了,他打开门瞧见了她沾满晶莹雨滴的脸,不觉一怔。
    「怎么是你?」姜逸风蹙眉,「赵秘书呢?」
    「赵大哥家里有急事,所以派我来了。」她编了个谎话。
    「真是的,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独自跑来呢?外面还下着雨……」她以为他接了文件便会立刻打发她走,然而他没有,「进来喝杯热茶吧,小心着凉了。」
    「哦。」低了低头,她心中一阵窃喜,趁他没有后悔之际,赶快步入屋内。
    本以为总裁的家一定富丽堂皇,没想到竟十分简朴,甚至有些凌乱。他自堆满东西的沙发上拿起西装,顺手往地上一扔,搁出一个空位子,仍旧用命令的口吻道,「坐吧!」
    施明蕙不觉有些好笑,并没有照他的吩咐乖乖坐下,反而动手帮他收拾起屋子来。
    「你这是干什么?」姜逸风吃了一惊,连忙阻止,「不,不用你做这些……」
    「员工帮老板打扫一下屋子是应该的,」她推开他的手,「如果总裁您实在觉得过意不去,这个月给我加点薪水好了!」
    正笑着,话语忽然凝在唇间,因为,她看到了一件不该看到的东西。
    「啊!」施明蕙忍不住大叫,捂上眼睛。
    「叫你不要乱动单身汉的屋子,你不听话,现在知错了吧?」姜逸风呵呵笑,将那件东西纳入手中。
    「这……」她双唇哆嗦,却仍要逞强,「其实这也没有什么,这种杂志我以前也看过。」
    「你见过?」他眉一挑。
    「对呀,」故作镇静,「《花花公子》杂志嘛,我小时候就见过了,我哥哥也经常看的!」
    「小姐,你过时了,《花花公子》现在已经没什么看头了,这本可劲爆多了!」姜逸风忍俊不禁。
    「有多劲爆呀?」她把头抬得高高地,以示自己并不胆怯,「让我看看!」
    说着,从他手里夺过那不良刊物,像女教师审视学生的课外读物,满脸严肃地一页页翻看。
    哇……这个的确比较劲爆,看得她心惊肉跳,额间禁不住落下涔涔汗水。但她强忍住双颊的羞红,默默翻到了最后一眼,然后将杂志一扔,用一种不屑的口吻说,「还好吧,这种东西都差不多。」
    「嘴硬的小女孩!」他摇摇头,完全不相信她的话就是她的真实所想。
    「奇怪,你们男人为什么都喜欢看这类东西呢?」她打算用一种探讨科学的语气来掩盖自己的难堪。
    「这句话可以回去问问你哥哥。」
    「我哥那时候是因为没有女朋友,所以才……哼,他现在再看这类东西试试,一定会被我嫂子打个半死!」
    「我现在也没有女朋友,所以有理由看这些。」姜逸风耸耸肩。
    「骗人!」施明蕙一愣,「总裁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我太太的事你也听说了吧?」他苦笑,「现在还有哪个女人敢接近我?」
    此语一出,她哑口无言。
    英俊绝伦、富可敌国的总裁外表风光无比,没想到,剥开光鲜的伪装,竟是如此孤独可怜的一个人……施明蕙只觉得此时此刻心里涌起一片苦涩的汪洋,弥漫着无边无际的同情。
    「有,当然有人敢接近你!」激动的话语冲口而出。
    「谁?」他自嘲地笑。
    「我。」施明蕙不明白这一刹那她为何竟如此勇敢,道出石破天惊的答案。
    他似被吓住,沉默了好长时间才清清嗓子道,「傻瓜,你在说什么呀……」
    「其实今晚赵大哥并没有偷懒,是我求他把送文件的差事让给我的,」她索性撒谎,「这样我可以接近你!」
    「你……」姜逸风退后一步,直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像你这样一个年轻美好的女孩子,为什么不去交一个正正经经的男朋友?」
    「难道你不正经吗?」她努力微笑。
    「我太太的事你也听说了吧?」他仍旧重复那一句话,「像我这样的人,没有资格跟你这样清纯的女孩子交往……」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她抓住他的手,搁到自己的颊边,闭上双眼,「喜欢上你已经好久了。」
