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痛!”
黎绍裘拿出冰敷包,往她脸上轻轻一敷,即使他的动作轻若羽毛,但映痕还是忍不住低呼出声。
黎绍裘的眉头紧皱,仔细端视着她左半边脸上的红肿,恶声恶气的诅咒着方展程,“该死!方展程算什么男人?居然把你打成这样,刚才我应该真的杀了他才对!”
映痕目光凝注在他那盈满痛苦的脸庞,好像被打的人才是他,被难以言喻的感动包裹住,感觉脸庞好像没那么痛了。
“你是如何知道方展程住在十楼的?怎么有办法通过警卫的盘查上来?”映痕拿着冰敷包轻捣住自己的脸,轻声问道。
“你上楼后,我本来是想回去的,但后来愈想愈不对,所以才决定上楼去找你。起初警卫不大想让我上去,我看到他胸口上的识别证,发觉他的保全公司正巧和我公司聘顾的是同一家。”
“所以你拿出大老板的权威,他在不敢得罪你的情况下就放行了?”映痕笑着问道,她的笑容明白的告诉他,她很高兴。
“瞧你把我说得好像是我恐吓他一样。”黎绍裘佯装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你敢说你没有?”她笑着问道。
“我哪有?我只是把他老板的大名说出来,然后再报上我的名字,并且告诉他,如果他愿意放行的话,我可以帮他在保全公司里安排更高薪的职位。”
“就这样而已?”映痕唇畔的笑意更深了。
“当然,要不然你以为怎么样?我拿着枪要胁他吗?”他的嘴角勾出一个漂亮的笑弧。
“快到方展程家门口,我就听到争执声和巴掌声,我赶到门口时,看到他准备再赏你另一巴掌,我差点气疯,那一刻我真的巴不得砍死他!”他顿了一顿,抑郁不乐的反问她:“你为什么还可以冷静的站在原地?你该跑才对!”
映痕苦笑道:“那时我整个人都愣住了,不知该做何反应,我知道展程没有什么耐性,但不知道他居然会差劲到动手打女人,只能说我对他的了解不够多。”
“他是因为芭辣周刊才气成那样的吗?”这是他最感疑惑的问题。
“他对芭辣周刊的事是有点生气,但真正教他生气的是另一件事。”映痕伸出舌头润润唇,低着头,声如蚊纳的说:“我跟他解除婚约了,他一时气不过才出手打我。”
黎绍裘恍然大悟。原来方展程觉得自尊被映痕给践踏了。
“很抱歉—我应该全程陪着你,而不是让你独自去面对这此一事。”
“没关系,我本来就决定自己去和他谈,你陪着去只会让事情更复杂。”
“我不喜欢你这么说,把我摒除在外,好像我们不是生命共同体。”
映痕哑然失笑,“你觉得我们是生命共同体?”
“难道不是吗?”黎绍裘诧异的看着她,“我们就快结婚了,夫妻难道不是生命共同体?”
“你敢保证和我结婚不会后悔吗?”映痕叹息。
“我不会,也许你对自己能否做好我的妻子存疑,但我一直对你深具信心。我不会以女人会不会煮饭、会不会生小孩,去论断她们的生存价值。会煮饭、生小孩的女人满街都是,但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安抚我孤寂的心。”
“你也会感到孤寂?”映痕显得很讶异,“我以为你拥有一切。”
“你错了,即使站在世界顶端的男人,心底也会有一个无法填补的缺口,长久以来我都有这种感觉。”
“这就是你游戏人间的原因吗?”映痕把双颊上的冰敷袋拿下来,放在桌上,脸部好像也没有那么痛了。
黎绍裘笑着点头。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和其他女人很不一样,你是最特别的。”黎绍裘起身坐在她的身畔,仔细看着她脸上的伤势,“你的脸已经消肿大半了,但是瘀青却愈来愈严重。”
“没有关系,明天开始我若要出门,就涂上一层厚厚的粉底,再戴上墨镜,能遮多少算多少。”映痕摸摸脸庞,吐吐舌头说道。
黎绍裘宠溺的对她笑了笑,“你真是坚强,一般的女人要是看到自己的脸全是瘀青,早就沮丧的想要跳楼了。”
映痕无言,眼神近乎痴迷的凝睇着他。
她真的好爱他,爱到连心都揪痛了。他胸怀是她最甜蜜的依归,不管发生什么事,他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她就像一艘在汪洋里找不到方向的船,而黎绍裘的臂弯就是随时等待她入港的港湾。
