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错了,他就像是某种新诞生的超强无赖怪兽,可以花一整个早上的时间卢她,卢到她只能举白旗投降,最后只能无奈跟着他出门兜风去了。而且一整天下来,她无论行动还是思绪都被他带着团团转,她真的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阻止他的无赖了。
什么叫做“无赖”?什么叫做“赖皮”?什么叫做“死缠烂打”?
在接下来的日子,骆雪雁从谭曜怀身上彻底领悟到这些字眼的真义,他开始黏着她、缠着她,就像个超强力的牛皮糖一样扯都扯不掉。
虽然在上班的时候,他多少会维持工作上应有的态度,但他对她的态度明显的与以往大不相同,他就像是打算昭告全天下似的,不但对她百般慇勤、温柔体贴、嘘寒问暖,甚至当着所有人的面喊她亲爱的。
当她第一次在公司听见他这么叫她时,她可以感觉到整个公司的人目光如箭,宛如一场箭雨般疾射到她身上。不过因为她在公司的名声太过冰冷,所以也没人真的敢到她面前探问八卦。
八卦流言传播的速度向来比光速还快,当“谭大少卯足了劲在追他的新任女助理”这样的消息一传出,立刻在企业界的社交圈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据说他接那种探问的电话接到直接关机不理,但大家还是兴致勃勃的不断找管道探问,毕竟谭曜怀的规则就是绝对不吃窝边草,也绝不找良家妇女,更不会这样大肆宣告他钟情于一个女人,所以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谭大少是不是转性了,真的想定下来了?又或者他其实是不小心让女助理怀孕,所以不得不娶她,女助理根本是母凭子贵,飞上枝头当凤凰……
诸如此类夸张的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而大多都是属于等着看好戏的无聊人士。
如果只是在公司,他对她的态度不同以往也就算了,还有其他员工在场,他不至于太超过,她多少还可以撑起冰冷的武装防备,而且她本来就不是会受到外界影响的人,那些如早晨菜市场叫卖声的无聊流言并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她还是可以照常工作,照常生活。
然而,最教她感到无力招架的,是下了班之后,他并没有就此放过她。
他不但每天跟回她住处煮饭给她吃,甚至偶尔还赖着不走了,而且赖着不走的情况越来越频繁,虽然没有强迫她发生任何事,但他却喜欢抱着她睡觉,这一点在精神上教她快要无法负荷。
半个月过去,骆雪雁觉得自己越来越神经衰弱,就连假日……应该说,只要一到假日,他就有更多更莫名其妙的理由来找她腻在一起,她怎么想都无法明白——他不是最受不了别人缠着他的吗?怎么现在他反倒变成了一个缠人精?
他总是三不五时以各种形式、态度或话语、眼神在告诉她,他爱她,自然而然得就像已经成为一日常。
她知道,她也感受得到他对她的爱恋,然而这样的感情能维持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他对她绝对只是一时的兴趣,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不赏脸买他帐的女人,所以他只是一时感到新鲜有趣罢了,她相信他很快就会对她感到厌腻,当他终于看清楚,她不过是另一个想把他牢牢绑在身边一辈子的女人时,他就会离她而去了……
越是这样想,她就越是恐惧得无法自已。
她感到好混乱也好害怕,因为她感觉得到自己正逐渐往他精心设下的深渊一步一步踩进,千辛万苦用冰霜层层封锁住的那颗心,也被他一点一滴的吞食殆尽,即使表面还在硬撑,但她其实在心里拉扯得好累好无力。
最后她一定会被他弃置不理,一定会落得一个心碎的下场,所以她绝对、绝对不可以再把心掏出来给他看……
叮咚!
电铃声突然想起,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的骆雪雁吓了一跳,闪了下眼,从思绪中回过神,看向大门的方向,表情冰冷而戒备。
“亲爱的,我要进去啰!”门外传来谭曜怀愉悦而轻快的喊声。
她没回应,只是冷冷看着门板。
喀!钥匙插进钥匙孔的声响,接着“卡嚓”一声,门板应声而开,谭曜怀就像走进自家住宅一样的走了进来,手上拎着一袋食材,显然是要来煮晚饭的;今天是假日,他当然得来与她共享晚餐。
一进屋,屋内昏暗的光线教他微感诧异,放下食材后便走向她,坐到她身边看着她,担忧的问道:“亲爱的,你在想什么?怎么不开灯?你有什么烦恼吗?”
“你这样是非法入侵。”她冷冷说道,她此生最大的烦恼就是他。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打了一副她家的备用钥匙,就算她拒绝开门让他进来,他还是有办法用备用钥匙开门,若是她把门内的暗锁锁上,他竟然就在她公寓大门外高声唱起情歌,引来同楼层住户的关切,她实在没辙,只好放他进来;他就是有办法用这些小手段把她给吃得死死的,教她倍感无力。
敏锐感觉到她情绪的隐隐暗涌,谭曜怀原本轻松闲适的神情忽然变得深沉了起来,抬手轻抚她脸,柔声道:“不用这种强制性的方法,我怕我一辈子都开不了门进不到你心里。”
她撇开脸避去他的碰触,眸光冰冷而愤怒,冲口而出:“你想要玩爱情游戏,为什么不去找你的那些女朋友?我不是你的玩偶,不要再来骚扰我。”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是用消极的态度对待他,却发现这样做反而让他得寸进尺、变本加厉,也许是情绪终于累积到一个顶点,明知挑起这个话题绝对不会有什么好场面,但她已经无法再继续忍耐下去了。
他深情道:“我不想再玩爱情游戏,因为我有你了,其他人我谁也不要,只要你。”
“可是我不要!”