    「你根本不了解我!」他轻轻一挣。
    「我无需了解。」她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借口,使自己此刻的举动不至于那么突兀。
    「什么?」他不解。
    「你知道现在很多女孩子都希望找一个总裁做靠山吗?我就是她们中的一个。」她抬头盯着他的眸子,「我喜欢你——有钱的你。」
    「什么?」他心中的悸动一波三折。
    「你寂寞的时候可以悄悄来找我。」
    「把你当成情妇?」他轻轻开口。
    「对。」明确地点了点头。
    呵,情妇,一个并不新鲜的名词,落在她的身上却如此怪异,几分钟之前,她可能都不会把自己和这个词联想起来。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换成别的说法,他一定不会接受她,惟有扮演一个爱慕虚荣的堕落女子,才有可能留在他身边。
    「施小姐,」他对她的称呼立刻变了,「我记得你的家境并不贫寒……」
    「姜先生,」她回答,「日本那些从事援助交际的女学生家境也并不一定贫寒。」
    「为什么?」他低喃,满眼迷茫,「我真的不懂……」
    「比如我想要一个LV樱桃包,但现在赚的薪水不够买,父母亲也不可能给我钱,这时候我就要找一个可以帮助我的人。当然了,如果你肯无条件送我,我当然乐意,但世界上应该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吧?」她耸耸肩,故作轻佻。
    「那你可以等以后赚够了钱再买呀!」
    「天啊,那要等到多少年以后?那时候我都老了,还要这些花俏的东西干么?」
    他完全呆住,无言以对。
    「好了,给你一些时间考虑考虑,想好了就来找我,反正你随时可以找到我,」她转身打开他家大门,「我可以保证——跟我交往总比你独自对着一迭色情杂志要开心!」
    他没有回答,她也不打算马上听他的回答。
    外面仍旧大雨倾盆,她一阵小跑,穿过雨帘。心像鼓点「咚咚咚」地敲打,跑到公车站的那一霎,双脚一软,跌倒在泥泞里。
    先前一直在强作镇定演戏,此刻戏已演完,整个身子也耗尽了气力,变得如同这泥泞一样软。
    接下来的几天,她感冒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他一直没有给她答案,但她心里隐隐感到,他不会拒绝她,因为好几次她在打喷嚏之际,都可以无意中瞥见他关切的目光。
    果然,几天以后的一个傍晚,她下班搭乘电梯的时候,恰巧他也走了进来,狭窄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可以听到他略微急促的呼吸,猜测他大概有话要对她说。
    但她猜错了,他没有说话,只是猛然将她推到角落里,狠狠地抱住她……吻她。
    本已头昏的她更加眩晕,本已鼻塞的她更觉窒息。这个吻使她如此难受,却让她的一颗心快乐得快要飞出来。
    「我感冒了……」她喘息着,低低地道。
    「我们去买LV樱桃包。」他用同样低哑的声音回答。
    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从此以后,她便代替了那些色情杂志,成为了这个世界上他的陪伴和慰藉——他的情妇。
    「什么时候回来的?」
    怀中的躯体动了一动,不悦的问话忽然传来,施明蕙不由从回忆中清醒。
    姜逸风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侧睨她。
    「回来好一会儿了,」施明蕙微笑,「看你睡着了,就没有叫你。」
    「我不是说过吗,在公司不要这样亲昵,」他一把将她推开,「被别人看见不好。」
