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中几间木屋错落有致,虽然简洁小巧却搭建得别有匠心。隐藏在春天鲜嫩的绿郁葱笼中,屋子两侧巨大的古藤树上更是一早就聚集了啾啾鸣唱的小鸟。山花无名,花瓣缤纷菲薄洒满山径,淡淡的朝阳将清澈的溪水也染成了透明的嫣红色。
两位途经此地的诗人,忍不住感叹:“如此清灵静雅的醉人环境,想必它的主人也一定是位不沾凡尘的俗世谪仙吧。”
“是啊,真是空灵啊。想必主人每日在小屋中只是悠闲地品茶赏花,风雅啊——”
一阵感叹,诗人离去了。站在小木屋门口的少年一脸怞筋的表情听着他们的赞扬。不了解事情真相的人,永远生活得很幸福。要是他们知道此地的所有人是那个贪财市侩狡黠冷血的洛小纯,又会怎么想呢?
“可可?”洛小纯从另一间小屋里出来,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湿漉漉的,“你已经起来了?”
清晨的光线中,少女的头发还滴着水珠,软软的皮肤泛起一层粉红的水汽,好像半透明的水果。纵然已经得知少女的内心绝不似外表这样纯美无邪,少年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略微不自在地别过头去,“你起得比我还早。”
“那当然,你以为我是白拿钱不干活吗?”洛小纯洋洋自得地睨他一眼,抓住一切机会夸奖自己,“天刚亮我就起来研究战略,为了帮你取得盟主之位,我失去了多少睡眠时间啊!”
“哦,你又想到了什么损人利己的好主意,说来听听!”林可可饶有兴趣。
“等你哥起来后一块说吧,我懒得讲两次。对了,我这里不错吧。”洛小纯笑眯眯地仰着头,像是一个等待赞美的小孩。“很好啊,真难为你能在各大城镇都有住处呢。”多半是用不义之银盖的吧……后半句,他聪明地含在嘴里。
“到各地采风也是身为江湖文人的命运啊。”洛小纯清晨起来都会心情很好,主动拉着林可可绕到藤树下,“你看,紫色的藤花好漂亮,我就是因为喜欢这两棵树才买下这块地的。”
藤树下,少女穿着粉白色的衣裙,踮脚翘鼻嗅花香,轻风吹来,她缩起肩膀,几瓣淡紫色的花瓣顺势由长发中抖落,如同流金霖雨飘渺的梦境……
林可可看着浅紫的藤花,出神地想起了梦里如雪的樱树,为什么呢?自从遇到了洛小纯的那天起,自己就再也没做过那个梦了。这是什么预兆吗?
这些年来,就像是提醒着他不允许他忘记似的,隔三差五跑来梦境中打扰他安眠的回忆,那些绝望、寂寞、伤痛却又带着些许温柔的回忆……那个尘封心底的小少女……这一切,全都像水汽碰到太阳般,不可思义地蒸发了……
“你在想什么?干吗目不转睛地看我?”洛小纯奇怪地抬起小脸。
“我在想,”他微微一笑,这不就是自己试探的好时机吗?“洛小纯为什么又叫洛十三?哪个才是本名?”
“都是师傅起的啊。”洛小纯的注意力被树上的鸟窝所吸引,不在意地回答,“我们都是师傅收养的孤儿,他说什么为了让我们像亲兄弟,要起一个排行。我猜其实真相是因为他根本懒得记我们的名字,拿数字叫最简单喽。”
“你是孤儿?”他的心怦怦跳了起来,手指不觉地攥紧衣角,故作平静地问,“那,你是几岁开始才跟着你师傅的呢……”
“大概是六七岁左右吧……”洛小纯仰首蹙着粉团样的小脸,可恶,那个破鸟窝干吗盖在枝条最密集的地方嘛。如果她用轻功跳上去,铁定会被旁边的细枝划破衣服的!而且她才刚刚洗过澡耶!
年龄也对得上。林可可有些发颤,“那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的事?没跟着师傅前你在什么地方……”
“喂!”少女忽然凶巴巴地回过头,吓了林可可一跳,怎么?是自己问得太过分了吗?也是,人家的私事,怎么可以一再追问,况且,她又说她是孤儿了,要是牵扯到什么不幸的回忆就是自己的错了……自己也有不愿回想的往事啊……
暗暗懊恼,不敢抬眼看少女,却被少女大力一推,“我和你说话呢!你有没有看到上面那个鸟窝?”洛小纯举臂一指。
“嗯?哦……有、有看到。”林可可有些反应不过来,连忙调转视线望向头顶上的浓密树冠。
“那里面好像有小鸟耶!”少女又黑又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放在胸前的双手十指交握,看着他的样子充满期待煞是可爱。
林可可不觉微微一笑,果然,不管再怎么老成陰险,也毕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呢。或许,她就是自己长久以来,希望可以与之再次相遇的人……
“你想要看小鸟?”他望着她那头在朝阳中泛起一片水光的长发,按捺不住想要摸摸看呢,手指蠢蠢欲动……
“鬼才要看!我是要吃啦!笨蛋!你不知道烧小鸟是很滋补的吗?”洛小纯食指纤纤戳着他的胸膛,滔滔不绝口沫横飞,“我这么辛苦地帮你出谋划策,损伤多少精神啊。你还不快点儿自动自觉地去帮天下第一美少女把鸟窝掏下来以做报答?”林可可的额头上自动出现了一条条长长黑黑的下划线……收回前言!洛小纯绝对不会是自己记忆中那个天使般可爱柔弱的小女孩!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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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长的手指在白净的长瓶中插入一枝春花,身长玉立的美男子凝视着缤纷花瓣上的鲜嫩晨露,露出与相貌不符的天真笑容,抬首望望天际朝阳初生绚华的美景,忍不住轻轻吁叹一声:“平安真好——”
“平安还早得很呢。温傻兄!”木门“嘎吱”一声开启,白衣少女伴随刻薄的讥诮一同进入,身后跟着平素总是一脸人畜无害的浅浅微笑,此刻却是一脸发青的清秀少年。
“洛小纯和可可?”温莎下意识提高音调,“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他可爱纯洁的小弟竟和这个妖女同进同出?
