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觉是最原始的一个厮磨的方式。性交合动作的本身,就是一种厮磨的动作,而其最关紧要的部分便是触觉。在儿童中间,挤在一块儿呀,接吻呀,拥抱呀,也是不外乎一些厮磨的活动,用以表示一般的亲爱或含有性的成色的特殊的亲爱。这些活动,对于成年的恋人是一样的有用。
触觉虽与性择有密切关系,但司触觉的官能并不因此而有什么特殊或专化[生物学对于个体发育有几个基本的概念,其中如生长,指的是体细胞的增殖与躯干的加大;如分化,指的是体细胞的形态与功能的变化;分化而再进一步,便成专化。]的地方。皮肤是一切知觉官能的基础,而性的知觉又是最古老的各种知觉之一,所以性的知觉,就大体言之,必然的是一般触觉的一个变通,而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所在。触觉既属原始,而所占的面积又广,既散漫,又模糊,所以一经激发,它的情绪的陪衬总是特别的浓厚;所以在一切感觉之中,触觉是最缺乏理智的,同时,也是最富有情绪的。触觉既有这些特质,又加上它和积欲与解欲的机构很早很早就发生了拆不开的关系,所以,要找一条路子来唤起性的活动,它是最方便的一条,也是最有力量的一条。
低等动物求爱时,触觉往往是最占上风的一条途径,我们根据上文,对于这一层也是可以想象得知的。虾蟹的求偶就由触觉来决定;对于蜘蛛,触觉往往是主要的求偶的官能。牛、鹿、马、犬等高等动物求爱之际,舐的动作占重要的一部分。诺衣曼(Neumann)曾经目睹一对象求爱,牡象先用鼻子在牝象的身上往来抚摸,其次,两象并肩而立,彼此的鼻子纠结着,彼此把鼻尖塞在对方的嘴里,人类求爱到达相当程度以后,这种类似的情不自禁的动作也是常有的。有的人,尤其是女子,在没有或一时不能有完全的交合行为之前,这一类的触觉方面的活动已经足以供给适当的快感与满足。
女子的情绪生活里,触觉原是一个特别显著的成分,到了她的性生活里,这一层尤其是看得清楚。马丁(Lilian Martin)研究大学女生的审美的情绪,观察到基于触觉的情绪比其他的情绪要来得彰明昭著。克拉克(Pearce Clark)叙起一个九岁的患羊痫风的女子,说她只喜欢一种人,就是和她皮肤接触时她觉得最舒服的人,又说她把所有认识的人分门别类的时候,是拿在握手或接吻时她所得的感触做标准的。女子当春机发陈[英文中puberty一字通常译为“春机发动”或“春情发动”,大约是追随日本人来的。唯中国旧日医书如《内经》即曾用到“发陈”一词,其所指即是这个性发育的开始的段落,故今即以“发陈”一词替代“发动”。陈字有铺陈展开之意,于义亦较贴切。]的年龄,所表示的性的欲望,大抵不在性的交合,而在接吻或拥抱一类比较纯粹的触觉的行为。塞吉尔(Sadger)说:“许许多多青年女子所辉耀的像佛光似的贞操之光,是这样的,性器官部分的冲动固然很少或没有,但是在全身的皮肤里,黏液膜里,和肌肉系统里,却充塞着强有力的性爱。”这一层,事实上不只春机发陈期的少女如此,就是已婚的女子,已有交合经验的女子,亦莫不如此。换言之,自春机发陈起,到将近解欲或性欲亢进之顷止,这种泛滥无归的性爱是始终存在的[江南流行的俚曲中有《十八摸》一种,即完全拿一般皮肤,发欲带,及生殖器官的性触觉做依据。]。十八世纪的一部性爱的小说道:“她尽管竭力地撑拒,挣扎,想摆脱他的两臂的环抱,但一望而知她的目的无非是要把他和她接触的点、面、线,尽量地增加。”女诗人费菲恩(Renêe Vivien)说:“触的艺术是诡异的、复杂的,它和香的梦境以及音的奇迹站在一个平等的地位。”这句话出自女子之口,尤其是值得我们的注意。触觉对于恋爱的重要,在一般女子的认识里,也是一种良知良能,这又是一点足以证明触觉在性生活里,比起其他知觉来,实在是最太初与原始的。