    「我是怕你着凉。」她尴尬地退后两步。
    「之前你去哪里了?」他似有不悦。
    「我今天有事,已经向人事部请过假了……」
    「小姐,不要忘记你是我的秘书,原则上是否应该先通知我一声?」
    「知道啦,人家下回不敢这样了。」她换了撒娇的口吻,「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你到底去哪里了?」他似乎真的很在乎她的行踪。
    「唔……」总不至于告诉他自己去找心理医生分析他们之间的爱情吧?干脆跟他开个玩笑好了,「去跟人相亲。」
    「相亲?」他一怔,大吼。
    「对呀,家里人安排的,不去不太好。」吐吐舌头。
    「是么?」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控,马上恢复平淡的语调,「那很好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给自己找个归属了……」
    「对方人长得满帅的,性格也很好,」她继续逗他,「只可惜不如你有钱。」
    「小姐,你就知足吧,」他避开她的目光,「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女,能嫁就嫁了。」
    「我可不可以嫁给他之后照旧当你的情妇?」施明蕙嘻嘻笑,「这样又有老公、又有钱花,十全十美了!」
    「你以为你未来的老公会同意?」他敲了一记她的脑袋。
    我希望你不同意!她心里嘀咕。
    「晚上一起吃饭吧。」他似无意向她提起。
    「唉呀,晚上不行呀!」她摇头。
    「怎么了?」
    「我约了那个人一起吃晚饭。」
    「什么?」姜逸风差点儿跳起来,「刚刚才跟他见完面,这么快又要一起吃晚饭?」
    「趁热打铁嘛!」施明蕙窃笑,「之前看他对我依依不舍的样子,只好答应晚上再见面喽!我们还满多话题可聊的!」
    「那你就去吧!」他忍不住终于发火,「我现在就放你假!你可以下班了!」
    「多谢总裁!」他生气的样子让她十分开心。
    哈,其实她哪儿有什么相亲的对象,晚上她是要代替秘书小妹去他的旧宅做监工。如同当年想瞧瞧他家居生活的模样,她也一直想看看他与前妻的爱巢。
    为了报复他这些年来对她的忽冷忽热,她才编了刚才的谎话气气他,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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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什么,她从小就向往客厅里有壁炉的房子,觉得在大雨的夜里坐在熊熊燃烧的炉火边,静静读一本书,或者与心爱的人促膝长谈,是人生之中最温馨美妙的时刻。
    只是没想到,当她亲眼看到这样一栋房子时,却没有一丝欣喜。因为,这-是逸风与他前妻杨佩云的爱巢。
    或许因为长久无人居住的缘故,房子-弥漫著一股霉味,再加上前日被水浸湿的地板,更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工人已经将水管修理完毕,催著要工钱,施明蕙付了钱把他打发走以後,自己却没有马上离开,反而沿著吱吱作响的楼梯步上二楼,来一次「鬼屋探险」。
    家具被巨大的白布蒙著,她看不清屋内的摆设,只觉得这是一栋色调冷淡的房子。拉开窗帘,可以看到院子-种著古朴的玉兰树,倘若到了花开的季节,玉兰的幽香飘进室内,定显得这-更加清冷。
    屋于的格调代表著主人的品味,她虽然没见过杨佩云的照片,这时却可以大概猜到她是怎样的人。
    施明蕙推开一扇门,双人床呈现在眼前。这-……便是他们的卧室吧!
