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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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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的乌云还没有散去,阴沉沉的天空似乎预告着还有更大的风暴要来。
    文曦盈和陆槐南,已经一整天没有说话了。
    并不是她因为和他吵架而赌气,而是他一整天都关在书房里,偶尔会听到他对着电话大呼小叫的声音,她知道他很生气,却对这种状况一筹莫展。
    他要她别吵他,要她让他独处,因此,她连靠近书房时脚步都要放轻,吃饭时间到了,也不敢去吵他,省得又不小心捋了虎须,莫名其妙被他飙一顿。
    “唉……”她叹了口气,余音还未消,电铃声突然像疯了般响起。
    “叮咚——叮咚——叮咚——”
    怕电铃声打扰陆槐南,文曦盈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开门,但门才打开,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她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往后推进屋内,接下来是一阵不雅的咒骂。
    “槐南呢?叫他出来!我要他帮我评评理!他老子已经昏头了,搞不清楚谁才是真的对他好,我要他去替我说清楚!槐南?你在哪里?陆槐南!”
    来的人是江敏霞,年逾五十的她身材样貌依然保养得不错,只是略显尖削的脸让她看来有些刻薄。而她嚣张的态度和凶恶的言语,也证明了她有多不好惹。
    文曦盈有些意外,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妈?妳怎么回来了?”
    “我不能回来吗?我就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想要我死在外头!”江敏霞气冲冲地。“给我叫槐南出来!这件事我非要叫他去跟他爸说个公断!”
    “吵什么?”陆槐南终于被外头的声响给请出书房,因为极痛恨有人在此时吵他,他的脸色果然不太好看。“妈?”
    “你终于出来了!”江敏霞仇视地指着文曦盈。“这女人居然不让我见你?”
    又是这种无聊事?陆槐南直觉地瞪了眼文曦盈,暗地指责她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文曦盈只觉得他的责怪像一根针,刺进了她心头的大穴,让她痛到动不了。
    说得现实点,江敏霞是他的母亲,不是她的,从来也没有生养过她,她会尊重江敏霞,也是因为他才爱屋及乌,但什么时候这个麻烦的母亲,成了她的责任?
    不过至少陆槐南没有过分到什么事都顺着无理取闹的母亲,他岔开话题问道:“妈,妳来有什么事?”
    说到这个,江敏霞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摆出哀兵姿态。“你知道吗?你爸太过分了!我千里迢迢飞到他大湖的别墅去找他,他居然不让管家给我开门那贱女人还在一旁帮腔,简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妳进不了别墅?那妳怎么去了那么多天?”陆槐南听出不对劲。
    “哼!我在那里大吵大闹,还报了警,就不相信他们能忍多久!最后还不是让我进去了?”她有些得意的冷哼一声。
    “让妳进去不就好了?”黑线瞬间布满陆槐南的脸,那她今天来吵,是吵心情愉快的吗?
    “哪里好?他们这样对待我,我绝不善罢罢休!槐南,你去找你爸帮我评评理,顺便教训一下那个女人!你不知道我在别墅里过的是什么生活,他们居然对我爱理不理的,吃饭时饭桌上永远只有我一个人!从以前我一跟了他,搬进大屋之后,他就……”江敏霞一抱怨就没完,彷佛要将无名无分跟了陆浩三十几年的怨恨一次倾吐出来。
    然而陆槐南可没这个耐心,基本上,他一听到“以前”两个字,就没心思再听下去了。“行了行了,别和我啰唆这么多,妳说的事我不懂,妳和曦盈说就好了,妳们女人才有共同话题……”
    “和她说?哼!她像根木头一样,还阻止我和你见面,别害我就不错了!”倏然被打断话语,江敏霞很不是滋味。
    “妈,曦盈不是妳说的那种人!”陆槐南真是烦透了。“我去公司了!反正妳和曦盈说就好,她会帮妳的。”
    “槐南!槐南!”江敏霞还想叫住儿子,他却转身进了书房,顿失目标的她便把矛头指向呆立一旁的媳妇。“都是妳!一定是妳唆使槐南不理我的对不对?”