是的,她需要他,也离不开他了。
映痕将头颅轻倚在他的肩膀上,无言的传递着她的信任和感激。
一颗心被感动涨得满满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
一个星期后,方家派人到骆家取回文定时送给映痕的订婚戒指,正式宣告解除婚约。
骆家得知方展程动手打了映痕后,基于对女儿的心疼不舍,即使他们再怎么想把女儿嫁入方家,也不得不当场喊停。
方展程这一巴掌,也激出了骆家上下的团结,全家同仇敌忾,炮口一致对向方家。
另外,骆家二老也默许了映痕和黎绍裘的婚事。
正式退婚后,映痕一扫心头阴霾,全身上下洋溢着准新娘的幸福,和黎绍裘之间的互动也就更频繁了。
这一阵子,映痕终于体会到新嫁娘的喜悦。
黎绍裘陪她去试新的婚纱、新的婚戒,挑选新的喜帖款式,但为了省时方便,饭店和宾客们的名单没有改变。
黎绍裘问她介不介意重发一次喜帖,映痕俏皮的耸耸肩,没有任何意见。
她根本不在意她悔婚又退婚的事,会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她只害怕自己无法和黎绍裘长相厮守。
这期间映痕也和黎家长辈见过几次,黎家长辈都对她感到非常满意,庆幸黎绍裘挑上了她,而不是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白天,黎绍裘会抽空带着映痕,去挑选一些婚礼上要用的东西,夜晚嘛……他则带映痕回到他的豪华公寓里,让她提早履行身为人妻的义务。
虽然,他们还没结婚,但他们之间的亲密早已和一对新婚夫妻无异。
每晚欢爱过后,映痕总会凝睇着他那熟睡中的脸庞,好希望时间就留在这一刻,不要往回溯,也不要往前定。
他墨般浓黑的双眉、直挺完美的鼻子、线条优美的唇线、结实敏捷的男性身躯……这一切都是她的。
“你一边偷看我,一边在想什么?”黎绍裘趁她毫无防备时,睁开双眼,吓了映痕一跳。
“没、没有啊!你看错了!”映痕连忙躺平,感觉他被窝人赤裸的身子,又逐渐向她欺近。
“你不说吗?不说的话,看我怎么治你……”他故意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覆上她的身子,一边吻她的同时一边进入了她……
一时之间,娇吟粗喘此起彼落,旖旎春光流泄满室内。
半小时后,他们在彼此激昂的呼喊声中,达到喜悦的顶峰。
过了半晌,呼吸和心跳渐趋缓和,黎绍裘想起什么似的随口一提:“对了,澳洲分公司有派代表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代表的人选是黛儿。你还记得她吧?我记得你们在雪梨时曾经见过一面。”
一听到这个名字,映痕浑身一僵,别开脸,怏怏不乐的询问道:“为什么是她?澳洲分公司没有其他人可以来吗?”
“怎么?听你的语气,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她?!”黎绍裘有些诧异。
岂止是不喜欢?她简直不想再和这个女人打照面,
“我没有不喜欢她的理由。”映痕垂下眼睑,下意识想掩饰在雪梨时,黛儿曾经来找她呛过声的事。
“真的?如果这样就好。”黎绍裘没有发觉她的异样,自顾自的说下去,“明天一早她就会抵达台湾,我已派人去接机,安排她住在丽晶酒店,晚上我会去酒店和她吃饭。”
吃饭?这么说,他们两个人有独处的机会了?
这个想法让映痕更加不安了。
“你好像不太开心?如果你想去的话,可以一起去。”黎绍裘看到她秀眉微蹙,以为她是不想和他分离须臾。
“不用了,明天我要去明荃家里聊天。”她刻意避开他的视线,不想正视他。
光是一想到要和黛儿同桌吃饭,不舒服感山止刻袭上她的心头。
她下意识想要避开这个女人,拒绝再想起关于她曾说过的一切。
但,为何在她即将结婚的前几天,黛儿会突然冒出来呢?
一股不安的感觉攫获了她的心。
******
隔天傍晚,映痕来到了于明荃的家中上脸的心事重重。
明荃觉得奇怪,这阵子映痕的心情一直都很好,一扫昔日的阴霾,但她今晚怎会一副情绪低落模样?
