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桌上,昏黄的灯光下,晴艳又敬又畏地偷眼瞧着二奶奶。
这个女人好厉害,是她逼出了卫展翼的潜力。不然,十六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那间天覆地灭,对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来说,犹如从天堂云端摔到地狱泥沼,日子要怎么过?
「一直看我做什么?」二奶奶突然发声。
「没、没事。」她赶快把脸埋进碗里。
「吃饭要专心,细嚼慢咽,才能消化。」二奶奶亲手舀了一碗汤。「把这汤统统喝下去,要不是卫展翼要我熬药汤,我连鸡都懒得宰……」最后几句话,喃喃消失在她口中。
「好。」她乖得像只小喵,心里满满是暖意。
原来他带她到这里来,是为了让二奶奶替她补身子啊……她偷看了他一眼,卫展翼只是微笑,没有说话。
饭后,他们携手去散步。
屋外,虫鸣唧唧,往远处望开,灯火只是零星几点,没有光害的情况下,天上的星子每一颗都是那么耀眼。
星辉洒在她的身上、他的身上,她合眸,深呼吸了几口气,觉得住院一周以来被浸泡到肺里的药水味,统统消失。
空气是凉凉的,在她周身温柔流动,有种好舒服好舒服的感觉。
「下午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她忽然想起。
「-还真是锲而不舍。」不能乖乖让他搂着,望尽星华吗?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我就像打不死的蟑螂?」她偎进他怀里。
身子很温暖,肩膀也不痛,空气很新鲜,她的脑袋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卫展翼最敌人疑窦的,就是他已经一贫如洗了……好吧!就算他曾经努力打工,但他的确身无恒产,要从一个Nobody,变成Somebody,他需要筹码。
筹码从哪里来?
「我研究所毕业之后,本来打算去找工作,但二奶奶把我叫进房里,告诉我,外公去世之前,给了她几千万存款,以及几座未开发的山头。」
哗!看不出来二奶奶是有钱人啊!
「你接收了?」
「刚开始不,我认为那是她一生辛劳的代价,在那个年代,虽然她大事小事一把抓,但身为妾,还是矮了人家一截,那些是外公给她的补偿,我不能拿。」
她点点头,表示理解。
「可是二奶奶坚持,钱放着只会愈变愈薄,她打算开始投资。」
「她也懂投资?」二奶奶还真时髦啊!
他笑了笑。「她要投资的人,是我。」
「耶?」她不禁惊讶地低叫起来。
几千万可不是小数目,光是每个月的利息,养他们一家子都绰绰有余。但--当初二奶奶如果这么做,就不会有今天的卫展翼。
她仰头看看他,不管正面看、反面看,他总是英姿焕发的模样。
人的个性,天生各有不同,如果没有二奶奶的「魔鬼训练」,他或许不会变成另一个王佑安,但也许他只会是个循规蹈矩的上班族,工作,结婚、生子,一生顺遂,却让他父亲蒙受的冤屈,成为永远的遗憾。
「我只有接受,并且告诉自己,一定要成功。」他微微一笑。「我知道那些年,王金强还是不断监视我们。他们夺了不义之财,生怕有什么动静,也怕有一天我会去复仇,所以,我必须伪装我自己。」
她瘪了瘪嘴,想起杂志上的花边新闻。
「我进股市,首次就让资金翻了几倍-不得不说人性是丑恶的,我家原有很多亲戚朋友,在我们困难时,一间间敲门请求收留,却一个个被踢了回来。
可是,当我在股市一战成名,那些亲友又回到我面前,彷佛不曾在大风大雨的夜晚将我们赶出去,每个人都带着笑容,像蚂蚁见到蜜一样黏了上来。
不久后,征海也出了社会,我们一起打天下,把赚来的钱用来并购一间间有潜力的中小规模公司。」
从这里开始,她就很清楚他们的商场动态了,于是接口道:「你们并购的公司,在业界的成绩都不够亮眼,而且好像漫无目的,东并一间、西并一间。」
那时,很多商界人士都笑说,卫展翼会赚钱却不会经营,老把钱往水沟里扔。
「直到最后,你们将这些小公司一一串连起来,组成翼海集团,大家才知道,原来之前乱无章法的并购,只是在收集一片片集团的拼图。」
现在的翼海集团是两岸三地数一数二的媒体集团,旗下有网际网路、文化出版、电子媒体等单位,版图还在持续扩张当中。
「这种作法速度是慢,但够审慎,不然怎能一举扳倒王金强?」他苦笑。
