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想看她的,可一旦看到她以後,他就情不自禁地更想望着她、凝视着她,当初他给他们之间的关系定下了一条楚河汉界,而他现在却犯规越界了。
冷冷地哼了哼,宁馨儿才不相信他的假仁假义,既然回来了,爲什麽还要带一个女人回来,明明她才是他的未来老婆。
「是,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女人回来了。」她心里憋不住话,一想到自己一头热地站在机场里傻傻等了几个小时,看见的却是他对别的女人的柔情蜜意,心里就一把火。
嘴边的笑容倏尔不见,芮晔冷冷地看着闹别扭的宁馨儿,半晌,他才说:「你说的对。」
宁馨儿被他嘴上不愠不火的语气给弄懵了,霍然擡头看见男人冷情的模样,心底一股委屈升了上来,「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喜欢他,很喜欢他,她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到了没有他,自己会活不下去的地步,但是她知道她喜欢他,甚至经过时间的沉淀,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喜欢了,而是浓厚的爱意,她,爱他呀!
可是,他明明知道却假装不知道,嘴上总说她是他的亲人,试问,有哪一个亲人会以他的这种方式来呵护她?
「馨儿。」芮晔慢吞吞地开口,「你确定你真的喜欢我,甚至……」他偷偷地咽了一口口水,「爱我?」
宁馨儿像是见鬼一样,睁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相信,「你!」
「你有没有想过,你也许只是习惯我的陪伴,习惯我的宠爱,其实你对我根本不是爱人之间的爱意。」他说得很缓慢,却一字一句地紮进宁馨儿的心口。
「胡说!」宁馨儿红了眼,不是教他的话给刺痛了心,而是他罔顾她的想法,用他自己的想法来解释她的行为。
她真的这麽任性、这麽幼稚,她的爱意就这麽廉价,以至於让他误会她的爱意只是错爱?
「馨儿,经过这麽多年,你还是不明白吗?」他淡淡地反问,问出的话却让她懵懂。
「明白什麽?」宁馨儿不懂。
「你懂,你一直都懂,只是你选择忽略,没有我,你不是也活得很好吗?」他的口气很淡,淡到让宁馨儿听不出他话里有话。
活得很好?是的,起码在陈伯寄给他的照片和信里,她活得很好,但是在他走了以後,她就像是被病鬼上了身一样,一直生病,断断续续的,而他什麽都不知道。
珍珠般透澈的泪珠滑过她的脸颊,他心疼地抹走了她的泪,却把伤痛留在了她的心里,宁馨儿只是默默地流泪,开不了口。
她知道芮晔是什麽样的人,他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可他自以为懂她的心、懂她的一切,将她所有的付出归结为年轻不懂事,年少不知情味,却没有考虑到她现在已经是一个二十岁的女人了,一个已经知道什麽是情、什麽是爱的女人了。
让眼泪静静地流淌了好一会儿,她找回了丢失的喉咙,乾哑着嗓子:「所以那个女人是你的女朋友?」也是他以後的妻子,是吗?
她咬着嘴唇,阻止自己鲁莽地问得更深入,最後倒换回了让自己心碎的回答。
宁馨儿的倔强他看在眼里,芮晔的眼神闪了闪,硬起来的心肠突然又软了,他努力忽视,良久,一向清爽的嗓音夹杂了一些低沉:「是。」
还是心碎了,只是女朋友,这个回答就足够让她心碎了,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承认过她是他的童养媳,是他的未来妻子,那……还有什麽好说的呢?
芮叔叔曾经私下跟她说过,如果她愿意,他可以将她迁到他的户口中,成为他的养女,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她不想跟芮晔做亲戚,她不想芮晔成为她的表哥。
芮叔叔对她很好,陈伯对她很好,芮家上下都对她很好,除了他,她爲什麽会这麽笨,将一颗心留在一个没有心的人身上呢?
对,她很笨,比猪还蠢!
芮晔看着本来彷佛断了线的泪珠停止了,以为她想通了,强忍着胸口泛起的不舒适感,他牵强地笑了笑,「不管将来怎麽样,你都是我的亲人。」
哈,好讽刺,先给她一把刀,再给她安慰,亲人,哼!
她不由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骂道:「去你的亲人,谁要跟你做亲人,你不喜欢我就算了,不要我就直说,说得这麽冠冕堂皇做什麽!就算没有你,我一样活得很好,你不用说了,你走!」
宁馨儿的乖巧,芮晔本来就知道,但她的有话直说、刁蛮任性的性格,他同样清楚得很,他有些头痛地抚着头,每一次她生气就会语无伦次,难听的话更会直轰而来,其实也不能说难听,起码她没有大骂三字经,也算是给他面子了。
「馨儿……」
「你还有什麽话要说?」宁罄儿冷冷地看着他,哭红了的眼睛无声地诉说着他的绝情。
「我……」安慰的话到嘴绕了一个圈又滚回了肚子里,「没什麽。」
「那你还不走?」她下逐客令。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确定她只是生气,没有其他负面的情绪,芮晔才点点头走出房间,房门才一关上,他便听到枕头砸向门而後掉落的声音。
她的脾气似乎越来越差了,都是让叔叔和陈伯给惯出来的,不过,他就没有少惯吗?
一夜无眠的宁馨儿带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起了个早,反正也睡不着,不如早点起来好了,绕着小路跑了一小段,出了一身的汗,疲惫不堪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了,到厨房倒了一杯橙汁,边喝边往二楼房间走去。
刚上楼便看见那名女子走出房间,宁馨儿定睛一看,吊起的心缓慢地放下了,幸好她不是从芮晔的房间里走出来,他们还没有到同床共枕的地步,她在心里自我安慰着。
可笑的是,当事人都说了对她没有意思,她还是念念不忘。
要她放下,行,给她时间;要做亲人,行,等个二十年以後再说吧!