    “妈!不是的……”躺着也中枪,文曦盈只觉得无辜又无力。尽管对于陆槐南推卸的做法十分不满,她却不得不替他说话。“槐南最近是真的有点忙,妈妳想说什么?说给我听也一样,说不定我能替妳拿个主意。”
    “拿什么主意?妳这贱女人一定是想害死我!”对文曦盈有成见的江敏霞,把媳妇的一切都想成恶意,反正她就是看不惯这个没钱没势的媳妇,害她在陆浩面前头都不能抬高一点。“喔……我想起来了,当初怂恿我去大湖别墅的,不就是妳吗?妳存心想看我吃瘪对吧?我就知道妳不怀好意。说!妳究竟想图谋什么?”江敏霞凶巴巴地逼近她。
    “妈,我没有图谋什么……”如果她真有图谋,凭陆槐南对她的信任,她早就可以把他的资产掏空了。
    “还说没有?当初槐南想娶妳这个没钱没势的孤儿时,我就阻止过他,现在看看,妳果然一过门就开始兴风作浪,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妈放在眼里?”江敏霞越说越气,“槐南受妳蒙蔽不管事,今天我就替他教训妳!”
    “啊!不要——”文曦盈还没反应过来,江敏霞已经一巴掌落在她白皙的脸上。
    “啪”的一声,她半边脸颊立刻红肿起来,这一巴掌不仅打伤了她的自尊,也打掉了她对江敏霞仅存的尊敬。
    当第二个巴掌来袭时,文曦盈不躲了,她只是一把格开江敏霞的攻击,后者看她居然敢反抗,更是气得不择手段,随手执起电视遥控器,劈头就是一阵乱打。
    “不要!妈!你停下来……”文曦盈被逼得无处可躲,本能的伸手推拒。
    结果江敏霞猝不及防的被她推倒在地上,立刻不顾形象的大哭起来。“呜哇……”
    陆槐南提着公事包从书房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混乱又狼狈的景象——自己的妈坐在地上大哭,妻子低着头站在一旁,但显然也啜泣着。
    他觉得自己的头快爆炸了,为什么别人可以有那么和乐幸福的家庭,他的家就要像战场一样,每天有不同的冲突和争执?
    “槐南!”一见儿子出来,江敏霞先声夺人,像演戏般挪着屁股滑动到他身边,捉住他的裤管,甚至还没有站起来。“你看!那贱女人居然敢推我?”
    他母亲已经有太多次报假案的纪录了,陆槐南根本不会相信,而且看文曦盈的样子,显然也受了委屈,谁打谁还不知道呢?
    “我是出于自卫才推妈的,不是故意……”文曦盈想解释,却看到陆槐南紧皱的眉头,心里凉了一大半,说出的话也戛然而止。
    他分明不想帮她……或者说,他两边都不会帮。
    她对他太了解了,这时候的他,不会是个好儿子,更不会是个好丈夫,只是个自私的男人。
    文曦盈猜对了,陆槐南不想管,他烦心的事已经够多了,不想再添上这一桩,反正娶老婆来,就是要替他解决这些麻烦事的。
    他沉下脸迈开脚步,江敏霞不由得松手,“你们烦不烦?不要再吵了!让我安静一下!”趁这个机会,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门一关上,里头的风暴也随之被隔开,他或许有点挂心里头的争吵,但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风暴过去,造成了满地疮痍,一时仍无法收拾。
    文曦盈红肿着一张脸,身上被江敏霞打到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可是她却不疗伤,因为她的心,已经碎了。
    她痴痴地呆坐在沙发上,期待能有个人来帮她从痛苦中复原。
    可惜,由日落等到日出,一夜过后,她还是没能等到那个人。
    江敏霞气极而去时,大门甚至没有关上,直到现在,洞开的门口还冷冷地吹进外头的风,文曦盈只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场苦难的仗,输得一败涂地。
    门口走进了一个人影,她抬起头,却只能苦笑。
    这个人来得不是时候,因为她已经疲惫得无法再打下一场仗。
    “你怎么回事?”能从大门口横行无阻的走进来,陆柏东已经觉得很奇怪了,再看到文曦盈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脸上尽是红肿的痕迹,更教他狐疑。“陆槐南呢?”
