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任务失败,千秋当然是把李文豪海电了一顿。
「豪哥,豪哥啊!您老还真是有心,专程跟踪我呀?」
李文豪死命摇着那圆滚滚的头:「没有,没有,我只是刚好经过后花圃,看到你趴在四楼屋檐上……」
「谁会没代没志跑去后花圃啊?又不是半夜幽会!你知不知道破坏别人的夺宝计划会遭天谴的?」
李文豪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说:「那你做这种事就不会遭天谴吗?一个学生不好好读书,整天只会胡搞瞎搞,还把学弟扯进来。你这样是错误示范你知道吗?会带坏学弟的!」
千秋转向学弟:「喂,学弟,人家说我带坏你耶。纯洁的民族幼苗被我污染了,怎么办咧?」
学弟耸肩:「没关系,我会自动净化的。」
千秋呵呵一笑:「到『天堂』去净化哦?」
学弟也呵呵一笑:「这样才不会浪费学长送我的一堆天币嘛。」
「陈少翎!你居然用天币贿赂学弟……」
「什么贿赂?讲这么难听!我是奋发向上的高二学生,不能玩游戏,送给学弟物尽其用有什么不好?重要的不是钱,是心意!」
李文豪冷冷地说:「那你私底下签赌算什么心意?」
「啥?」千秋这回可听不懂了:「签赌?」
「不要装了。你那两个好兄弟在到处收赌金赌你的输赢,你敢说这不是你主使的?」
「什么?!」千秋很难得地失声大叫。
学弟接口:「对啊,学长,今天中午就有人在买了,一注五十,好多人都在买,我们班也有人买。你不知道吗?」
巴西人~~~法师~~~~~!!
小翎忽然有种被自己哥们从脑后敲一棍的感觉,千秋却还要火上加油。
「喂,小翎,这件事你来解决吧。」
小翎一阵恐慌:「什……什么?」
「中午没睡午觉又表演攀岩,我累了。你自己去找法师跟巴西人问清楚吧。」
「喂!!!」
小翎差点昏过去,然而叶老爷早已闪得不见鬼影了。
*
「你们两个啊!」
当小翎杀回教室找巴西人和法师算帐时,他们正在整理长串的签赌名单,旁边一个塑胶袋,放满了百元钞票和五十元硬币。小翎觉得自己已经陷入半休克状态。
「嗨,你回来了啊?下注情况很热烈哦。」巴西人一脸兴奋地向他报告。
「你们干嘛背着我做这种事啊?」
「因为你一直都很忙,没机会跟你讲啊。」法师兴致勃勃地问:「怎么样?你成功了没?」
小翎白他一眼:「我看起来像成功的样子吗?」
「这样啊?」两人看起来都有些失望,不过随即又振作起来:「还好,我们是组头,不用怕赔钱。」
「喂,你们很够意思哦!之前还一直叫我不要做……」
「可是你不是很有信心吗?」巴西人说:「这是我们支持你的方式呀。而且还可以赚点零用钱。」
法师连连点头:「对呀对呀,难得遇到这么好玩的事,总要让其他人也参一咔吧?」
还说得头头是道哩!小翎苦不堪言,拿过名单来看,只见已经有近五十个人下注,将近一半是他们班的,其他的是直属学长和学弟。还好,情况不算太严重。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马上把钱还人家,不要再赌了。」
「那怎么行!」两人齐声叫了起来。
「你们在校园囟那,要是被抓会倒大楣的!」
「哎哟,消遣一下有什么关系,一注才五十块而已,另外五块钱是组头的手续费。你自己不是也说,要玩就玩大的咩。」
「不行啦!」
「喂,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有双重人格耶,为什么有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有时候又龟毛得要命?」
小翎被说中心病,差点答不出话来,想到兹事体大,还是不能松口:「不是这种问题吧?这是我跟蔡志恒的事,为什么要把其他人牵扯进来?同学间开开玩笑就算了,干嘛要赌钱?事情一扯到钱,马上就变脏了!」
「你很古板耶,奥运跟奥斯卡也都嘛有人签赌下注啊,难道奥运跟奥斯卡都很脏吗?大家会愿意出钱,表示很重视你们之间的胜负啊。」巴西人苦口婆心地说。
法师也帮腔:「而且你这时候说要退钱,同学一定都不会谅解。挡人财路会被马踢,你听过吗?就算你赢了,以后也会被全班追杀的。」
小翎真的快要哭出来了。会不会被全班追杀还很难讲,但若是再反对下去,两个好朋友铁定第一个跟他翻脸,这是他承受不起的损失。虽然实在很讨厌金钱交易介入,还是只能妥协。
「这样吧,已经收的钱就算了,但是到此为止,不要再接受新的下注,好不好?」
等他们两人勉强答应,他才暂时松口气,专心上课;然而他还是忍不住要征询千秋的意见。
「我这样做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千秋仍是蛮不在乎:「谁晓得?」
