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内的崔喜徵将晶片放在桌面上,一双眼专注的凝视著小小看似不起眼的晶片。
这东西,她不会还给那个男人的,因为他伤了母亲也伤了她。
从小,她从未真正的得到父爱,父亲这字眼对她而言,是陌生又令人恐惧的。
崔喜徵想起从前,有一次母亲生重病,她一个人在大雪中走了好几个小时的路回到崔宅,想请求父亲救救母亲,去看看她时,大妈是如何羞辱她,而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来关心过她。
母亲活著的时候,总在夜深人静,以为她已睡的时候,独自一人躲著偷偷哭泣,那充满寂寞、孤独无助的背影,深深烙在她的脑海中,抹灭不去。
她……绝不会将这东西交还给那个男人!
「唉……」不过这该放哪呢?将东西交给韩彬,会不会为他带来危险?
崔喜徵看向房内的柜子,将晶片拿在手上,朝柜子的方向走去。
这东西她一点也不想放在自己身上,那感觉像在为那个男人保管东西一样,令人厌恶。
打开柜子的第一个抽屉,她想也不想的,就将晶片放在衣服下的最底层。
「这是什么?」东西才一放好,她突然看到一张让人熟悉的照片。
虽然偷看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但崔喜徵实在禁不住好奇心作祟,忍不住将照片给拿了出来。
「这是……我?」
照片中的女人是大概二十岁的时候的她,不过……为什么韩彬会有这张照片?
崔喜徵好奇的又往柜子内瞧,看是否仍有自己其他的相片。
「玉……这不是妈妈的吗?」一见著属於母亲的东西,她显得十分的吃惊。
这块玉,她记得自己曾在母亲的珠宝盒内看过,当时她一看到这一块鲜红特别的玉时,曾要求母亲将它送给自己,但母亲却说,这是她一位好久好久前救过的朋友送给她的。
崔喜徵还记得当母亲在说到那段回忆时,脸上祥和温柔的笑容。
「但这怎么会在韩彬手上?」
她这时才想起,自己在整理母亲遗物时,确实没有发现到这块玉,但当时她正沉浸在丧母之痛中,所以也没去多想。
她的照片和这块玉到底有什么关联?
崔喜徵仔细盯著手上的两样东西,又看向柜子,她索性又将手给伸进柜子里头,朝最深处探去。
从里头,她又拿到了一封信。
「这是……」母亲的字迹?
她看著信封上的字迹,顿时吃惊得无法喘气。
颤著手,她没想到会在韩彬这里发现母亲的信,难道……母亲认识韩彬吗?
她咬著唇,缓缓的将信给抽出,下一刻,信……缓缓的落下飘落至地上。
崔喜徵全身虚弱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相片和手上的玉也掉落在地,发出响声。
这是……什么意思?
信里的内容……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作保护她永远的安全?什么叫作让她不感无依无助?
母亲这是在对宗岩门提出请求吗?
希望在她离开人世後,有个人能陪著她?让她不再是独自一人?还是在她离开人世後,找个人陪伴她?
她突然想起几天前小猫说过,保护她是韩彬自己愿意接下的责任……
责任……她当初还不了解,为什么保护她是责任,也不懂为什么宗岩门会平白无故的愿意保护她的安危,更甚至……韩彬为何在她发生那些事後,突然搬到她家隔壁,还有……为何老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为何总是总是告诉她,他永远不会离开她——
「这就是原因……」这就是原因……
心,像被人狠狠的用力敲成碎片,掉落一地。
她是责任,原来她是他的责任……
保护她,是他所接下来的责任……不是因为爱她、不是因为他口中的在意和感情。
那全是骗人、骗人的,他对她,只是工作,为了完成母亲的请托,他甘愿让自己看来好像爱上她一般。
崔喜徵难过的掉著泪,她无法出声,叫不出来。
然後,她笑了,带著泪水的脸上有著明显的痛苦绝望。
发现这事实的痛苦,竟是如此的椎心刺痛。
她伸手紧紧抓著胸口,好像这样做,她的心就不会这么疼,不会这么苦,更不会感受到心碎……
她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了她的一生,浪费他自己的人生?