    好一会儿,文曦盈才幽幽地道:“他出门了,你有事找他,下回再来。”
    她很清楚陆柏东和陆槐南一向交恶,没有兄弟之情也就罢了,还互相竞争,她不认为陆柏东来会有什么好事。
    陆柏东没有这么好打发,他察觉事有蹊跷,便大大方方的在她身旁坐下。
    “怎么?你们夫妻吵架了?”文曦盈都还没有回答,他便又自顾自的道:“也对,遇到那种事,依陆槐南的脾气应该气炸了,找你出气也是自然的。”
    “他遇到什么事?”即便对于陆柏东的口气很不满,文曦盈还是捺着性子问。
    她也很想知道事情的始末,陆槐南从来不告诉她。
    “喔?他没告诉你吗?那么丢脸的事,我想他也不会说吧。”
    陆柏东故意卖关子,事实上他也没打算说,因为毕竟是自己使手段阴了弟弟。“曦盈,看看你憔悴成这样子,怎么像我认识的那个小美人呢?我记得第一次看见你时,还惊艳了一下,没想到你却选了槐南。”
    他自我感觉良好的曲解文曦盈默然不语的反应。当年他和陆槐南同时看上这个念会计的小学妹,谁知她却从来不理他。
    “现在他在工作上捅了个大搂子,我看他以后只会越来越难过……你也该好好考虑和他的婚姻了。”
    “我和他的事,我自己会处理。槐南不在,你请回吧,我会告诉他你来过。”
    她起身想走,却被他按住肩膀坐下。
    陆柏东靠近她,试图采取温情攻势,他自负有几分俊俏,不会输给陆槐南那个大老粗。“何必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曦盈,我从来没输给陆槐南过,你是唯一的例外,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放心,你只要离开槐南,我不会嫌弃你的。”
    “我觉得你想太多了。”文曦盈想挣脱他手却挣不开,只能凛着脸,试图用冷然的气势逼他放手。“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只是想赢过陆槐南,离间我们夫妻的感情,想看他一无所有。你的诡计太阴险了,我不会中计的!”
    “何必这么说?”陆柏东不否认她聪慧的猜中了大部分,但他确实对她很有好感。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抓住她的手。“陆槐南那家伙我很清楚,他根本配不上你,他这阵子才吃过我的亏,如果他看到我们这么亲近,不知道会怎么样……”
    “你无耻!”她想伸手打他,用尽力气却只能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握中抽出来,还不小心被他的指甲刮出一道血痕。
    “你们在做什么?”
    此时,陆槐南进门了,见到沙发上纠缠的两人,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阴郁。
    “你说……我们能做什么?”陆柏东显然很享受自己同父异母弟弟那副吃瘪的样子,“你冷落了曦盈这么好的女孩子,我当然要来安慰她,现在反而是你打扰我们了……”
    “不!槐南,你别听他胡说!”文曦盈急忙替自己解释。
    “你过来!”工作上失利,老婆又和敌人走得那么近,陆槐南的口气自然不会太好。
    文曦盈知道现在不是和他争辩的时候,也没有必要在陆柏东面前夫妻反目,她只是急忙跳离陆柏东老远,走到陆槐南身后。
    “你可以滚了!不管你来干什么,我都不想知道。”想也知道没好事,陆槐南懒得和他多说。
    “啧啧啧,真是无情,我可是来道谢的。”反正把他和文曦盈关系弄拧了,也算达到他某种程度的目的。“感谢你在工作上对我的帮忙,爸爸可是很开心,直赞美我的能力呢!这一切都要多谢你,你在荷兰辛苦啦,让我不费吹灰之力捡了个大便宜……”
    陆柏东潇洒的起身,再将了弟弟一军。
    “滚!”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显示陆槐南真的气炸了。
    陆柏东大笑而去,把一室的烂摊子留给这对关系岌岌可危的夫妻。
    “槐南,我——”终于等到人走了,文曦盈想解释,却被不客气的打断。
    “你什么?你放心,我没有怀疑你和他有什么勾搭,我看上的女人眼光不会那么差,最重要的是,我听到了你骂他无耻。”陆槐南的一番话安了她的心,但下一句话又将她狠狠打落地狱。
    “但你他妈的不会保护自己吗?还让他有机会乘虚而入?要是我晚一步回来,会发生什么事?”
    文曦盈惊呆了,不敢相信他说了什么,难道现在被害人还要检讨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才引来坏人的觊觎?
    这个社会怎么了?他又是怎么了?“我如果打得过陆柏东,还需要怕吗?还需要挣扎吗?”
    “我常常在国外忙,不在你身边,你就更应该提高警觉,如果不是你开门,陆柏东怎么会进来?难道我在国外时,还得天天担心你是不是又出事了?”陆槐南觉得荒谬极了,什么时候他才能摆脱这一切吵闹混乱?她的粗心带给他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他烦心的事已经够多了!