「你难道都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吗?」
「我哪晓得现在小孩变这么可怕?居然连签赌都来了。想当年〈六年以前〉我们这些高中生是多么清纯,打赌顶多只赌电影或饮料,唉,真是人心不古啊!」
「你觉得他们两个会不会照我的话做?」
千秋嘿嘿二声:「你说呢?」
小翎捏了一把冷汗:「你是说他们还会继续收赌金?」
「废话!就算他们不做,别人也会做,你操这心又有什么用?」
「不要讲风凉话了,事情一扯上钱,就会变得很麻烦耶!」
「一注五十块而已,有什么好麻烦的?反正他们赌他们的,我们忙我们的,互不干涉。」
「我是怕会越弄越复杂。」
「这个也怕,那个也怕,这样根本都不用做事了。总之,与其烦这些事,当务之急你要马上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赶快去下注买你自己输。」
「喂!」
「我是说真的,当你跟人比赛的时候,场外赌博就要买自己输,这样就算比赛输了也可以拿到钱,你没看过『海上钢琴师』吗?这可是男主角1900的至理名言啊!」
「你……」小翎差点当场气绝:「海上钢琴师那么美的音乐,那么感人的剧情,你却只记得这句话?」
「因为这句话最实用咩。」
小翎决定在放学之前避免跟他说话。
*
第二天,正如千秋所预言的,签赌活动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急速扩大,参加人数从五十飙到将近两百,分布范围囊括高一到高三,俨然成为全校性活动,巴西人和法师收钱收得不亦乐乎,小翎因为千秋一席话,断了劝阻他们的念头。
校园内开始弥漫着一股狂热的气息,各种流言谣传满天飞。有人铁口直断地认定小翎一定会找人绑架志恒,也有人建议志衡学香香公主把自己衣服的缝隙全部缝起来;甚至还有传言说,已经有两股敌对势力组成桩脚团,打算暗中协助两方当事人获胜,以操控赌局结果。至于两位主角,走在路上常常被人拍肩膀:「加油加油,千万不能输啊,我在你身上下了多少多少钱。」一时间还真会生出一股错觉,以为自己成了背负世界和平全人类福祉的科学小飞侠。
经过前一天的惊险战况,大家见识了陈少翎的实力,再加上暗黑桩脚团的传闻,更让人不敢掉以轻心。藤木家族开始轮流担任志恒的护卫。志恒成了重要人物,不管做什么都有人代为跑腿,当他必须外出的时候,一定会有四个藤木前后左右包围,把他夹在中间,目的就是避免任何可疑人物接近他。只要看到有人手上拿着毛笔、画笔或任何可能弄脏他衣服的东西,绝对会把那人隔离在三公尺之外。当师长们看到一群男生成菱形行进队伍在校园里走来走去的时候,都是一头雾水,而学生则窃笑不止。
这种状况对志恒来说,实在是无比地尴尬。他曾经幻想过要成为全校闻名的名人,现在真的名扬校园了,却是整天暴露在别人的眼光下,一点隐私也没有,真不晓得陈少翎怎么受得了。当他发现他连上个厕所,都得在四个一脸郑重的学弟陪伴下,行军去洗手间的时候,他真的冻未条了。
「学弟,这太夸张了吧!只不过是尿个尿,用得着这样吗?厕所已经够小了,你们四个大块头塞进来又不尿,别人都没地方站了!」
藤木二号回答:「没办法,厕所是最容易放松戒心的地方,我们一定要特别小心。」
「拜托,我才没那么逊咧!」
「昨天不就差点被拿走了吗?」多嘴的藤木四号在志恒凶狠的眼光下闭了嘴。
「总之学长,我们不能让陈少翎抓到任何机会骗你脱掉制服。」
「可是我今天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一定要换衣服啊。」
「学长你把制服带去上课吧!」
「你起肖哦?」志恒快发疯了:「我上体育,你们班不是也上课吗?陈少翎哪有办法跑到我们班偷制服?而且教室里还有值日生在。」
「学长,陈少翎一定会想到办法偷溜的,我们全班都知道,今天第七节一定会出事。」
「我倒要看他怎么偷溜……」志恒忽然一惊:「等一下!你们全班都知道我今天上体育?」
藤木五号点头:「对呀,你们班的课表,我们一人印一张,是隔壁班抄给我们的。搞不好全部高二都有一张。」
志恒目瞪口呆:「学弟,我觉得你们这一届脑筋有点问题耶!」
「还不是陈少翎害的?」
志恒心想,说的也是,一切的源头似乎都是小翎。问题是,他在高一的时候明明很正常啊(除了「那个」以外)!难道是他在休学的期间内,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么,如果他没有休学,顺顺利利地跟着其他人一起升上高二,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风波了?
