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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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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好几天,姜逸风都没有理她,若非公事上的牵扯,他大概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施明蕙面临著前所未有的心烦意乱,做事频频出错,闲下来的时候便六神出窍一般,只知道坐在桌前发呆。
    「明蕙姊!」这一日,她正在神游,秘书小妹上前打扰,「有人送了份礼物给总裁,你看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她一怔,「当然要先给总裁过目喽!」
    「我去交给他呀?」
    「这种小事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吧?」施明蕙不解秘书小妹今天反常的行为。
    「明蕙姊,你最近都不太愿意进总裁的办公室……你们是不是吵架了?」秘书小妹不怕死地问。
    哈,原来是来打听八卦的!她不由得一笑,「公司上下怎么传的?」
    「都说总裁也许另结新欢了……」秘书小妹吐了吐舌头。
    「也许是吧,反正关於他的消息,我现在也不太知道。」她耸肩自嘲。
    「明蕙姊,我没有恶意,上次你帮了我,我心-很感激你的!」秘书小妹立刻表明忠心。
    「知道你最乖了!」施明蕙玩笑著拍拍她的脑袋。
    「所以我第一时间把这份礼物送来给明蕙姊瞧!」秘书小妹满脸神秘。
    「为什么?」这倒让她诧异。
    「明蕙姊,这份礼物来历不明,我怀疑……是那个女人送的!」
    「嗄?」施明蕙只觉得好笑,「那又怎样?」
    「所以趁总裁过目之前,明蕙姊,你快点把它打开,看看那女人到底送了什么呀!」
    「有什么好看的?」
    「明蕙姊,你真的不懂吗?从这份礼物顺藤摸瓜,或许就可以找出那个女人是谁,再进一步想办法把她赶走呀!」握握拳,秘书小妹很认真地建议。
    「哈哈哈——」她忍俊不禁的大笑,「我为什么要把她赶走?总裁好不容易才交一个女朋友,我们做下属的应该为他高兴才对,怎么可以捣乱?」
    「明蕙姊,你在逞强对不对?」她狐疑地盯著她。
    「逞强?」
    「对呀,明明心-难过得要命,表面上却装成很大方的样子祝福他们!」
    「随你怎么说。」这丫头,倒被她说中了,自己此刻这一颗心仿佛被利爪抓过一般,疼痛难安,「快点把礼物送进去吧,等会儿总裁还要开会呢!」
    「哦。」秘书小妹努努嘴,抱著那盒子往-走。
    「等等!」施明蕙忽然叫住她。
    「明蕙姊,你改变主意了?」
    吸吸鼻子,她打量四周,寻你……你闻到什么气味了没有?」
    「什么气味?」秘书小妹也吸吸鼻子。
    「很难闻的一股气味……」
    「会不会是厕所堵住了?我马上叫人来疏通。」
    「不,不是从厕所那边传来的……」转头寻觅,忽然盯著那一份来历不明的礼物,「好像是从你手上捧的盒子-传出来的。」
    「嗄?」秘书小妹一惊,「明蕙-,你不要吓我!」
    「来,你轻轻地把盒子放到我面前,让我来把它打开。」
    「明蕙姊……」秘书小妹双手颤抖,险些要哭出来,「你不要吓我……我知道错了,刚才不应该那样八卦……」
    「少说废话,快一点!」施明蕙眉一沉,吼得对方立刻遵命。
    那是个海蓝色的盒子,绑著闪闪发亮的丝带,从外表看来漂亮洁净,但当盒盖慢慢掀开时,却伴随秘书小妹的一声惨叫,「啊——」
    施明蕙看了一眼,也是一阵-心,险些要冲进洗手间呕吐。
    猫!一只血淋淋的死猫,被劈成血肉模糊的两半,装在这只盒子-,其模样令人惨不忍赌……
    「怎么会这样?!呜……」秘书小妹吓得哭了起来,「是谁送来这种东西?」