“是你起得太晚!我们刚吃过早点,”少女扔给他一个油纸包,“喏,给你带回来的。”
温莎认命而哀怨地剥着油纸,和娘亲的手艺比起来,外面的食物是多么粗糙不堪难以下咽啊。打开纸包,发现是几只蛋,“这是什么蛋,这么小?”他拿起一个。
“那是战利品啦。”洛小纯大言不惭。
“战利品?”温莎好奇地追问。
“就是……”洛小纯刚要张嘴,却被身后的少年伸手一把捂住。
“鸡蛋!”林可可面不改色说着谎言,一面小声在少女耳畔低语:“别说,不然他死也不会吃的……”
“假仁慈……”洛小纯皱着眉毛,小声回他,“鸡蛋和鸟蛋有什么区别啊?”
“在你眼里当然没有啊……”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嘛!”温莎不满地抗议,“哥哥也要听!”
“我们在说继续帮可可打知名度的事啊。”尽管不情愿,看在林可可如此爱护兄长纯洁心灵的份上,洛小纯直接把话绕到另一个主题。
“喔,”温美人一口一个,粗鲁地把蛋吃光,“可可的知名度提高了,那是不是就可以当选盟主了?”我们也就可以回家了吧?后半句虽然没说,但亮晶晶的眼睛里却写得满满的。
“你少天真了!”洛小纯不知打哪摸出一把扇子敲上温莎的头,“如果这么简单的话,你们还用花十万两白银雇我吗?你们输了不要紧,但不要影响本大小姐东方不败的名誉!”
“不是都已经把广东省弄得人仰马翻了吗?”这个东方不败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名号?温莎不解,这洛小纯到底有多少别名?
“唉,”洛小纯一阵摇头,“愚子不可教也。那只是把可可的知名度大大扩散,缩短他和其他候选人的差距而已,离与他们并肩尚有距离,更别说我们的目标是取得胜利!”
“你心里是否已有妙计?”林可可谦虚求教,经广东一役,他很清醒地认识到洛小纯陰谋诡计功力的高深。
“那当然,”洛小纯沾沾自喜,“想要在短期内成为一个伟大的领袖,就要竖立起其自身的品牌形象!”
“品牌形象?”温莎张大嘴巴,美美的脸上出现看上去很蠢的表情。
“对啊,品牌就是一代大侠有别于其他江湖草莽,并被人广为熟知的特色优点!比如樱花居士的诚实温柔、天空城主的亲切质朴、布氏双杰的长袖善舞、玉面剑侠的潇洒风度,林可可呢?有什么?一提起来不过是沐水山庄的少庄主而已,就算除去四大杀手也只不过给人武功高强的印象。差远了差远了!”
“我们可可哪有那么差!”当哥的开始抱不平,“华胜德已经联任两届盟主了!天空城主传闻有怪癖!布氏双杰一天到晚笼络人心!玉面剑侠很潇洒吗?他仗着七大门派撑腰了不起吗?我看他比可可差远了!”
“哥……”林可可赶快递上一杯茶,“喝茶喝茶,消消气。”
这两个谁更像当哥的啊……洛小纯真怀疑此二人降生的时间被老天弄错了。
摇摇头,她开始背手在屋内踱步,“你们要知道,目前江湖上可用之人可拉之票已大有归属。然而,这是一个舆论造就英雄的时代。广大江湖民众们的力量也是不可小觑的。只要人心所向,盟主议会的投票长老们也不得不举手慎重!
温莎不屑地道:“说的都是道理,实行起来又如何呢?”
“我早就想好了。”洛小纯妩媚地一笑,“趁着其他人都去力争上游,我们相反,”她手指向下一点,眼底浮现一抹狡狯,“我们去得取江湖最底层人民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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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底层?丐帮?”温莎蹙眉相问。
洛小纯斜斜地睨他一眼,把傻瓜两个字融化在口中,漾起温柔的甜笑,一字一句地说出:“昆、仑、奴!”
“昆仑奴?”林可可和温莎面面相觑,怎么会扯上他们?
昆仑奴本是一支外夷民族,不知何年何月起迁入中原武林。因形貌与中原人有异一向备受歧视,地位低下,可以找到的事不多,渐渐成为供人驱使的江湖异支,只能担任某某门派掌门的脚夫、某某枭雄养用的杀手、超级廉价的刺客和女奴……是生活在不见阳光地带的一支人群啊。
洛小纯悠然地道:“任何阶级都有其自身矛盾,但,当一个阶级面对另一个阶级的时候,阶级间的仇恨就会使同一阶层的人产生同仇敌忾的心理!”
