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晚上八点整,摩纳哥皇室宫邸。
一场晚宴在宫邸的大型餐厅里盛大举行,今天的宾客不是别人,正是安卓莉.伊菲尔,她的双亲也一并受邀到场。
尊贵优雅的凯瑟琳夫人不愧是社交圈的第一把交椅,她风趣的言词、灵活的交际手腕让场面热络不少,言论之间更是有意无意将两个年轻人牵在一块,对于安卓莉的欣赏自是不在话下。
饭后,凯瑟琳夫人和外交官夫妇留在大厅里闲话家常,安卓莉想到庭园中去散个步,尚诺斯则起身欣然陪同前往。
这一幕看在长辈的眼中,自然是喜不自胜。
两人沉默地走到林子里,确定四下无人后,安卓莉倏然开口说道:“谢谢你今天晚上陪我演这出戏,真是难为你了。”
尚诺斯微微一怔,随即意会过来,接着一阵洪亮的笑声从喉间逸出。
“有这么好笑吗?你这样很没有礼貌哦!”
“你怎知我在演戏?”笑声暂歇,尚诺斯饶富兴味地说道。
“你的眼睛告诉我的。”安卓莉巧笑嫣然地继续说道:“虽然晚餐的时候,你和我有说有笑的,但你的双眼始终冷冷的,半点温度都没有。”
“安卓莉,你还是像小时候那么古灵精怪,我的任何反应都骗不了你。”卸下伪装和防备,尚诺斯摇头叹息。
安卓莉也跟着笑开了,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愉快起来,仿彿又回到他们小时候。
“是啊、我是古灵精怪,永远没法变成安静娴淑的小公主。听说你现在的新欢是个温婉多情的东方女孩,这是真的吗?”她眨着一对美眸,问出她最想知道的八卦。
“你从哪里看来的?某份不负责任的小报吗?”他哑然失笑。
“嘿嘿!全欧洲的八卦媒体都刊在封面上,你还不好意思承认吗?”安卓莉爽朗地大笑了几声,“不过话说回来,你的眼光还真是不错!这么轻灵动人,端庄高雅的东方女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谢谢你的赞美,她听到了一定很高兴。”尚诺斯像个邻家大哥般询问她:“你在国外念了那么多年书,有认识合得来的男孩子吗?”
“呃——”安卓莉粉颊倏然红了,“我的确喜欢上一个男人,但我们是冤家,可不是那种相亲相爱的情侣。”
“那倒无妨,很多恩爱逾百的夫妻,不也都是吵吵闹闹的冤家?他是谁?”
“这次他也有来参加蒙地卡罗的赛车大赛。”
“我有见过他吗?”
“他就是拿到冠军杯的那个赛车手。”说到这里,她已是满面通红。
尚诺斯恍然大悟,“我记得他,你是特地为了他才回国来的?”
“是的。可他对我都迟迟不肯表态,我追他追了大半个地球,这次我非得逼他表态不可。”
“安卓莉,有耐心地去爱一个人,也是一种感情的表达方式。”
“尚诺斯,打铁要趁热,女人的感情敏锐得很,有时候爱或不爱一个人是不需要很多理由的。”语毕,安卓莉突然大叹一口气,感慨地道:“唉!你们男人全都是一个样。”
“所以你这次回国,就是准备将他手到擒来?”
安卓莉一个劲儿地猛点头,笑着对他说道:“对啊,不过这也要你这位大哥肯帮我的忙才行。”
尚诺斯挑起浓眉,脸上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嘿嘿,看你的表情好像也很好奇,对吗?”安卓莉美丽的脸庞上闪过一抹诡谲的神色。
“你说说看。”
“很简单,我们来举行一场假婚礼。”
“说下去。”
“我倾慕的那个男人可酷得很,不管我怎么追求他,他始终不为所动。”
“所以你就想出这个计谋要算计那个赛车手?”
“这才不是算计!我是在帮助他认清自己内心的情感。”
“你有把握他对你也有同样的感觉?”