    「嘘!」施明蕙率先恢复镇定,将盒盖盖上,示意她不要大声喧哗,「你打电话叫保全上来,把这盒子处理掉。这事情千万别惊动其他的同事,知道吗?」
    「明蕙姊,为什么有人送总裁这种东西?他得罪什么人了?」
    「我也不知道……」她担心地凝眉,「不过他身为总裁,有时候难免得罪人,敌对公司或者曾经被他解雇的员工,存心找他的麻烦也不奇怪。」
    「好可怕哦!」秘书小妹瑟瑟发抖。
    「怕什么?一只死猫罢了,又不是炸弹!」施明蕙笑著安慰她,「若不是我家没地方种桃树,否则这只死猫正好派上用场呢!」
    「什么用场?」她好奇地睁大眼睛。
    「哈,把死猫埋在树根底下,结出来的桃子会特别的甜,你不知道吗?」
    「什么死猫?」忽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姜逸风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出现在她俩面前。
    「嗄?」施明蕙惊愕地回眸,脸部僵硬了下,连忙掩盖自己的慌张失措,「没什么……我们在讨论怎样种桃树。」
    考虑到他等会儿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要开,她决定暂时不打算向他透露这种烦心的事,免得他分心。
    秘书小妹呆了呆,也随即附和,「对呀……我和明蕙姊在说……死猫会让桃子变得甜!」
    「怎么忽然讨论这种奇怪的问题?」姜逸风蹙了蹙眉。
    「闲著无聊嘛!」施明蕙勉强地笑。
    「既然你这么无聊,就去帮我跑跑腿吧!」他清咳一声,故意板起脸,抬出老板的威严,瞪了瞪偷懒的下属。
    「跑腿?」
    「你也知道我等一下要开会,可能会开到很晚,但晚上陈世伯嫁女儿,我又不得不去道贺。」姜逸风尽量以平淡地语气道:「你到我家去帮我把晚宴穿的西装熨好,拿到办公室来。」
    「嗄?」施明蕙脑子有三秒钟的空白,「你是在吩咐……我吗?」
    「我当然是在吩咐你,也只有你有我家钥匙!」他恼怒地低吼,气她不理解他的意思。
    「哦,」她回过神来,不由得大喜,「我马上去!」
    他让她去他家,是否表示……他已经原谅她了?
    「还有,」姜逸风顿了一顿,继续又道:「你今晚也穿件漂亮的衣服。」
    「嗄?」她傻傻地张大嘴巴。
    「当然是陪我去参加婚礼了!」他再次怒吼。
    「哦。」此刻她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头微微地低下,披垂的秀发难掩欢悦的神色。
    看来,这一场持续数日的冷战,终於可以停止了!他刚才的邀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这一次,是他主动认输的。
    难得啊!从前无论大小事都是她忍气吞声,率先低头,但最近一年,他却多少能谦让她一些了……呵呵,难道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离不开她了吗?
    施明蕙不敢妄自猜测,摇摇头,甩掉这个「荒唐」的想法,抓紧时间赶到他的寓所,准备他晚宴穿的西装。
    才几天没到这儿来,环境就变得异常凌乱,仿佛失去爱侣的男人在自暴自弃,一如当年她初遇他时的模样。
    施明蕙只觉得好笑,连连推开二楼的窗子,动手打扫。
    晴天的傍晚,阳光仍旧十分明亮,晚霞把整片天空染成一方橘色,映得人心情愉悦。她正准备打开音响,播放一首轻快的乐曲减轻做家务的枯燥,忽然听见楼下传来口哨声。
    那口哨声断断续续,哼的正是她昔日喜欢的一首歌谣。被这声音吸引,施明蕙不禁探头往窗外张望。
    视野梭巡到院子的那扇镂花铁门外面。
    她看到一位陌生男子正在院子外徘徊,像是过路人的模样,却盯著铁门久久没有离开。
    吹口哨的,正是此人。
    凭著那人的打扮,她便知道他不属於姜逸风的交际圈子,可对方为何驻足门外不肯离去?难道是迷路了在找人求助?
    正疑惑著,那人忽然踏上铁门上镂空的花纹,飞身倏地一跳,跳入院中。
    难道……是小偷?