    心中泛起微酸,她缓缓走进卧室-,在那床边站定。
    仿佛有一股魔力在驱使,她无意识地将罩在床上的白布一掀,飞扬的灰尘害得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眼泪也被刺激出来了。
    白布下,仍旧保留著当年的床单、被子、枕头,清一色的蓝,上面还有隐约的花纹。那花纹十分抽象,似流云,又似凤凰的尾。
    据说,杨佩云就是死在这张床上。施明蕙的心不禁抽搐了下。
    幸好,床上并没有血迹,很明显的,事後佣人已经将惨剧发生时的床单被褥换掉了。
    她忽然想尝试一下躺在这张床上的感觉。呵,做情妇的大都梦想取代正妻的位子吧?她当然也不可免俗。
    心尖颤抖著,她一闭眼,壮著胆躺了下去。
    床单是棉质的,本来应该很舒服,但经年累月没人使用,无奈避不开那陈年的霉味,一直钻进她鼻子的最深处。
    他们从前在这张床上一定很恩爱吧!杨佩云死的时候,躺在这张床上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不不不,她勒令自己不去想这些难堪的问题,立刻坐起来,深深喘息。
    这才发现,屋子的某面墙壁颇为特别,它并非平滑的,而是刻著浮雕。
    浮雕仿欧洲古典绘画,勾勒出一群长著翅膀的天使。为首的天使眼睛晶莹清澈,分明是一对蓝宝石制成。
    施明蕙不由得感到新奇,跳下床,伸手去触碰其中一只「蓝眼睛」。
    这一碰,却听见「砰」的一声,墙竟然裂开了,把她吓了一跳。
    怔愣半晌,她才恍然明白,原来这墙中嵌有暗格,那「蓝眼晴」便是机关所在,只要轻轻一按,暗格便自动弹现出来。
    有钱人家设有这样的机关并不奇怪,一般是用来存放珠宝之类的贵重物品,但令施明蕙惊奇的是,这房子荒废了这么久,暗格中却仍留有一只丝绒匣子。
    为什么逸风不把它拿走呢?这-面装了什么?
    好奇心驱使她将匣子取出,轻轻打开。
    匣子没有上锁,很容易便打开了,只见一本日记躺在其中。
    日记?谁的日记?逸风的……抑或他太太的?
    信手翻了一页,只一页,她便明白这本日记属於那个去世的女子所有。
    她明白偷看别人的日记是不礼貌的行为,但这留下的只字片语是否可以揭露对方自杀的真正原因呢?
    施明蕙一边说服著自己,一边定睛浏览。日记上字迹娟秀清晰,将主人的内心世界一字一句记录下来——
    认识逸风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小时候,父亲患病去世、母亲好赌,常常把家用输在牌桌上,我能活下来,真是一个奇迹。
    虽然没有饿死,但想像别的小女孩一样幸福是不可能的,比如,我连一个洋娃娃都没有。
    那时,班上的女同学人人手-都有个芭比娃娃,她们常帮娃娃换新衣服,而那些色彩缤纷的小衣服,常令她们玩得不亦乐乎,她们还经常开所谓的「选美大赛」,比谁的娃娃打扮得最漂亮。
    我很羡慕她们,却没有资格参加她们的游戏。不过,我也有自己的乐趣,因为我会绘制一种纸娃娃,再用月历纸剪出各式纸衣裙,给纸娃娃穿上。
    为了收集花花绿绿的月历纸,我经常去翻邻居的垃圾桶,遇见好心的邻居,会施舍我一些,我还攒下早餐钱买绘画用的彩笔,没吃早餐的我,上课时常常饿得胃疼。从国小到高中,我一直沉浸在这个游戏中,不能自拔,直到考大学时才被迫终止。
    纸娃娃和纸衣裙被我珍藏在一个大铁盒-,结婚後也舍不得扔掉,一次被逸风偶尔发现,以为他会笑话我,但他并没有。他听我说起小时候的故事,越听表情越深沉,一言不发。
    半个月後,他从日本给我带回了一份礼物——价值不菲的SD娃娃。
    这种娃娃有点像芭比,不过比芭比更漂亮。令我惊叹之处在於娃娃的眼珠、头发、手脚皆可更换,一下变成东方美女,一下变成西洋公主,甚至可以从女生变成男生。
    逸风对待这个SD娃娃,就像对待我们的女儿,他会陪我逛商店买布料,熬夜看著我帮娃娃做衣服,他还亲手用数位相机拍下照片,将娃娃打扮後的美丽模样放在网路上供人欣赏。他还说,我有服装设计的天赋,应该到巴黎去学习……