她语气酸溜溜。「三年达到复仇目标,已经算快的了。」她怨怼地瞟他一眼,「你们还得感谢何千千等一干美人花,替你们制造花花公子的形象,免于打草惊蛇,不然你现在还在努力、奋斗着要报仇哩!」
晴艳长年收集他的资料。几乎每本杂志、每份报纸,乃至于她最不齿的八卦周刊,只要有他的消息,统统被她买回家,做成了几大本厚厚的剪贴簿。
她每天翻看,试着想要从「花花公子卫展翼」的浪荡情史中,找出她记忆中那挺直不屈的背脊,与沉稳冷漠的神情。
但,始终不能如愿。
「我们不只要帮父亲洗刷冤屈,还要让当年的加害者一尝痛苦的滋味。不过他们都是狡猾的老狐狸,不会轻易被骗过,所以我们不断制造假消息。」
「比如说,到澳门赌场一掷千金,醉卧美人膝?」
他假意吸吸鼻子。「我是不是闻到了酸酸的味道?」
她转身捶他一拳,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啊啊啊……好痛!」
「不要太激动。」他轻拥住她,仔细触摸纱布上,有没有渗血。「医生交代过,不要做太大的动作,记得吗?」
「记得,那就请你不要太欠扁。」她龇牙咧嘴,频频深呼吸。
等她的呼息渐趋轻缓,不再痛苦地直抽气,卫展翼一颗提到半天高的心,才终于安了下来。「那时候,我们忙到快要翻过去了,哪来的时间赌博?到了澳门赌场,还是在饭店房间里工作,至于醉卧美人膝嘛……」
晴艳白了他一眼。「你有胆子敢跟我描述香艳火辣的细节,你就试试看。」
卫展翼嘴角有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真正「香艳刺激」的细节,还在后头呢!今晚定让-领略几分。
「细节就是,那些女人都签了保密合约,她们负责陪我演戏,假扮我的情人,虽然有时候我也会夜宿香闺……」声音渐渐隐去了。
晴艳又瞪了他一眼,准备给他扭、下、去。
他不敢挑战运气,知道说错话绝对非死即伤。
「但我从没跟她们同床共枕过。」他发誓。
「沙发也没有吗?」
「没有。」她喜欢在沙发上做吗?改天一定要试试。
「情趣椅也没有?」
「没有。」好吧!情趣椅也买一张,放在未来的新房。
「车震也没有?」
他手长脚长的,要玩车震还真不方便,卫展翼默默自忖。
「统统都没有,我跟她们真的都很清白。」
她点点头,邪恶的眼神随即瞄过去。「不会觉得很难受吗?」
「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玩不起风花雪月。」这是实话百分百。「我们悄悄收购那三个人的公司股票,买他们的债权。当他们看着报纸,庆幸卫家人是扶不起的阿斗时,却不知道我们已经收集了他们的罪证,而他们安眠的卧房、为他们大量进钞的公司,全都是我们的囊中物了。」
「这个消息,你们在一天之内全部揭露。」她帮忙接腔。
「一天之后。我父亲的忌日。」就是她穿直排轮,冲到他面前,只录到「无可奉告」四个字的那一天。
她静静地偎回他胸前,把他的手臂抱在自己胸前,摇啊摇。
「复仇成功的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耸耸肩。
「你没有踹他们、揍他们、打他们、骂他们,让他们痛哭流涕、下跪忏悔?」
他几乎失笑。「我才没那种闲工夫。」
「你也没有到他们面前去耀武扬威,历数这几年来所受的苦,然后撂下狠话,要让他们尝尝永世不得翻身的滋味?」她开始有点不满了。
「事实上,我连他们的脸都懒得见。」他倒是镇定如常。
「如果是我,我一定会那样做,我一定骂得让他们下辈子宁可当狗,也不肯当人,我一定要买通管道,亲脚踩着他们的胸口--用钉鞋踩喔!叫他们大声跟我说对不起,我还要押他们到父亲坟上祭拜忏悔……」
这么凶恶?「提醒我,这辈子都不要得罪。」
他收紧双臂,嗅闻她的发香,彷佛这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件事。
「为什么不?所有的复仇戏码都是这样演的,不是吗?」
「复仇是个枷锁,一旦我达到这个目的,枷锁就解开了。」
在复仇烈焰中并不好过,体内像有一根弦,随着岁月流逝愈绷愈紧,每次想到父亲都是一身冷汗,深怕自己达不到目标。
「这个枷锁已经囚禁了我十几年,让我尝到痛苦难当的滋味,我不打算一辈子活在这种痛苦之中。」
她的不满少了一点点,小脑袋主动在他颈窝里摩挲。
「正义得胜,邪恶惨败,于是你就过起自己的生活。」
「没错,二奶奶当初投资我,只有两个条件,一个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另一个是,一旦复仇成功,就必须把它抛到脑后,去过自己的生活。」