就算她已经开始眷恋他看着她时充满爱恋的眼神,只在对她说话时才会有的低沉温柔嗓音,处处体贴入微的举止,甚至还有他亲手为她料理的饭菜……就因为她已经开始眷恋这一切,但她要不起这一切,现在心碎总好过以后心碎,她真的什么都不要,这样总可以了吧?
谭曜怀定定注视着她压抑而愤怒的眼眸,看见那底下逐一瓦解的冰层,他有些心疼的道:“说谎,我知道你也是爱我的。”
他每次都说得如此笃定,教她忍不住猜测,难道她在酒醉的状态下不小心对他泄露了什么?之前她每每不敢再深想,此刻却不得不逼自己面对后果。
“就算我真的爱你又怎么样?难不成你愿意放弃你的自由和我结婚?”她冷冷嘲讽。
“嗯,我想要和你一起生活,牵手走一辈子,白首偕老。”他像是在说天气很好似的口吻,自然而然的说出如此重大的承诺。
骆雪雁一愣,仓皇回道:“你在说什么蠢话?用那种吊儿郎当的口气……去骗其他女人,我才不会上当受骗。”
他定定注视着她,眸中有着异常晶亮的光,“亲爱的,你默默观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很了解我才对,你认为即使是说谎,即使是追女人的手段,我有可能对任何人说出这种蠢话吗?”
她更加怔愣,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他从不给人期待,也从不对人承诺,即使是说谎,即使是手段,但——
“难道、难道你是要我相信你……”她圆睁的眼眸中有着深沉的惊骇,深呼吸再深呼吸,说出来的话语仍是微微发着抖,“相信你是真的……愿意与我共度一生?”
谭曜怀万分怜惜的轻捧起她的脸,动作轻浅却含意深刻的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我知道很难,但请你试着相信,我有与你共度一生的渴盼与决心。”
她定格似的怔怔看着他好半晌,突然毫无预警的挥开他的手,往后退站起身,仿佛无法也不愿接受这件事实般的轻摇着头,“不……”
他跟着站起身,心疼地看着她眼里深沉的恐惧,手臂微弯,半张开双手,带着某种虔诚的意味朝她敞开胸怀,仿佛在向她奉上他的真心,双眼盈满温柔与真诚,轻唤:“雪雁,相信我。”
“不要……”她还是不断摇着头,边害怕的往后退去,低喃:“我不相信……”
“你可以的。”
他走向她,缓缓伸出手,以不惊动到她的姿态,轻轻握住她戴着手表的那只手腕,轻语:“因为你是如此的深爱着我。”
她先是有些不明所以,然后眸光一闪,随即恍然顿悟,心口猛然一震,“你……”
“是的,我都知道了。”
骆雪雁惊恐的瞪着他,原来他早就发现了,所以对她的态度才会转变得如此之大,才会变得那么理所当然的无赖……这个事实简直就像是往她最脆弱的部位用力一踩,痛得她完全失去了冷静。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愤怒而激动的喊道:“是,我爱你,那又怎么样?我暗恋你整整六年了,那又怎么样?只不过是无聊又毫无意义的崇拜而已!你别以为我就应该对你百般讨好、摇尾乞怜!听你一说爱我就立刻感激涕零的巴住你大腿不放?那是不可能的,我绝对不允许你利用我对你的爱来伤害我!”
谭曜怀轻叹,眉眼间尽是心疼,“雪雁……”
朝她伸出手,又想碰触她,却被她用力拍开,仿佛巨大的冰山瞬间消融崩毁,彻底裸露出隐藏在底下炽烈的火山岩浆,灼烧得两人都疼。
“我怎么可能相信你?你跟我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你对爱情嗤之以鼻,我则是太过执着,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嫌我烦,嫌我黏人,嫌我感情放太深。我看了你整整六年了,你的感情观就是如此,这是你的本性,你叫我该如何相信你对爱情会专一而永远?不,我绝对不会相信!等等……你做什么?你要做什么?别靠近我!不准碰我!你别以为我——”
“雪雁,可以了。”他不顾她的抵抗,整个人密密实实的环抱住她,心疼低语:“真的可以了,你别哭。”
“我……”她愣了下,用力槌打他的双手顿止在他厚实的胸膛上,“我哪有哭?”
当他伸手轻轻抹去她颊上的泪水,她才赫然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轻轻吻着她依旧潸然的眼泪,虽然知道这是冰层崩坏之际必定换来的滂沱,但看见她的泪水,仍是教他疼得整颗心都揪成了一团。
“你别误会,这不是伤心的眼泪,这只是情绪没有控制好,我并没有哭……”、
她仓皇解释着,然而泪水怎么样都止不住,像缺了口的大坝,积蓄了多年的情绪化成天霖,不断从眼眶奔涌而出。
谭曜怀轻叹,连这时都还这么逞强倔强。
他轻轻抱起她,往她卧室走去,将她放到床上,她还在掉泪,并且一脸完全不知道为何止不住泪水的表情。
他也跟着躺到她身边,将她深深拥进怀里,轻哄道:“别哭,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她不知道这种时候他还要说什么故事,但他的胸口好温暖,双手温柔且坚定的拥着她,心跳声更是沉稳而具有安抚作用,让她莫名的感到安心……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伏在他胸口掩去她的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