身为骆映痕的好友,她当然有责任了解她的情绪。
在于明荃紧追不舍的询问下,原本怎么就是不说的映痕,才将她和黎绍裘在雪梨一起生活,包括黛儿对她挑衅的那一段,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天啊!好浪漫喔!原来你们早在雪梨时就有这段渊源了,难怪回台湾后,你们能这么快就擦出火花!原先我还很纳闷,怎么你们会进展得那么快。”话甫落,于明荃想到什么似的,连忙挥舞着双手,叫嚷道:“不对不对!现在不是关心你们恋情的时候,现在应该是捉奸时刻!”
“捉奸?他们不过是一起吃个饭,你非得用这种字眼吗?”映痕瞪大双眸。
“哎唷,映痕,你真的是太单纯、太好骗了!男人一逮到机会就想要偷吃,你都快结婚了耶!已婚女人要懂得如何预防老公外遇,对外遇这种事一定要做到完全杜绝!”于明荃讲得振振有词。
“那你觉得该怎么做?”
“怎么做?这还用问吗?我们直接杀到丽晶酒店去,看看他们到底在干嘛啊!”
“啊?有必要这样吗?”
“黎绍裘是个多金英俊、超有魅力的男人,女人都巴不得能够跳上他的床,就算他真的不小心和某个女人上床了,你也不能怪他,因为成天要面对那么多诱惑,是男人都会受不了。”
“但是我不想特地跑到酒店去观察他,这样好像我很不信任他。”
“唉!什么不信任他?你是关心他耶!想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而已,这样也不行吗?你不否认你也很想看吧?我们看一眼就马上出来,好不好?”
映痕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于明荃说的没错,她只是关心他、想看看他,绝不是什么跟踪或监视,而且她只看一眼后,就会乖乖回来!
真的!只要一眼就好!
******
抵达丽晶酒店的餐厅后,她们就看到黎绍裘和黛儿坐在显眼的位置喝咖啡。
可,映痕不是“只看一眼”就走人,反倒在于明荃的怂恿下,选择一个隐蔽的位子坐下,暗中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映痕看着黎绍裘和黛儿有说有笑的,就像一对睽违已久的老朋友,也像一对许久不见的恋人,忍不住心头一阵酸楚。
突然,黎绍裘站起身来,跟在黛儿的身后走出餐厅。
于明荃远远跟在他们背后,看着他们的身影没入电梯之后,气急败坏的跑回餐桌旁,跟映痕说:“电梯停在八楼耶!我猜他们是进了黛儿的房间了。”
映痕咬着下唇,默然不语,紧掐住餐巾的手指,微微泄露出她的情绪.
“明荃,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怪,或许他们只是上楼去拿个东西。”映痕决定要相信黎绍裘。
“拿东西?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拿东西要跑到她的房间去?”
“你看着好了,我相信过没几分钟,绍裘就会走出电梯的。”映痕坚定自己的立场,决定坐在原地等候。
于明荃叹了口气,也重新坐回位子上。
但是,黎绍裘让她失望了,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仍然没有走出电梯。
映痕愈是等待,脸色愈是苍白,全身的气力似乎正一点一滴的被抽离……
于明荃忍不住在心底暗咒自己的鲁莽行事,一点都没有考虑到映痕的心情,以及这件事会在她和黎绍裘之间掀起怎样的波澜。
“映痕,你还好吧?我们回去了,不要再理会这件事……”见她不太对劲,明荃主动说道。
“不要!我……我要上楼去看看他们!”话甫落,映痕一且刻起身,走向电梯。
“喂,等等我!”见映痕头也不回的进了电梯,于明荃忍不住焦急起来,也按下另一部电梯跟了上去。
******
踏出电梯后的映痕茫然的站在走廊上,不知该何去何从。
上了八楼后又怎样?她又不知道是哪一间房,要找人从何找起?
而且,找到黎绍裘后又怎么样?难道她就不怕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吗?
这时,明荃步出电梯,软声细语的劝着她:“映痕,我们回去了,不要再找了,我承认是我错了,好不好?”