他为什么会休学?是被逼走的吧?被班上同学,还有……自己。
志恒狠狠地咬牙:不是!不是我!我可没有存心要赶他走哦!我只是不喜欢他靠近我而已,是他自己想不开,自己逃回家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谁叫他是同性恋!是他害了他自己!
藤木二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学长!你体育课制服到底要怎么办啊?」
志恒叹了口气:「好啦,我把它藏起来就是了。」
虽然大家都秉气凝神地等待决胜时刻——体育课的来临,当事人陈少翎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德性,显然毫不在意。不过同学们都知道,这家伙做事向来是鸭子划水,不露形迹,仍是一刻也不敢放松,紧张的气氛节节升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种外弛内张的紧绷状态终于在下午第一节下课时,被教官室的一通广播打破了。
「二之三陈少翎同学,二之三陈少翎同学,现在马上到教官室来。」
法师从成堆的五十元铜板中抬头:「教官找你干嘛?」
小翎耸肩:「不晓得耶,大概是太久没见,想我了吧。」他发觉自己居然在学千秋讲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巴西人脸色非常难看:「你还笑!要是教官知道签赌的事?」
「别那么紧张,也不一定就是那件事啊,我天天惹事,教官搞不好等着电我很久了。总之,我先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向来容易紧张的小翎,此时会这么冷静的原因,当然只有一个。
看着他轻松愉快地离去,藤木一号蹙紧眉头,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
教官室里,主任教官、辅导教官全都满脸寒霜地等着他。
「这个是午休的时候,有人塞在教官室门缝下面的,你来看看。」
千秋装出提心吊胆的表情,仔细端详着教官桌上的照片。照片显然是在室内拍的,照明不佳,全是五颜六色的暧昧光线,里面几乎挤满了人,一望而知是个酒吧,而且画面里的人几乎全是男的。相片看来是偷拍的,没有用闪光灯,显得更加昏暗不明,画质也很粗糙,却还是可以看见照片的主角。那个身上仅着深紫色背心和紧身皮裤,颈上戴着四五条皮项炼,头发上喷了发胶还洒了亮片,一脸媚态倒在旁边男人臂弯里的少年,不是陈少翎是谁?
千秋得努力忍着,才不致露出得意的表情:真是好照片!不愧是他的精心大作!