何德何能令一个男人,为了一项毫无根据的要求,伪装她是最重要的人?
何德何能,要一个对她连半点爱也不存在的男人,陪伴她一生,和她度过一辈子?
她……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凭什么霸占一个男人一辈子?
要她如何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自私的让这男人,永远扮演著一个深深爱著她的男人?
她不要毫不真实的爱情、不需要这一段虚假毫无爱存在的感情。
她更不想害了韩彬,这个她好爱好爱的男人……
「呜……呜……」
发现了事实,她怎么能……怎么能再说服自己他爱她?
她不想当任何人的责任,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不想……不想……
她无助的趴在地上痛哭失声,一声声绝望的哭泣声回荡在房内。
她该怎么做?该怎么做……
离开他……好难,她已把他紧紧的烙在心中。
霸占他……好苦,她无法安慰自己,他对她的爱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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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接到芊瑾打来的电话,韩彬便快速的从分堂赶回来。
「你快进去看看她啦!我刚刚发现她在里头哭的好惨……」芊瑾站在房门外,神情焦急,她一瞧见阎罗回来,立刻担忧的说。
她不知道崔喜徵为何而哭,唯一能想到的是她发现那晶片的事,不过……有必要哭成这样吗?
仿佛受到了强大的打击,她可真担心里头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听到她说喜徵哭得很惨,他显然十分的不解。
「你不知道吗?」芊瑾有些惊讶,她明明记得崔喜徵说要打电话给阎罗的,怎么……
「知道什么?」他摸不著头绪的皱著眉问。
「找到晶片了啊!在她母亲留给她的那条链子内,她发现里头放的晶片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看她很难过,还说要打电话给你,怎么?她没打吗?」芊瑾疑惑的问。
「晶片真的在她那里?她刚发现的?我并没有接到她的电话。」
喜徵哭的很难过?为什么?是因为发现崔雄的东西真在她身上而大受打击?
这样就哭,太奇怪了。
「我进去看看。」韩彬朝她道了声谢後,敲了下门,走了进去。
「希望没事才好。」芊瑾看著他进入房内,安心的离开了。
「喜徵。」走进房内的韩彬,一进门就见著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的崔喜徵。
从她脸颊上明显挂著的两行泪痕看来,她果真如芊瑾说的一样,哭的很惨。
「怎么了?你……这是什么东西?」他担心的向前走了一步,没想到却踢到一袋准备好的行李。
崔喜徵不发一语的抬头,无神、空洞的眼中,让人难以看透她此刻的思绪。
他感觉此刻的她,不只将自己紧紧封进了无人能碰触的象牙塔内,全身上下更是散发出浓厚的疏离感。
「喜徵?」韩彬不明了的走向前靠近她,蹲在她面前。
他不懂,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只是因为发现晶片在自己身上吗?
崔喜徵回过神,凝视著面前的男人,仍是一句话也不说。
「芊瑾说,你发现了晶片,是吗?」像怕吓著她,韩彬语气刻意放的轻柔。
「晶片……对,在这。」她出声了,只是反应慢了些。
然後她缓缓的打开自己的手掌,将它交给了韩彬。「这个交给你比较安全。」
他收起了晶片,一双眼仍充满担忧的注视著她。「你……还好吗?」
崔喜徵望著他,有这么一刻,原本说好要坚强的心,再一次变得脆弱……
「韩彬……」
「嗯?」
「我要走了。」她僵硬的露出笑容,想在最後一刻,将自己最美的一面留在他的心中。
「走?」韩彬看著她,又看了一下地上的那包行李,语气充满不确定。
「东西既然已经交给你,代表应该没什么事了,所以我要走了。」她微微的点点头,看似毫无异状的外表下,内心其实充满不舍。
「回家吗?好,等一下咱们一块回去。」他以为她说的是回到两人的住处去。
「我……我想自己走。」她艰困的拒绝了他。
「想自己走?什么意思,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韩彬眯起眼,锐利的目光看著她,想从她眼中采得一丝丝的答案。
「我……当初说好,只要没有任何的危险,你就不需要一直跟在我身旁保护我。」也不需要为了她的安全,特别租屋成为她的邻居。
虽然才告诫过自己要坚强,但分离的时刻在即,她仍无法克制的感到心在隐隐作痛。
「跟著你?我以为你了解咱们现在的情况。」他是她的男人,而她,是他的女人。
别的人怎么样他不管,但就他而言,因为爱上了她,他只想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和她相处在一块,醒的时候见得到人,想念的时候,只要一转身、一抬头,马上就能看到心爱人的身影,这不该是情人间对彼此的奢望和要求?
