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死的第三天,遥翔就披上战甲,作为谋士随同遥冲领兵出征去了。云霓搬出了下人房,同紫衣和碧荷住在一起。银月的东西全都收走,换成云霓的,除了在几个女孩子的记忆中,仿佛空气中都没了银月的气息。云霓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王爷的通房丫头,按说她与遥翔曾有过肌肤之亲,但那时她是妓,他是嫖客,而她现在搬过来,只是为了分担紫衣和碧荷的工作。也许,不久之后也可以成为名副其实的通房丫头吧。听两位姐姐说,爷是个清心寡欲的人,每个月不过招她们四五次,但是爷在那事上,其实也是很有兴致的。
紫衣每当提起,总是一副痴醉的模样。
碧荷啐她一口,笑骂:“浪蹄子,才多久你就想爷了?”
“呸,”紫衣吐回她,“我就不信你不想,半夜里抱着我大腿蹭什么呢?”
“死丫头,你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碧荷跳起来追紫衣。
云霓双手托着下巴冥想,那时什么感觉呢?好久了,不记得了,只记得开始很疼,后来像难受又像舒服,第二天还是疼,总之就是疼,不知道她们两个为什么还很期待似的。不过据她看的那本《密戏趣闻》,好像那种事也很令人陶醉,不如等爷回来问问看。不行,那样他就会知道她没有把那本书烧掉,会挨骂的,说不定还要挨罚,还是不要问了。至少林嬷嬷说过,男人会很舒服。过了两年多安逸的日子,嬷嬷和醉香斋姐妹们教的都忘得差不多了。傻瓜!她用力扯了扯自己的脸颊,府里有的吃有的住,还记得那些卑贱的伎俩做什么?有不用靠它吃饭。
遥翔一走半年,连云霓都觉得有些想他了。前方传回捷报,说大军智破匈奴,将其赶出山海关外五百里,不敢再犯,两位王爷马上就要班师回朝。紫衣和碧荷两人终日等啊盼啊,忽又传来消息说靖王爷拉着平王爷下了江南,先行慰劳自己去了。哪知两天后,两个人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平王府,躲开朝上朝下众多的庆功宴。
碧荷和紫衣急忙回房梳洗打扮,吩咐云霓泡茶。
遥冲坐在椅上,当自己主人一样大呼小叫:“快上茶,快上茶,爷渴死了。”
遥翔摇头浅笑,这个么弟已经二十有二,离了战场却还像个孩子似的喜欢胡闹,就不知道他领兵杀敌时那股英勇威猛的劲儿哪儿去了。基本上,遥冲属于有勇无谋型的,思虑不够周全,否则也不必他一届文士亲临阵地帮他出谋划策。他这脾气,是自己和父王宠出来的,更何况他的亲娘还是皇后。
看他贪玩又任性的样子,遥翔忍不住出口训诫:“你不要高兴的太早,胡天道不除,始终是个隐患,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卷土重来。”
“那我就再打他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放心,二哥,论智谋他不如你,论武功又打不赢我,他死定的。”说罢又大声嚷嚷:“茶来,茶来。”
云霓见两女迟迟不出来,只好先端茶进去,放了一杯在遥冲面前,垂低头道:“靖王爷喝茶。”
遥冲突然一把抓住她的细腕,勾起她的下巴惊道:“你不是那个小红?”
云霓施礼道:“回靖王爷,奴婢不叫小红了,爷赐名叫云霓。”
“云霓?好,好。”遥冲拉着她细细打量,口中啧啧有声:“瞧这小丫头,几年不见出落得真标致。这小身段,腰是腰,臀是臀的。”他在她纤细的腰上摸了一把,戏谑道:“来,叫声爷听听?”
云霓乖巧的叫了一声:“爷。”
“哎——”遥冲拍着她的俏臀大笑道:“不愧是林嬷嬷手底下出来的人,又娇媚又可爱,这声爷叫的我骨头都快酥了。”
遥翔对于他调戏府中的丫头早已司空见惯,漫不经心的道:“你若喜欢就领回去。”
“不行。”遥冲连连摇头,放开云霓凑近遥翔道:“她是你给开的苞,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遥翔无聊的瞪他一眼。
“唉!”遥冲大大叹气,用力拍着哥哥的肩头:“二哥,我开始相信你真的是圣佛转世了。”
“无稽之谈。”
“谁说无稽之谈?打了那么久的帐,就没见你想过姑娘。你没听过‘兵营走一趟,母猪赛貂蝉’?拉你到江南水乡见识见识苏杭美女,你又不去,心急巴火的赶回来处理什么政事。不是圣佛转世是什么?不管你了,我得赶快找我那帮红分佳人们温存去。”话说完,人已出了房门。
云霓这才得空将另一杯茶放在遥翔手边,奇道:“靖王爷不是嚷着渴了?怎么茶还没喝一口就走?”