「还有这个。」教官铁青着脸,把一张纸条推给他,是用电脑印刷的:「恳请教官严惩该生,出现这种学生是本校的耻辱。痛心疾首的校友敬上。」
墨色有点淡,小翎的印表机该换了。千秋心想。
「陈少翎,你有什么话说?」
「教官,我觉得这张照片照得不好耶,焦距没调准?」
主任教官用力一敲桌子:「不要再扯了!你平常虽然爱捣蛋搞鬼,还算无伤大雅,所以我也不想为难你,可是你这回太过份了!居然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你说,你到底跑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千秋苦笑:「教官,你这么英明睿智,难道听不出来我是在说反话吗?这根本是个笑话,上面的人不是我啊!」
「哦?你怎么证明?」
「它没把我清新脱俗的灵气拍出来。」
「陈少翎!」教官的青筋全都爆出来了。
「教官,」千秋表情严肃,又带着淡淡的哀伤:「现在合成照片这么发达,要做这种东西很容易的。为什么你不先求证一下?为什么就要一口咬定是我?」
「你以为我是那种人吗?我刚刚花了一节课跑去照相馆请人鉴定,结果说应该不是合成的!」
当然不是,是千秋昨天半夜两点带着照相手机摸出去,跑到Gaybar摆姿势请人拍的。
「只是『应该』吧?这画面这么粗糙,鉴定也可能出错啊。再不然也可能只是长得很像我的人,搞不好就是有人刻意拍出来害我的。别的不说,这个寄照片的人自称是校友,他既然拍了这照片,就表示他当时也在Gaybar里,那这位校友自己不是更可疑吗?」
教官知道他说的不无道理,却还是忍不住怀疑:「真的不是你?」
「陈少翎」强忍气愤:「如果教官要为这张照片处分我,麻烦把那位拍照的人找出来,请他详细说明,我是在民国几年几月几日几时几分几秒,出现在这家bar里的,还有什么人作证,我才能心服。再不然最快的方法,就是请教官直接去这家酒吧,找里面的人问问,到底有没有看过我这个人。」
要教官跑去Gaybar找人问话,这可真是为难他了,但他还是努力维持着师长的威严:「必要的时候我会去的。这次找你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为什么你身边好像是非特别多?」
千秋黯然苦笑:「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大家嫉妒我的美貌吧。」
「你又来了!整天只会嘻皮笑脸胡说八道,叫你来就是要听听你的说法,结果你又给我这种态度!你真以为我不敢记你的过吗?」
「如果我真的做了应该记过的事,教官没理由不记我,我也不会厚着脸皮求您手下留情。」
教官叹了口气,重点是,的确没有记他过的理由。陈少翎的确是很皮,很爱搞鬼没错,却一次也没达到该记过的程度。这到底是因为他天良未泯(?)呢,还是他精于算计,懂得保护自己呢?总而言之,眼前这个家伙可说是近十年他遇过最让人头疼的学生。
旁边的辅导教官年纪较轻,跟他们班也比较熟,自然而然地扮演起白脸的角色:「少翎,虽说你还不到要记过的地步,可是也不表示你行为没有偏差。是不是有什么烦恼?要不要趁这机会跟教官谈一谈?」
千秋明知故问:「教官是指哪方面的烦恼?」
教官显得有些尴尬:「呃,例如说异性方面吧,你这个年纪,应该很想交女朋友才对,会不会因此想东想西?」
主任教官不耐烦地打断他:「杨教官的意思是说,你到底是不是对女生没兴趣?这传闻从你高一传到现在,都快三年了!究竟是怎么样,你今天给我说清楚!」
「主任,别这么凶。」千秋微微一笑:「教官,我昨天写给您的情书,您收到了吗?」
「你在说什么!」
「像您这么英挺又富有成熟魅力的男人,哪个同性恋不会爱上你啊?」
「你够了吧,陈少翎!」
「教官,我是说真的,我爱慕您很久了!还有杨教官,您是我的第二号对象。」
杨教官很有耐心地劝着:「少翎,你正经一点,我们不是说同性恋不好,可是对你以后的人生影响真的很大。现在这屋里都是自己人,你不用顾忌什么,教官不是要骂你,是要帮你。你如果真的有什么困难,不要怕丢脸,赶快说出来,你现在还年轻,趁这时候治疗还来得及,我们可以帮你请专家长期辅导,教官和老师都会在旁边支持你的。」
小翎忽然觉得,他宁可去听藤木家族的羞辱怒骂,也比在这里让恩师循循善诱来得好。面对众藤木,他只需要鼓起勇气跟他们对抗,但是碰上这种「我都是为你好」的柔情攻势,却会让他自觉是个不知好歹,对不起师长的恶人。明明被涂了满脸污泥,却还得心怀感激和无比的愧疚。
然而他知道,这种事绝不会停止,在往后几十年的人生中,他还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这种「善意的毒素」的洗礼。至于什么时候会毒发身亡?天晓得。
千秋为他这番体悟,下了个富含哲理的结尾:「嗯,这就叫『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鸡婆』吧。」
「婆你个头!」
「少翎,你说话啊。」杨教官看他先是一言不发,然后又莫名其妙傻笑,开始担心起来。
千秋抬眼看他,摇头长叹:「看来我只好去把几个女生的肚子搞大,免得老让教官担心。」
「胡说八道!」主任教官很火:「陈少翎,我记得你高一的时候没有这么夸张啊!你是不是休学在家的时候,交到什么坏朋友?要不然我把你爸妈请来学校,好好讨论一下你的偏差行为,你觉得怎么样?」
这话听得小翎一身冷汗,要是教官真把爸妈请到学校来,让他们听到自己做的荒唐事,那还得了!