上文说的都是一些有关常态的话,触觉与性生活的关系也可以有畸形及过敏的发展,此种发展的种类不一,有的男女都有,例如各种的织物恋或兽毛皮革恋(喜欢抚摸玩弄兽的毛皮、丝绒、绸缎等物)[详见下文第四章第五节。];有的,女子患者独多。而往往与社会治安有关,例如窃恋[详见下文第四章第六节。]。又有一种变态不妨叫作挤恋(frottage),则男子患者独多,至少,其表现的程度在男子为特别显著。患挤恋的男子喜欢在公众场所,和完全不相识的女子拥挤摩擦,以获取性的满足,而发生摩擦处虽以生殖器官的所在部分为主,但并不限于这一部分;不用说,在这种场合之下,即在寻求性欲满足的男子也始终是衣冠齐楚的。有许多女子有时在群众中站着(例如在热闹戏园的后排,甚至于在礼拜堂里)忽然感到这一类意外惹厌的接触,那就是此辈之所为了。这种变态是可以引起法律以至于法医学的问题的,而表现此种变态的人也许在别的方面是很正常的人,不但很有身份,并且也很明白事理的人。
怕痒不妨说是触觉的副产品;它的基础是一些反射作用,在胎儿期内,早就有些发展的[最近此方面的研究渐多,例如美国耶鲁大学格塞尔教授(Gesell)发现两个月的胎儿已能做怕痒的反应,如果你搔他背脊的部分,他的嘴就会张开。(一九四五年四月,光旦补注。)]。怕痒和性的现象也有密切的关系。说个比方,怕痒是积欲的一个玩耍,而笑是解欲的一个玩耍;例设有性的刺激当前,此种刺激也多少已经引起一些性的欲念,但事实上这欲念是无法满足的,或以不满足为是,于是便用咯咯一笑的方法,来排遣这种欲念(在已有性意识而怕羞的少女往往有此行为)。怕痒虽属积欲的一个玩耍,但是可以弄假成真,而引进到积欲的境界的,所以一到成年,即性关系通常开始的年龄,它就渐渐地消灭。成年人不大怕痒,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怕痒的意义是不只一方面的。上文把它看作一种皮肤的羞怯现象,迟早不免消灭,不过是方面之一罢了。怕痒的起源,我们可以确定是和性现象没有关系的,它的基本的功用大概与身体的保护有关。鲁滨逊(Louis Robinson)说得很对,在幼小的动物身上,凡属最容易受侵害而最需要保护的地带也就是最怕痒的地带。话虽如此,性器官一隅以及各个发欲带的怕痒,和鲁氏所说的怕痒,是不一样的。性器官和发欲带的皮肤里的神经细胞有一种特别的本领,就是神经学家赫里克(Herrick)所说的它能够把许多连续的刺激累积在一起,累积得越多,那神经中枢的皮层细胞被牵涉而蓄积的力量便越大。说个比方,山坡上半融解的冰块往山下泻,越泻越多,其势便越是锐不可当。这种力的累积也就是我们在上文所已讨论过的积欲的过程,而其终极,即是力的解放,也就是解欲的过程;还拿冰块作比方,就算它一泻万丈,终于轰然一声,打着了山脚下的平地,但一般的皮肤里的触觉细胞则不然。它们接受刺激后的反应不过是肌肉抽动一下,或忍俊不禁的大笑一阵罢了。无论如何,一切性爱的厮磨,尤其是性交合本身,和怕痒是有一个亲切的关系的。哲学家斯宾诺莎(Spinoza)著名的恋爱的定义就建筑在这一点上:恋爱是“同时有外缘印象做原因的一种发痒”(Amorest.titillatio quaedam. concomitante idea causae. externae)。高尔斯(Gowers)也说过,性交合的动作归根结底是一个皮肤的反射。