遥翔笑道:“他那渴,你这茶是解不了的。”
云霓呆愣片刻,意会过来,忍不住脸红,赶忙收了盘子道:“爷喝茶。”便要退下。
遥翔反手搂住她的纤腰带进怀里,深深吸取她身上少女的体香,埋头道:“爷今儿也有些渴了。”
云霓被他温热的呼吸骚的发痒,咯咯笑道:“爷怎么也学靖王爷不正经?”
遥翔细啄她粉嫩的颈项,贪恋她柔软得触感,呢喃道:“靖王爷不是说‘兵营走一趟,母猪赛貂蝉’吗?”
云霓噘嘴嗔道:“爷怎么骂云儿是猪啊?”
遥翔哈哈大笑,小丫头片子,心眼不知道转几个弯,他只是随口说说,他就能联想到这上面去。若把云霓比作母猪,天底下哪儿还有貂蝉呢?这小丫头的确讨人喜欢,既然她已经是他的人,也许改正式收她做通房丫头。遥翔正想着,紫衣和碧荷推门进来。两女皆精心打扮过,在衣服上薰了淡淡茶叶香。遥翔的心思立刻被她们吸引过去,挥手叫云霓退下,微笑着将两女拉进怀中。他再清心寡欲,毕竟是个正常的男人,半年没碰女人,怎能不心痒呢?
云霓悄悄退下,细心的关紧房门,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娇笑和呻吟声。房门一关就是一整天,看两女既疲惫又满足的表情,云霓终于知道,王爷在那事上不但很有兴致,而且还兴致很高呢。
碧荷端了一碗黑乎乎、浓稠稠、恶心扒拉的东西进来,递给紫衣:“你的。”
紫衣捏着鼻子喝了,整张脸皱成一团,急忙喝水吃糖。
云霓关心的问:“紫衣姐姐,你病了么?”
紫衣敲了一下她的头,笑道:“傻妮子,这是藏红花,等你跟了爷,一样要喝的。”
云霓出身青楼,当然知道藏红花是什么东西,只是没有亲眼见过而已。没想到身为南平王府中最尊贵的丫头,也与青楼女子一样的无奈。碧荷看着紫衣吃药的时候,眼中闪过悲苦的神色,她们只是不想步银月的后尘。
这场雨淅淅沥沥的下了有半个月之久,下的洪水泛滥,民不聊生。据说黄河已有多处决口,数十个州府遭灾。遥翔在朝中数日未归,为赈灾之事忙碌。
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雨的关系,碧荷整个人都懒懒的,懒得动也懒得说话,闲时不是睡觉就是一个人坐着发呆,连紫衣取笑她思春也不反驳。
紫衣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奇道:“不烧啊,怎么怪怪的?病了?”
碧荷白她一眼,刚想说话,突然跳起来跑到院子里干呕。
紫衣急道:“还不是病了?瞧你这样……”她像突然被咬掉了舌头,没声了,半晌才不可置信的试探:“碧荷,你,你有了?”
碧荷抹了把呕出的眼泪,轻轻点头。
“怎么会?爷出征回来的那次?”
碧荷再点头。
“不是吃了药了么?”
碧荷直起身道:“我没吃。”
“你傻了?”紫衣的眼睛瞪的老大,“你想像银月姐姐一样?”
碧荷摇头,凄然叹道:“我就是不想像银月姐姐一样,才决定这么做。”
“你越说我越糊涂。”
“紫衣,”碧荷深吸一口气,“我想离开爷。”
“什么?”紫衣惊的跳脚。
“再待下去,早晚和银月姐姐一样的下场。你记不记得她临去之前看我们那一眼”,她手抚着胸口,“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眼神,有时半夜梦见还会惊醒。她在告诉我们及早抽身啊!现在走,带着爷的骨肉,带着对爷的痴心,还可以守着孩子过完下半辈子。再晚,我怕没有银月姐姐的气度,我怕我会怨爷恨爷啊。”碧荷说着,已经泪流满面。
紫衣上前抱紧她,哽咽的唤一声她的名字,也流下泪来。云霓在旁边傻傻的看着,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们才好。她不明白碧荷的想法,为什么离开爷比留在他身边好呢?只要每次都乖乖吃药,不是就不会像银月姐姐那样了么?她们既然跟着爷,便一辈子是爷的人,爷让去哪儿便去哪儿,怎么能随便说走就走?
紫衣抽抽噎噎的道:“你打算去哪里?”
“回乡下吧,虽说没了亲人,到底是自己老家,等爷回来我就向他辞行。”
云霓忍不住问:“爷会放你走?”
