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儿了吗?”布伦南的语气并无异样,只是普通的询问。正因为布伦南这正常反应,帕廷顿又突然活了过来。原本瘫倒如木偶的他好像被人猛地拉了一下身上的线,重新振作了起来。
“警察总部,”帕廷顿嚷道,语气中听不出是喜还是忧,“哦,警察。没什么事儿,一切都好。就算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你也不会相信的。”
“此话怎讲?”布伦南见缝插针地问道。
帕廷顿不说话,只是眨眨眼。瞧着帕廷顿一脸困惑的样子,史蒂文斯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喝多了还没醒酒,但他接下来的话彻底打消了史蒂文斯的疑虑。
“布伦南!”帕廷顿道,“这名字我有印象——我想起来了,是你给所有人发电报,让大家赶回庄园的吧?”
警监瞧着帕廷顿。“真是越说越乱了,”他平心静气道,“可以让我进去说吗?免得大家误会更深。我没发过电报。而且我想知道是谁给我写了信。我想见一下德斯帕德先生,马克·德斯帕德,局长派我来见他。”
“我觉得医生今天早上有点不在状态,布伦南警监,”奥格登假模假样地打起圆场,“帕廷顿医生,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奥格登。你——离开的时候,我还在上学。另外,怕你贵人多忘事,这位是特德·史蒂文斯,你们昨晚还见过面。这位是科比特小姐,是负责护理迈尔斯伯伯的护士。”
“我知道了。”帕廷顿应了一声,随后喊道,“马克,有人找!”
主宅前厅的大门打开了,一道黄色的光射了进去,马克出现在房门口。所有人心中都感受到一股无可名状的压抑,仿佛任何人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那感觉就好像你明明瞧见危机开始生根发芽,可你却一头雾水,不明所以。马克先是随意地站在门口,随后挺直了腰板,射入的光线为他的脸庞镀上了一层金光。他今天穿着厚重的灰色翻领毛衣,整个人显得头重脚轻。
“呦,呦,呦,呦,”奥格登道,“哥,我们好像有麻烦了。这位是重案组的布伦南警监。”
“不是重案组,”布伦南略微提高声音,语气中隐约透着一丝厌恶,“我奉警察局长之命前来拜访。你是马克·德斯帕德先生吗?”
“我是,请进。”
没有任何客套,马克只将身子闪到一侧,那感觉就差公事公办地加一句:“你等着,医生马上就见你。”这不是马克平常的待客之道,看样子不是好兆头。
“今天早上家里有点乱,”马克继续说道,“我妹妹昨晚没睡好。(科比特小姐,你能上楼瞧瞧她吗?)另外,厨师和女佣也不在,我们正试着给自己做一顿像样的早餐。这边请。特德,帕廷顿,你们也进来吧?不,奥格登,你别进来。”
奥格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啧啧,你在开玩笑吗?马克,你怎么了?我当然得进去。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毕竟——”
“奥格登,”马克道,“有时候我对你充满了兄弟之情,有时候你是大家聚会时的灵魂人物,但有时候只要有你在就肯定会有麻烦。你就别再添乱了,去厨房给自己找点吃的。我警告你,乖乖听话。”
等另外三人进了屋,马克就把门关上了。像昨晚一样,百叶窗依然拉着,灯依旧亮着,让人有种时间倒流的恍惚感。按照马克的示意,布伦南坐在放着厚垫子的椅子上,他把帽子和公文包放在脚下。摘掉帽子后的布伦南看上去是个精明的中年人,花白的头发经过精心梳理,以掩饰他的秃顶,下巴轮廓柔和,脸显得很年轻。他先犹豫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开口,然后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公文包。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德斯帕德先生,”布伦南道,“当着你朋友的面,我就开门见山了。我这有些东西需要你看一下。”布伦南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和一张字迹整齐的打印信纸,“昨天早上,大致就是这个时候,我收到了这封信。正如你所见,信是星期四晚上从克里斯彭寄出的,收信人处写的是我的名字。”
