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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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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之间可是早已隔了几百年,都能白首偕老好多次了。
    “是了,我当时也看到了丞儿,他长高了、也壮了些……”对于穆丞,她也一样思念,常挂怀着他是否吃饱穿暖、有没有用功读书。和他一起同窗的日子,她甚至还历历在目呢。
    提到穆丞,穆弘儒更是感慨。以前要儿子读书,像要他吃苦药那么难,还得忻桐费尽心思,他才用心在上头,然而忻桐一离去,儿子竟自动自发开始读书了,乖得不可思议。
    只不过,他却忽然希望儿子仍像以前一样天真可爱,而不是被迫早熟懂事。
    “丞儿和我一样的想你。为了找你,我和他吃遍了江南各地的包子,却屡屡无功而返……老实说,吃了两年包子,丞儿和我都吃怕了。”他淡淡一笑。
    忻桐若有所思地解释,“宴席上那包子,是我特地做的,和以前的口味用料完全一致。其实皇帝的席上根本不能出现这种平民食物,是我知道你在席上……”
    “所以我凭着包子,就把你认出来了。”他用鼻头轻点了点她的鼻头笑道。
    以往这种亲密的小动作,他是不会做的,然而度过一场分离的考验后,不珍惜如今相处的时光顺心而为,难道还要矜持到日后后悔?
    不,他不要。
    忻桐怕痒,笑着缩了一下身子。“但你说,你和丞儿吃腻了呀。那以后,我是不是不做包子给你们吃比较好……”
    “不不不,你的包子不一样,吃再多也不会腻。你这话别让丞儿听到了,否则他非跟我拼命不可。”他抱着她,瞧她害羞的可爱动作,更觉爱意涌现,情不自禁低下头轻吻了她一下。
    忻桐享受着和他亲密的温馨时刻,不由自主动容地吻上他。
    “夫君,我真的好想你,也好想丞儿。”她突然伸出手,露出了手上的镯子。
    “这两年来,这镯子我从来没试着取下来,其实它对我的意义,就是忻桐是夫君的人、是丞儿的娘,什么五百年、什么咒誓的,我根本就不怕。”
    见到镯子,穆弘儒先是皱眉,而后想想便释然了。“对我而言,这始终是个芥蒂,不过无论以后如何,我都会和你一起克服,我们夫妻再也不分离。”
    “这是当然。夫君,你怎么不换个方式想,镯子还在我手上,可我最后算是有惊无险地和你团聚了,十数年前爹的那桩冤案也沉冤得雪,这不正代表着我可能就是你命定之人?”她可是这么相信着呢。
    “我相信,我真的相信。”因为,没有再比这更刻骨铭心的爱恋了。
    再次低头,穆弘儒给了她一记深长的吻,这一吻倾注了所有眷恋与想念。经过了时光的考验与折磨,两人都不忘初衷,对彼此的爱情仍是那般坚定无伪。
    大门在此时被擂得轰然作响,惊醒了一对爱情鸟。穆弘儒的眉头一皱,才想开口,穆丞的声音便急急传了进来。
    “爹!爹!听说小娘回来了吗?我要见小娘,你让我进去!”他用力捶着门,十分迫不及待。
    一早起床就听到小娘回来了,他衣服一套,头发都还没束好,便匆匆忙忙地冲到父亲的房外。
    “这小子,礼貌还是这么差。”穆弘儒不悦地抱怨着。
    “至少,丞儿学会敲门了,不再是没头没脑地冲进来,不是吗?”忻桐掩嘴一笑,很明白他恼的,绝对不只是礼貌。
    他起身替儿子开了门,只见一个身影咻地冲了进来,一把就扑到她怀里。
    “小娘!我想死你了!”穆丞的头直往忻桐怀里钻,弄得她咯咯直笑。
    穆弘儒盯着这一幕,心中无限温暖。他的家,到这一刻总算又圆满了,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的归来。她的重要性,在穆家是无可取代的。
    目光落到儿子身上,明明是个大孩子了,还那么爱撒娇。这孩子几年内快速地成熟,他本以为他懂事了,想不到一和小娘重逢,儿子马上又孩子气起来。