更甚至,为了真正感受到自己已拥有她,他还打算等这些事一结束,马上把她娶进门,好让他安心、真正得到她。
「彼此的情况……」崔喜徵笑了,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且有著无奈和自嘲。「就是知道彼此的情况,所以才想离开。」
她的话让韩彬一点也不了解,但他知道自己心中此刻已冒出一把火来,不断往上窜起。
她的语气,对他充满疏离和排斥,似要和他拉开距离。
「让你离开可以,不过必须是我跟著的情况下。」韩彬坚持的说,他的眼中冒出熊熊火焰。
他不知道是谁、是什么事让她想离开,正确来说,在明白她想自他身边离开後,他是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知道,只想把那罪魁祸首抓起来狠狠捏死。
「你……不能让我走的有点自尊吗?」她沉痛的闭上眼,不愿去看他有著怒意的眼。
她不懂,他在气什么?
事情结束,她决定离开,让他不受到责任的牵制,不须在她身上浪费人生,该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
「自尊?这和自尊到底有什么关系?你把话说清楚,是什么人对你说了些什么话?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可以,韩彬直想拿把刀将眼前这女人的脑袋给剖开,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怪想法。
「我不是你的责任、不是你的负担。」她略微沙哑的叫喊著,苦涩的滋味再一次占满心。
想到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人沉浸在爱人的喜悦中,像个傻瓜一样,以为彼此相爱,她就忍不住的感到难过。
「责任?谁告诉你,说你是我的责任、我的负担的!?」
让他知道是哪个不想活的家伙,他现在、马上、立刻就去把他给抓来,拔掉他的舌头,看他还敢不敢乱造谣!?
「不用任何人告诉我,我已经知道了。你之所以会跟在我的身边保护我,这全是因为你接下了这个任务!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么做的结果让我有多难过、痛苦,你不知道吗?这会让我以为你真的爱我……」委屈的泪水跟著一声声的指控落下。
他以为自己可以瞒多久?
「我是真的爱你!」她的话让韩彬气得大吼。
他不明了她到底在说什么,什么责任?负担?
她感觉不出他是真的爱她吗?
「这个东西,这封信,还有这张照片。你是因为收到这个东西,所以才跟在我身边、住到我家隔壁、保护我的安全、为我受伤,还有……让我相信你对我的感情。」崔喜徵将置於身後的东西给拿了出来,让他知道她已发现的事实。
「我不要,不要你用同情来给我爱,这样的爱情好自私,我无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霸占著你的人生,这对你而言太痛苦,对我而言……好可悲……」她无力的将东西丢在床上,蹲下身,掩著头哭了。
要她这么说出来,多么伤人,让她连那么一丝丝的自尊都没了……连那么一点点想安慰自己,其实他多少也有一丁点爱她的可能都没了。
他不知她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说要走,下了多大的努力,才让自己不在他面前崩溃吗?
好一会儿,韩彬的思绪停顿在她的话中,久久无法回神,直到发现心爱的人儿哭了,他却突然开始大笑,那笑容充满得意。
「你……」
他的笑声让崔喜徵抬起头,留在脸颊上的泪水,让她看起来是这么的可怜和无助,和面前的男人一相比……显得十分诡异。
韩彬拉起蹲在地上不解望著他的女人,嘴边的笑容迷人且充满自信。
他话也不说,用力的吻住了她的唇,给了她一个窒息的深吻。
「你……」
他又在她脸上不停的轻啄著,吻去她脸上的泪水。
「我突然发现……」他双手捧著她的脸颊,眼中充满柔情。「你爱惨我了是吧?」
「你、你……」崔喜徵咬著唇,忍不住委屈的泪水又充满眼中。
他非要说的这么明白吗?都到这时候了,他还这么说,无疑是令她更感丢脸和难堪。
「你以为那块血玉真有这么大的权力,可以指使宗岩门的堂主,浪费一生的时光,去保护一个和他完全没相干的女人?