    施明蕙抄起一根硕大的球棒,默默走下楼去。
    她凝神定气,倾听著院中的动静,忽然将客厅大门猛地一拉,反倒吓了院中男于一跳。
    「你找谁?」施明蕙将球棒藏匿身後,毫不客气地问。
    「呃……」男子怔愣片刻,「请问……这-是姜先生的家吗?」
    「对呀,可他现在不在家。」她冷冷地回答。
    目光也同时冷冷地上下移动,打量那男子的全貌。
    高大的身形、肮脏的衣衫、斑斑的胡碴构成此人的三个特点,她本预备待这男子稍不老实就给他当头一棒,然而,他却安份地站定在玄关外,害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是怎么进来的?」施明蕙质问对方。
    「院门没有锁,我就擅自推门进来了。」
    撒谎!她明明看见他翻墙进来。
    「你找姜先生有什么事吗?」她警惕地盯著他。
    「我……」对方支吾,「我跟他是多年的老朋友,好久不见,所以登门拜访,想跟他叙叙旧……」
    「这个时间他在公司上班呢,你来得不凑巧呀!」既然身为老朋友,应该有逸风的电话号码才对吧!怎么可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闯进别人的家呢?而且,还是在上班时间。
    「对,是我冒昧了,」他讪笑,「那我改天再来好了。」
    「先生,请问尊姓大名?姜先生回家以後,我会告诉他您来过了……」
    「不必、不必!」对方马上摇头,「反正我很快会跟他见面的,不必麻烦小姐了。」
    说著,彷佛怕有人报警抓他似的,逃跑一般飞快地离去了。
    望著他鼠窜的背影,施明蕙锁眉深思。
    好奇怪的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来意?如果是为了行窃,那么对方一定是个胆小的窃贼,一见有人在家便立刻撤退,比起那些持枪入室抢劫的暴徒可逊色多了。
    可他既然知道此间主人姓姜,那么想必跟逸风有些瓜葛,但逸风的朋友都是上流社会中的翘楚人物,哪会如此人般邋遢?
    百思不得其解,施明蕙只好将疑惑留在心中,继续做她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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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小时候一直觉得举办结婚典礼是一件俗气的事,对此十分鄙夷,没料到有朝一日竟然对身穿婚纱、逐席敬酒的新娘产生羡慕之情。
    人只可能对自己无法拥有的东西心生羡慕,她清楚的知道,如果继续执迷不悔地爱著姜逸风,她这辈子大概都无法拥有一场婚礼。
    好可笑,时光流转之後,她竟变得如此可怜,竟连自己曾经那样鄙夷的事都办不到……这场爱情让她沦落到了怎样万劫不复的境地?
    婚宴散席後,施明蕙随姜逸风站在酒店的廊下等司机把车开过来,或许因为那耀眼的「-」字勾起她的伤感,借著微醺的醉意,她便独自比比划划,言语滔滔。
    与常人不同,每当她难过的时候,话就特别多,仿佛想用话语来掩盖自己的伤心,而且会边说边笑。
    「逸风,你知道吗?刚才新娘告诉我,她拍婚纱照的时候,跟新郎倌大吵了一架!」
    「是吗?为什么?」他侧目看著她。
    「哎呀,你没听说过吗?许多新人拍婚纱照的时候都会如此,因为男人都没耐心拍那么久,往往中途会大发脾气,擅自离开,丢下新娘一个人对著摄影师被拍个不停!」施明蕙哈哈大笑。
    「这样啊。」意识到她已微醉,他轻轻搀住她的胳膊。
    「逸风,以後你结婚的时候千万不要这样做!要多拿出一点耐心陪新娘照相,否则会被新娘记恨一辈子,到处说你的坏话!」她伸手,教导孩子似地拍拍他的俊颜,「记住哦!」
    「我不会的。」他眉宇间闪过一丝痛楚,轻轻答。
    「你确信自己不会吗?话可不要说得这么肯定,男人都是没耐心的家伙,你平时似乎也不太爱照相……」她继续开玩笑。
    「我当然不会,」他抬眸凝视她的双目,「我已经结过一次婚了,记得吗?」
    施明蕙身形顿时一僵,冷风灌进脖子-,立刻酒醒。
    对啊,怎么可以借酒装疯地忘记这样重要的事?可自从跟他在一起以後,她就有意无意地让自己失忆,忘记他的从前,仿佛自己才是他的初恋。
    他们的爱情就是在这种自欺欺人的手段中熬到今天的吧?
    呵,只可惜人家仍旧对往事记忆犹新……那一年,他陪新娘去照相,他没有发所有男人都会发的脾气,他拿出最大的耐心,与那个女子留下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影像……这些点点滴滴,他都还记得。
    忽然觉得鼻头一酸,大颗大颗的泪珠瞬间滑落,难以自禁。
    她知道自己凄惨的模样一定落在他眼中,但他没有上前安慰半句。这个时候,若说什么安慰的话才更显难堪吧!