马克不慌不忙地打开信。他没马上读文字内容,而是先仔细瞧了瞧,然后眼皮也没抬,大声念了出来。
4月12日,迈尔斯·德斯帕德于德斯帕德庄园过世,名为自然死亡,实为中毒致死。寄信于你,绝非戏谑。如需证据,可前往胡桃街218号乔伊斯和雷德芬化学分析室。案发次日,马克·德斯帕德曾送去牛奶玻璃杯一个,盛有红酒和蛋液残渣之银杯一个。银杯内有砒霜,现锁于马克·德斯帕德家中书桌内。此物系案发后,马克于迈尔斯·德斯帕德房间内获得。另有家猫之尸体埋于主宅东侧花圃内。尸体为马克所埋。猫或因误饮混有砒霜之物而卒。马克并非凶手,却欲掩盖此事。
真凶应为一女性。家中厨娘乔·亨德森夫人可作证明。迈尔斯遇害当晚,她亲眼见到迈尔斯房间内有一女子将所述银杯递与受害者。亨德森夫人现不在庄园,你可对其展开质询。她尚不知迈尔斯死于中毒,请徐徐诱之,应可获大量线索。她此刻正在弗兰克福市利斯大街92号朋友家中。此事于你有益,务必重视。
---正义之爱
马克把信放在桌上。“‘正义之爱’这个落款我喜欢。不过我感觉这个词不像是现代用法[原文中“正义之爱”使用的是拉丁文。],对不对?”
“这我倒不是很清楚,德斯帕德先生。关键是信上所说句句属实——稍等,”布伦南的语气有点儿咄咄逼人,“有件事我必须先说明一下,昨天我们在市政厅会见了亨德森夫人。今天警察局长之所以派我来,是因为他与你有私交,想帮你。”
“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警察。”马克说完哈哈大笑。
布伦南也咧嘴大笑以作回应。刚才还紧张的气氛,以及双方之间的敌意,竟瞬间消融了,速度之快史蒂文斯前所未见。不过他最终明白了真正的原因,布伦南显然也意识到了。
“一进来,我就猜到你心里在想什么了。”布伦南轻笑一声道,“我给你说说看,你是不是以为我一进来就会指手画脚,劈头盖脸、大呼小叫地挨个质询?听着,德斯帕德先生。我这么说吧,但凡这样查案的人,马上就会被踢出警察局,尤其是当案子牵涉到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警察局长的朋友时,比如现在。那些侦探小说好像总是忽略了一件事——政治。我们这些做警察的可绝不会忘。不仅如此,警察也只是一份工作,我们想竭尽所能将它做好,我觉得我们做得还不错。警察局可不是杂技团或动物园。年轻人如果不顾一切,只想向上爬,不顾社会影响,那他在警察局肯定待不长。这是每个做警察的人必须明白的道理。我说过,我是代表卡特尔先生,也就是我们局长来的——”
“卡特尔,”马克嘴里重复着这个名字,坐起身来道,“没错,他是——”
“所以,”布伦南大手一挥,总结道,“坦白告诉我真相如何?我这么说就是希望你清楚我的立场,而且我们局长也嘱咐过,要我在法律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帮你。你意下如何?”
史蒂文斯心中暗想,布伦南这番话肯定能打动马克·德斯帕德。布伦南不只是警察局长派来的代表,还是个聪明人。见马克点头回应,布伦南再次打开他的公文包。
“首先,”布伦南道,“我会把我掌握的情况告诉你,证明我没有虚张声势。”
“之前我说过,我是昨天早上收到的信。我现在已经掌握了你们每个人的情况,因为我有个表亲住在梅利昂。我当时直接把信呈给了局长。他觉得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觉得最好去一趟那个化学分析室,跟化学家们聊聊。另外,”布伦南的手指沿着信纸向下滑,“信中这部分内容我已经核实了。4月13日,也就是星期四,你去了化学分析室,带去一个玻璃杯和一个银杯要求化验。你说你家的猫中毒了,猫舔了其中一个杯子里的东西。你还要求他们为此事保密。第二天,你取走了检验报告。报告显示玻璃杯没问题,但化学家在银杯中检测出两格令的砒霜。关于那个银杯的详细描述是:直径约四英尺,高约三英寸,纯银打造,顶部有花纹装饰,是件有年头的器皿。”布伦南抬眼道,“没错吧?”