碧荷苦笑着摸摸云霓的头:“傻丫头,你见爷留过谁?在意过谁?你若听姐姐的劝,就趁年轻找个人嫁了,别再跟着爷了。”
“不,”云霓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是爷赎回来的,爷不让我走,我就哪儿也不去,一辈子跟着爷。”
碧荷无限惋惜的看着她叹道:“青春易老,年华易逝。你还不懂得情滋味,等你懂了,就知道没有女人能守爷一辈子。”
遥翔回府,疲倦的不想说话,闭目靠进床榻,有些昏昏欲睡,脑中还在思考如何从各大官爵王府中抠出些银子应急。早就吩咐工部加紧黄河沿岸的水利工程,偏偏有一群贪官污吏侵吞朝停下拨的银两,致使工期一拖再拖。这场水灾,有万余名百姓无家可归,数百里村庄房舍被毁,损失何止千万!
云霓放下参茶,细心的帮他取下官帽,脱去官靴。遥翔翻身趴下,示意她给他捶背。她柔软的小手不轻不重的帮他捏肩,不经意间,竟发现他鬓边生出两根白发。一股酸意冲上心头,爷才只有二十七岁呢,正当年少俊朗,神采飞扬之时,却早生华发。平日里都见他位高权重,威风凛凛,谁又知他一副肩上担着多少重担,一颗心中装着多少大事。
碧荷悄悄进来,云霓轻嘘一声,示意她一会儿再来。遥翔闭着眼,突然开口:“碧儿吗?什么事?”
碧荷眼中含泪,犹豫片刻道:“爷,碧儿离家十年,听说家乡受了灾,相会去看看。”
“嗯,回去看看也好,去跟管家多支些盘缠,回去贴补家里人一些。”他挥挥手,仍然不睁眼。
碧荷捂着唇,防止自己哭出声来,爷早就忘了她家里没有亲人。眷恋的看一眼她深爱的男人,匆匆离去,多看一眼,多一份心痛,如果他睁开眼睛回视她,她可能会舍不得走。
云霓继续规律的为遥翔捏肩,没有空出手来抹脸上的泪痕。虽然她不完全明了碧荷的痛苦,但是她还是为着碧荷的伤心而流泪,无关其它原因,只因天性中的善良。
发觉遥翔睡的沉了,她才停手抹干眼睛,探开薄被给他盖上,一根一根的替他拔下白发。碧荷走了,屋子里就剩下紫衣和云霓两人,两个人挤到一张大床上睡,将通铺空出来,以免半夜清冷。银月的死和碧荷的走仿佛一并带走了紫衣的生机,再也听不到她在院子里大呼小叫,听不到她与碧荷嬉笑打闹。云霓总是想法子逗紫衣开心,有时逗得紫衣急了,就抓过云霓来敲她的头,笑骂一声:“死妮子。”
遥翔从没问过碧荷何时走的,何时回来,仿佛只要有人伺候他,是谁都无所谓。
遥翔摸起茶碗,已经空了,抬头唤道:“紫儿,倒茶来。”
“哦”,紫衣应了,出去倒茶。
遥翔又道:“碧儿,你将昨日督尉府捐献的单子拿给我。”
云霓急忙取了递过去,他顺手接过,头也不抬,尚未发觉身旁的人不是碧荷。云霓在心中轻轻叹息,又去打扫书架。
遥翔继续全神贯注的工作,凝神想了一会儿,随口唤道:“月儿,这个李忠翰是不是写过一篇论唐太宗治国之道的文章?”
云霓接口道:“是的,当朝二十一年写的,叫《贞观之治大观》。”
遥翔听到她的声音,恍然想起银月已经不在了,朝云霓赞赏的点点头,自嘲一笑。
紫衣将茶碗重重放在桌上,愤愤道:“还月儿月儿呢,银月姐姐去了那么久,爷总是不放在心上,不曾拜祭一次。还有碧荷,也不见爷问她一声。”
遥翔挑眉道:“你这是在怪爷了?”
“紫衣哪里敢?”她嘴上说着不敢,脸上却大大不以为然。
遥翔笑着搂过她,逡巡着她美艳刚毅的脸庞道:“你脸上明明写着‘我敢’,却在爷面前口是心非,爷太久没有罚你,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一提到罚,紫衣立即抿紧嘴巴,满面羞红。云霓吃吃笑着跑出去,替他们关紧门。爷心情好的时候兴致就高;心情不好,她们也不敢放肆。
晚上紫衣出来,面若彩霞,眸若秋水,满身的风情,却咬牙切齿的啐云霓:“死妮子,你跑那么快干吗?也不留下来帮我。”
云霓躲在被窝里笑:“爷罚的是你,又不是我。”
“你等着,孙猴子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早晚让爷收了你,让你也尝尝腿软的滋味。”说着往床上一坐,哼道:“快过来给我捶捶腰,酸死我了。”
云霓凑过去帮她捶,一径的笑,自从碧荷走后,每次紫衣都叫腿软,恨不得抓她去当垫被,幸亏她溜的快。
紫衣趴着,含糊的道:“这样不行,要赶快补两个丫头进来,你留意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