“尽量说得简单一点儿,不要使用专业术语……”林可可瞄了眼他那有听没懂的哥哥。
洛小纯体贴地配合解释:“就是说,如果你能解救目前最没有地位的昆轮奴,其他生活在江湖底层的人氏也会对你产生好感,抱有向往之情。他们会口口相传,大家告诉大家,然后,你——林可可,充满正义感的英雄形象就此脱颖而出!”
“好一招险棋,”林可可脸上出现思索时特有的聪慧浅笑,“不过若因此得罪了惯于维护江湖旧有格局的七大门派岂非得不偿失?”
洛小纯傲然反击:“七大门派本来就不会支持你,他们所看好的是身为武当俗家弟子出身的玉面剑侠。然而时代呼吁新的英雄!江湖少年们期待着具有反传统精神的偶像!以你的年纪资历若不出奇根本难以制胜!来吧——”她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伸出手掌,“既然你花钱雇用了我,就要相信你自己的选择!我会让你名震江湖!”
几乎是被这个白衣少女眸中那瞬间所迸发出晶莹灿亮的光线所捕获,少年在没有进行习惯性的深思熟虑之前,就已经握了上去,交付了他的掌、他的信任。感觉到手中冰凉柔腻的接触,他不动声色地在心底里笑了,林可可,原来你也会如此轻率呢。
少女得意地眯起弯弯如月的眼眸,乌黑得像绸缎般华丽的长发随着微笑晃漾眼前,距离如此接近,他又嗅到了淡淡的花香,轻轻地抬眸打量,面前的笑靥娇美得仿若一枝带露的花,果然,是错觉呢……记忆里的女孩子总是一脸病态的苍白啊……应该不是她……
不是这个凶狠霸道的女人……自己该庆幸吗?为什么又会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感呢?
“啦啦啦!”少女怞回手掌,神采飞扬地跳过去重重拍温莎的肩膀,“如何?老哥,这次我们是要去做你喜欢的好事哦,开心一点儿,开心一点儿,哈哈,干吗一脸垂头丧气的表情?”
“什么嘛,”温莎皱着脸,“有目的的行善和无意识的行恶到底有何区别?”
“哦哦,”洛小纯扬起眉毛,“既然没有区别,那我干脆改变计划,去无意识的行恶如何?”
“才不要!”妖女喔!
阳光柔柔地洒落,照耀在瓶中摇曳的花朵上,花瓣上的露珠便折射出七彩的光线。春风,正一寸寸均匀地为大地悄悄涂抹上温暖的春色。
高升酒楼,晌午时分,宾客云集,说书的祖孙二人一唱一和说着江湖上的奇闻异事,食客们听得津津有味,蓦地,老者一敲烟袋,打上孙子的头,骂道:“你这家伙,又不专心!”
“痛喔。”小孩捂住头,一双贼溜溜的桃花眼却骨碌碌地瞟向刚上楼来的白衣少女。
“从小就好色,长大变呆瓜。”老者叹道。
“我才不呆!”小孩不甘心地撇嘴昂头,“别看我年纪小,我是江湖万事通。”
老熟客和伙计们会心一笑,知道这两个人的斗嘴书又开始了。
“呵,”老者睨他,“那我问你,这江湖上最神秘的人是谁啊?”
小孩沉思。
“切,不知道了吧。”
“我是在思考耶,说起最神秘的人,四十年前是花无情,二十年前是凤香茗。”
“那些老黄历早就人尽皆知喽。”老者摇头睥睨,充满不屑。
“要说起最近的啊——”小孩拖起长音,绘声绘色地道,“那就要属自由营侠士啦!”
“这个自由营侠士是什么人啊?”旁边桌上的少年插嘴问。
“这你可就问着喽!”小孩拍掌一击,“他身手高强足智多谋拥有过人的勇气敢于向江湖恶势力斗争!连续挑了强迫昆仑奴劳役的天鹰庄、豢养昆仑奴幼童教唆杀人的杀手们以及用惨无人道的手法迫害昆仑奴的药人馆。所过之处,无不吹起自由的春风,这位大侠从不留名,只在墙上留书一纸,上写——人生而平等!现在,这个神秘侠客已经是江湖上最大的话题,听说还有人做庄聚赌猜测他的真实身份呢。那些还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昆仑奴们则在日夜期盼他的降临,称他为来自——自由营的侠士!”
“嗬——这个人还真是伟大啊。”少年在一旁啧啧称叹。
“想不到传得这么快……”与少年同桌的美青年一脸的不可思议。
白衣少女笑盈盈地抬起脸庞,小小的酒涡若隐若现,“这就是广告的魅力之所在啊。”
“广告?”青年不解地眨眨眼睛。
“广而告之喽,请大家告诉大家嘛。切,老土——”少女甩过头。
“喂喂,洛小纯,你自己耍新潮要喝头发海丝汤自己去喝,不要把你的头发弄到我碗里哦。”温莎忙不迭地拉过自己的面碗。
“咧——”洛小纯伸出手指拉下眼皮,一吐舌头,做了个难看的鬼脸。
林可可不理会他们——这二人一路争吵已成习惯——径自打开袖中的名册,“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呢?江湖上还有哪门哪派是特别欺压外夷人的呢?”
“不用看了,”少女微笑着夺过他手中的名册,“不用我们一一解救,他们自然有他们自己的同盟组织,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团结他们的力量,在江湖上站出来代言呼吁而已!”
