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变成小孩的骨娃苡闲来没事,跟著书应侨到医院上班。此刻她正一个人无聊地走在医院的走道上,脑里依然想着昨晚的事。
后悔?她为什么要后悔?
她顶多是一辈子都自己一人而已,何需委屈自己去答应书应侨?
他说怎样她就得怎样,这样的感情谁会谈的开心?
所以,她不后悔,绝不后悔!打死也不后--侮……
真的不后悔吗?骨娃苡突然唉声叹气起来。老实说,她还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呢!
因为书应侨真的是很优的男人,错过了他,她大概找不到任何条件能胜过他的人了。
要是他不提出要她乖乖听话的要求,不晓得有多好……
-唉!她垂着肩,又吐了一口长气。
罢了罢了,拒绝都拒绝了,现在再想这个有何用?不要想了!
「小妹妹快走开,别挡在那里。」几名护士推着一名突然病发的病患到手术室急救,途中正好看见骨娃苡挡在路中间,急忙喊着。
骨娃苡闻声,赶紧拾起头,看见是紧急事故,她动作迅速的马上退到走道旁边,让那些护士得以通过。
她们经过她身边时,她偷瞄了一眼,病床上躺着的是一名小男生,她记得那男孩子,,和她现在的年纪一样大,都是十岁,有先天性心脏病,一年住在医院的日子长达半年以上,几乎快以医院为家。
每次情况稍微好一点,家人接回家去住之后,没多久就又因为心脏病发,再度被送进医院里,一住又是几个月……
小男孩外表很俊俏,可以看得出他长大后一定很帅,但是,或许是因为被病魔折磨,所以发育的并不好,明明已经十岁了,却长得跟五、六岁的孩童没什么两样,皮肤永远呈现无血色的苍白,看了就让人心疼。
他很懂事,知道自己的病带给家人无数的痛苦,所以他每次见到家人来探望他时,尽管再怎么不适,还是会露出很灿烂的笑容,要家人别为他担心,只是他小小的心灵殊不知,他的故作坚强,只会让人更怜惜及难过而已。
她曾记得他的主治医生说过,要是再找不到一颗适宜的心脏,他恐怕熬不过今年年底,这是所有人都不想遇见的事,他的家人四处找适合他的心脏,医院也一直帮忙寻找,可惜仍一无所获。
「他又病发了?」骨娃苡望着他们的背影,有感而发的低喃着,「人生啊……唉……」
那么懂事的男孩,会体恤父母的心情,长大后或许会是国家的好栋梁,可惜他可能活不久。
然而,有人身体健健康康,却犯下无数丧尽天良之事,成为社会的败类,她不禁想问上苍,为何要让坏人留于世,却急于把好人带回去呢?
人生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她在医院也看多了生离死别,早该悟出这层道理才是。
摇摇头,她继续往前走,完全没注意到,刚才推送病人过去的那群护士里头,有人脱了队,站在远方睇视了她许久后,脸上漾着诡谲的笑容,离去。
几天后,她依然在医院里乱晃乱晃的,经过某一区时,看见一名护士从一间病房步出,然后朝另一个方向离去,她只来得及捕捉到那名护士的侧脸。
她偏着头细想了下,总觉得那名护士很眼熟,至于是谁,她一时间倒想不起来。
她走到那名护士步出的病房,病房门是敞开的,刚才那名护士怎么没顺手关上啊?真是的。
她本来想顺手把病房门关上的,但无意间听见病房内传出有人说英文的声音,她顿了一下,好奇地朝里头望了进去--
是谁在里头说英文?
敌不过好奇心,她走了进去。
方才离去的护士,在确定她走进去后,脸上的笑容既得意又兴奋。
「成功-!」假扮成护士的嫘姒娃高兴地哼起小曲。
她之前答应书应侨要帮他牵红线,她说到做到,现在骨娃苡已经走进她布下的局里,嘿嘿嘿!再不久一定就有喜酒可喝-!
