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来袭,气温骤降的清晨。
几乎所有人都还里在温暖的棉被中,杨西箩却早早就起床漱洗完毕,套上外衣围巾后,来到了杨南筠的房间。
“小妹,起来了,你答应陪我去拿车的。”她的眼中透露出一种莫名的兴奋。
今天,是她人生中的重要日子,从今天开始,她的人生将增添新的乐趣与刺激。
床上的杨南筠咕哝了一声,不清不楚地应了句,依然没醒。
“别睡了,小妹!”她提高音量,动手摇了摇杨南筠。
终于,杨南筠的眼睛不情不愿地睁开一道缝,一看,扰人清梦的竟是她二姐,她带着浓浓的鼻音没好气地道:
“二姐,干嘛一大早就吵人啊?”她翻个身,拉高棉被又继续睡。
床前的杨西箩双手擦腰,瞪了她一眼后,决定使出最后一招。她用力翻开杨南筠的棉被,捏了捏南筠的脸颊。
“起来啦!你答应今天陪人家去拿车的,还赖床。”
被她这么一折腾,杨南筠一脸恼怒地起身。她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八点十分,睡眠不足的怒火迅速窜升。“二姐,你有毛病啊!就算要去取车,现在才八点耶,未免太早了吧!”她冷得打了个哆嗦后,用力抢回西箩手中的棉被,企图倒下再睡。
但,她的头并未成功地落到枕头上,因为,杨西箩的手用力一拉,将她的身子拉成与床呈九十度角。
“八点十五了。你没听过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吗?走啦!人家迫不及待想看到自己的新车嘛!”她的心早在几天前就已经飞到汽车公司,如今,她更是一秒也忍不住。
杨南筠很受不了地瞪着她,突然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自告奋勇答应她,陪她到车厂取车,她二姐的急性子,本来就没有几个人敢恭维,自己自投罗网——能怪谁?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迎面冷风又让她打了个寒颤,她赶紧披上椅背上的外套,没好气地来到二姐面前,睨着她道:
“二姐,我真是败给你耶!车子已经订了,钱也付了,你还怕它长脚跑了吗?”
“人家就是迫不及待想看到它嘛!”杨西箩皱了皱小鼻子后,将杨南筠推进浴室。“快点,我等你五分钟。”杨南筠很受不了地摇摇头,关上了浴室的门。
说起她这个二姐,不常认输的自己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经常严重的被她打败。
人家常说她们四姐妹当中,长得最漂亮、最吸引人的就是她二姐,这点,她们姐妹完全没有异议。
其实,二姐还真不是盖的,论高度、论身材、论脸蛋,她绝对有国际明星的架势与水准,也因此,那个“便利商店公子”严世开才会对她死缠烂打,追了她一年多到现在还不死心。
不过,话说回来……
唉!二姐虽有张绝艳的脸蛋,却偏偏长了一颗辜负大家要求的脑袋,从小到大,她完全没有一丁点美女该有的样子。
举凡美女该懂的,她都不懂,举凡美女不该懂的,她却样样精通。别人期待美女会做的,她一样也不会;别人以为与美女沾不上边的,她却样样都有份。
这样一个外表与个性背道而驰之人,从小到大,自然与“麻烦”两个字时常沾上边。
小时候与小朋友间的打打闹闹还被家长一状告到家里的陈年往事就别提了。专二的时候,她竟然迷上飙重型机车……你能想象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双脚跨在机车的两侧,流窜在大街小巷的模样吗?
没错!全家人就完全被她那种女牛仔的模样吓坏了,倒不是舆论的压力才让她老爸和巧姑妈将她禁足,而是她那种不要命的骑车方式,实在令人吓破胆。
虽然家人千叮咛万嘱咐,但她那个不要命的二姐,还是背着家人去飙车,而夜路走多了终于碰到鬼,有一次还飙车关到差点去见阎王……
还好,经过那次要命的车祸以后,二姐痛定思痛,终于戒掉了细车的恶习,倒是安分了两年多。
谁知,专五那年,她却又疯狂的迷上赛车,虽然她最后迫于亲情的无奈,放弃加入赛车联盟,只能靠看电视转播和打电动玩具过过干瘾。
但她却将兴趣转移到‘车”的身上,成了超级的爱车族。举凡各车厂新推出的车种,其性能、配备,她全都了如指掌。
拿到驾照以后,车子更是换过一部又一部。
像最近,她就将开了不到三年的吉普车淘汰,换了一部价值百万的RV休旅车,理由是——她可以享受高感度的驾驭快感;其二,全家出游时,不用再分乘两部车。
对于她这样的“兴趣”,老爸跟巧姑妈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不再做那种没大脑又危险的事,一切也由着她,只偶尔念个两句。何况,他们实在也没什么立场干涉她,因为二姐也没花到他们一分钱,所有买车换车的花费,都是用她在面店工作的薪水,省吃俭用、缩衣节食换回来的。
这也是她惟一佩服二姐的地方。别的女孩子,为了让自己更美丽,花在衣服保养品上的费用数都数不清,而二姐在这方面却一毛不拔,把所有钱全存起来换车买车,生活中除了面馆,就只有车、车、车……
当然,对于二姐对“车”近乎疯狂的举动,她是颇不以为然,在她的观念里,车子只是代步的工具,有必要花那么多精神吗?