“简单地说你这就叫收买人心和做样子。”温莎小声地叨咕。
“本来就是这样啊。”少女回以理所当然的浅笑,“这世上就是要以自救为主,等待他人的救赎才是天真到荒唐的念头呢。”
“你的观点真是危险啊……”少年平缓的口气听不出是褒是贬。
“你林可可又是满腔热血的大侠吗?”少女冲他眨眨眼睛。
少年扶住粥碗的手一怔,透过碗的边缘,长长的睫毛掀起,一抹锐利的光射向对面的少女,她可以看懂自己吗?内心的叛逆、疼痛、那些无人诉诸的寂寞……失神片刻,他又换上招牌笑脸,放下碗,谦虚地请教:“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嗯,”洛小纯失望地打个哈欠,想和这家伙吵架都很难呢?无聊喔。她半趴在桌上,小小声地道:“和天底下所有的群体一样,昆仑奴也有自己的组织,叫做暗夜同盟,由一些身手高强的昆仑奴率领,为自己和同伴的利益四处奔走,长久以来为昆仑奴能有更好的生存条件而努力,虽然势薄力单,在江湖上起不到太大的效果,但在昆仑奴这一族群中却拥有统率地位。我的情报网刚刚送来资料说,暗夜同盟的上一任首领吉米尔死了,他的女儿被野心分子青霜阁主掳获,这家伙想凭借人质掌握暗夜同盟为他效命,真是痴心妄想!哼!”她不屑地冷哼一声,旋即又展开动人的微笑,“不过这到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哦,我们就去营救这位昆仑奴的公主,把她送还给暗夜同盟吧。这样一来他们一定会出于感动而持你!好啦!好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她跳起来,拉起林可可便向外走去。
“你和那个青霜阁的家伙所做的事到底有什么区别……”温莎急忙忙咽入最后一口汤追上去。
少女悠然地回道:“当然是坏蛋和正义者的区别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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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绵错落的楼宇在月光下静静地矗立着,碎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旁嫩绿的枫叶在风中婆娑,银色的月光犹如光滑的水波,在小径上轻轻摇荡,与叶子摇动的陰影一同晃漾交错成浅浅的纹络。
一道人影“嗖”地从靠近院墙的大树上蹿上屋脊,被夜空中的云所覆盖,看不清夜行者的长相,但依稀可以分辨出那是抹苗条纤巧的身影。她左右梭巡,蹑手蹑脚地向东面靠近,收拢手掌,放在嘴边,轻轻喊一声:“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另一道人影忽地跃出,大声对上暗号。
“笨蛋!”她连忙捂住他的嘴,“温傻,你真的傻了啊,喊那么大声干吗?”
“男女授受不亲,你少碰我哦。”温莎忙不迭地掰开她的手。
洛小纯睨他一眼,“你比我更娘娘腔!我怀疑你在心理上基本属于与我同性。”
“你知不知道就凭你这句话,已经可以被我告上公堂说你诽谤?”
“少费话,”洛小纯张口驳斥,死男人还这么多口舌,“你那面搜到没有?”
温莎摇摇头,看洛小纯的表情就知道她也同样是无功而返。洛小纯在月下思忖,东楼温莎去查了,北楼自己也看了,都没见到有什么被拘禁的少女,那一定就是在可可去查的西楼……
温莎抬头望向月亮移动的方位,担心之色溢于言表,“可可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说好不管找到没找到,都先回这里碰头再一起行动吗?”
“嗯,”洛小纯略略沉吟,“虽然不知出了什么事,但想必不用太担心。”和温傻不同,那表里不一的小子狡诈得很。
“这是什么话!可可出了事,你——”
“嘘——”她猛地神色一凛,拉住温莎向下卧倒。温莎马上住口,侧耳倾听,有细碎的脚步声混和在风吹树叶的声响中正在向这边接近。
温莎小声地道:“是个高手……”
“嗯,”洛小纯明亮的大眼睛绽放出一抹光华,“而且还意图不轨呦。”不然何必鬼鬼祟祟。
“抢钱?”美男子提出看法一。
“杀人?”美少女提出看法二。
“越货?”
“劫色?”
“报仇?”
“通奸?”
一对感情不怎么好的男女当即趴在房檐上脸对着脸争相猜测起来。
而那位高手已在转瞬间轻轻地如落叶般一个凌空翻转飘落在小径上,他眉心微皱,隐约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是路奇吗?
凌厉的眸子向瓦上扫去,温莎和洛小纯瞪大眼睛屏气敛声。正在紧张之际,忽见该男子沉声喝道:“天王盖地虎!”
“宝塔震河腰!”对上暗号,另一个男子笑嘻嘻地自大树上跃下,“康达!我在这里!”
“咦?”被称做康达的男子回首,眉宇间略见惊诧,“你在树上?我以为你在那里。”他一指屋脊。
“没有啊,”路奇搔搔头,“你那边找到没有?我刚去南边没发现。”
“他们到底把伊索拉藏到哪里去了?”康达的浓眉皱结成个“一”字,他也是徒劳而返。
“我们去西边看看吧。”路奇提议,既然已经冒险闯入青霜阁,不找到伊索拉怎能甘心?
“好!”两道人影“咻”的一声,向西边飞跃而去。
洛小纯急忙起身,还踩了温莎一脚,“糟啦!那两个人也是来救依索拉的!看他们的模样没准就是暗夜同盟的人!”