她懂了,唯有如此,才能让被扭曲的生命回到常轨。
「复仇成功,只是让我们一家重生,让我父亲在九泉之下安息,如此而已。」
「但……怎么只有这样?」她还是有一点懊恼,总觉得不够痛快。
「什么?」
「你不觉得这样的复仇太平淡无味了吗?」她有时还挺讲究戏剧效果的。
「我相信对对方来说,就像坐了一列最恐怖的云霄飞车,惊险刺激。」
晴艳想了想。「对了,你没有把那种情绪宣泄出来。」难怪之前总是对她阴阳怪气的。「如果你有的话,就不会带我挥着大铁锤,去打垮那座别墅。」
「我只想跟特别的人,一起把那里毁掉。」不可讳言,那是最后一个梦魇。
她算是「特别的人」?晴艳脸一红,在心里偷偷愉快,却不想主动问起,免得他又说出那种坏坏的话,害她无力招架。
「你想在那里盖一个新家吗?把二奶奶、你母亲一起接过去?」
「不,她们住惯了乡下,这里空气好,二奶奶不希望搬走,至于我母亲……」卫展翼遥望星空。「我不认为她想回到繁华世界。」
「你不想让她接受治疗吗?」
「她治疗过了,效果很不好。现实太残酷,她是个从小没吃过苦的大小姐,已经完全缩到她的保护壳里去了。」
「那……那块地放着要做什么?」她委实很好奇。
他的表情显得很神秘。「我想过最阴毒的点子。」
「说说看、说说看。」千万别再让她失望啊!
「盖灵骨塔,广纳各地冤魂。」
她呆了一下。「……哇,你真的没让我失望耶!」
「吓到了?」
「也不是,只是有点惊讶。」如果他愿意,耍狠段数可以比她高好几级!
「那是在最愤怒的时候做的打算。」
「他们在你父亲去世的地方,过着快乐的日子,连一点愧疚都没有,如果把那栋房子摧毁,改建灵骨塔,想必他们知道后,一定会毛骨悚然。」晴艳愈讲愈激动,愈讲愈像有那么回事。「最好是他们死了以后,也把他们的骨灰放在那里,那么爱开Party就让他们以后开个够……」
他打断她的滔滔不绝。「不,我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她又一呆。「你不觉得这个点子不错吗?兼具惊吓效果耶!」
「那栋别墅是我父亲迎娶母亲时,特别请人建造的,他们在那里有很美好的回忆,对我们三兄妹也是。虽然它与我们最后的交集点,是个悲伤的句号,但就冲着这一点,我不会把它变成阴气汇集的地方。」
她细细听着,说不动容是骗人的。他再次以深沉的温柔,抚平了她躁动的心。
她嘟着嘴。不公平!为什么他对谁都那么宽怀,唯独对她霸道又强势?
「那你要拿那块地来做什么?」她虽然不情愿问,但还是想知道。
「安养中心,让像我母亲这样的人,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晴艳心中有一圈又一圈奇异的感受。他们的个性真的很不同,他想得深,她想得浅;他深谋远虑、通盘考量,她爱逞一时之快,泄一时怒气。
但是,她爱他。
听了他内心剖白,她的心情跟着起起落落,她再不能对自己说谎,告诉自己,他对她毫无任何意义。她爱卫展翼,爱他一路走来,谨慎敏捷:爱他不陷于复仇的窠臼;爱他目光远大,就像鹰一样,在天空盘旋,没有什么逃得过他的目光。
她想要跟他比翼双飞,展翅在他的身边,拥有他有的气度、他有的目光、他有的一切一切。她想要当一个站在他身边,也丝毫不逊色的女人。
他也爱她,但如果她没有长进,得到这样的女人,只是辱没了他而已。
他们悄悄地环拥着,享受片刻的宁馨。
「卫展翼?」
「嗯?」他把下巴顶在她的头顶。
「你告诉我的这些事,我可以写成专访吗?」
她不是想抢独家,只是想让全世界知道,他是一个有深度的男人。虽然他都说了跟那些女人没什么,但她就是下意识地想要洗脱他的花名。
他沉默了一下。「如果-想写的话,那就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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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进到屋里,刚好九点整。
二奶奶关掉电视,从藤椅上颤巍巍地起身。
「早点洗澡、早点去睡觉。」她看了晴艳的肩膀一眼。「-身上有伤口,小心不要碰到水,不然又会化脓。展翼,你帮帮她。」
二奶奶拉起布帘,摸摸索索地走回她房里去。
洗澡?!她呻吟一声。她忘记了,她根本没办法一个人洗澡!