宁馨儿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女人会主动跟她打招呼:「你好,我是黛绿,我想你就是芮晔常常说起的馨儿吧?」
本来不想打招呼的,但是,芮晔会跟她提起自己?
疲劳的精神倏然振奋,宁馨儿小心翼翼地说:「嗯,他有跟你提起我?」
「是啊,芮晔说你很小的时候就住在他家,好似他亲妹妹一样。」黛绿没有恶意,诚实地述说,只是不知为什麽,站在她前面的宁馨儿会突然变了脸色,「你怎麽了?」
妹妹?亲人?硬生生地将怒火吞下,宁馨儿优雅地笑了笑,「是吗,对了,林嫂在做早餐了,你如果饿了,就先下去用餐吧,我回去补眠。」
在芮家这几年,宁馨儿虽然比不上那些正牌千金,但是多多少少一些表面的伎俩她还是学会了。
「嗯,好,我先去叫芮晔。」黛绿点点头,看见宁馨儿黑眼圈很深,误以为她的夜生活丰富多彩所致,便不再说什麽了,毕竟现在年纪小的女孩都爱玩,她当初也是年少轻狂过的。
「不用叫他了,他肯定还在睡。」早起会低血糖晕头的芮晔通常都是睡到自然醒。
「不行,这麽晚了还睡,也太不像样了,我去叫他。」黛绿笑了笑,直接往芮晔的房间走去。
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的宁馨儿,费尽全身力气,将心中那股不悦埋到了心里最深处,才缓慢地走到芮晔的房间去。
习惯性地没有敲门,宁馨儿推开了门,如果她知道她会看见这幅场景,她发誓她一定会敲门的,打死她,她也不会进来。
床上的男人坐了起来,上半身裸露着,精瘦的身子让宁馨儿看得脸红通通的,黛绿娇小的身子缩在他的怀里。
她看不清他们在做什麽,但是他们之间在做的事情,任何人都猜得出来,他们热烈地拥吻着对方,拥抱对方的力度足以燃烧周围。
宁馨儿无声地哭了,昨天只是一枚炸弹,今天就是一枚原子弹,威力大得吓人,原来他说得对,不是他放不下,而是她放不下。
往後的每一日,她都会面对这些,她的心就每天被人刮上一回,痛不是很痛,只是像是小蚂蚁一样,一点一点地钻,钻的角度又是那麽地准确,让她痛不欲生。
她应该在听到男人的喘息与女人的娇吟声交叠之时,立刻离开,但是她的脚像是生根了一样,黏着地板走不开。
直到一声脆响,男人惊奇的擡头,女人娇羞的慌乱,宁馨儿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端在手上的杯子碎了一地,杯子里的橙汁洒落了一地。
「没了,什麽都没了……」宁馨儿低声地呢喃。
「嗯,馨儿,让佣人给你重新倒一杯吧。」黛绿羞红着脸,以为宁馨儿是惋惜地上的橙汁。
宁馨儿看了看满脸娇羞却一副女主人模样的黛绿,她突然间明白了什麽叫做死心。
对,死心了,若是她不早点死心,那麽她将会万劫不复,只要不去想他,不去爱他,那她的心就不会这麽痛,心死了,哪里又还会有痛觉呢?
「打扰了。」淡淡地丢下一句话,宁馨儿冷着脸,一眼也没有看芮晔,转身回房了。
对,打扰了,她打扰得太久了,对不起,以後不会再打扰你们了……
「芮晔!」黛绿惊呼道,没想到芮晔会光着脚就往外走,门口散落的玻璃碎片差点就刺进了他的脚心,「有玻璃,小心!」
黛绿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理智,望着紧闭的门,他收回了脚,看着黛绿,「对不起,黛绿,刚刚我……」他认错了人,他以为是宁馨儿。
「没事啦。」黛绿红着脸摇摇头。
「你……」芮晔皱起了眉头,为她的态度而不解。
「快点准备准备,我们去吃早饭。」黛绿温柔地说,「我先下去了。」
那一刻,芮晔才知道自己做得似乎过火了,他将无辜的黛绿给拉进来,而她只是朋友,只是一个要回台湾看看的朋友,而他却把她带回家了。
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带回家象徵着什麽?莫怪昨晚叔叔的殷勤,原来是他做错了!
望着满地的碎片,就像嘲笑他的多此一举,「真是一团糟……」
宁馨儿对芮晔的痴恋源於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都记不清一些事情了,但跟他有关的事情,她还是印象深刻。
十年前,在台湾的南部有一家名为「星星」的育幼院,里面有几百名院童,那天大家都穿着整齐地站在门口,院长和老师们都站在最前方,他们都在等。
终於在他们翘首以待中,一辆豪华的轿车徐徐而来,轿车的车身乾净如镜,将大人贪婪的脸,小孩们紧张的脸一一映射出来。
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首先下了车,一脸的严肃,眼神严峻地看着周围,接着转过身,扬着一抹笑柔声道:「芮晔,到了。」
车里又走出了一名少年,少年十五岁左右,两眼炯炯有神,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脸色略微有些苍白,一身英伦风格的休闲打扮,让他看起来犹如谦谦有礼的英国绅士。
「芮代理,你来了……」院长笑着赶紧上前,还没说完的话被中年男子的一个擡手给制止了。
「你们去忙吧,我们自己看。」芮立言转过头时,脸色毫无一丝笑意。
「是,是!」善於见风使舵的院长立刻点头,一边恭敬地回话,一边让身後的老师们赶紧疏散院童,该做什麽就去做什麽,别惹得金主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