温莎皱眉不解,“那不是和我们的目的一致吗?有什么好糟的?”
洛小纯气急败坏,手舞足蹈,“傻瓜!我们把人救出来交给他们,人家才会感谢我们,他们自己救出去那和我们还有什么关系啊?”
“谁让天下无巧不成书呢?”温莎有点儿幸灾乐祸。
洛小纯一扯他的衣角,“快点儿!我们赶快去追啦,不然就抢先救人!不然就干脆拖后腿让他们救不了人!”
温莎在夜风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这女人果然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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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索拉!你还是乖乖听话吧!”
饱含猖狂奸邪的刺耳声音打破夜幕由西角的枫叶楼传出,神情扈戾脸色青白的中年男人正冷冷地凝望着靠窗而立的少女,少女肤色偏深头发微卷却有着如同山猫般的凛然美貌,掀起的红唇表现出对他的藐视,倔强的眼神昭示着少女绝不轻易服输的性格,“要我乖乖听话……”她顺手抓起桌上的花瓶向男人掷去,“你少做梦了!”
“嘭!”男人身手利落地闪开,却被摔成碎粉的花瓶喷出的水溅湿了衣角,他勃然大怒,“不要给脸不要脸!你不过是个地位卑贱的昆仑奴!要不是看在你有几分利用价值的份上,你跪在地上求我娶你我都不会睬上你一眼的!”
“哈,那就不要娶好了。”少女激烈地昂头反击,“像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嫁给你还不如去死。”
“什么……”额角青筋攒动,男人的忍耐眼看已臻至极限,瘦削的手指摸上腰间的长鞭。
隐藏于大树枝叶间的林可可暗道不妙。他一路摸到西角,顺利找到了囚禁伊索拉的枫叶楼,出乎意料的是青霜阁主墨青枫也在此处。在敌人的势力范围内,他当然不能莽撞行事,思量着回去与洛小纯会合,又见这二人气氛剑拔弩张,担心墨青枫对少女做出不利的举动,犹豫间,也听明白了事件的大概过程。
原来墨青枫看上了伊索拉在暗夜同盟中代表的地位,想娶她为妻,以便掌控暗夜同盟。林可可暗中摇头,这个女孩性格也太过刚强,不知转圜,暂时应承再思退路就是了,何必与这等枭狠之辈硬碰硬?
不自觉地,心中浮现起洛小纯略带狡黠的笑容,怔忡地想到,若是她,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摆脱窘境?忍不住竟在心间把洛小纯和别的女孩拿来比较……
在这无人看到的昏暗的月色里,一抹温柔混着笑意在他的唇边慢慢荡漾,他也觉得很奇怪呢。任哪个平常人看来,一定都会更欣赏像伊索拉这样贞烈刚强的少女吧,而在他心中,却觉得那个凡事先为自己打算、贪财辛辣的洛小纯更能打动他的心……
“啪——”鞭子打在钝物上发出的声响令林可可霍然收回心神,向窗内望去,还好,依索拉机灵地避开了,鞭子怞在了一旁的案几上。
“哼。”墨青枫手腕一抖,又是一鞭向少女打去。
林可可无法保持沉默了,从树上折下一段树枝刚要抬手,一个身影却比他更快地踢破窗棂翻入楼内。
“康达!”伊索拉惊喜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高大青年。
“站住!”墨青枫冷冷地道,“你再走一步,我就让他万箭穿心!”随着他手肘微扬,屋内屋外忽然现身二十几个弓弩手,金箭镞羽,蓄势待发,只要他们手一抖,站在角落中的青年必被八方来刃刺成一只刺猬。
“你——”康达满面愤怒,心知对方竟是早有准备。
“哼。”藐视的眼神轻慢地停在他的脸上,墨青枫似笑非笑,“早料到你们会来,已在此恭候多时了。不然这一路上你们怎能进来得如此顺畅?当我青霜阁真是客栈酒肆来去自如吗?”
林可可摸摸鼻子,真的是疏忽了呢,任何一个能在江湖上扬名立足的人物都不可小觑,想要在江湖上生存,就得时刻将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当成强者来对待!
一只小手软软地搭上他的肩,他没有回头是因为已嗅到了那股熟悉的甜美。洛小纯尖尖的下颔抵在他的肩上,乌光流转的大眼睛小心地向窗内俯瞰,“果然是陰谋呢。”
“你发现了?”他悄声问。
“没啦,”少女粉团样的小脸闪过一瞬间的懊恼,“我也是追到这边才发现有不对的……怎么可能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一个人嘛。人家是在守株待兔。”
“不过待的兔子并不是我们哦,”林可可向屋内扬扬头,忽然想到,“我哥呢?”
“嘿嘿,”洛小纯狡黠地一笑,“另有任务!”
“哦,”林可可清秀的脸上掠起镇静自若的微笑,“那我们是否该想个办法把守株待兔变成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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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要怎样?卑鄙小人!”伊索拉美眸中的怒火喷薄欲出,看到心上人被四面的箭镞围困更加焦灼。
“不是两个人一起来的吗?”墨青枫不理会伊索拉,径自问向康达,“另一个躲到哪去了?暗夜同盟的二当家呢?”
