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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号称“彩虹童子”的诱拐团伙之后不久就出了名。团伙共由三人组成,他们都有前科,最初在大阪监狱的杂居牢房中相识。监狱对他们的情况记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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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并健次,昭和二十六年[昭和是日本天皇裕仁在位期间使用的年号(1926年12月25日-1989年1月7日)。昭和二十六年即一九五一年。]生。籍贯不详。无固定住所。

昭和二十九年十月十六日,他在新宫市内被警方寻获。他声称与他的“姑妈”走散了,但事后该女子始终未出现,警方因此推断,这是一起有计划的遗弃幼儿案。男孩的名字、年龄均是根据其当时佩戴的名牌而得知。同年,他被该市郊外的一所名为“爱育园”的机构收容。随着年纪渐长,他的叛逆性格越发明显,昭和四十年十月,他离园出走,开始了流浪生活。昭和四十三年时,加入大阪偷盗团伙“大匠”,此后直至入狱,共有两次犯罪前科,犯罪记录累计一百二十六次。昭和五十年六月,被判有期徒刑一年两个月,收监至第四号杂居牢房。昭和五十年八月,刑满释放。[此处的刑满释放日期,原文疑似有误,根据上下文,应为五十一年八月出狱,或四十九年入狱。]

评价:智力优秀,身体强健。入狱初期有较强的反社会倾向,经多次训诫教育后逐渐好转,刑满到期时有热切的回归社会的愿望。但其性格亦有阴险复杂的一面,故应继续予以保护观察。

秋叶正义,昭和二十九年六月六日生。冈山县人。

无固定职业和固定居所。父亲为劳动工人。昭和四十年时家人离散,父母下落不明。无兄弟姐妹。小学四年级肄业。此后辗转各地商店、工厂等,自昭和四十五年起主要以做日工为生。其间因入室盗窃计有盗窃前科一次,犯罪记录八次。昭和五十年六月,被判三个月有期徒刑,收监至第四号杂居牢房。因服刑态度端正,获减刑一个月,昭和五十年八月出狱。

评价:智力较弱,身体健壮。性格温良,适合体力劳动,但与人沟通协作能力差,请相关人员妥善处理。回归社会的愿望较强。

三宅平太,昭和三十一年二月十八日生。奈良县人。

父亲已去世。母亲五十二岁,在籍贯地经营杂货生意。有一个妹妹。在私立春阳高中读一年级时辍学。常离家与不良少年交往。昭和五十年七月,因“盗窃”被判有期徒刑两个月,收监至第四号杂居牢房。无犯罪前科,有犯罪记录三次。同年八月,刑满出狱。

评价:智力、体力较为普通。有机敏、灵活的一面,但为人冒失不稳重,容易被人煽动。因家庭原因,有较强的回归社会的愿望,但因其意志薄弱,需充分保护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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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秋叶正义、三宅平太这样的小毛贼组成诱拐团伙,那么担任组织头目兼出资人,成为名副其实的老大的人,自然就是大盗户并健次了。

看守们的“评价”很准确,他确实热切希望“回归社会”。服刑人员在出狱时,都会接受训诫科长的最后一次训诫。“你可不能再做错事回到这里了”这句话一定会出现。而令科长颇感惊讶的是,当时健次回复的语气非常坚定。

“明白!我决不会再给科长和看守同志们添麻烦的。”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的确是他的真实想法。他再也不愿回到监狱。但是,他所期盼的“回归社会”的方式和方法,却与看守们的想法大相径庭。

近十年的盗贼生活令他深切体会到,偷窃这种行径只能是徒劳。

同时,刑满释放人员的所谓“回归社会”将会有多么痛苦,社会对他们有多么冷酷无情,他都是亲身经历过的。

他脑中的“回归社会”,绝不是回到社会的底层,接受人们的同情和怜悯,永远过着屈居人下的生活。他要在社会中建立自己生活的权利。

现在,他手里有大约一百万日元,是此前瞒着警方偷偷存起来的。但是,就凭这点钱,再加上过去盗贼的身份,他究竟能做点什么呢?眼下最重要的是筹集一笔足够的资金,至少要比现在多十倍。而要想搞到这笔钱……