    听听!这是多么没有良心的话?文曦盈很悲哀的看着他,他再一次蹂躏了她对他的信任与爱。
    她以为,他会保护她、会站在她这边。可是她大错特错,他根本没有同理心,心中只有自己。
    她知道摊牌的时间已到,她再也忍不下去了,他们夫妻终是要走到这一步。
    “为什么无论何事都是我的错?你妈无理取闹、阻止不了她是我的错;你哥哥在工作上为难你、跑来找你耀武扬威也是我的错;每次我只是待在家里,却被人找上门欺负,都是我的错?”她红了眼眶,却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是心里的痛。“陆槐南!你可以再过分一点!”
    她为什么要这么想他?陆槐南自觉不可能故意伤害她,便粗声粗气地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你表现出来的就是这个意思!”她伤心的哭嚷着,将自己的头发拨到耳后,再拉起袖子,“你给我看清楚,我脸上的伤是你妈打的,手上的伤痕是你哥哥抓的,但心里看不见的最深的伤痕,却是你留下的!这些究竟都干我什么事?”
    她所受的一切伤害,确实都源自于他,如果当初她没有选择嫁给他,根本不必受这些苦。
    陆槐南这么一想,不禁有些内疚,他回忆起自己最近对她的态度的确有些过分,他怎么会以为她的忍耐是永无止境的呢?
    “曦盈,我……对不起,最近事情太多太烦了,我态度才会不太好……”他终于稍微放软了身段,怕她心一横就离开他。
    他会把一切都丢给她,就是因为信任、因为依赖,如果失去了她,他会疯的。
    但她的伤心不语令陆槐南觉得不妙,开始解释起自己遇到的困难,试图以此激起她的同情心,他知道她最心软了。“最近,我在工作上被陆柏东捅了一刀。在荷兰谈了三个月的公事,好不容易替‘沙夏冰淇淋’谈妥了经销权,但我的秘书乔治似乎被陆柏东给买通,竟然在最后关头把合约拿给他签,这下子功劳全归他,我的努力化为乌有,我不甘心,才会暴躁了些……”
    “你何止暴躁了些?一直以来,你都把我当成你的出气筒!”
    不管他的理由是什么,她索性把累积的不满全说了,反正她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是你能够把气发泄在我身上的借口。我知道你忙,我也怕你烦,所以把你妈的事揽在身上,也尽量替你挡掉了一些不必要的纠缠和麻烦,但你显然觉得这些都理所当然,完全不懂得体谅。”
    “我只是一时忽略了!因为我想在工作上有好表现,我不想让陆柏东一直当我上司,压制着我的发展,我只要完成了我的梦想,干掉陆柏东,你也能过好日子,所以我希望你支持我。”瞧她决绝的样子,陆槐南心慌意乱地说,“不要这样,曦盈,你一向很体贴的。”
    文曦盈脸上还有泪,却反常地笑了,只是笑中带了太多的哀感和心死。“对你体贴正是我最大的致命伤。过去,我愿意支持你完成梦想,但你呢?你愿意支持我吗?你自私的只顾着自己,有没有想想这几年你究竟给了我什么?”
    “我让你衣食无缺……”
    “只是拿钱养狗的话,我也办得到。要不然我们交换,让我来养你,你支持我的梦想,如何?”她的笑容越来越讽刺,也越来越令人心痛。“我想,你甚至连我的梦想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陆槐南语窒了,他确实不知道,印象中,她似乎想去考一堆证照什么的……但她已经拥有会计师资格了,还需要考什么试吗?
    “你说不出来,对不对?”因为太了解他了,由他的表情,她看出他根本没关心过她,她过去所说的话,全被他当成耳边风。
    她受够他的大男人主义了!女人说的话是垃圾,女人的梦想没价值,女人只要在家当闲妻凉母就好……这一切,她会证明给他看,他错得有多么离谱!
    “我知道把这一切说开,我们两个大概就完了。”她的笑容慢慢收起,眼泪也风干了,剩下的,是毅然的觉悟。“我以前能忍,是因为爱你,所以愿意替你承受,现在我慢慢发现,你连婚姻里最基本的体谅和保护都做不到,我还能期待你什么?”