“你——”康达疑窦丛生,自己与路奇的行踪怎么会被墨青枫知道?略为沉吟,他心下一沉,难道……
“哈哈,”看到他的脸色,墨青枫猖狂地笑了起来,“你以为没有人透气给我,我会那么巧知道你们的计划?实话告诉你,你们的老当家曼德拉也是被我派人刺杀的。”
“你和父亲有什么冤仇!”伊索拉激动起来,这男人竟是她的杀父仇敌?
墨青枫唇边浮现出一缕冷凝的笑意,“远日无冤,近日无仇。”
“那你是疯狗吗?”依索拉怒不可遏,昂头怒喝。
“错!”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脸前轻扬,“疯狗咬人都是没有目的的,而我——绝不会做没有好处的事情。不妨当我是一头冷静聪慧的狼吧。”他神色颇为自得地说。把曼德拉除去,掳获吉米尔的爱女,接下来再干掉暗夜联盟中的两位首领,自己就可以凭借伊索拉丈夫的身份轻易地将群龙无首的暗夜联盟收拢翼下了。
“你少做梦了。我宁肯和他一起死也不会如你的意!”伊索拉一边说一边迈步向康达的方向移去。
墨青枫按下墙上的按扭,“轰”的一声,一个铁制长条的牢笼自上而降困住了少女。
依索拉使劲去推,铁笼纹丝不动。
“别费力了,那门上绑着痴情锁,一旦合上没有钥匙是绝对打不开的。”他陰冷地笑了笑,“你就安静地在里面观赏一下情人死去的惨状吧。”
康达手心紧握,手背青筋暴起,自己死在这里的话,伊索拉就会身陷囹圄,而担负着拯救数千昆仑奴同族兄弟们的暗夜同盟也会自此受控于墨青枫这种歹人。更别说组织中还有叛徒未查!现在的希望只能寄托于路奇了,不知为何,他竟然没跟上来,也好,你可千万不要来啊……
墨青枫自怀中掏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缓缓转动手掌,银色的刃发出刺目的眩光。墨青枫抬手欲射,康达和伊索拉已经都下意识地阖上双目……
“真是奇怪呢,”清如银铃的声音夹杂着一些困惑,蓦地自窗口响起,墨青枫动作一顿,举目望去,见一个娇小的白衣少女不知何时坐在了窗台上,黑发如丝在夜风的吹拂间映衬着梨涡若现的甜甜笑脸,她双手托腮,眼若弯月,一脸纯真无邪,“大叔,我觉得好奇怪哦,狗和狼明明都是畜生,你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你这丫头竟敢骂我是畜生?”墨青枫七窍生烟。
“耶?”少女故作懵懂,“刚刚明明是你自己声称你是一头冷静聪慧的狼啊,大家都听到了耶。不过我还是觉得好奇怪,”她皱皱鼻子,“畜生再怎么聪明也比不上狡猾的猎人,你为什么不愿意当人反而要去当畜生呢?这是不是就叫做——自甘堕落啊!”
她故意说得极大声,让执弩的弓箭手也都听得到,有人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墨青枫自觉丢脸大为光火,这丫头是怎么回事?
“看你的样子并非昆仑奴,应该不会是暗夜同盟的人,干吗来趟这趟浑水?”他陰着脸问,一旦搞清这丫头没有不能惹的师承来历,就把她置于死地!
少女闲闲地捻起一缕发丝在脸颊上摩挲轻蹭,琅琅而语:“难道你没有听说最近江湖上出了一个以帮助昆仑奴为己任的自由营侠士吗?”
“你是自由营侠士?”依索拉和康达闻言,震惊地望去,这个小女孩?
“自由营侠士……”墨青枫皱皱眉,他原本认为那也不过是暗夜同盟搞出来的把戏,“管你是什么人,想来管我的闲事,就要有付出代价的意识!”他一扬手,手中的银色小刀旋如蝴蝶,向少女飞快地射去。
少女轻盈地一猫腰,动作小巧妙曼,白影腾挪如鬼魅。嘿,她和十一都是武功虽差轻功绝佳哦。
墨青枫只觉一阵眼花,白影已立于眼前,一样物什抵上喉头,他心中一凛,垂下眼帘,点在喉间的竟是一截犹带黄花的树枝。花香清清,少女浅笑盈盈,乌黑似漆的眸中有着宝石般的璀璨光华婉转流动,夜风由开启的窗子吹入,少女未系起的黑发与纯白的衣袂一同飘扬,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却也有一种摄人心魄的恐怖。
他的手颤了起来,只要这树枝再推进一寸,自己就会……
少女镇静自若地浅笑着,心里却暗暗叫苦:哎呀,温莎好慢啊,怎么还没弄好啊。再不快点儿,我这纸老虎就要穿帮了哦。天知道她只有轻功能看,手上根本一点儿内力都没有,这墨青枫绝对是一时被唬住了,等他反应过来,明白自己这根小树枝实在比绣花针还没用,那她岂不惨哉?
“阁主,不好啦!”楼外有人惊惶来报,“卧月楼起火!火借风势熊熊不灭!”
“什么?”墨青枫大惊失色,脸孔瞬间骇得苍白,卧月楼可是青霜阁的重中之重!多年来积攒的金银珠宝、房契地契、生意往来账目都收放在卧月楼啊。
“所有的人都调去救火——”他大手一摆,洛小纯借机收招。墨青枫看她一眼,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跺跺脚向外走去,这小丫头功夫着实了得,若和她缠斗下去,耽误抢救卧月楼中重要的典籍就糟了。顺窗翻出,忽地皱眉,想起这火起得如此蹊跷,肯定是暗夜联盟的另一人故意放的,想必是为了救伊索拉和康达吧!