怕痒的地位也是随了文明的程度而发生过变迁的。在野蛮民族的性爱生活里,怕痒是很有地位的。即在欧洲民族的初期生活里,怕痒也还是相当的重要。到了近代的文明社会,一部分的青年女子虽或时常用搔痒的方法来觅取性的快感,但大体上这种方法是不关宏旨的。在文明单纯的民族中,往往搔痒就是求爱的表示,并且有时候,搔痒和交合在语言上是一个字。南美洲南端的火地岛的土人(Fuegians)便是一例。德国人把女子的阴蒂(clitoris)叫作Kitzler,就是“怕痒之物”的意思,也表示语言上的一种会通。拉丁文里也有类似的例子。拉丁文里的pruritus一名词释作“痒”,如今在医学的专门名词里还沿袭着通用,但此字也有“食淫”的意思。近代医学说人体上有若干特别怕痒之点,而这些痒点所在的区域,在幼年时代和将近停经的年龄,往往可以因自动的搔痒而引起性的快感,可见拉丁文中的一字两用也是很有意义的。斯坦(B.Stein)说,十八世纪中,俄国某皇后有一个奇癖,她在宫里豢养着一批宫女,平日专替她捏脚取痒,同时还要说些淫词,唱些艳曲;有时候,此种过度的淫乱的生活引起了疲乏,还得替她施行一种特别解闷与提神的方法,就是吮咂她的臀部。当这种奇特的差使的人,不用说,是当时俄国的一部分贵族女子[清袁枚《子不语》(卷二十一)有“蔡京后身”一则说,崇祯时某相公癖好甚奇,“好观美妇之臀,美男之势。以为男子之美在前,女子之美在后,世人易之,非好色者也。常使女衣袍褶,男饰钗裙,而摸其臀势,以为得味外味……有内阁供事石俊者,微有姿,而si处甚佳,公甘为咂弄,有求书者,非石郎磨墨,不可得也。号臀曰白玉绵团,势曰红霞仙杵。”此可与俄国某皇后的奇癖参看,不过这是主动的,而俄国皇后的是被动的。]。俄国某皇后的此种奇癖,是有一个生理学的解释的,费瑞曾经加以证明过,搔痒的举动,适当的话,是一种可以提神而增加活力的刺激,但若过了度,便可以令人疲乏。
怕痒与性感觉的关系还有一些事实的证明。有一个女子讲起她的性经验时说,在她没有交合的欲念的时候,假如男子碰到她的生殖器官,她只会发痒,但若欲念起时,痒的感觉便消释了。因此,我们不妨说,痒的感觉是性的感觉的一个替代,而性的感觉是痒的感觉的一个变相。怕痒的现象,原先好比一个把门的卫队,是用以拒绝外来的接触的,但后来面目一换,变作一个前路的先驱,所以欢迎与招致外来的接触。
皮肤与性生活有亲切的关系,怕痒的现象而外,还可以从皮脂腺的行为里看出来。皮脂腺是毛发腺退化而成的。人类的祖先是全身有毛的,皮脂腺便是体毛脱落后的遗留。当春机发陈的年龄或性系统发生障碍的时候,皮脂腺有恢复生毛的倾向,但其结果不是毛发,而是大量的粉刺;女子到停经以后,皮脂腺也真有生毛或须髭的。[中国文献里关于女子生须的记载颇不少,拉杂征引于后:一、唐李光弼母有须数十根,长五寸许。出《鸡肋编》。二、宋徽宗时,有酒保妇朱氏,四十生须,长六七寸。三、宋宣和初,京都人朱节,以罪置外州,其妻年四十(一作四十一),居望春门外,忽一夕,觉颔痒甚,至明须出,长尺余,问其实,莫知所以,赐度牒为女冠,居于家。此例出江万里之《宣政杂录》,疑与第二例为一事。四、元至正间(一作明洪武初),南京齐化门东街,达达(靼达)妇人,有须髭长尺许,出郎瑛《七修类稿》,一说亦出《草木子》。五、元至元元年正月,祥符县市中,一乞丐妇人忽生须髭。