健次第三次入狱的那一年零两个月,他都用来制定计划、物色同伙。他首先排除了过去的同伙。因为有这种关系的人,肯定会在某个地方露出破绽。他要找的同伙必须是在监狱里结识、缘分仅限于共同服刑的人,这样就不必担心留下后患。最终入选的人,正是秋叶正义和三宅平太。

秋叶正义刚来四号杂居牢房时,因为身材高大、体格健壮,曾被误认为是强盗或者某个黑社会的成员,在绑匪间引发了一阵骚动。

他虽然沉默寡言,但还是暴露了“溜门贼”的真实身份。

“什么嘛,白白起了个这么夸张的名字,听着跟国会议员一样。”

“怪不得看上去一脸蠢样。”

绑匪们对秋叶正义的兴趣一下子跌到谷底。然而,健次却自有一番想法。

他物色新同伙,首要条件就是绝不背叛。在此基础上,还必须是事成后愿意就此金盆洗手的人。仅此两条。强盗团伙因为内讧而自取灭亡的事,经常在电影中上演。而如果有人尝到甜头想要“梅开二度”,势必会害了大家。秋叶正义别的方面暂且不论,这两个基本条件是合格的。

他行动迟缓,脑袋也不怎么灵光。但他也不像小毛贼那样狡诈而卑劣,甚至没有绑匪身上常见的那种虚荣浮夸和故弄玄虚。他肯定没有出卖别人的歪脑筋,可以说他本来就不该进入这个罪犯的世界。而健次寻找的正是这样的伙伴。

健次瞅准时机试探正义,他竟二话不说立刻答应下来。正义心里也一直期盼着能遇到健次这样的大哥。加上两人都失去了父母,又增添了几分亲近感。“为了大哥,我就算跳水坑、钻草地,眼睛也决不眨一下。”正义握紧健次的手起誓道。用词不当固然好笑,但他的真诚打动了健次。

第二个伙伴三宅平太,情况与正义截然相反。初入狱时,健次只觉得他是个冒失鬼,完全没把他放在心上,谁知三宅平太却主动出击。这是因为他偷听到了健次和正义的秘密,于是苦苦恳求入伙。

健次佯装不知,婉拒了他,他却双眼含泪诉说起老家的困难。母亲患病,小店无以为继,家中负债累累,店面和土地都被抵押,今年十七岁的妹妹也被债主强行收作小妾。债主不过三十岁上下,却是个放高利贷的好手。

“我干了这一行,却让自己的老妈和唯一的妹妹落到这步田地,想来真是丢人现眼。大哥,我求你了,你就当帮帮我吧……”

他拿出妹妹的信,又是百般哀求。健次并非被他的哀求打动,而是看他虽然是个软蛋,却能如此豁出去恳求,对他有了改观。

于是,健次就有了这两个小弟。他的刑期将满,算是运气不错。

但是,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难关。第一是让小弟们认同这个计划,第二是计划本身很难实现。

这年八月,三人先后出狱。当健次第一次把详细计划告诉两人时,他们错愕的表情令他记忆犹新。

健次话音未落,正义就喊了出来:“什么?绑架?大哥,你说的是绑架吗?”

他平时那大象般细成缝的眼睛,瞬时瞪得老大。

“我不干了。”他不等下文,马上嘟囔起来。

“我说过为了大哥可以跳水坑、钻草地,但是绑架这种事可不行。抢别人的小孩,再去讹钱……这不是人干的事。大哥,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正义大概是立刻联想到了吉展绑架案[该案是一九六三年三月三十一日发生在东京的一起绑匪绑架并杀害男童的案件。]。他也不认真听健次的话,就呜咽着请求,说让他抢银行什么的都可以,只是绑架万万不能干。平太虽然没有插嘴,但看他眼珠滴溜溜地打转,一脸惊恐地看着健次,就知道他的想法跟正义一样。

或许,那才是正常的反应。健次最初动这个念头时,也曾觉得太过荒唐,急匆匆将它抛诸脑后。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向两人原原本本地解释清楚,为什么自己想做这件事,又为什么确信这是唯一的生财之道(绑架的赎金设定为五千万日元,健次拿两千万,其他两人各分得一千五百万)。