    “不准你这么说!”陆槐南几乎六神无主了,语气也激动起来,他怎么能够忍受她说出等于离别的话?他怎么能够没有她?她是他的精神支柱、他努力前进的动力啊!“我们不会完了!曦盈,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还有长久的未来……”
    “依你的模式,我看不到你的未来。”她摇摇头,这次自己狠下心。“你一心想干掉陆柏东,但当他的下属,他一定会彻底打压你,你永远出不了头,不想被别人冒领功劳,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站在高位上。”
    她的话有如当头棒喝,让陆槐南长久以来的坚持松动了,他突然觉得被她这么一说,他这些年的努力仿佛都搞错了方向,像个傻子一的样横冲直撞,难怪他会一直碰壁。
    悲哀的是,他也很清楚她为什么现在才告诉自己——因为过去的他,根本听不进她的劝出口。
    他一直觉得女人的话听听就好,不会有什么建树,所以她才只能用这种决裂的方式告诉他,只可惜两人的关系如今也跟着濒临破灭。
    “我只能给你最后的忠告,你有能力、有野心,为什么不自己去打下一片江山?要打败敌人,不一定要站在同一座山上,以后若你再回头,发现自己超越了陆柏东,在另一座山爬得比他更高了,不也是另一种胜利?”文曦盈没办法再说下去了。“我的话就说到这里,听不听随便你。”她已用尽所有力气,最后一股意志,只够让她能不出丑的在他面前转身。
    “曦盈,别走!”陆槐南猛地由她背后抱住她,死都不肯放。
    文曦盈感觉得到他的手在发抖,心头一酸,抿紧了嘴无声的流泪。
    她好爱他,真的好爱,但她知道若继续处在这种不平衡的婚姻里,先被毁灭的人,一定是她自己。
    她滚烫的泪水滴到他手臂上,令他心疼不已,但他依然紧紧的搂着她。他心底隐隐害怕着,怕这一放,她就会从他手中飞走。
    “沙夏还在考虑开拓亚洲市场,对吧?”
    隔日,陆槐南来到陆浩面前,斩钉截铁地说出自己的决定。
    “爸,给我五年的时间,五年内,我保证让沙夏在亚洲的销售串达到欧洲的五成。十年后,我会让欧洲市场的业绩相形失色!”
    “喔?”陆浩挑了挑眉,“你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
    “应该……是曦盈的鼓励吧!她说我太执着于眼前的东西,若能放远眼光打下自已的江山,也算一种成功。”其实这个想法,他早就曾经想过,但因为和陆柏东一起共事,在对方手下处处被打压,他心里不服输,直想干掉眼前的男人,因此才会把亚洲市场的事先按下不谈。
    然而,文曦盈的话提醒了他,他还要在这种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和陆柏东竞争多久?
    明明要胜过对方不是只有一种方式,他却被自己的好胜心蒙蔽了。
    虽然或许连去到亚洲都还会受到陆柏东的掣肘,但至少不当对方的下属,他可以发挥的空间就大多了。何况商机这种东西稍纵即失,再考虑下去,亚洲市场大好的前景都被他蹉跎掉了,机会不会第二次轮到他头上。
    陆浩点了点头,“原本我就考虑让你去,但柏东推荐你的秘书乔治去亚洲,他说乔治在欧洲也历练得差不多了,是个好人选,我看你似乎很积极的在欧洲方面布局,也帮了柏东许多忙,不是吗?”
    “欧洲市场已经很成熟了,陆柏东自己不是干得不错?”陆槐南说得有些不屑,“他最近还“成功地”和荷兰的经销商签了约,证明他在欧陆很有办法,那么这里就不需要我了,亚洲市场的开发,对我反而是一种挑战。”
    陆浩沉默了半晌,像在思索儿子话中的意思,好一会儿才语重心长的开口,“荷兰那件事我知道,但我不打算干涉,柏东有办法总是从你手上抢到功劳,也是他的能力,你就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好了。他是上司,你只能咬牙认了,找出自己的办法解决,我想你在这件事情上,应该也学到了一点经验。”
    在陆槐南惊讶的眼神中,陆浩又道:“老实说,你比柏东有能力,却少了一种宏观的远见,这点和柏东刚好相反,我期侍你是开疆拓土的猛虎,但你婚后却成了守成的绵羊,我一直在等你的改变,不介入你们兄弟的竞争,就是希望柏东的打压能对你有所刺激,想不到我苦心的安排,还没有曦盈的话有用。”
    “爸……原来你都知道?”陆槐南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些年来的努力和心计,都被父亲看在眼里,不禁有些愕然。
    不愧是在商场上打滚多年的老狐狸,连儿子都要算计。
    “怎么会不知道?别忘了现在沙夏的最高决策者还是我。”
    在说这句话的同时,陆浩也身上不自觉散发出傲然的气势,确实是成功企业家的本色。
    “我以为你只关心陆柏东,毕竟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陆槐南突然打住话语,意识到这句话有些幼稚,像在邀宠,又像被父母偏心冷落的小孩在嫉妒。
    或许自己是真有这种想法,才会脱口而出吧?他讪讪地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陆浩却察觉了儿子的心思,不由得失笑,“谁说柏东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你们都是我儿子,享受的权利义务都一样啊!他会当你上司,只不过是他比你早几年进公司而已;要不,你就埋怨上天让你太晚出生好了。”
    被父亲一阵挪揄,陆槐南脸色忽青忽白,心中却又有种释然的感慨。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受宠的次子,想不到,父亲竟有把他看在眼里。同理而论,陆柏东那么仇视他,处处打击嘲讽他,八成也是认为自己身为长子,应该集八千宠爱于一身,事实上却非如此。
    如果他又在事业上把陆柏东比下去,不等于当面打了对方一巴掌?