    「司机怎么这样慢,还不把车开过来呢?」她抹了抹泪,佯装不安地向前迈进一步,只为了不让他再看见自己花猫一般的哭相。
    参加喜宴的人群差不多散尽,阶前一片黑暗笼罩的寂静,她正翘首观望停车场的方向,忽然听到隐隐的口哨声。
    「嘘!嘘!嘘!」
    一个高大的身影伴随著这样的声音,缓缓向他们踱过来。
    施明蕙记得这样的口哨声,也记得这身影,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瞪大眼睛,隐约中,似乎看到一只闪烁的瓶子被举了起来——
    「逸风,小心!」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说,只是顺著本能的驱使,她一声大叫,扑到姜逸风面一刚。
    与此同时,那只瓶子被打开,一道炽热的液体泼到了她的身上!
    她完全怔愣住,似被黑暗吞噬,周身不能动弹,也不敢动弹。
    泼在她身上的是什么?难道……是硫酸?!
    脑子-像有一声轰鸣,震得她魂飞魄散,她双眼一闭,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一只手在轻轻推著她。
    「施明蕙、施明蕙,快起来呀!」有人在她耳边唤道。
    她睁开双目,看到有著一张绝美容颜的女人,穿著一袭深紫色衣衫。
    女人在微笑,那笑意使美丽的容颜更加散发宝石一般的光泽。
    「你是谁?」她诧异地问。
    「你不认识我?」女人更加莞尔,「你偷看了我的日记,却不知道我是谁?」
    「你……」她不由得瞠目结舌,「姜太太?!」
    「叫我佩云就可以,你这些年来帮我照顾逸风,我心-早当你是姊妹了。」杨佩云一副大房与小妾说话的口吻。
    「对不起……」毕竞身为情妇,偷了对方的丈夫,她有些心虚。
    「你不必说对不起,失败者何需如此客气?」
    「失败者?」她抬眸不解,「你说谁?」
    「你呀!」杨佩云指了指她的眉心。
    「我?」这句话让施明蕙暗暗不服。
    「呵呵,如果换了从前,我可能会怕你把逸风抢定,但现在不会了,因为就算我死了一百年,逸风仍旧是我的!」语气何其嚣张。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你先看看我的脸,再看看这面镜子,」花容诡异地一笑,「马上就知道答案了。」
    施明蕙一愣,顺著指点往那明镜处望去,心尖顿时像被人点燃一颗炸弹。
    不,那不是她的脸!那分明是只剩下眼、鼻、口三个窟窿的恐怖肉壳,哪-像她平日清新明亮的容颜?
    「你被硫酸毁容了,你不知道吗?」杨佩云发出一串得意的怪笑,直把镜子塞入她的手中,「看看,再看看!」
    「不!不!不!」她不由得双手乱挥,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
    「蕙蕙、蕙蕙……」唤她名字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你怎么了?」接著,一个温暖的臂膀将她紧紧抱住,温柔的唇触碰她的面颊。
    施明蕙满头大汗,再次睁开双眸。
    眼前哪-有什么镜子,哪-有什么杨佩云,刚才的一切分明是一场梦,恶梦!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拥抱她的,是姜逸风。
    「啊——」她一把将他推开,死死捂住自己的脸,沙哑地嚷,「走开!走开!」
    「蕙蕙,你怎么了?」他叹一口气,「是被吓著了吧?」
    「我被毁容了……」她惶恐地大哭起来,「你不要过来……不要看我!」
    「傻瓜,好好的你怎么会被毁容呢?」姜逸风只觉得好笑。
    「我被人泼了硫酸,当然被毁容了!你不用再安慰我……」施明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忽然对我这么好,就证明我已经出事了……」
    「傻瓜!」这一回,姜逸风真的笑出声来了,「那瓶子-装的是热水,并不是什么硫酸。」
    抽泣的人儿一呆,「真的,你没有骗我?热水也会伤人的……」
    「那水的温度还没到能把你烫伤的地步。」
    「真的吗?」她直摇头,「你是安慰我的吧?」
    「要不要照镜子?」他有点无可奈何,「洗手间-就有一面大镜子。蕙蕙,你的脸上现在除了多了几道泪痕以外,还是跟原来一样……漂亮。」
    他是很少称赞她的容貌的,但这一回,不知为何,却直觉开了口。
    施明蕙鼓起勇气地跳下床,冲进洗手问,几分钟之後再出来时,已经不哭不闹了。
    「那个人抓到了吗?」她有点不好意思,只得转换话题。
    「小姐,你当时昏倒在地,把我吓得半死,哪有心情去抓凶手?」姜逸风点点她哭红的鼻子,「只顾著飞快地叫司机把你送到医院来了。」