接下来,布伦南的表现充分证明了他这个警察的确有一套。事后马克总说,那感觉就像上了销售大师的圈套,不等你回过神,你已经稀里糊涂地答应要买他推销的产品了。布伦南温顺得如猫咪一般讨人喜欢,他侧耳倾听,花白的脑袋俯于笔记本上,态度像巴尔干半岛的外交官那样严肃,仿佛连天气预报从他嘴里说出来都藏着重大机密。布伦南在利用机会尽可能地收集信息。马克则像中了魔法,不知不觉便将伯伯的病情、伯伯去世那天晚上的情况,还有自己如何在伯伯房间发现银杯的事和盘托出,还推心置腹地交代了自己的推断:如果死者喝下了毒药,那毒药一定来自那个银杯。
然后布伦南说起亨德森夫人如何为他们提供了线索,但他语焉不详。史蒂文斯估计布伦南很可能假扮马克的朋友,去弗兰克福找到亨德森夫人,利用她爱聊八卦的天性套出了需要的信息。布伦南自己也承认,直到被请到市政厅,当着警察局长的面复述时,亨德森夫人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头。布伦南还说,亨德森夫人在离开市政厅时当场落泪,情绪异常激动,痛恨自己背叛了德斯帕德家族,觉得再也没脸见德斯帕德家的人了。
布伦南拿出一张打印纸读了起来,上面记录的是亨德森夫人对4月12日当晚所见情况的供述。内容与她告诉马克的基本相同,但字里行间缺少了马克讲述时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气氛。另外,记录里也不涉及对超自然力量的暗示,甚至连“诡异”这个词都没提,仅是客观叙述而已。晚上11点15分,亨德森夫人透过门帘的缝隙,瞧见老迈尔斯房间里有个女人。这时的老迈尔斯身体并无异样。女人个子矮小,身穿“古怪老式服装”,或者说庄重的华服。亨德森夫人以为她看到的是露西·德斯帕德夫人或伊迪丝·德斯帕德小姐。亨德森夫人知道她们当天晚上要去参加化装舞会,但她刚从克利夫兰访友回来,还没见过露西和伊迪丝,所以不知道她们穿了什么衣服。身穿“古怪老式服装”的女人手中拿着杯子,从亨德森夫人对杯子的描述来看,那正是后来被检测出装有砒霜的银杯。女人把杯子递给了老迈尔斯,亨德森夫人只瞧见老迈尔斯接过杯子,没瞧见他喝杯中的东西。
与马克的讲述相比,这份记录缺少对现场气氛的渲染和对超自然力量的暗示,所以听起来对露西非常不利。史蒂文斯很想知道,像布伦南这种以事实为准绳的人,在听到结尾——那个女人从不存在的门里消失——的时候,心里会怎么想。
紧接着,布伦南就谈到了这个。
“德斯帕德先生,”布伦南坦诚道,“这份记录里有一点我搞不明白。亨德森夫人说那个女人‘穿墙而过’,瞧,这儿写着呢——‘穿墙而过’。她只说了这些,她不能,或不愿意说得更清楚。她说墙‘看着好像变了,然后又变了回来’。听明白了吗?好的。局长当时对她说:‘我想我明白你要说什么。你是想说,墙上有一道与密道相连的暗门,对不对?’局长说得有道理。我也知道,你们这房子可是一栋老宅了。”
马克一直僵硬地背靠在座位上,双手插兜,眼睛盯着布伦南。他脸上的神色像布伦南的一样令人难以捉摸。听到这里,他开口问道:“亨德森夫人是怎么说的?”