哼,他冷笑着回头,手掌已升起成名绝技青磷火。反掌一扬,十簇闪烁着森森青光的火苗自掌心中激射而出,借助风势,化为十个火球飞向身后的枫叶楼。
想烧他的卧月楼?好,这间枫叶楼也不妨一并奉送,只是……他唇边漾起陰冷冷的诡笑,要让你们的当家的和公主一起陪葬了!
身手迅捷地消失在西角楼,他带着人匆匆赶去东边。而身后的枫叶楼本是木制,旁边又有巨木,沾火的瞬间,立时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烧了起来。
“哎呀!”洛小纯尖叫连连,这个臭大叔还真是陰损啊,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招!
林可可翻身进入火势弥漫的屋内,拉住洛小纯,“快走!”适才洛小纯出面引去敌人的注意力,他则在暗中潜伏伺机而动,看墨青枫离去中途向这里反掌,他本已出力拦截,想用内力熄灭火球,谁知这青磷火不是一般的火焰,乃是墨青枫自家修炼的一种暗器,根本无法用普通的方法对抗。
洛小纯踢康达一脚,急切地道:“你也快走!不要让我们白白救你哦!”
在这等危急关头也没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忙着表白立场,向人施恩,她还真是敬业,看得林可可直翻白眼。
“依索拉!”康达慌乱地靠近铁笼中的昆仑奴少女,在已经蹿起的浓烟中努力辨认锁的方位,“找到了!”他惊喜地叫着,不顾灼烫,运起内力,一掌掌向上劈。
“没用的,”依索拉被呛出眼泪,连连咳嗽,“刚才那奸贼说了,这锁一旦锁上,没有钥匙绝对打不开,你不要管我,快点儿走!父亲死了,你现在是组织的首领,你不可以出事!”
林可可皱眉怞出长剑向铁笼上的铁条砍去,“当啷”一声,铁块把剑弹回,看来极为坚固,这里又没有什么削铁如泥的神器,看来是没办法了……
他一手拉起洛小纯一手硬揪住康达一个提气越出窗外。刚把二人放置在地上,康达便摆脱他的手。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只是……”他神色复杂,一抱拳,又转身冲回火中的枫叶楼。
林可可一呆,知道他是绝不肯放那少女一人在火海里。
“那、那家伙是傻瓜吗?”洛小纯抬手轻吹自己刚才不小心碰到铁笼被烫伤的地方,只不过碰了一下,就已经这么痛了,那个男人竟然能一掌一掌不停地劈?他不是肉做的吗?
“他上去又能怎样呢?”她呆呆地仰起头,火好像更大了,“他又解不开?为什么人总是要做一些自不量力的事情呢?”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听不到回应,她奇怪地望向身畔的少年。
林可可苦笑着道:“因为答案我也不知道啊。”
明月下的枫叶楼,像美丽的焰火般燃烧着,洛小纯怔怔地看着它,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移转不开,一定有理由,可她不清楚,大概是距离火势太近的缘故,让她也被一阵阵袭面的热风吹得迷迷糊糊。
小楼摇荡了几下,终于开始坍塌,林可可拉着发呆中的洛小纯向后急退数步。而这时,奇迹般地,燃烧着的木梁被推开,黑色的脸露了出来,紧接着一个人影……不,是两个人影跳出火海,是康达抱着伊索拉!
他们在地上打滚,洛小纯和林可可慌忙脱下衣服在他俩身上连扑带按,终于把两个人身上的火都弄灭了。
“呵……”康达本来就黑,现在更被烟熏得焦黑的脸露出放心的笑容,“楼板掉了,所以……从下面出来了。哈哈——”他抱紧怀中的少女,“我们赢了呢,伊索拉!上天不忍心烧死我们!”
“傻瓜!”伤势明显比他轻得多的少女挣脱开来,伸掌要掴他,却见他脸上伤痕累累,只得攥紧手心,“你、你是笨蛋!谁要你救我?你会死掉你知不知道!”说着,眼中的泪涌动了出来,少女胡乱地抹去,“你死掉怎么办?你怎么可以这样没有责任感?你是首领,是大家在这中原异地选出的族长,你怎么可以为了我……”她泣不成声,“你……你真是……”
康达起身,伤得最重的手摸上少女的脸蛋,轻轻拭去她的眼泪,柔声地道歉:“对不起,因为伊索拉的微笑才是我心中的信仰啊……”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目睹这二人言来语往的洛小纯自始至终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为什么一个人会把另一个人的生死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一直以来,显得陰险狡诈无所不知的少女一脸困惑,“为什么,会为了另一个人而牺牲自己呢?”