六、明弘治六年,湖广应山县民张本华妻崔氏,生须长三寸余,见当时邸报。出《庚巳编》。七、明《庚巳编》作者之里人卓四,商于郧阳(一作郑阳,恐误),见主家一妇,美色,颔下有须三缭,长数寸,人目为三须娘。八、明正德十三年,临河城靳氏女,将笄,忽生须,长四寸许,剪之复出。出《开州志》。九、明福建林文恪公母黄氏亦有须寸许。以上各例散见或互见明徐应秋《玉芝堂谈荟》(卷十二)、朱国植《涌憧小品》(卷二十一)、清褚人获《坚瓠续集》(卷一),及卢若腾《岛居杂录》下卷。此种例子当然不一定都和霭氏所说的理由有关,其中一部分也许因为内分泌腺系统起了变化,另一部分也许是胎毛(lanugo)畸形发展的结果,但总有几个是属于霭氏在这里所讨论到的一类的。]
所以不但是皮肤和性系统有密切的关系,毛发以及毛发的变态也有。萨布罗(Sabouraud)发现女子若患局部的秃顶或斑秃(alopecia areata),率以春机发陈的年龄及五十岁光景为多,但在男子便没有这种年龄上的限制。又如女子因病将卵巢割除,以致月经中途止绝,也往往会引起毛发的大量脱落;娠孕期内月经暂停,有时候也会发生同样的现象。
性交合大体上是一种特殊的皮肤反射,固然有如上述,但是在一般的皮肤触觉和此种特殊的反射之间,还有许多第二级的性触觉的中心,这些中心的所在地域,我们以前已经介绍过,就是若干发欲带。
这些第二级的中心有一个共同之点,就是,都和身体上的出入口有关系,也就是,都安排在皮肤和黏液膜衔接的地方。这些地方的触觉,经过长期的进化以后,是特别的灵敏,特别的细腻。就大体言之,这种人身上的边疆地带和异性的同样的或类似的边疆地带发生接触之后,假如环境适宜,便可以唤起积欲的过程,以至于产生强烈的性的刺激。此种地带的彼此接触,或直接和性器官接触所引起的反射,可以说和性器官彼此接触后所引起的反射完全相像,其所发动的神经的力量也是一般无二。它们所以成为第二级的性触觉的中心,原因就在此了。
我们必须记住,这些现象,这些出入口地带的接触,都基本上算正常的。有人把这种现象的一部分看作孽邪或淫秽一流,那是不对的。无论如何,假如这种接触是用作积欲的一些帮助,一些手段,而自身不成目的的话,我们总应当把它们看作在正常的变异范围以内,而不是变态或病态。从审美的立场看,可能不堪入目,但这类评判当然另属一回事。不过我们也得注意,美的标准往往因性的情绪而有变迁;一个不相干的人所认为不美的许多东西,一个在恋爱状态中的人却以为是美的;他的恋爱的情绪越是热烈,他的通常的审美的标准越容易起变化。我们要不从性的观点说话,全部性的现象事实上可以说是很不美的;除了积欲过程的初期的活动而外,其余全部都说不上一个美字。
利用发欲带而取得性的兴奋,不能算不正常,还有一个简单的理由,就是,在人类以外的许多动物里,这也是一个很普通的现象。总之,假如此种兴奋的目的不只在促进积欲,而也在取得解欲,即上文所已说过的不只是手段,而也是目的,那就不免有几分放僻邪侈了。不过这种放僻邪侈也还在疑似之间,自避孕的方法流行以来,许多人往往改变他们性交的方式,或运用一些特殊的避孕的技术,假如这些不能算作邪僻一流,则此种以手段为目的的性行为也还不能看作过分的超乎理法之外。
接吻便是此种性行为的一例。嘴唇是人体上的一大边疆地带,是皮肤与黏膜毗连的一个口子,是有极敏锐的触觉作用的。