    认识逸风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我常常想,到底世界上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把跟他相处的开心时刻收集起来,让它们成为永恒……
    从来没有偷看过别人的日记,没想到一看之下,竟如此著迷,让人想一口气读完。
    杨佩云并没有很好的文采,但一字一句却那样惊心动魄,叩击著她的胸膛。
    「铃……叮铃铃……」
    无奈这时手机响了,她只得放下日记本。
    「喂,你现在在哪-?」居然传来姜逸风的声音。
    像做小偷被人当场抓住,她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回答,「在……在家……你找我干么?」
    「这么早就回家了?」他似乎有点意外。
    「不回家去哪-?」她尽量隐瞒自己此刻的真实所在。
    「你今晚不是要跟那个家伙约会的吗?」他轻哼一声。
    「嗄?哪个家伙?」此言一出,施明蕙便想了起来,心情不由得一松,笑了出来,「哦,那个跟我相亲的家伙呀!」
    他不说,她早就忘记白天编的谎言了。
    「他临时有事,约会改期了。」她继续逗他,「你找我有什么事呀?不会是因为放心不下,所以打电话来追踪吧?」
    「你跟别人约会关我什么鬼事?」他恼怒,「我找你是因为我的车胎爆了,让你找个人来接我。」
    「车胎爆了?在哪儿爆的?你没有後备车胎吗?」
    「爆在我回家的半路上,就是阳光百货公司旁边!我当然没有後备车胎,否则找你干么?!」
    「那么总裁,你可以坐计程车回家呀!」
    「我从来不带现金,只有卡。」
    「现在应该有刷卡的计程车吧?」
    「有吗?施明蕙,你少骗我这种从来不搭计程车的人,赶快给我过来!」姜逸风语气满是不悦,不等她回答就挂断电话。
    嘻嘻,到底是要她找个人去接他,还是要她亲自去接呀?前言不搭後语,自相矛盾!分明心-吃醋,找藉口破坏她的「约会」却偏偏不肯承认,哼,这个嘴硬的家伙!
    施明蕙心中一阵窃喜,将那本日记塞进包包-,飞速赶到他之前说的地点。
    车才刚停,她便意识到这并非一场单纯的爆胎事件,看那热闹的围观人群和吵嚷的声音,她知道他大概遇到麻烦了。
    一个中年妇女正指著他的鼻子大声叫骂,把世界上所有难听的话都骂遍了。
    类似的话,她曾经听过,那中年妇女的胖胖身影,她也曾见过。那人便是姜逸风死去妻子的母亲。
    五年多前,她刚刚进入飞腾集团工作的时候,这位杨太太经常冲到逸风的办公室闹事,弄得公司上下鸡犬不宁的。後来,她不常来了,据说是逸风给了她一大笔钱,但有时候在街上碰到,她仍是不忘找他碴。
    看起来今天逸风很倒楣,又巧遇了这位杨太太,那铁定又有一场闹剧了。
    「这位太太,你把人家的车胎都弄破了,到底还想怎么样?」
    看,员警都来劝解了。
    「我女儿是死在他手上的,弄破他一个轮胎,难道要抓我去坐牢?」杨太太大声嚷著。
    「太太,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但你在这-吵吵闹闹地堵塞交通,我有权力请你跟我回警察局……」
    「员警很了不起吗?我看你是被他买通了吧!放著我女儿的命案不去管,却在这-管一个轮胎?大家快来看呀,员警被有钱人收买了,欺负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寡母啊!」杨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起来。
    「你……」那员警有理难辩,气得说不出话来。
    「妈,你不要这样……」姜逸风上前想扶她起来,却被她一巴掌打在脸上。
    「呸,谁是你妈?你这个杀人凶手,还我家佩云的命来!」杨太太抓住他西装的一角,拚命拉扯。
    「总裁!」施明蕙推开人群,疾步走到他们面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杨太太抬头看到她,顿时跳起来,「好啊,你这狐狸精也来了!」