“不,我一定要看到绍裘……”映痕挣脱她的掌心,漫无目的在走廊上走着。
方寸大乱的她,走得又急又快,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就在她走到走廊的拐弯处,一个不留意便撞上一堵厚实的肉墙。
她抬起头,发现来者就是黎绍裘。
“映痕?你还好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就在他还摸不着头绪的时候,于明荃慌急的声音在转弯处响起:
“映痕,你不要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乱跑,好不好?你就算找到黎绍裘又如何?还不就是撞见他和那个女人在床上燕好的场面?捉奸的画面都不会太好看——”走出转角,于明荃看到黎绍裘竟然就在眼前,吓得噤若寒蝉。
怎么会那么巧?
三个人就站在走廊上大眼瞪小眼,更糟糕的是方才明荃所说的话,都一字不漏的入了黎绍裘的耳。
他的脸色变得阴惊深沉,像是暴风雨要来临前的天气。
“你们跟踪我?”
“不是的,黎先生,你千万不要误会!”于明荃率先开口。
“映痕,你们跟踪我、监视我,对不对?”他沉着声音问道。
映痕自知瞒不过他,羞愧的点点头。
“映痕,你干嘛要承认啊!”于明荃简直气到不行。
“为什么要跟踪我?我不喜欢你这样,”黎绍裘脸色转为铁青。拳头也紧握。
“为什么你害怕我跟踪你?难道你真的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一想到他和黛儿翻云覆雨的画面,尖锐的妒意就像一把刀不断刺戳着她。
“你怀疑我?我说过如果你想来,你可以跟着我一起来!!”黎绍裘的耐性已经被她逼到极限。
该死,他们就快结婚了,难道她还信不过他吗?他不喜欢她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来跟踪他,
或许他曾经游戏人间,但那都是认识她之前的事了,难道她还不明白,现在除了她,没有别的女人勾得起他的欲望,也激不出他任何的怜惜之情了吗?
为什么映痕还要这样子怀疑他?他对她的付出还不够多吗?
“跟着你一起来有用吗?这样子我就看不到最真实的你!”话一出口,映痕真想打烂自己的嘴巴。
“很好,既然你这么不信任我,我们结婚也是多余!”黎绍裘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后,随即掠过她的身旁离去。
映痕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脑筋有好一会儿的空白。
“映痕,你还不快点追上去!他刚刚的意思说的很明白了,他想取消婚礼!”于明荃急急忙忙的提醒她。
映痕一惊,整个人清醒过来,就当她准备追上去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个她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女音:
“你是骆小姐吧?好久没见到你了,近来好吗?”
映痕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子去迎视她,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倒抽好几口气,一颗心当场破碎在地。
黛儿正斜倚在饭店房间的门口,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长发披散在雪白的肩上,全身上下只系了一条粉色的浴巾。
她脸上的潮红、迷醉的双眼……分明就是一副欢爱过后的模样!
“黛儿……”映痕怔怔的看着她,只能傻傻的轻唤她的名字。
“原来你还记得我,不好意思,让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模样,如果不是黎总裁太过焦急,不给我任何时间准备就直接来的话,我也不会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啊!真是抱歉,我差点忘了你们就快结婚了,还对你说这些!
但是请你放心,方才我们完事后,黎总裁有跟我说过,这是最后一次让我提供肉体,他想在婚后对你做到完全的忠诚。”
黛儿愈说愈有劲,双眸迸射出既满足又回味的光芒,好像方才的欢爱令她回味无穷。
映痕再也受不了了,颤着双唇说道:“你骗我,你们上楼也才不过半个小时,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在怀疑什么?你可别忘了,当一个男人猴急起来的时候,即使只有十分钟也可以发泄!!”
“你这疯婆子!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站在一旁的于明荃实在听不下去了,趋前指着她怒骂。
“你在骂谁是疯婆子?怎不自己去照照镜子?”一连串流利的英文咒骂从黛儿的嘴里流泄出来,即使明荃英文再不好也听得出来。
于明荃不甘示弱,也用她的鳖脚英文给骂了回去,一时之间,整个八楼战火漫天,邻近的房客都听到了她们的争吵声,纷纷跑出来观战。
有的人劝架,有的人大骂她们没有公德心,整个走廊乱成了一团。
但是这场混乱并没有分掉映痕的注意力,她的思绪一直停留在黛儿那胜利的笑容,和她说的话上。
绍裘真的欺骗了她吗?
不!她不可以这么想,也不能这么想!
可,眼前这副景象又该怎么解释呢?
映痕转过身子,神情木然的走出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