“她的原话是:‘是的,我想一定是像局长您说的那样。’我得跟你求证一下。我听很多人说过密道,但说实话,我还从来没见过。我有个朋友曾声称他家阁楼上有密道,可事实上那是假的,所谓的密道只是放保险盒的地方,走近看的话,可以瞧出门在哪里。所以,我对你们家的密道非常感兴趣。那房间里有密道,是不是?”
“我也只是听说有。”
“好吧,但真的有密道是吗?能让我见识一下吗?”
马克好像第一次感到内心的挣扎,但他并非纠结于事实,而是不知该如何措辞。
“抱歉,警监。17世纪那会儿还没保险盒那东西。是的,那面墙上曾经有一道门,可以通往主宅的其他房间,可与门相连的那部分建筑已经被火烧毁了。关键是我在墙上并没发现门闩或弹簧装置。”
“好吧,”布伦南盯着马克道,“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如果你能证实亨德森夫人在撒谎的话,我们就不必怀疑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了。”
布伦南停顿了一下,马克则好像在心中暗暗地咒骂。布伦南继续道:“以上便是我们掌握的情况。如果我们相信亨德森夫人,那这就是一个俗套的案件。我们认为亨德森夫人没说谎。我对谎言可是非常敏感的。”他轻轻挥了一下手,环顾着房间,“现在我们可以确定,案发时间大约是在晚上11点15分。我们知道你伯伯手里拿着装有砒霜的银杯,我们也知道那女人穿着什么衣服——”
“一句话,你什么都知道了,”马克道,“但还没有真凭实据证明真的发生了谋杀。”
“你说得真是太对了!”布伦南立刻应声附和,还拍拍公文包,似乎为马克能抓住问题的关键而开心,“那你肯定会理解我们接下来的做法了。我们先给贝克医生打了电话,私下询问他迈尔斯·德斯帕德先生有没有可能是死于中毒。医生说我们一定是疯了,这绝不可能,虽然他也承认迈尔斯先生死前的那些症状看着像砒霜中毒。当然,他的态度是我们意料之中的。没有家庭医生想惹上这种麻烦事。但如果法庭下令开棺验尸,证明他错了,那可够他受的。接下来,我们局长试图跟你取得联系,想了解一下你对此事的看法。可他怎么也联系不到你,你既不在办公室,也不在家……”
“是的,”马克警觉地盯着警监说,“我当时在纽约,去见一位刚从英国回国的朋友。事实上,就是那边的帕廷顿先生。”
帕廷顿一直坐在壁炉旁,双手紧握放在膝盖上,闻言抬起头来。阴影让他前额上深深的皱纹凸显出来,但他没作声。
“没错,我们查到了。”布伦南简短地说道。“现在,让我们理一下头绪。”布伦南继续道,“迈尔斯先生房间里有个身穿化装舞会服装的女人。亨德森夫人告诉我们,那天晚上,你和你妻子、你妹妹都要去圣戴维斯参加化装舞会。房间里的女人一定是她们两人中的一个,很可能是你妻子。因为第二天,亨德森夫人见到了你妻子参加化装舞会时穿的衣服,她承认它与房间里那女人穿的衣服很像。放松点,我现在只是在转述。
“但昨天我们与你妻子和你妹妹都联系不上,她们也在纽约。于是,局长决定核实4月12日当晚你们所有人的行踪。我们局长认识举办化装舞会的人,也与参加舞会的很多人熟悉,所以可以悄悄查。德斯帕德先生,现在我手上有关于你们所有人的详细调查报告,特别是事发当晚的关键时间——晚上11点15分左右的情况。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给你透露一下。”
短暂的沉默。房间里闷热异常,仿佛过去二百年的时间也停滞不前,正在倾听。史蒂文斯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动了一下,看来有人从一开始就在偷听。他本以为那是奥格登,可等门打开得大一点,出现的却是露西。露西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站在门旁的角落里,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她脸上的雀斑因为脸色太过苍白而愈发显眼,头发胡乱梳向一侧,头发的黑色与她苍白的脸色刚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看上去充满了抵触情绪。