    「这位太太,你说什么?」她不禁一怔。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放开姜逸风,杨太太跳了起来,改换揪住她的衣领,「你这狐狸精,勾引这臭男人,害死我的女儿,哼,只要我有一口气在,绝不会放过你们这对狗男女的!」
    「妈——」姜逸风再也忍受不了,一把将她推开,「这是我的下属,请你尊重她一点!」
    「下属?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来,你都跟这女人鬼混在一起,否则她升职会升得那么快?你们公司的人都告诉我了!」杨太太气呼呼道。
    公司的人?呵,看来世人对奸夫淫妇都抱著相同的敌视态度,就算杨太太平素如何讨人厌,大家仍愿意与她结成同一阵线。
    「妈,你最近过得好不好?」姜逸风忽然低声说:「有没有去打牌?」
    「什么?」杨太太没料到他会转换话题而怔愣住。
    「妈,我平时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孝顺您,这户头-还有些钱,你提出来去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吧,」他从皮夹-抽出张金融卡塞入她手中,并告知密码,「真是对不起了。」
    又是这一招?施明蕙不觉暗中叹气。每一次只要杨太太上门大吵大闹,逸风都会用这一招使她暂时平静。谁都明白,这是一个无底洞,这辈子他填都填不完的。
    「你不要以为区区这一点钱就可以收买我!」杨太太轻哼。
    最近欠钱花用,原本还想到他家堵人,大闹一场才能得逞说,多亏她眼尖,在半路上认出他的车来。
    「妈,我当然明白。我欠你的,大概永远也还不清了。」他一语双关地答。
    「唉,我今天也累了,懒得再跟你吵了,」蛮横的人终於肯撤兵,「你不要以为我是贪图你这些钱哦,哼,谁知道你这张卡提不提得出钱来呀!」
    说著,扭动肥胖的身躯,她挥手叫了辆计程车坐上,扬长而去。
    「你没事吧?」姜逸风立刻转身,紧张地望著施明蕙。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才对,被打的人是你啊!」她心疼地抚上他的脸庞,看他颊上那几道五指印渐渐变深。
    围观的人群散去,员警帮他们把爆胎的车子安顿好之後也离开了。他静静地牵起她的手,似没有目的地沿著街边散步,伴著清淡的月光。
    「你怎么那么倒楣,又遇到那位太太了?」她随意地问。
    「她看到我进百货公司买东西,就趁我回来前,找了把尖刀把车胎戳破……」他笑著摇头,「都怪我,不该撒谎,结果遭报应了。」
    「撒谎?」她不解。
    「对啊,」他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并不知道车胎破了……」
    「哦!」施明蕙恍然大悟,忍俊不禁,「原来你是骗我来见你,谁知道车胎真的遭了殃!呵呵,看你以後还敢下敢诅咒它!」
    「如果知道会遇到她,我死也不会叫你来的。」他伸手扯乎她被杨太太弄皱的衣领。
    「逸风……」她心尖一颤,靠入他的怀中。
    好难得,难得他如此真情流露,让她感到他对她的紧张、对她的好。真该感谢那位杨太太无意的帮忙。
    「小姐,矜持一点,这是在大街上。」他退後一步地想推开她。
    「怕什么?」她搂住他执意不放,「要丢的脸刚才已经丢尽了,我要抱你,就是要抱你!现在,马上!」
    已近深夜,街上的人潮已渐稀少。他僵持片刻,终於伸出双臂,环抱住她。
    好温暖……没想到在大街上做这种「不要脸」的事,居然能让她如此开心!呵呵,她真的堕落了。
    对了,该不该把杨佩云的日记拿出来给他呢?不知道他看过没有……但,好不容易才有这样温馨的时刻,她真的不想打断。
    算了,改天再说吧!这一刻,他是属於她的,谁也夺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