“小妹,你到底好了没有?快八点半了耶!”门外的杨西箩不耐地敲了敲门。
“我这不就出来了吗?”她慢条斯理地走出来,瞅了二姐一眼。
“像你这么慢吞吞的,我真怀疑你将来怎么当法官?”
“对不起,当法官跟动作慢没关系,跟这里才有关系。”她指了指中自己的脑袋。
***
“怎么样!小妹,我这辆新车够酷吧!优雅的流线造型,四轮传动,O.39的低风阻系数,恒温空调,兼具跑车与SUV的性能与舒适。”开着刚领到的新车,杨西箩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酷是够酷啦!但希望你的开车技术不要那么‘酷’就行了。”似乎也感染了她的兴奋,本来冷得亘打哆嗦的杨南筠身体慢慢地热了起来。
“放心!我的驾驶技术就算不是一流,也有二流水准。”
“我就怕你那种二流水准!”
她的奚落,杨西箩一点也不以为意,因为,她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
“小妹,舒适吧?要不要二姐带你去兜兜风?”
“这么冷的天气又下着雨,还能去哪里兜风啊?”杨南筠不以为然地道。
“笨蛋,就是这种天气才有情调啊!走!让二姐展示一下这部车的性能给你看!”说完,也不管杨南筠是否同意,车子一加速,转进了阳明山仰德大道。
“呀呼!真是太棒了,这种驾驭的快感是千金也买不到的!”杨西箩对车子的性能满意的不得了,一路上频频欢呼。
“二姐,开慢一点……”一旁的杨南筠却被她那种二流的技术和一流的速度吓出一身冷汗。
“安啦!安啦,相信二姐——”
“二姐,小心!”
杨西箩立刻注意到路旁草丛中突然窜出的狗。
然而,杨西箩虽注意到,也立即采取行动将方向盘打往左边。但她却忘记左边——也就是双黄线的隔壁即是对向车道,而对向一部银色轿车间躲不及,重重地Kiss到她的保险杆。
还好,杨家姐妹都有系安全带的好习惯,除了受到惊吓之外,倒是毫发无伤。
满脸惊惧的杨西箩迫不及待地下车察看爱车“伤势”,初见到保险杆的惨状之后,她的心痛得一揪——
“完了!我的车……”
随着她的心在哀悼的同时,那倒霉的车主也在此时推开了车门,杨南筠惟恐她二姐会做出什么不理性的举动,也赶紧推开车门下车。
注意到笼罩在自己身上那抹高大的阴影,杨西箩扭曲的面孔,慢慢自受创的保险杆抬起,转向那个人;而那个人也刚好来到她的身旁,先看了看自己的车于后,浓眉微拢地看着她。
一个照面,四下一片静寂,“双方”立刻呆怔在原地——当然,这个“双方”指的是那个高大的男人与随后下车的杨南筠。
乍见杨西箩的刹那,男人原本微拢的眉头扬了扬,似乎没料到会看见这么性感又美丽的脸;而后面的杨南筠一站定,也不意会见到这样一张帅得有些离谱的脸,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这辈子,她还没见过这么帅的男生……
对方有张极为性格的脸庞,浓眉下的眼睛灼灼发亮,高耸挺直的鼻梁衬出一张性感的嘴唇,而方正的下巴则说明了这男人的霸气与固执……
这种种,组成了一张“旷世”的脸,还混合着贵族式的优雅,更飘散着一股淡淡的书卷味;而微发的头发随意地垂在两边,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洒脱味儿。
她忍不住再往下看,宽厚的肩膀被一件质感极佳的黑色风衣所覆盖,一双手则藏在风衣口袋中;而在风衣下,包里在黑色牛仔裤中的,是一双让女人心动的长腿
这男人令杨南筠惊奇!