「真的吗?」千秋眼睛发亮:「那真是太巧了,我爸爸也一直在讲,改天要请教官吃饭耶,还说要给您一个大惊喜,包您满意。」
教官蹙起眉头:「什么大惊喜?」
「我也不知耶,我爸只说,要感谢教官对我的照顾,以后还要请您多多栽培,这样校内推荐就有希望了。他还问我妈,教官不晓得喜不喜欢宾士车,我妈说,宾士车谁不喜欢啊?不过最好是有香车再配美人,教官您觉得呢?呃,教官你怎么了?」
小翎哀嚎着:「喂~~~你在讲什么啊~~~~」
主任教官脸色铁青,用力一拍桌:「你们这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呀?」千秋一头雾水。
杨教官眼见场面越来越难收拾,连忙说:「好了,少翎,你先回去吧。照片的事我们会查清楚的,你不用担心。只是你以后的行为要收敛一下,不要再惹事了。」
主任教官气冲冲地说:「你要是再出一次差错,我就让你退学!」
千秋低头沉默着,没有移动也没有开口。
「陈少翎?」
千秋抬头一笑:「教官,干脆现在就让我退学吧。免得某些人还得那么辛苦,整天忙着寄黑函做假照片,都不用念书了。」
他笑得虽灿烂,但笑容中的忧伤却显而易见,教官室里的人都愣了一下。
「很抱歉占用教官的时间,我出去了。」转身走了几步,忽然身子一晃,捧着肚子蹲了下来。
「少翎!」杨教官跑过去,只见千秋咬紧牙关,一张秀气的脸皱得像包子,显然极为痛苦。「怎么了?要不要紧?」
千秋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谢谢教官,我没事,只是最近常常忽然胃痛。」
杨教官扶他站起来:「我陪你去医务室吧。」
千秋怔怔地看着他,忽然眼泪迸出了眼眶。
「少翎!」
「他们都讨厌我,我知道的!没有人喜欢我,他们都不希望我回学校,每个人都想赶我走,我知道,我通通都知道??」说着就失声呜咽。
这本来就是小翎的心中痛处,二来也是部分事实,因此眼泪说来就来,根本不用装。
「少翎,你别这样——」
千秋哭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凄然一笑:「谢谢教官,我自己去医务室就好了,没关系的。」
「可是……」
「教官,要是让人看到你扶着我,又有人要讲我闲话了。请你饶了我吧。」
「这……」杨教官看到他空洞苦涩的眼神,心中一酸,一时无法回应,只好回答:「好吧,你小心点慢慢走。我会去跟你们老师说你身体不舒服要休息,你在医务室好好躺着,千万别乱跑。」
「我知道,谢谢教官。」
缓慢地走出杨教官的视线,千秋脸上浮现冷酷的笑容。
我说教官,要是不到处跑,我不就平白被你们海削半堂课了?
然而小翎的心情却不由自主地沉重起来。「千秋,教官这么担心我,我们却这样利用他的同情心,未免有点——」
千秋冷笑:「遇到『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鸡婆』,当然只好用『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苦肉计』对付啦,不然还要怎么办?」
「可是——」
「你还有时间替别人担心吗?」千秋打断他:「现在第二节已经过了一半,再过三十分钟,蔡志恒就要去上体育课了。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小翎沉默了几秒,低声说:「决胜负的时候到了。」
「没错!『少秋双人组』上工了!出发!」
什么「少秋双人组」,又不是楚留香,而且应该是「一人一鬼组」吧?小翎虽然心里嘟囔着,心情却忍不住紧绷起来。
第一步是掩人耳目,他们先到医务室去,在保健室护士关爱的眼神下小躺了十几分钟,免得事后在教官面前圆不了谎。到了下课前五分钟,千秋忽然从床上一跃而起,一脸痛苦:「对……对不起,我想吐!」说着就飞快冲出门外。
来到图书馆,拿出预先准备好的钥匙打开寄物柜,里面早已放了一件秘密武器,可以就战斗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