只见那天心脏病发的那个小男生正坐在病床上,使用一台笔记型计算机,如果她没记错,她曾听同事提起,那是疼他的父母特地买来供他打发时间用的。
小男孩戴着耳机,使用麦克风,很开心的说着英文,其流利,令骨娃苡傻眼。
小男孩发现骨娃苡的到来之后,又说了几句英文,才拿下耳机询问骨娃苡。
「-是谁?」
「骨娃苡。」他不是她负责的病患,所以不晓得她的名字,因此说出她的名字,不怕被识破身分。
「我叫柯圣杰,-好。」
「你好。」她走到他身边,探头看着他的计算机屏幕,发现他在使用实时通软件和别人聊天呢!「你和谁在聊天呀?怎么都说英文?」
「我在在线认识一些朋友,这个Bill是美国人,所以我才用英文和他讲话。」
「你会英文哦?在哪学的?」小小年纪,英文说的那么好,他是利用什么时间学的?他明明大半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的。
「跟他们学的。」他指着计算机里的网友,开心的回答,「他们教我很多很多事,而且也叫我一定要勇敢撑下去。」
「是哦!你遇上好朋友-!」光利用网络聊天,就能把英文学的那么好,看来这个柯圣杰很有语言天分。
「对呀!」
「对了,你心脏还疼吗?」她径自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柯圣杰讶异地看着她,「-怎么知道我心脏有毛病?」
「我那天有看到你被人送去急救。」
「哦!」柯圣杰的脸色浮上一层晦暗,不过随即消失,「老毛病,没什么。」
「你很坚强。」骨娃苡是打从心底赞美他,若换作是她,她不晓得能不能做得像他一样完美。
柯圣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啦!」
「我有没有吵到你和你朋友的聊天?」骨娃苡作势要走,柯圣杰却急忙伸手想拉住她。
「-不要走好不好?」极度希冀有人陪他的眼神,成功的挽留住骨娃苡。
她心疼的又坐了回来,「你很孤单对不对?」
柯圣杰落寞地垂了下头,「我没有什么朋友,去学校上没多久的课,还没和大家熟悉,我又住院了,常常这样,久了,学校里的同学就不喜欢接近我,就算我去上课,也没人肯和我玩:住在医院里,更不会有人会跑来和我做朋友……」说着说着,他的眼眶开始泛红,但他猛吸着气,让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又缩了回去。
「怎么会呢?我就是啊!我做你朋友好不好?」骨娃苡愈看愈不忍,于是毛遂自荐。
「真的吗?-会每天来陪我吗?」
「会啊!」
「-不用上学吗?还是-像我一样,都住在这医院里?」
「我--因为某种原因,这阵子都会来医院,我答应你,只要我有来,就一定来陪你好不好?」
「真的吗?」柯圣杰大喜,一个激动,心脏病又险些发作,幸好骨娃苡急忙上前安抚住他的情绪。
「你不要激动,来,深呼吸。」
柯圣杰乖乖的照做,深呼吸了几次之后,心跳恢复正常,心脏的绞痛才逐渐消失。
「谢谢。」他躺在床上,虚弱的跟骨娃苡道谢着。
「别忘了,我们是朋友,我帮你是应该的,谢什么。」她帮他把计算机收了起来,「你好好休息,我在这陪你。」
「嗯。」
凌晨两点--
「-最近都跑到哪去了,我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书应侨手靠在骨娃苡房门上,好奇地问着正在里头忙东忙西的人。
「我不是都和你去医院吗?你怎么还问我去哪?」大人样的骨娃苡正忙着做一个布娃娃,准备送给柯圣杰的。
「我指的是,-到医院之后,跑去哪了。」
「我跑到小杰那呀!」
「谁?」
「柯圣杰。」
柯圣杰?男人?黑炯的目光马上沉下,「-跑去和男人约会?」出口的语气挟带着一些压抑的醋味。
「约会?哪有,我是去陪他,他一个人在医院很无聊又很可怜,很想有人能陪他,所以我就去陪他呀!」注意力放在制作布娃娃上头的骨娃苡,一点也没察觉书应侨的不对劲。
「在医院里独自一个人的人多的是,要是每个人都这么对-说,-陪得完吗?」
「小杰和他们不一样,他很乖、很聪明,可是也很可怜。」说到柯圣杰,骨娃苡心里就有股浓郁的惆怅,挥之不去。
「很乖?」听到这两个字,书应侨微纠着眉宇。
有人会形容一个男人很乖吗?这倒像是在形容小孩……
「-说的那个柯圣杰几岁?」
「和我一样大呀!」骨娃苡下意识的回答,忘了此时她是大人模样。
三十岁?!那真是一个大男人了!
黑眸紧紧-起,「-和他怎么认识的?」
「我早知道有他这个人,那天经过他病房,就进去看他一下,聊了几句,我本来要走了,他拉住我,叫我不要走,要我陪他。」
「-就慈悲心大起,答应留下来陪他了?」骨娃苡完全不晓得这几句话,书应侨几乎是咬着牙迸出的。
「是呀!小杰好寂寞,看得我好不舍,所以我答应只要我去医院,一定会去看他。」
闻言,书应侨低咒一声,暗斥自己是笨蛋,居然每天带他喜欢的女孩子去会她的情人,他真的愚蠢到家了。
「怎么了吗?」骨娃苡听见他那句低咒,终于纳闷地抬起头看他,只见他一脸阴郁,活像人家欠他几百万似的。他怎么了?
他踏进她的房内,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瞅着她。
「你……在生气?」隐约从他身上感觉出有阵阵火气迸射出,她小心翼翼地问他。
他-起黑眸瞪她,没有说话。
「你生什么气?」没事为什么要对着她发脾气?