由于那男人是如此出色,让从不迷信俊男美女的南筠也不禁看傻了眼。她推算对方身高肯定超过一八五,因为,身高一六八的二姐站在他旁边,也只超过他的肩膀一点点。
然而,“惊艳”的目光却未出现在杨西箩眼中,只见她扭曲的脸慢慢衍生一股怒意,她极为心疼地从齿缝中迸出一句:
“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她一颗心痛、痛、痛、痛死了,痛得揪成了一团,哪还有心情注意对方长得是图是扁。
错的人明明是她,竟然还质疑自己的驾驶技术有问题?男人惊艳的眉头微微地皱了下来。
“我当然会开车,我完全依照道路交通规则开在自己的车道上,没越线,也没超速。”他不急不缓地说着,并未因她的质问而动气。
但,杨西箩却“没理”不饶人地欺向前——
“既然这样,你看到我的车偏过来,为什么不闪?”她一副理直气壮,完全把公理正义撤到一旁。
男人再也忍俊不住地摇摇头,他虽未回话,但眼中那种哭笑不得的讥讽却一览无遗。
见对方竟用嘲讽的表情看着她,杨西箩气得想再理论一番,却被杨南筠一把给抓住——
“二姐,你有没有搞错?是我们冲进人家车道撞上人家的耶……”杨南筠虽然不会开车,但最起码的道路规则,她也略懂一些,像这种明显的错误,亏她二姐还有脸这样硬拗人家。
“他撞上我就是不对。”杨西箩却咬牙切齿地摔开妹妹的手。
见二姐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为免把气氛愈弄愈僵,杨南筠只好把她推向一旁,径自来到男人的面前。
“这位先生,对不起!我二姐的新车今天第一次上路,她是个超级‘恋车狂’,车子只要有一点损伤,她就会失去理智,希望你不要介意。”她给了对方一个充满歉意的微笑。
她那句超级“恋车狂”,让男人好看的眉头似乎扬了一下。
他瞥了眼犹气呼呼的杨西箩一眼后,似乎有些了解地笑了笑道:“不要紧,反正我的车也没怎样,算了!”
他的车当然没有怎样,台币三百多万的保时捷耶,这么一点小碰撞就会有事的话,那才真是开玩笑!
原以为一场闹剧就此结束,谁知,她那个“没理不饶人”的二姐却又冲上前来——
“算了?怎么能这样就算了,最起码——”
“二姐——”南筠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人家是受害者都已经答应不追究了,她到底还想怎样?她实在不懂,她怎么会有这种智障二姐,好坏是非……她分不清楚吗?
南筠这威严的一吼,让杨西箩气呼呼地转过身,不知是为车子生气,还是为妹妹胳臂往外弯而生气,总之,她气得脸都绿了。
“先生,真的很对不起!”南筠只好弯腰再道歉。
“不要紧。”男人对她点点头后,转身就要走。
才跨出两步,他却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回过脸,来到杨西箩面前。
“小姐,坦白说,你有张漂亮又动人的脸,不过……”嘴角一道促狭的笑浮了上来。“令人可惜的是,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蛋竟然配了一颗是非不分的脑袋——实在可惜,真的很可惜!”说完,对她眨了眨眼后,从容地上了自己的车。
等到杨西箩从惊愕中回过神想反击时,却只来得及看见那辆嚣张的漂亮跑车,对她毫不客气地放了两个大屁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
一连三天,台北市的天空仍然被高气压所笼罩。
屋外冷风飒飒,相同地,一连三天,杨家的天空也被杨西箩这波超级高气压给刮得冷飕飕。
全家都知道她高气压的原因,不过,全家也没人理她。因为,大家都知道,在这个时候去招惹她,无疑是送死。
杨家人虽躲得远远的,却还是有些不识相的家伙跑来自投罗网,秦泊因就是第一个中弹的倒霉者。
这天,刚从学校回来的他,第一件事就是来到杨家面馆找杨南筠。虽然,秦杨两家的关系,并没有因为他与杨南筠的交往而有明显的改善,但最起码,已不再像以往那般剑拔弩张。
在母亲对他们的交往已不再过分干涉下,他与杨南筠之间的感情一大在稳山正中成长。
不过,他今天的运气似乎不太好,一推开门,就光碰到抱着一大包卫生筷、一副臭脸的杨西箩。