在许多方面它很可以和阴门或阴道口相比,并且有一点比阴门还见得灵活,就是,它还有一个神经更要敏锐的舌头做它的后盾。所以嘴唇的密切与长时间的接触,在适当而可以招致积欲的环境之下,是可以引起很强烈的刺激作用的,其强烈的程度,虽次于性器官直接的接触,在各个发欲带里,总要推它为首屈一指;一样是许多条所以把神经的力量导入性领域的路径,只有它是第一条大路。一般的接吻如此,而所谓斑鸠式的接吻(columbine kiss)尤其是如此。在法国南部某一地区所流行一种接吻,叫作沼泽佬式的接吻(maraichinage)的,也就是斑鸠式接吻的一种[按即兼带咂舌的接吻,盛行于法国西北部的布列塔尼(Bretagne)一带。在中国也有,参看下文注(80)所引耶律乙辛《十香词》的第五首。];不过在一部分神学家的眼光里,这种接吻是一桩万劫不复的罪孽。接吻与类似接吻的表示,在其他动物中也很多,例如一蜗牛和昆虫的以触角相接,鸟类的以喙相交,狗与其他动物在交合时彼此的舐咬。到了人类,接吻有两个成分,一是触觉的,一是嗅觉的,不过触觉比嗅觉的来历更为古远,而在欧洲民族中间,它所占的地位也远在嗅觉之上。不过偏重嗅觉的接吻,实际上比偏重触觉的要分布得广;欧洲或地中海区域而外,大都流行偏重嗅觉的接吻;在蒙古利亚种的各民族中,这种接吻发展得最完全。[作者此说盖出自法人唐汝洼所作《欧洲与中国的接吻》(d’Enjoy,Le baiser en Europe et en Chine)一文。唐氏说中国式的偏重嗅觉的接吻有三个步骤:一是把鼻子放在所爱者的颊上;二是一度深呼吸,同时上眼皮向下关闭;三是上下唇翕而忽张,作一种轻而尖锐的声音,好像是领略着一种美味似的。详见霭氏所著《接吻的起源》一文,现入《性心理学研究录》第四辑附录。]
接吻虽属积欲的一大手段,其他属于触觉的比较次要的手段还有。异性之间任何其他出入口的接触都是积欲的手段,其效力有时候也不在接吻之下;这些手段,其实都属于接吻一流,不过接吻比较的最富有代表性罢了。舐阴(即以舌舐女子的阴部,西文为cunnilinctus,普通误拼为cunnilingus)和咂阳(即以一舌咂男子的阳具,西文为fellatio)[中国性爱小说中分别叫作“品玉”“品箫”,文虽雅驯,总嫌刻画,兹不袭用。]都可以说属于接吻一类;并且也不能看作违反自然,因为在他种动物和未开化的民族中间,我们一样可以找到这一类的活动。把它们看作厮磨的一些方式与积欲的一些帮衬,它们原是很自然的,并且,在一部分人的经验里,它们正是所以获取性快感一些无上的条件;至于这种活动的是否合乎审美的标准,那是另一问题了,大概总算不上美吧。不过这一类的活动是可以走入歧途的,假如畸形发展到一个境界,弄得喧宾夺主,取正常的性交合而代之,那就不免受“邪孽”或淫秽一类的讥诮了。
ru头也是一个有出口的边疆地带和很重要的性触觉的中心。这是不足为奇的,因为它根本和子女的养育及种族的繁衍有关,至于它和性的关系还是后来演变的结果。这无疑的是一个很重要的关键,婴儿的唇与母亲的乳,两相接触,可以说是一切性接触的滥觞; 成年男女唇部的性触觉就从婴儿哺乳时唇部的触觉演进而来。
ru头既然是分泌乳汁的器官,它和性器官的关系是必然的很亲切的,婴儿呱呱坠地之顷,便需要乳汁的营养,要不是因为这番亲切的关系,ru头这种得心应手的哺乳的准备便无从而来。ru头的吮咂,在客观方面,可以使子宫起一种反射的收缩作用,在主观方面,它可以使女子感到很浓厚的性的情绪。这种主观的影响,以前没有人在学理上发现过,一直要到十九世纪的初年,法国的学者卡巴尼斯(Cabanis)才最先有这种记载;他说,有几个做母亲的曾经告诉他,在婴儿哺乳的时候,确乎会引起这种感觉[霭氏自注:卡巴尼斯以前,法国动物学家博内(C.Bonnet)也有过一番观察;在他一七六四年出版的那本《关于自然界的默想》一书里,他提到婴儿吸食母乳,是可以引起“甜蜜的情绪和快乐的感觉的”,并且此种温情与快感的功用即在保障母子间的自然的亲爱;保障之说也许还不够,“我们即使说,此种温情快感便是亲子之爱所由养成的一个主要原因,也不为过”。