「走吧!去洗澎澎。」他抿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干笑。「今天天气还凉,我、我先不洗澡。」
「之前几天也很凉,-天天拜托-二姊过来帮-沐浴。」
「那是因为有我二姊在啊!」她理直气壮。
「我也在啊!」他更理直气壮。
她要翻脸-!「卫展翼,如果你以为我会让你随心所欲,那你就错了。」
他一脸无辜。「我没有想要『随心所欲』,我只是想善尽绅士的风度,帮忙落难的淑女洗澡而已。」
「你会长针眼!」她哇哇大叫。
「我甘愿为-牺牲。」他打横抱起她。「来吧!不洗澡的女生是臭娃娃。」
「放开我,你快点放开我啦!」
她双腿乱蹬,快要翻到地上的时候,又连忙搂住他的脖子。
他可以稳住不「翻车」,但她的肩膀可承受不起激烈动作,疼得她直抽气。
「别乱动,伤口要是裂开,到最近的医院,至少也要开上三个小时的车。」
「你放开我就没事了。」她用力戳他的胸膛。
「不放,-以为我会放过这种好差事?」
「我回去再……」
「我们要住三天两夜,-确定一直不洗澡?」他嫌恶地抽抽鼻子。
她陷入很痛苦的挣扎。
她挣扎她的,他轻轻松松地抱她走出厨房后门。在二奶奶的屋侧,他又搭建三栋砖造房屋,摆饰虽然朴拙,但要用到的现代设备,一应俱全。
他把她抱进客房里,放在床边,她的行李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拿进来了。
「-拿一下换洗衣物,我一会儿过来。」听他说得好像搞定了她似的。
还是别洗吧……她在医院试着洗过澡,莲蓬头强劲的水流喷得整个肩上纱布全湿。可是,一想到自己很爱干净,不洗澡就等于失眠……唉,还是洗吧!
要是他敢乱来,大不了剁了他的咸猪手!
她认命地蹲到地上去,打开行李袋,取出睡衣与贴身衣物。
「可以上刑场了吗?」他又旋进她房间,打趣道。
她白了他一眼。「我警告你……」
他掏掏耳朵。「我有在听。」
「你负责帮我刷背就好,其他部位我自己来,重点部位,你看都不许看。」
「-要不要『看图说故事』,亲身示范哪些是重点部位,我怕会搞错。」
她瞪着他,他又露出更无辜的表情。「我是男生,我哪知道女生有什么重点部位……」他的喃喃声在她的瞪视之下,愈变愈小声。
她继续开条件。「然后,洒水的部分由你来,你这边有没有干净的大浴巾?」
「刚好有一条新的。」
「二奶奶真有心,什么都帮你们准备周到。」她实在感动入心。
他泼她一桶冷水。「亲爱的,这是我早上在医院买的,带下来给-用。」
晴艳呆了一下。原来他早就预见会有尴尬的事发生,所以才买了浴巾……
她拍拍自己的脸颊。他看起来好像是个正人君子,但实际上,他什么时候要耍弄邪恶,根本没有人知道。
他打开另一个袋子,拿出消毒棉花棒、碘酒、透气胶布。
「等一下洗完澡,要消毒伤口,医生交代的。」
这些事,他都一个人包办了?受伤的她根本没想到这些,只想到要出院就Happy上了天,护理师交代伤口的照料,她理都没理,但他都听进去了。
看到那未拆封的碘酒,数量非常可观的纱布与棉花棒,她心里流淌着感动。
卫展翼靠过来,开始解开她身上非常宽松的衬衫--这也是他友情赞助的。
「你干嘛?」她吓得往后一倾。
「-洗澡都不脱衣服的吗?」他做出惊讶极了的表情。
「我自己来。」
他摆摆手,退到一边去。
哇!自己使力,好痛好痛好痛……她努力不龇牙咧嘴。笨拙地把扣子都解开了,等到要脱左袖时,她的表情拧成一团,比包坏了的小笼包更恐怖。
「需要我助淑女一臂之力吗?」他礼貌地问。