他还是没说话。
骨娃苡被看的全身不舒坦,她试着移开臀部,想离开书应侨的视线,可是她移到哪,书应侨瞪她的目光就如影随形的追了上来,她根本逃不了。
「厚,你到底是怎样啦?怪里怪气的,我又有哪里惹到你了吗?」她被看的不耐,遂出声抱怨。
书应侨还是一语不发。
「怎样?你说还是不说?不说的话,请你离开我的房间,别打扰我做布娃娃。」不说拉倒,懒得理他。
她撇着唇,正打算低头缝娃娃时,书应侨却突然伸手捉住她拿针的手。
她不解地抬头看他,「怎么?」
俯下腰,在骨娃苡还不晓得发生什么事时,书应侨伸出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覆上她的唇。
骨娃苡震惊的瞠大了圆眸,心脏瞬间停摆,连呼吸她都忘了,整个彷佛石雕像般,完全僵硬。
「你……你……你……」
书应侨吻她……书应侨吻了她……她满脑子都是这几个字在那环绕不去,其它,她完全想不到。
「我真想把-捉起来,狠狠地打-屁股一顿。」
她的眼睛瞪的更大,「为什么?」
「-是在问我为什么吻-,还是为什么要打-?」
「都问。」
他勾起一抹俊俏的笑容,险些把她的魂都勾了去。
她酡红着粉颊,紧紧地盯着他的脸,等着他的回答。
「因为……-欠打。」
她愣住,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欠打?」
「对!」
「我哪欠打了?我又没怎样,而且,你才回答我一个问题,另一个呢?」这会儿换她拉住他不放,执意要得到满意的答案才肯罢休。
「-真想知道?」
「没错!」
「我想吻-,所以就吻-;至于-欠人家打,还不晓得为什么,这点-更该反省了。」
一张俏脸不晓得被几层红云染上,红到见不着原来的肤色。
她支吾了半晌,才讷讷地吐出话来,「你……你哪能这样想吻人家就吻人家的,一点也没问人家要不要让你吻。
而且,我又没哪里做错,为什么会欠人家打?你没头没尾的就想吻人又想打人,该反省的人是你不是我。」
「那-不想让我吻吗?」
「我没--」察觉自己说了什么时,她的脸瞬间涨得更红,羞得恨不得能找个洞钻进去。
「没?那就是有了,既然有想让我吻,那我吻-,-为什么还有异议?」
她呆呆地看着他,被他的话弄得脑筋有些转不过来,愣了好久,才终于了解他的意思。
她马上抗议出声,「哎呀!我刚才说的重点,不是在我有没有想让你吻,而是想知道你吻我且想打我的原因!」
书应侨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超洁白的牙齿。骨娃苡看见了,在心底直嘀咕。
怎么有人牙齿可以长得那么白?这个书应侨真是得天独厚,什么好的优点都跑到他身上去了,看了就叫人直不平。
他用食指弹一下她的额头,「自己想。」
「嗟!」
「这个给。」他从口袋拿出一瓶药递给她。
「什么东西?」
「我刚刚才完成可以让-恢复的药,有没有效果我不太肯定,-先吃看看。」
「让我恢复的药?」握着药瓶子的手倏地捉紧,在骨娃苡脸上见不着喜悦的痕迹,反而变得有些犹豫。
「怎么?-之前不是一天到晚逼着我赶快把药做出来?我现在好不容易把药做出来了,-怎么一点高兴的模样也没有?」察觉她的异状,书应侨直觉一定和那个柯圣杰有关。
事实上,的确被他料中了,真的和柯圣杰有关,但是,这只占了一小部分而已。
骨娃苡心里五味杂陈的盯着手中的药,一旦她吃了这个药,恢复了,那她的一切生活就得跟着恢复,她不能再去陪柯圣杰,他一定会很伤心……思及此,脑海里立即浮现一张溢满浓浓悲伤的小脸。
另一方面,她回到自己的生活,那她和书应侨就不再有交集了,她再也不能住在他家;他们又即将变成两条并行线……这让她一颗心瞬间揪成一团,令她好难受……
一切真的都要结束了吗?
她能再度回复到之前的骨娃苡吗?
她真能舍下眼前的这一切吗?
她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做得到,她光想到就觉得那么痛苦了,万一真实现的话,她简直不敢想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难道-想一辈子都这样忽大忽小?」书应侨问她。
她轻轻地摇着头。
「那我真的不了解,-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的不开心。」他原以为她会高兴到抱着他又叫又跳,兴奋不已,可惜她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你不懂。」
「我不懂,但是,-可以说。」
说?她怎么敢把自己的心情说出来呢?
要是说出来,他一定会说她矛盾,因为之前是她拒绝了他提出交往的要求,如今又说她对他依依不舍,像是在寻他开心似的,相信他听了一定会不高兴的。
「你要我说什么?这还不都是你害的。」她本来可以开开心心答应和他交往,谁叫他说要她乖乖听他的话,他才要考虑和她交往,她相信任谁听到这句话,一定都会很严厉的拒绝他,所以这不怪他,要怪谁?
怪她不识相,不晓得好好把握机会答应?得了吧!她嗤之以鼻地思忖。
「为什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书应侨一脸莫名其妙。
「你不懂啊?不懂回去你房间想一想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