“嗨!西箩,你的脸色不太好,生病了吗?”他愉快地和她打了声招呼。
由于泰泊因和她同年,以前,他总是连名带姓的叫着她,但自从和小妹在一起之后,他和她家人一样,改口叫她“西箩”,而杨西箩也从来没抗议过。
谁知,这次却踢到铁板,只见杨西箩一脸阴寒地道:
“秦泊因,我警告你,想当我们杨家的一分子首先就要注意礼貌。西箩。是你叫的吗?叫二姐!”说完,瞪了他一眼后,径自走到另一桌,把竹筷补充到桌上的筷子盒上。
这声莫名其妙的呼喝让秦泊因一脸错愕。
“小妹,西箩是吃错什么药?我得罪她了吗?”他愣愣地走到了柜台,低声问道。
正在柜台收拾帐单的杨南筠见怪不怪地睐了她一眼!“别理她,她现在火气大得很,谁碰到她谁倒霉。”
“怎么回事?”秦泊因进了柜台,坐在她身旁。
“心爱的‘老公’出厂的头一天就挂彩,她火气不大才怪。”
秦泊因仍是一脸的不解。
“事情很简单,就是这样……”杨南筠偷看二姐一眼后,压低了声音,把那天的事说了一遍。
“西箩就为这件事气到现在?”秦泊因忍不住笑道。
杨南筠点点头。
“说实在的,那个男人对二姐的评语……还真是一针见血,说得一点也没错。”只要想到那男人最后抛下的那段话,她每次都忍不住要笑。“其实,她除了气那个男人、心痛自己的车外,也气我那天不顾姐妹之情,胳臂往外弯。”
“这怎么能怪你?错就是错,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事情只要牵涉到她的‘老公’就不同了,她本来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遇上这种事,她——”
话还末说完,一声爆发力十足的警告以排山倒海之势涌了过来——
“杨小妹,我警告你,再给我说半个字试试看!”见他们两人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什么,杨西箩火气又直往上冒。
“二姐,我又没惹你,你干嘛那么凶?”杨南筠却毫无惧意地起身。“我不懂,事情都已经过了那么多天了,你还有什么好气的?”
“你还敢说?”杨西箩手擦腰来到柜台前。“要不是你,那个男人敢溜?敢那么嚣张?”
只要一想起那个男人离去前丢下的话,她一把火就不受控制地烧啊烧的,烧死她全部写着“理性”两个字的细胞。
“人家哪里嚣张了?你撞了人家,人家没要你赔就不错了,还敢要人家赔?”杨南筠翻了翻白眼。
“喂!他的车没事,我的车保险杆整个掉下来,他难道不用负一点道义上的责任?”没道歉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说那些气死人的话。
闻言,杨南筠本来还想多说几句,身旁的秦泊因却扯住了她的手。
“小妹——”
“怎么了?”听到争吵声,在厨房张罗的巧姑妈、杨老爹与杨东筝全跑了出来。
“又怎么了?姐妹之间有什么好吵的?”见姐妹俩大眼瞪小眼的情况,巧姑妈立刻板起脸。
杨西箩余气犹存地偏过脸。
“还不是为了那天的事?姐还在怪我那天没帮她,让那家伙跑了。”杨南筠没好气地接口。
问言,三人莫可奈何地互望一眼。最后,由杨老爹出面仲裁。
“西箩啊!不是我要偏袒小妹,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没怎么样就好了嘛!有必要为了这件事跟自家人呕气呕这么久吗?”
“事情过去就算了,你自己平心静气地想一想,如果你真的认为小妹有做错的话,我绝对让她跟你道歉。”巧姑妈也劝道。
听她这么说,杨西箩眼中的气慢慢地消下来。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要生那么久的气,她只是心疼车子,又气不过妹妹帮着别人说话,如此而已。
“谁要她的道歉。”杨西箩瘪嘴回道。
声音虽不情愿,但众人知道冷气团已经减弱了。
杨老爹噙着笑,拍了拍两个女儿的脸颊后,走进厨房;杨东筝则将两个妹妹的手拉在一起后,笑盈盈地跟了进去。
巧姑妈则瞪了两人一眼:“好了,快去准备准备,有客人上门了。”
姐妹俩在巧姑妈进厨房后,交握在一起的手立即分开。两人虽不看着对方,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