“我的第六感很少出错的。”安卓莉自信满满地说道:“他是爱我的,只是他自己还无法觉醒。”
“他惹到你也是挺值得同情的。”
“嘿,别光说我,那个东方女孩和你在一起,心理上一定得承受比别人更多的苦楚。”
“我知道。”谈到琵雅,尚诺斯皱起眉头。
“如果你想知道她的心意,举行一场假婚礼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安卓莉毫不死心,努力想要说动他。
尚诺斯的薄唇漾出一抹笑意,“如果能够将她成功留在我的身边,这个方法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当然啰!我保证她会服服贴贴的,这阵子我们就勤着点约会,最好让传媒天天拍到我们,刺激一下他们。”
“你确定不会弄巧成拙?”尚诺斯的眸底掠过一抹复杂的光芒。
“呃,你怎么这么说嘛!你放心,事情一定会马到成功的。”话毕,安卓莉心虚地低垂下头。
其实把事情给搞砸,弄巧成拙,根本就是安卓莉的强项绝技之一,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迫切需要尚诺斯的合作,所以也顾不得她的馊主意,会对尚诺斯和衣琵雅之间的关系,造成怎样的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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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尚诺斯和安卓莉陷入热恋的谣言,便迅速传了开来。
但这一切并非仅是谣言,尚诺斯和安卓莉约会的次数有愈来愈多之势,传媒小报纷纷拍到他们状似亲?的照片,就连大型公开场合,尚诺斯也是偕同安卓莉一起出席。
全国上下都说他们的好事近了,上至皇室,丁至子民,每个人的脸上莫不眉开眼笑,希望他们的喜讯能让这个小国,再度成为全球瞩目的焦点。
当所有人都快快乐乐时,有一个人最不快乐。
衣琵雅强迫自己别再注意关于他们的任何新闻。为了掩饰自己的脆弱,她将自己投身在小提琴制作之中,彻底漠视自己的心痛。
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温习着小提琴制作的每一个步骤,从切割木块原料、刨割琴面花纹、反覆地修饰琴身的音孔、小心翼翼地测量着琴桥准绳的位置……
这些步骤她老早驾轻就熟,以往,在制琴的过程中,她会感到淡淡的满足,然而现在,她除了感到心痛,还有一股浓烈的哀戚。
整颗心空空洞洞的,就像有个部分被人狠狠挖走一样……
这段日子,她变得消沉许多,和尚诺斯相处的时间也变少,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用餐时间会在餐厅之外,其余的时间,她都在琴坊里度过。
而她和尚诺斯之间的制琴课程,也暂时告一个段落,他们之间的冷战一日不结束,制琴课就没有复课的一天。
打开收音机,琵雅转到某个她常收听的音乐频道,不经意听到一则关于王室的新闻喜讯。
原来王室公关部今天一早,已经发布尚诺斯即将和安卓莉举行婚礼的消息,婚礼预定在这个月底举行,这个消息让举国欢腾。
她的心头陡然一凛,怔忡好半晌,最后关上收音机,整个人的思绪沉陷在方才的讯息里。
琵雅觉得自己像在一块大海中飘流的浮木,载浮载沉,想靠岸却又摸不着边际。
她到底还在冀望些什么?这样的结果她早就想到了,不是吗?这是唯一的结局,也是她和尚诺斯之间最好的结局……
话虽如此,为什么她仍会感到一阵愕然,脑袋似乎被掏空,胸口也传来一阵阵痛楚呢?
看来她已经陷得好深好深了,对不对?
她妒嫉安卓莉,妒嫉她的美丽,妒嫉她高贵的出身,妒嫉她有最完美的贵族血统……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拥有如此强烈而尖锐的情绪。
在这之前的她,是个心胸开阔、容易满足的女孩,除了成为专业制琴师之外,她的生平没啥大志,只希望能守己认分地过好自己的生活。
难道这一切都该怪她自己?
原先她不过是想追回自己的东西,没想到在经过暧昧曲折的过程之后,她非但没有拿回自己的东西,反而还失去了自己的心……
要如何才能跟尚诺斯拿回自己的心?霸道如他、倨傲如他、淡漠如他,只怕她的心在他的手上,这一辈子是再也要不回来了。
想到这里,不争气的泪水潸然而落,轻倚窗棂,各式各样的想法在脑海中翻腾,自怜自艾的情绪充斥在她的胸臆。
来异国求学这么些年,她很少觉得寂寞,但此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孤独、好可怜,好想念台湾的家和亲人……
琵雅抹去脸上的泪痕,拿出放在床头柜里的行事历,她在月底前两大的日子上,划了个圈。
琵雅决定——回到台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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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琵雅就这样走了,没有留下任何只字片语。
她没有诘问他即将举行婚礼的事,也没有像个妒火中烧的女人一样,盘问在他心中,她究竟排第几顺位……她就这样走了,无声无息地走了。
而安卓莉那方面,她的馊主意也同样成效不彰,那个赛车手对于她要结婚的事,不但不闻不问,还一副冷漠至极的态度。
在婚礼即将举行的前两天,他们透过公关公司,向全球媒体宣告取消婚礼的消息,他们也因此成了今年度全球最大的笑柄之一。
但尚诺斯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是衣琵雅,他要她再回到他身边。
“亚伯特亲王,我有衣琵雅小姐的消息了。”尚诺斯的随从官从外头一脸振奋地走了进来。
“喔?你有照我的话去做?”
“我遵照您的指示,调出巴黎和我们机场的出入境记录,衣小姐在巴黎没有入境记录,从我们这出境后,她就直接回到台湾了。”
“确定她现在人在台湾?”尚诺斯的眉头总算舒缓开来。
“是的,她在台湾只有表哥一个亲人。”
“有查出她表哥的联系方式吗?”