在皎洁的月光下,在燃烧的枫叶楼前,宁静和浓烈形成鲜明对比的此刻,白色的衣袂散发着萤火般光晕的少女仰着脸,那么认真地看着他问。
也许,正是因为那个口气、那个眼神,都是如此认真,才会让少年的心在这一瞬间竟轻轻地痛了起来吧。
林可可凝视着洛小纯,眼底和洛小纯一样也充满了不可思议,但他知道,他所惊诧的内容与少女所惊讶的不一样……
要有怎样的经历,才能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认定这个世界上,那样纯粹的感情是不可思议的事物啊……
在发现自己唐突之前,手已经抚上了那头绸缎般柔软光滑的长发,在少女不解的视线中,又像触碰了火焰般地缩了回来。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心里浮动起异样的感觉。自己为什么会想对洛小纯温柔呢?她应该只是一个花钱雇来的幕僚啊……只是相似而已,她又不是自己记忆里的小女孩……
可是……似乎不由自主地就会为她这样的表情和这样的反应而心痛。上次她说过,她是孤儿,是在寂寞的环境中长大的小孩子,会和普通人不一样。唇边漾起苦笑,他联想到了自己。也许,适才那温柔的举动想要安慰的不是洛小纯,而是儿时的那个自己吧……
少女依然望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映入了黑夜,映入了火光,却显得那么空洞。
他发现用尽自己所有的智慧也无法解答少女心中的迷茫,只好讷讷地说:“那是因为他们相爱吧。”
“爱情是什么呢?”洛小纯晶莹灿亮的眸中闪烁过一抹莫名的寂寞。
他有些猝不及防,“大概……大概就是可以让人头脑变不清楚的东西吧。”
“喔……原来如此啊。”觉得自己又学到一招的少女终于吐出一口气,有答案就可以安心呢。她拍拍少年的肩,称赞道:“林可可,其实你也是个很聪明的人耶!”
他有点儿无可奈何地笑了,充满了稚气的脸庞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悲伤……
视线所及,是一个笑谈天下却惟独不懂得爱情的少女……而自己,也不过是一个不懂得爱情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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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走吗?我们得快点儿离开此地。”林可可向康达伸出手。
“当然。”康达皱了皱浓密的眉头,“我有个兄弟一起来的,中途不见了,我有点儿担心……”
“呵呵,”洛小纯发出几声干笑,“他不会有事的……”转手从一旁的矮灌木丛中拉起一位,飞快地伸手解袕,“是不是他——”
路奇重获自由,当下跳脚,指住洛小纯,“大哥,就是她把我点在此地!”
“我……我当时以为你是青霜阁的人嘛。”洛小纯大言不惭,眼角却瞟向另一边。
“是吗?”纵火犯温莎圆满达成洛小纯交待的放火任务赶来会合,闻听此言,不禁怀疑地睨向洛小纯,“刚才明明是你说怕人家先把人救……呜呜——”
用力捂住温莎的嘴,洛小纯甜腻腻地道:“温大哥,我知道你刚刚放了火,很累,嘴巴先休息一下哦。”
一行人快速离开青霜阁,月色如冰,光耀如银,疾行中,康达想起适才听洛小纯提起的话,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林可可,问道:“敢问英雄是否就是近日来出现在江湖上的自由营侠士?”
“这……”林可可怞怞嘴角,“算是吧……咳咳。”
康达大喜,驻足抱拳,“阁下非我族类,却能在江湖上为我等争一席之地,真是英雄啊!我今天一定要知道你真正的姓名!请务必要告诉我!”
看着青年一脸势在必得的神情,温莎打了个哈欠,你不用问一会儿那边的妖女也会自动露口风给你的,因为那就是她的目的嘛。
看到林可可瞬间的踌躇,康达问:“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没有没有!”洛小纯笑靥生花,一捏林可可的后腰。
林可可连忙抱拳道:“在下沐水山庄林可可!”
“林可可?”好耳熟的名字……康达思量半晌。
路奇率先叫出:“啊——你是今年盟主候选人之一的林可可!林大侠!”
“太好了!”康达惊喜地拍拍林可可,林可可觉得自己纤细的身体在今天饱受摧残,快要被拍散了。
“原以为竞选盟主的都是些徒有虚名之士,没想到还有你这样充满理想的少年侠客!”康达一脸感动,“由你这样的人当选盟主的话,我们以后的日子想必会好过一点儿呢。”
“小弟才疏学浅,难当大任,不过若是我真的侥幸当上盟主,一定会把我的平等理念投于江湖至理!”
“我们暗夜同盟,不,我们江湖上所有的弱势群体,一定会支持你到底!”
春月夜,受到恩情的迷惑,火焰的鼓动,原本冷静理性的昆仑奴首领康达和路奇紧紧握着林可可的手叠声保证。而少年一副推心置腹状地也大谈今后如何改善江湖少数民族生存环境的构想。
嘿嘿,还真是个让人愉快的夜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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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江湖上风传自由营侠士就是沐水山庄少庄林可可,许多曾参与猜测赌局的广大江湖人氏忙于热心求证。林可可的代言人洛小纯出面声称:没错,这一切都是我们干的!
即日起,连续一周,江湖快讯大肆记实报道昆仑奴江湖生活现状,呼吁广大江湖人士对此关注起来!林可可则连夜背下洛小纯执笔起草的《解放昆仑奴宣言》,前往各大门派前搭台演讲,江湖震荡!一时间,关于林可可其人其事都成为江湖人谈论的话题、关心的重点。一干江湖少年更是将他视为偶像,有识之士也对其大加褒扬。
有一位叫做马某斯的笔者这样写道:林可可——一位不会被困难所吓倒,不会为成功所迷惑的人,他不屈不挠地迈向自己的伟大目标,从不轻举妄动,他稳步向前,从不倒退;总之,他是一位达到了伟大境界却仍然保持自己优良品质的罕有的人物!
PS:在这场江湖豪赌中,据说只有一个人猜对了自由营侠士的真正身份,大赚天下人一票,没有人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据目击者声称,好像是一个笑起来很奸的白衣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