「还不快点滚过来!」她喘着气叫道。
他慢慢地帮她把衬衫宽下来,看到她在他的衬衫里,只穿着一件酒红色无肩带蕾丝胸罩,他的身体立刻起了反应。
她的肌肤白皙无瑕,在深酒红的衬托之下,显得格外匀嫩,最令他满足的是,
她娇美的身段与他的衬衫之间,几乎毫无阻隔,这使他血脉偾张,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油然而生。
「把头转过去,我要脱裙子。」
他乖乖地向后转,幻想那胴体是多么诱惑人。
「在我进浴室,说『好』之前,不准你过来喔!」
她还是处子之身,也没有裸裎身子给人看过,可是……卫展翼,她爱的男人,她当然希望,第一个见到她身子的男人是他,但又不希望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他瞧见。
住了一个礼拜的医院,人没像平常一样跑跑跳跳,搞不好小屁屁有点松弛,曲线也不那么玲珑,她不希望呈现在他眼里,是不完美的自己……
「小姐,五分钟过去了,-到底好了没有?」他简直迫不及待。
她赶紧离开镜子前,双足往浴缸底踩去,坐在窄窄的浴缸边缘,背对门口。
「可以进来帮我冲水了,别的事,不准肖想!」
「遵命。」他戏谵地说道,飞快进来。
看来,她把自己保护得很周到,一副生怕被他染指的模样。
卫展翼哼着小曲,取下莲蓬头,调了调水温。「会不会太烫?」
「不会。」她壮士断腕地说道。「我们速战速决吧!」
他故意压低音量,又保证让她听得见。「希望转移到另一个战区时,-不要说这句话。」
「什么?」她怒问,小屁屁在浴缸边缘摇摇晃晃。
「没有。」他递给她一个挤了沐浴乳的浴球,自己也拿了一个,开始轻柔地刷她的背,左肩附近有胶带贴痕的地方,小心避开。
「我还要多一点沐浴乳。」
「怎么了?」
「这种沐浴乳起泡性不够。」她一本正经地回答。
「会吗?我倒觉得刚刚好。」说归说,他又挤了一大坨在她的浴球上。
他的眼睛正想瞄她在作怪啥,她立刻斜眼往上瞪。「君子非礼勿视。」
「我不是君子。」他放下浴球,手指按摩她的背部。
她颤栗了一下,滑滑的小屁屁又差点溜下去。「喂,不要碰我。」
「按摩一下会更舒服,-连躺了几天医院,骨头部躺硬了。」
他说时是真的。他好像深谙某些穴道,轻轻一按,她就觉得筋骨放松。
他的手指从尾椎一路往上,糟糕,如果他居高临下看下来的话……
晴艳用力地刷洗前半身,浴球刷出好多泡泡,她把泡泡往胸前拱,才不要让这男人眼睛大吃冰淇淋呢!
「好了,背部刷好,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前面要洗比较久。」
「需要我帮忙吗?我的手指功力很好。」
难道他想把邪恶的手指探向她的……「下流!」
「-想到哪里去了?我指的是,我也很会帮人腿部按摩。」
「不用了,你留着自己慢慢按吧!现在,向后转,滚出去!」
幸好他听话。她趁这个时间,赶快清洗前身,用浴球刷刷腿,还有脚趾。
她有个怪癖,脚脚不洗干净,她就不敢钻进被窝里,但是--
她全身都是泡泡,小屁屁也是,滑来滑去,要维持平衡已经够辛苦了,要她上半身贴在大腿上,努力去洗脚趾,实在很难避免纱布会沾湿。
「需要这么辛苦吗?」后面一个声音突然说。
她吓了一跳,整个屁股滑溜溜,往后栽倒,卫展翼及时接住她,硬把她从浴缸里拖出来。
「反正早晚都会看到,-在那里绑手绑脚的做什么?」
「喂!」她大声抗议。
他看着她胸前的泡沫堆,真壮观!