你以为凭你母亲的信和对宗岩门的恩情,我会随便接下负责女人一生的工作?别傻了。」他用力的敲了她的头,又用力咬了她的唇一口。
崔喜徵此刻看来就像一个无辜的孩子,轻轻抚著自己被咬疼的唇。
「宗岩门内的人口这么多,要是我真对你没兴趣,早随便推派一人接下这工作。」
韩彬动作轻柔的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在看到她因吃惊而睁大双眼时,又忍不住的吻了她一口。
「其实我才该感谢你的母亲,要不是因为她那封信的关系,也许我无法察觉自己对你的心意,咱们认识也有两年了,刚开始我承认是对你感到好奇,所以在公司内老爱找你抬杠、逗你开心。
不过……在知道你发生了那些事,看著你因为母亲过世,脆弱无助的受伤模样,心疼你、想保护你、让你快乐的想法不断充斥在我的脑海中。
一想到你孤独的躲在暗处,无依无助的独自舔著伤口,想到你刻意伪装的坚强,为了母亲努力的生活,我发觉自己会不由自主的在乎你、为你担忧。
我开始发现,我的心中满满都是你,不只是为了你母亲的那封信和请托,而是察觉自己放不下你、爱上你,你懂吗?
所以是我甘愿接下照顾你、伴著你、保护你的责任。
不是因为工作、不是任务,而是我真真正正爱上你崔喜徵这个人。」
他认真无伪的眼中透著对她深深的爱意和迷恋,从不知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对一个人表达真实的爱情,是这么令人感到自在又轻松的事。
「但……妈妈的信……」
他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要隐瞒?她心中还是有这么一个疙瘩,怕这又是他为了留下她编织的另一个谎。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在确认咱们间的爱情後,才知道事实的真相,反应就这么大,还想离开我。要是在先前,我们两人的情况处於不清不楚的阶段,就告诉你你母亲的信这事,你还会接受我吗?说不定早逃的远远,连让我靠近的机会都没有。」他点了点她的头,无奈的摇著头说。
不过发生这件事,让他惊喜的发现,原来她也是很爱他的。
「我……」崔喜徵哑口无言。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事实,如果她先知道了母亲请求宗岩门保护她的事,她是一定不会接受他的。
「道歉。」确定她相信他说的话後,韩彬的脸色瞬间转为严肃。
「什么?」崔喜徵愣愣的抬头,不懂他为何突然生气了。
「你必须向我道歉。」他再说一次。
这女人,竟然敢怀疑他对她的爱,要知道,他韩彬这一生可从没爱过任何一个女人,从没对一个人如此坚决、如此执著、如此认真,而她竟狠心的把他的爱看得这么廉价,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什么责任?什么任务?狗屁!
他给她的感觉就这么随便?总归一句就是她对他不信任,这可大大伤了他的心。
「我……我……」他肃严的神情看起来好像真的很生气。
这是不是可以代表他……是真的爱她?
她是不是真的可以拥有他、爱他,确定他将一生和她在一块?
「你不道歉?好,我可是会……」
韩彬话还没说完,崔喜徵就毫无预警的用力冲进他的怀中,紧紧的抱住他,深深的闻著来自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麝香气息。
「对不起……对不起……韩彬……对不起……」崔喜徵柔柔的说,语气中充满好多好多的歉意。
但她心中却是满足又幸福,被甜蜜塞的满满……
「嗯……再吻我一下,我也许会考虑要不要原谅你。」韩彬笑了,但他仍得寸进尺的要求。
崔喜徵红著脸看著他,有些不依的咬著唇,一脸难为,娇羞的模样迷人得让人看了忍不住著迷。
「唉!算了,我知道你会害羞。」她的不知所措他看在眼底,也不打算再逗她。
谁知,他话才一说完,崔喜徵竟鼓起勇气,羞红著脸,踮起脚,封上了韩彬的唇。
他先是吃惊的微微一愣,而後立刻收紧了怀中人儿的娇躯,大方又热情的回应著她的吻。
幸福……已经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