至于对于哺乳类以下的动物,博氏又添着一笔说,“我们至少也可以考虑到亲子之间的体温所相互供给的一些温暖”。译者按正文中说卡巴尼斯是最先记载这一类观察的人,洵如霭氏这一段自注的话,则最先两字应当改正。]。这一重很正常的关系是很容易有一个解释的。为维持哺乳动物的种族的生命起见,这种关系也正复万不可少。假如没有这一番快感,做母亲的又何乐而必得负起哺乳的劬劳责任来呢?乳汁的分泌固然可以减少乳腺的胀闷,而引起一种松弛的快感;但这是不够的,于是最现成的方法是拨开性的情绪的源头,而让它来供给更大量的快感;好在这条路子是早就打通了的,在妊孕期内,性器官对于乳腺,早就发生过一番作用,女子在受胎以后,卵巢方面便有特殊的信使(荷尔蒙的一种)派遣到乳腺方面去,为的是让它准备乳汁。
不过乳腺和性器官的关系虽属十分亲切,这种关系或许不是很特殊的,即乳腺而外,其他可以和性器官发生同样关系的器官还有。库尔迪诺夫斯基(Kurdinovski)用兔子做试验,发现身体上其他出入口的刺激,例如耳朵,也可以引起子宫的强力的收缩,再推而广之,也许任何身体外周上的刺激都可以循反射的路径而唤起子宫的收缩。这样一个假定牵扯到皮肤的一般的性触觉以及发欲带的特殊的性触觉的现象。
ru头和性爱的兴趣有重要的关系,还有一件历史的例证可以证明,就是,天主教的神学家对于这题目也曾下过不少的功夫。十八世纪中,这班神学家对于抚摸ru头的罪孽问题,曾经有过一番激烈的论战。一般的教会与宗教法庭的主张是,这种行为是有罪的,但是著名的耶稣会里的神学家认为只要一个人没有淫秽的动机,就是抚摸女尼的ru头也不过是一个可赦的罪过。在某一个耶稣会所设立的感化院里,他们更进一步的主张,若有人否认这种行为的根本上可以无罪,那人便有离经叛道的危险,而把自己置身于冉森派的叛徒(Jansenists)之列。[性与触觉的关系,方面甚多,霭氏所论已不能说不详尽;不过有一点霭氏似乎始终没有提到,不但本书里没有,就是七大本的《研究录》里也没有,就是触觉与阳具崇拜的关系。霭氏在下文讨论《性择与视觉》及《裸恋》的时候,固然都提到阳具或其象征的崇拜,但此种崇拜和触觉有何关系,则始终没有顾到。一个女子,要她在日常环境之下,和男子的生殖器官发生触觉的关系,当然有种种的顾忌,但若和它的象征发生接触,就没有顾忌了。不但没有顾忌,并且往往是一件公认为吉利的事;至于吉利何在,就得看当时当地社会的设词了。这一类象征的接触在中外通俗的信仰里也很不少,姑举两三个例子。清梁绍壬《两般秋雨庵随笔》说:鸠兹俗,女伴秋夜出游,各于瓜田摘瓜归,为宜男兆,名曰“摸秋”。又清初钮璓《觚賸》说,北京元夜妇女连袿而出,踏月天街,必至正阳门下摸钉乃回,旧俗传为“走百病”;当时相国陈之遴的夫人徐灿所作的词里有句说,“丹楼云淡,金门霜冷,纤手摩挲怯”,指的就是摸钉这回事。说“宜男兆”,说“走百病”,都是所谓说词了,要紧的还是那黝摸。又北京城外白云观大门门圈的石刻里也有一件凸出的东西,专供烧香的妇女抚摸,门圈是白石雕成的,唯有这突出的一部分最黝黑,且有光泽,当然是摸出来的了。这是许多游白云观的人所亲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