    但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儿子甚至还未至束发之年,几年的煎熬,着实也苦了这个孩子。
    “丞儿,你变得好多,小娘都快不认识了。说不定再过两年,你就要长得比小娘还高、比你爹还壮了。”忻桐抬起他的小脸,看着看着眼眶都红了起来。
    “当然。到时候,我一定会保护小娘的,才不会像爹那样,让小娘离开了好久——”穆丞的童言童语,突然被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打断。
    “丞儿,注意你说的话。”穆弘儒没好气地瞪着他。
    穆丞吐了吐舌,又钻回忻桐怀里。“小娘,我想吃你做的包子。还有,以后我们也还要一起读书、一起睡觉——”
    “一起读书可以,一起睡觉是我和你小娘的事!”他再次打断儿子的幻想。
    “夫君!”忻桐为之失笑,却又为他言下之意羞窘不已。
    “可是,小娘是我的……”
    “她是我的,是我明媒正娶纳进门的妻子。”
    “小娘是我在街上自己选的。”
    “没这回事!你要找人和你一起睡觉,长大以后自己解决……”
    望着他们父子俩斗嘴,忻桐的笑容从没停过。像这样吵吵闹闹的,插科打诨也不介意,每个人的言语中都隐含着关怀与爱,这才是真正的家吧?
    她在心里对着父亲说道:爹,女儿终于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穆弘儒因治水有功,被皇帝升为工部侍郎,另外为了弥补忻桐的委屈,也去了她的罪,外加诰封三品淑人。皇帝用了另一种方式,对死去的神厨忻昆做了补偿。
    近来穆府里,大大小小都办着把府邸由开封迁至京城的事宜,大伙儿忙成了一团,但在这么忙的时候,穆弘儒与穆丞却没有忘了最重要的事——他们磨着忻桐,一定要她好好煮一顿,来慰劳一下父子俩已饿了两年的馋虫。
    忻桐被他们弄得好气又好笑,却仍是依言下厨。江南与开封这内陆城市不同,水产丰富、蔬果缤纷,好久都没有煮过河海鱼鲜的她,恰好趁此大露一手。
    第一道菜,荷叶蒸蟹上桌,父子俩闻到荷叶的清香、看到蒸得恰如其分红澄澄的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筷子一举,便飞快地各夹起一只蟹蝥,大快朵颐。
    忻桐满足地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吃相,又回到厨房,完成第二道菜。
    当这道酒酿鲥鱼上桌时,她好笑地发现方才的蟹早已被他们清空,剩一桌子的蟹壳,两双眼又巴巴地瞪着还在她手上的鱼。
    闻到酒酿的香气,穆弘儒在心里笑了,表面仍是十分严肃道:“丞儿,这道菜加了酒,你尚年幼,还是不吃为宜。”
    “爹爹此言差矣。”也算苦读了两年书的穆丞,真要咬文嚼字起来,可也初有小成了,“孩儿未来若延续爹的脚步,总是要适应官场文化,这酒不早点让孩儿尝尝,怎知孩儿能否承受得了这穿肠毒药?说不定日后在重要场合酒后失态,更是大为不妥。”
    穆弘儒居然被说得完全无法反驳,倒是忻桐忍不住噗哧一笑。“吃酒酿怎么会和喝酒一样呢?酒酿补气养血,最是滋补人体,你们父子俩如此推来推去的,要不这道菜我别上好了。”
    “不不不,一定要上!”穆弘儒急忙起身,自个儿去将她手中的菜端来,还故作镇定地对穆丞道:“丞儿,既然如此,爹特许你吃这道酒酿鲥鱼,练一练酒量也好。”
    “是,谨遵父命!”话说完,他筷子早已插上肥厚的鱼身。
    穆弘儒见状,当然不遑多让,急急忙忙也跟着风卷残云吃起来。
    接着的五色鳝糊、药炖羊肉等,全都让父子两人吃得满足又开心。最后,热腾腾的蒸笼由忻桐手上端来,可让父子俩乐翻了天。
    包子、包子啊……外头的包子,他们都吃到退避三舍了,甚至闻到肉的香气就想吐,然而忻桐做的包子硬是不同,那种自然散发的清香,简直教人无法抗拒,只想快点将那些白白胖胖的包子塞进嘴里。
    蒸笼一开,却只有两个包子,因为忻桐是想他们已吃了这么多菜,包子一人一个刚刚好。
    哪知父子俩却只是沉默地盯着蒸笼,各自在心里盘算着如何独吞。
    废话!等了两年的美味,怎能如此轻易罢休?