    「哼哼,你这么关心我了?」她心中窃喜,表面上却咕哝著。
    「我想那人一定是前些时候被我解雇的员工,虽然我没看清他的样貌。」姜逸风继而凝眉,「不过也要把他找出来才好,免得以後他又闹事。」
    「我知道他是谁!」施明蕙猛然忆起那一串口哨声。
    「谁?」
    「我见过他,可以到警察局做一张关於他长相的描绘。」当下说起了今天下午在他家发生的事,以及那只装有死猫的礼品盒。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姜逸风的眉尖凝得更深了。
    「你一直在忙,我找不到合适的时间……」
    「下次再发生这种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他抓紧她的肩,先前短暂的温柔随即消逝。
    但她并不感到难过,因为她知道,此刻是他最最关心她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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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中,自从当上了他的「全职秘书」後,她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既要操劳他公司-的事,又要操劳他的家务事,还要操劳他的心事……三年下来,她已经累得心神俱疲。
    逸风害怕未知的危险再次波及她,勒令送她到渡假村休息。这所渡假村建在海滨,打开落地长窗,便可以看到湛蓝的海景以及美丽的日出,施明蕙只觉得神清气爽,每天吃完便睡、睡醒就吃,闲时租些片子来打发。
    他一直没有来看她,心想或许没有了她这个得力助手,——外外的事务把他缠得脱不开身吧?
    但这一天,当她乍睡醒来,竟发现他坐在床边。
    没料到他会忽然到来,她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的白日梦。
    他此刻的神情与从前大不相同,有一种难掩的喜悦从心底蔓延至眉梢,整个人彷佛摆脱了多年来积压在心头的阴霾,清爽无比。
    「逸风,发生什么事了?」施明蕙十分诧异,轻抚他的发。
    「我觉得你的睡姿很诱人,」他神秘地微笑,「想躺在你的身边。」
    咦?他发什么神经,居然也懂得说调情的话了?
    「那就躺下来呀!」她往床内挪了挪,移出一方容得下他的空间。
    姜逸风躺下,将她整个人拢了过来,拢在他的臂弯-,让她的小脑袋贴著他的胸膛,倾听他的心跳。
    什么也不做,就一直维持著这样的姿势,任凭时钟在滴答游走。
    施明蕙心中有著难掩的幸福感。记忆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在他家留宿的时候,他不是一上床就跟她缠绵,就是直到午夜梦回时,也一直坐在灯下办公,两人从来没有过如此安静地躺在一起。
    某位大作家说,跟女人睡觉和跟女人做爱是不同的。她不禁想说,比起跟他做爱,她更喜欢跟他睡觉。
    就这样用体温相依偎,仿佛整个世界的喧嚣都被抛弃在外,心情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蕙蕙,员警找到那个人了。」半晌之後,就在她以为他睡著时,他却低声地开口。
    「谁?」她不解地抬眸。
    「就是那个用热水泼你的人。」
    「找到他了!」施明蕙好奇的连忙追问,「他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
    「他也承认了,之前的死猫也是他送的……其实,他做这些事完全是为了吓唬我。」
    「吓唬你?」
    「嗯,为了他的前妻。」
    「他跟你有什么冤仇?」她越听越糊涂。
    「蕙蕙,你还不明白吗?他的前妻……就是我的前妻。」
    「什么?」施明蕙顿时跳起来,「你太太以前结过婚?」
    「对,在跟我之前,她结过一次婚。」
    「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呵呵……」他苦笑,「我也不知道啊!」
    「嗄?!」她完全愣住了,「她一直瞒著你?」
    「我很笨,对不对?居然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姜逸风自嘲地耸耸肩。
    「她如果有心要瞒你,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她不知如何安慰他。
    「其实这种事,稍微调查一下就会知道,但我向来都相信她说的话,从未想过要调查她的过去。」