    “好了。”陆浩打断儿子的思绪,看出他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你去亚洲的事,我准了,至于你说五年内的业绩要赶上欧洲,我等着看。”
    陆槐南喜上眉梢,但随即又想到另一件事,“爸,我去了亚洲,那妈怎么办?”
    “你妈那里,我自然有办法治她,你尽管去就是了。”否则他不就枉为一家之主?“说到这个,你家那口子也是好手段,把你妈这个烫手山芋丢回来给我,害我的大湖之旅险些被搞砸。”
    “爸,曦盈她不是故意的,是妈她……”听不出父亲是褒是贬,陆槐南急着想替自己的老婆说话。
    陆浩笑笑的打断了他,“放心吧!你娶了个好老婆,尽管把她带到亚洲去,她不是还是个会计师?会是你的好帮手的。”
    “谢谢爸。”
    和父亲的对话到此结束,陆槐南原以为自己想去亚洲会困难重重,想不到父亲给他的反应,和他料想的完全不同,很快就成功地达到他的目的。
    能够离开美国这个令人灰心的地方,事业和家庭都前景可期,他相信曦盈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也会非常开心,说不定,他和她先前的争执还可以一笔勾销,两人重新开始培养感情。
    陆槐南带着飘飘然的心情回到家中,屋子里却是一片黑暗。
    他纳闷地打开客厅里的灯。“曦盈?你在家吗?”
    她一向清楚他的上下班时间,也一定会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在他回家时迎接,但今天她却反常的不在家,而他们昨天才大吵一架……
    陆槐南心头有种不妙的预感,走进房间想确认她是否在睡觉。
    进了房后,铺得平整的被单告诉他床上没人睡过,但梳妆台上不熟悉的空荡感,却让他的心提了起来——她所有的保养品和化妆品都不见了!
    他再转头一看,她每次都挂在墙上、那件最爱的大衣,现在也只剩一个空衣架。
    “曦盈去哪里了?该不会赌气不回家吧?”
    他着急地冲到房内附设的浴室,发现她所有的瓶瓶罐罐全消失了。
    再来到衣柜旁,猛地打开,里头只剩他的衬衫和衣物孤单地挂在那儿,属于她的东西,一件不留。
    “可恶!居然不说一声就走了?赌气也不能这么过分吧。”两人昨天的“激烈沟通”都还没有结论,她就打包走了。
    陆槐南满心的喜悦想与她分享却扑了个空,不禁气愤起她的不负责任。
    偏偏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文曦盈是个孤儿,没有娘家可以回,他平时也不太清楚她的交友状况,根本不知道她还有谁能投靠。
    “究竟跑到哪里去了?”他无力的踱回客厅,瘫坐在沙发上,心思不由得飘到两人昨天的争执上……
    在独自一人安静的环境里,他终于能开始反省,他这一年来当她的丈夫,是不是真的太失职了?才会让一向理性的她也失去理智,来个不告而别。
    她说她想考证照……当执业会计师还是金融分析师?还有,她被他母亲和哥哥欺负得满身伤痕,他好像也忘了问一下她的伤势,只顾自己生气……她还说了什么?说他只用钱养她,像养条狗一样,完全不重视她的感受和想法……
    回头想想,他似乎真的过分了点,在他忙碌的时候,需要她能体谅和支持,可是换作他自己,却完全做不到,只会一味的要求,难怪她受不了。
    算了,等她气消回家后,哄一哄就没事了,他还要带她到亚洲去大展身手,相信她会很开心的……
    目光不经意地瞄到桌面上,他发现桌上摆了一封信,而信封上的几个大字,在瞬间夺去了他的呼吸。
    他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与惶然,也被浇灭了所有的自大自满。
    那是一封——离婚协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