“琵雅小姐的表哥在台湾拥有一个商贸集团,想知道她表哥的联系方式不是太难。”随从官立刻将那份卷宗递上前,里面有着联系资料。
“里头也包括她的好朋友苏帆的联系方式吗?”
“是的。”随从官必恭必敬地答道。
“谢谢你,你下去吧。”尚诺斯接过资料,浏览过一遍后,拿起桌上的电话,准备分别拨给琵雅的表哥严殊影和苏帆。
这一次,他一定要衣琵雅心甘情愿地回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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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琵雅回到台湾,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少了欧洲气候那份刺骨的寒意,她感觉到真正有了回家的感觉。
回到家已经二十多天,这几天的生活过得轻松惬意,白天她在温室花房内整理植栽,晚上就一个人躲在图书室看些乐器方面的书籍。
由于姨丈和阿姨都已移民,占地数百坪的严家大宅显得空空荡荡的,她的表哥严殊影虽是这的主人,却也鲜少回家。
今天晚上,看完书已是深夜,原本她只是想打个小盹而已,没想到却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直到一抹高大英挺的男性身影悄然靠近,轻拍她的肩头。
“喔,是你,表哥。”琵雅定下神,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小心着凉。”严殊影的唇畔漾上一抹宠溺的笑容。
琵雅的表哥严殊影是寰烕集团的总裁,而多亏她这个日进斗金的表哥,她才能安心地在法国求学。
“今天白天我在温室里整理花卉,可能有些累到吧!”
“原来如此。”严殊影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示意她也一起坐,“你回来这么多天,我今天才有时间坐下来和你好好聊。”
“没关系,我知道表哥你很忙。”琵雅坐在他对面,故作轻快地问道:“公司一切都好吗?看你忙成这样,公司的业务一定足蒸蒸日上。”
在姨丈和阿姨移居国外后,台湾的豪华别墅也只剩严殊影独居。
她这个表哥平日酷酷的、不大爱说话。冷傲得教人猜不透、摸不着,但唯有和他真正相处过的人才知道,在他淡漠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重情重义的心。
唔,这一点似乎和尚诺斯很像……啊!该死,她怎么又想起他了?
“琵雅,过去五年你没回过台湾,怎会选在即将毕业前的一个月回来?”他审视着她,询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困扰着你?”
“困扰?”琵雅微微一怔,虚弱地笑了笑,“怎么可能?我即将学成归国,等我回国后,可以到你的公司帮忙——”
“琵雅,不用勉强你自己,我知道你的专才是在乐器制作,而不是企业管理,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表哥,我——”她的鼻端一阵酸楚,心底无限感动。
“琵雅,你是好女孩,值得拥有最美好的事物,你没有欠我们严家什么。”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琵雅觉得自己亏欠他们甚多。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想回来吗?”严殊影继续追问。
“我不能回来看看你们吗?我都不能想念你们吗?”琵雅低垂着首,故意娇嗔地说道。
“是吗?就怕你现在人坐在这里,心里头想的却是别人。”见她脸色一白,严殊影笑着补充说道:“别生气,表哥跟你开玩笑。”
“嗯。”琵雅轻轻牵动唇角。
“答应表哥一件事,回去法国参加毕业典礼,好吗?”
“毕业典礼?但我觉得参不参加不是那么重要——”琵雅错愕得抬起头来望着他,不懂为什么他会关心起她的毕业典礼。
“好歹念了五年书,这种象征性的典礼也参加一下吧?况且你在加拿大的姨丈和阿姨都很想看,你拍些照片或影片寄给他们也好。”
琵雅侧着头思索半晌,殊影表哥说的对,她不能够太自私,好歹姨丈阿姨也栽培她这么久,还有苏帆也在巴黎等着她的消息……
“嗯,我这两天就会订机票,准备回巴黎,等我毕业后就回台湾。”
严殊影点点头,意味深远地说道:“如果到时候你还想回来的话。”
抛下这句话后,他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步出图书室,留下一头雾水的琵雅。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多心,但——
她总感觉严殊影的笑容背后,似乎另有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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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书房,严殊影飞快地在电话上,按下几个数字键,线路立刻越洋直通摩纳哥。
“请帮我接亚伯特亲王。”他以着流利的英语说道。
“我就是。”话筒那端传来尚诺斯低醇的嗓音。
“我已经帮你把琵雅劝回欧洲了,她会如期参加学校的毕业典礼。”
“谢谢你,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不欠我什么,你只要善待琵雅就好,要不是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我不见得想帮你这个忙。”
“谢谢你。”
“不客气,希望我们以后有机会可以会面。”
“当然,我也如此衷心期盼。”
接着,两个男人在话筒的另一端,不约而同露出笑容。
此时此刻,他们都下定决心要为衣琵雅的幸福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