此外,这次行动会面临怎样的困难和危险,他也毫不隐瞒。

随着健次的介绍,两人的表情变得愈加惊疑不定。

行动的目标不是儿童、不是女孩或者家庭主妇、不是男性资本家,而是一个老太太。两人听到这里时,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随后听到,这个老太太是地方上声望颇高的名人,不仅受到当地村民的尊敬,在社会上也口碑极佳,特别是那些生活处于困境的人们,更是把她当作慈悲菩萨一般仰慕。两人脸上不禁浮现出比先前更甚的抵触之情。

最后健次说道,老太太住在和歌山县,当地县警本部部长[日语中的“本部”即总部。本书后面出现的“本部长”是职位名,即总部的负责人。]把她奉作大恩人,如果老太太被绑架,他势必亲自出马,身先士卒调查此案。县里的一千六百位警察自然会大张旗鼓追捕绑架犯。这样一来,他们简直就像被狼群包围的三只小羊。两人听到这里“嗯”了一声,脸上现出异样的紧张神情,看不出是恐怖还是兴奋。健次并不是夸大其词,更不是危言耸听。这次行动如果不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绝不能贸然动手。

健次心想,要想说服……或者说能成功把两人拉下水,需要自己推心置腹的真诚,以及锐不可当的超凡气势。

“这是在拼命啊。”正义说道。

“是啊,是在拼命。”健次回应道。

“我懂了。”正义说,“大哥的想法果然高明。听着虽然吓人,但如果不是这种老太太,家里也没法一下子拿出五千万啊。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跟着大哥好好干。大哥这个计划这么危险,我可不能袖手旁观。”

“好!平太呢?”

平太之前没怎么说话,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普通“溜门贼”,他斩钉截铁地回应道:“我这辈子也曾经想过干件大事。这件大事如果能跟大哥一起干,那真是男子汉得偿所愿。我非常愿意。”

“只不过……”

“怎么了?”

“拿一千五百万太多了。我拿一千万,有大哥的一半就好。如果没有大哥,我们连一半的一半也拿不到啊。”

“你说得对。”正义点头称是,“我也只拿一千万。不好意思,还要讨价还价,但我觉得这才是适合我们的价位。”

“先不说这个。你们两个都同意就好。不过我得再提醒一下。”

健次一脸严肃,提出了做绑匪的以下三条经验:

第一,必须善待人质。人质不仅是重要的交易品,而且是己方的保护神,只要紧紧握在手里,对方就无计可施。

第二,与人质相处的几天时间,不能暴露面目,也不能在言语中提到己方的姓名和经历,还有关于藏匿人质的地点信息。人质最终是要放走的,因此在接触中必须考虑周到,杜绝后患。

第三,除了平太紧急家用的部分,三人原则上在一年以内不得动用赎金。那些笨脑筋的罪犯,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因为钱财处理不当最后露了马脚。

“明白我的意思吗?”健次最后又确认一遍,“绑架被美国的FB I称作‘最卑劣的犯罪’。不管怎么讲,这都是一种很肮脏的手段。我们选择这条路,是因为实在没有其他办法能赚到足够的钱。这件事我们要堂堂正正地做,至少要做到以后问心无愧。行动的时候,要时刻记着这一点。”

“明白。”两人异口同声回应道。

“不过,”正义叹了口气,“要事事提前谋划,可真不太容易。”

“是的。”健次用力点了点头,“困难还有很多,我现在就不一一说了。真正实施绑架,需要极其聪明的头脑。我们能靠的,只有这一样东西。”

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把头脑作为唯一的武器,与世界一流的巨大权力组织相抗衡……这就是诱拐团体“彩虹童子”的成立宣言。

自此以后,三人东奔西走的日子开始了。他们首先前往和歌山市郊外,踩点确认了适合藏匿人质的公寓。他们就是为了出其不意,让县警想不到罪犯的根据地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此后,他们在姬路的二手车市场花二十五万日元买了一辆黑色的丰田Mark Ⅱ。平太和正义都有驾照。他们还分头买了双筒望远镜、对讲机、手枪模型等必需品。

万事俱备后,他们计划在八月中旬前往目标地点。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