“首先,”布伦南没瞧露西,仿佛没注意到露西进屋,“我们来说说你,德斯帕德先生。是的,是的,我知道没人会误把你看成那个身穿低胸裙子的小个子女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也只是按规矩办事。你整晚都有不在场证明,尤其是你还没戴面具。有二十多人愿意作证,说你一直没离开过。情况我就不细说了,因为这不重要。只要能确定你没有离开舞会返回庄园,就足够了。”
“继续说。”马克道。
“接下来说说伊迪丝·德斯帕德小姐。”布伦南低头扫了一眼报告,“她是在晚上9点50分左右和你们一起抵达的舞会。她穿的是白色黑边长裙,戴白色帽子、黑色半遮脸面具。在晚上10点至10点30分之间,有人瞧见她在跳舞。10点30分左右,女主人见过她。当时你妹妹正在试图扯掉衬裙下穿的蕾丝灯笼裤,或裤子,或其他什么东西——”
“是的,你说得没错,”马克对此表示赞同,“她回到家时,还在为那事发牢骚。”
“不管是什么吧,反正她不喜欢那东西。于是女主人说其他房间有桥牌桌,问她愿不愿意玩桥牌。她说想玩,于是去了那个房间,当然也就摘下了面具。大约从晚上10点30分到凌晨2点你们返回庄园,她一直在玩桥牌。有一群人可以为她作证。结论:完全成立的不在场证明。”
布伦南清了清嗓子。
“现在轮到你妻子德斯帕德夫人了。她当晚穿的是蓝红相间的丝绸连衣裙,宽下摆,上面有一些亮钻。她没戴帽子,但脑后戴了一块纱巾。她也戴了一个蓝色的蕾丝边半遮脸面具,一到舞会就开始跳舞。大约在晚上10点35分至40分之间,有人打电话找她——”
“电话?”马克突然高声道,人也站了起来,“怎么电话还打到别人家去了?是谁打电话?”
“这个我们还没查到,”布伦南鼻子一哼道,“也不知道当时是谁接的。之所以有人注意到这个电话,是因为当时有个打扮得像街头公告员的男子(没人认出他是谁,就连举办舞会的男女主人也没认出来)在跳舞的人群里一边转,一边说有马克·德斯帕德夫人的电话。然后你妻子就出去了。接着,管家瞧见你妻子在大约10点45分走进了前厅,这一点他很确定。前厅里当时没有别的人,她向前门走去,而且没戴面具。管家注意到你妻子,是因为他瞧见她想出去,于是想上前帮着开门,但没等管家赶到,你妻子就匆匆忙忙出去了。管家之后就一直待在前厅里。大约五分钟后,你妻子又回来了——脸上依然没戴面具。她穿过前厅进了跳舞的房间,有位打扮成‘泰山’[“泰山”是美国小说及电影作品《人猿泰山》中的主人公,由类人猿抚养长大。]的男士邀请她跳了舞。此后她又换过两个舞伴,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是谁。晚上11点15分,她开始和备受大家瞩目的某位男士跳舞,对方是个瘦高个儿,高约七英尺,瘦得像根竹竿,脸上戴着骷髅头面具——”
“天啊,没错!”马克猛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轻声叫道,“我想起来了。那是老凯尼恩,高级法院的凯尼恩法官。之后我还和他喝了酒。”
“没错,你说的和我们的调查相符。不管怎样,所有人都瞧到了那一幕,因为舞会的男主人当时对某人说:‘瞧,露西·德斯帕德正在与“死神”共舞。’他们注意到这个,也是因为你妻子这时刚好身子后仰,抬起了面具,想好好打量下所谓的‘死神’。我之前说了,当时正好是晚上11点15分。所以迈尔斯先生中毒时——”
布伦南放下手中的报告。
“你妻子还在舞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