    「逸风,她不告诉你,也许只是因为她太爱你了。」
    「其实我当时那样爱她,又怎么会介意这种事?她实在没有必要刻意隐瞒,更没有必要为此自杀。」
    「什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施明蕙怀疑自己的听力,「你是说……你太太自杀跟她第一次婚姻有关?」
    「她的前夫喜欢喝酒,喝醉了就拚命打她,有一次她被打得遍体鳞伤,迫不得已爬到邻居家求救,伤好之後拿了验伤单向法院申请离婚,法院判定两人婚姻关系结束,并以伤害罪判她前夫入狱。
    「之後她遇到了我,过了一段平安的日子,谁知她的前夫出狱後又找到了她,勒索她一笔钜款,说是如果她不付钱,就把她结过婚的事告诉我……谁知还没有等到她的答覆,那家伙便因为偷窃罪再次入狱,直到不久前才放出来,听说了她自杀的消息,就来找我的麻烦。」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人?他为什么来找你的麻烦?没有道理呀!」施明蕙十分激愤。
    「我想,那家伙对她还是有些感情的,况且她的死害他损失了一笔横财,他当然要想办法弥补。」
    「他是打算不断地恐吓你,向你勒索吗?」她顿时领悟。
    「蕙蕙,你不知道,我听到这个真相之後……很开心。」他平躺著,大大地舒展躯体。
    「开心?」这话又让她糊涂了。
    「我一直以为她的死是我造成的,是我无意中伤害了她,逼她走上绝路……可现在我终於知道,她的死是因为她不堪往事的负荷,因为被前夫勒索而找不到解决的出路,因为一时间的旁徨无助而做了傻事……」
    他终於知道?呵,这一切只是他的猜测,怎么能算最後的答案?
    真相真的如他所愿,只是如此吗?
    施明蕙咬咬唇,没有透露自己此刻的真实所想。
    这么多年来,困扰他的问题终於被他自己想通,旁人又何必再去追究对错,再增添他烦恼呢?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蕙蕙,你在这-待了好几天,有没有给家人打通电话?」他忽然问。
    「嗄?」她愣了愣,不知他为何要提这样的问题。「没有啊,我如果打电话回去,我妈肯定催我带男朋友回家吃饭。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哪有那个心情!」
    「我记得伯母跟你约好,是上个星期六带人回家吧?」
    「可我躲到这-来休养了,那个约定自然就不算数了!嘻嘻,我妈找不到我,肯定气得直跳脚!」她扮了个鬼脸。
    「难道你打算在这-躲一辈子?」姜逸风猛地一翻身,将她压到躯下,漆黑的眸子闪闪发亮。
    「当然不能在这-躲一辈子,」她以指尖轻描著他的胸膛,「过段时间再找个男人带回去哄我妈开心喽!」
    「找别人,不如找眼前这个现成的。」他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语调说。
    「什么?」施明蕙一怔。
    「小姐,你明明听见了,难道还要我说第二次?」他似乎有些害羞,脸都红了起来。
    「你是说……你答应跟我回家吃饭了?!」她惊喜地大叫。
    「如你所愿。」他微笑回应。
    哇,她真不是在作梦吧!他的态度怎么会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向她举旗投降呢?
    「我还以为、以为你还爱著你的前妻呢。」她险些喜极而泣。
    「我的确很爱她,可她自杀以後,我却变得有一点恨她……恨她为什么那样自私,有什么难事不能与我分担商量,非得做那种傻事?」他深深地叹息。
    没有爱哪来的恨?他会这样说,表示那女子在他心-仍旧很重要吧!
    但这样她已经很满足了,只要他答应跟她回家见父母,把心中的一块地方挪给她,就足以让她欢欣雀跃的直至白头了。
    「为什么你忽然改变了想法?」她仍有疑问。
    「因为我知道了她自杀的真相,」姜逸风长长地舒了口气,「一直以来,我不敢交女朋友,就是因为害怕自己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会再伤害到另一个女人,但是今天,我终於确定一切不是我的错……蕙蕙,我想重新开始生活,你愿意帮我吗?」
    「我愿意、我愿意。」她迫不及待地回答,并凑上柔唇,献上她的吻。
    他终於释放出禁锢了多年的热情,加深这个吻,褪下她的衣衫,使柔软舒适的大床在瞬间化为情爱的海洋。
    期待已久的幸福总算落在自己的身上,施明蕙怀著诚惶诚恐的心情接受命运之神对她的眷顾。
    这一切是真的?这一切可以持续至永远吗?她的心-不断地重复这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