「其实我不喜欢波霸,-不必刻意增加那里的尺寸。」
「卫展翼!」她气得尖叫。
「别急,我有个更好的提案,等一下我洗澡,-也来看,我保证一丝不挂,也不用泡泡做出惊人的尺寸。」他暧昧一笑。「所有配备保证都是原厂出货。」
「去你的!」她拿浴球丢他。
「好了,不跟-玩了,再玩下去-就要着凉了。」而他的血管也要爆了。
他安安分分地拿起浴球,力道适中地帮她刷洗小腿、脚踝、脚丫。
「冲水-!」他调小了水量,小心翼翼地冲掉泡沫。
到了某个程度,她忙不迭要接手。「好了好了,其他由我自己来。」
「好。」他放弃得很干脆。
他渴望晴艳,非常渴望!他很有可能会……
停!不能再想了,她身上还带伤,如果这时欢爱,她的身子会吃不消。
「我去拿浴巾。」他强迫自己离开浴室,从来没想过,他的腿居然会那么想脱离大脑的管制,走向相反的方向。「洗好叫我。」
「好。」
「浴巾放在洗手台边。」他叮咛一声,唉……还是趁出去前,偷偷看了一眼。
她依然是背转过身。但那挺翘的臀部、紧窄的腰肢,在在引起他的骚动。
他脚步稍快地走到冰箱前,咕噜咕噜灌下一瓶冰水。回到她房里,她已经围上大围巾,坐在床边等他……
「上药。」她的一句话,破灭了他的幻想。
他认命地撕下纱布,用碘酒消毒。她的伤口愈合情况不错,只要每晚擦药,避免感染,就没问题了。
洗完澡后,全身的筋骨彷佛都松开,一个小小的呵欠从她嘴里逸了出来。
「赶快穿上睡衣、赶快睡觉。」
她点点头,挑出一件深蓝无肩带胸罩,当他的面穿上,也懒得再争来争去,反正全身都快被他看光光了,还有什么好忸怩的?
但她不知道,他其实好想好想把那碍眼的深蓝蕾丝丢到地上。
她把取下的浴巾盖在腰下,遮挡幸存的春光。「帮我穿睡衣,谢谢。」
他像听从女王命令般地,把她的手臂送进衣管里,还帮她扣上扣子。
「药放在床头边,记得吃。」说完,他飞也似地旋出去。
他不敢留下来看她穿下半身衣物,他怕克制不了自己的欲望,把遮住她曼妙身材的布料,撕成碎块,那就不妙了……噢,尽管那听起来,真的好美妙!
他走进浴室里,扭开最大水量,今晚非洗冷水澡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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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
隔天,当卫展翼在他的房间忙于公事时,晴艳一个人来到厨房找二奶奶。
「-记得我?」
「-跟-爸爸来过一次,-爸爸是展翼的小学导师。」
她坐在她面前,处理午餐的食材。
二奶奶锐利的眼神盯了她好几次,忽然问:「-爱卫展翼吗?」
「爱。」她答得义无反顾。
「但是目前为止,-还配不上他。」
二奶奶的口气,非但没有让她感到不愉快,反而还觉得,她是为卫展翼骄傲。
「-觉得我哪里配不上他?」她认真讨教。
「-有斗士的性格,却不懂怎么运用天赋。」二奶奶摇摇头。「可能是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苦,以为只要冲冲冲,不管做什么都很如意。」
「这样不好吗?」她支着下巴。
「-不觉得,每当-拚命努力,最后的结果却总是很笨拙?-是那种头脑不笨,但有勇无谋的人。也许从前勇气可以帮助-达成不少目标,但这一招不是百试百灵,-需要学会运用天赋的方法。」
二奶奶瞧了瞧她的肩。「-这伤,是替卫展翼挨的吧?」
她默然无语。
「卫展翼的身手了得,他去跟邻村一位长辈学过防身术,但-冲过来帮他挡子弹,本来两个人可以全身而退,却变成了一个人负伤。」
虽然这话暗指她太鸡婆,但她虚心受教。
「二奶奶觉得,我应该像卫展翼一样,接受-的磨练?」
「每人状况都不同。」二奶奶伸了个懒腰,捶捶背。「再说,我没那能耐磨练谁-的状况不差,一定有解决的方法,-要靠自己去寻找,但在那之前……」
「怎么样?」她急急地问。
「展翼是个骄傲的男人,愈在意的人,他愈展现霸道手腕,而-又喜欢事事反抗,甚至不惜吵架,到头来伤害的都是自己人。如果你们照现在这样继续下去,也许会有结果,但长久下来是不可能幸福的,不是-忍让他,就是他忍让-,这样的日子不会快活。」
他们之间的裂痕,真的有那么明显吗?晴艳一怔。
「对的人,相遇在错误的时机,是最可惜的。或许各自再去磨个几年,等对的时机再重逢,彼此都有所改变,那就能一拍即合了吧?」
二奶奶站起身。「我再到后园去拔些菜,-坐着休息。」
晴艳没应一声,因为她已经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