    “咳!”穆弘儒清了清喉咙。“丞儿,你读书的时间……”
    “早上就读过了,爹。”
    “那习字……”
    “也已经习好了。”穆丞没好气地望着他,“爹,你想些新词吧?这一招对孩儿已经没有用了。”
    新词?穆弘儒想了想,皱着眉道:“那你说,你要什么条件才能让出这个包子?”
    条件?穆丞的眼睛眯了起来,仿佛就像他父亲在算计时的表情,教忻桐看得不禁莞尔。
    “那,你要把小娘让给我五天,这五天小娘只能陪着我,晚上再还给你。”看着包子,穆丞忍痛道。自从小娘回府后,大部分的时间都被父亲霸占了,他想和她说些体己话甚至撒撒娇都没办法。
    “五天?太长了!”要他和忻桐这五天都只有晚上才能见面,这怎么可以?
    “四天?”
    “那和五天有什么不同?”
    “最少三天,否则丞儿就要吃包子了。”
    “不,最多一天。”穆弘儒给了儿子一个眼神,“丞儿,你附耳过来。”
    接着,忻桐只看到他们父子低声咬耳朵,却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最后似乎达成了这笔交易,穆丞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
    “好吧。就一天,爹不能耍赖呀。”
    “当然不会。”穆弘儒得意地笑了,举箸夹起包子,咬了一大口吃掉一半,露出无比享受的表情,令忻桐既讶异又纳闷。
    “夫君,你怎么说服丞儿的?”
    他朝她挑了挑眉。“你真想知道?”
    忻桐一脸迷糊地点点头,但穆弘儒都还来不及开口解释,门房便突然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大人!大——”门房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穆弘儒打断。
    “等一下!有什么话等一下再说。每回你只要这么跑进来,就绝对没好事,我怕我听完就食欲全消了。”他先将剩下的半颗包子塞进嘴里,细咽入口后,有些可惜地望着另一个还没吃的包子,慢条斯理地擦擦嘴。“好吧,你可以说了。”
    门房有些尴尬地搔了搔头,对着他道:“禀大人,仪安公主驾到。”
    仪安公主一进门,身上的压金边大红锦袍便十分刺眼地闪亮了整座花厅,她的妆容精致、气势凌人,还带了十数名侍卫与宫女,将花厅团团围起。
    “微臣参见仪安公主。”带着忻桐,依例行了一个宫礼。
    至于穆丞,穆弘儒早就叫他先由侧门离开,免受池鱼之殃。
    公主凤目淡淡地扫了一下他们夫妻俩。“都平身。”
    礼行完了,他心知肚明皇上所说的第二个条件,今天自个儿送上门了,却依然只能故作无知地问:“仪安公主亲临,臣不胜惶恐,不知有何贵事?”
    公主根本懒得听他的客套话,单刀直入地说:“我只是来看清楚是哪个民女,敢处处与本公主争。”
    话说完,便移驾到忻桐身前,用一种睥睨的姿态,上上下下地将她仔细打量一遍,让她有些不安。
    “我知道你在皇宫的御膳房里待了年余,不过我今天才看清楚你……不过尔尔嘛。”公主见她那副楚楚可怜、小家子气的模样,就一肚子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