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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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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猴子答应我在我二十一岁生日时过来看我。不过我暂时还没这个闲情逸致,这两天学校评奖学金,人心惶惶,我们学校奖学金评定不全看学习,乱七八糟的加分特多,其实那点钱也真不值得费多大心,但是架不住众人哄抢,立刻显得身价百倍。
    猴子不再说话,他最近也很烦恼,方太太不肯满足于和二三好友打小麻将,开始染指外面的赌场,有时彻夜不归。时常吵闹着向他要赌资。
    “我真怕她把房子也输干净。”他说,“现在她只有看到钱才肯安静。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全毁了。”
    我听得心里微酸,他还是在乎她的。并不像他一向说得那么决绝。
    猴子立刻察觉,“小小,我对她已经没有感情,相信我。”
    “猴子”,我压抑着心里一阵阵的疼,“我从来不屑于和别人抢东西,感情上尤其是,不给我的我不要,不是我的我不爱。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出现影响你们的婚姻,请你冷静考虑一下。等你把自己的事想清楚了,再来给我回复。”
    猴子一声叹息,“爱了就爱了,你总是想太多,怎么会过得快乐?”
    我挂机。
    “怎么了?”他又打进来追问。
    “没什么,有人找我,有点事要做,关于奖学金。”
    再在乎他也不必说出来,男人都是恃宠而骄的动物,给他个好脸,他立刻以为你离开他活不了。不如冷淡一点,于己于人都好。
    关于奖学金我也一直巍然不动,非常自信,还能没有我的不成?我赞成完全按成绩发奖,但是有人不赞成,不过话说回来,按加分我也不怕,一年来什么大大小小的宣传活动不是我操刀?这些人也是,冠冕堂皇的话谁说不一样?什么破稿子都要我写,我们那个宣传委员还一脸牛逼地说,“好好写哈!组织上很信任你啊!这么重要的任务!”好象给他们白干活我应该感激涕零地晕死过去一样。
    “我给别家儿干活可是收钱的。”我翻一个白眼给他。
    “咦?这是事关集体荣誉感的事啊!”
    “怎么一到干活儿的时候就想起我来了,您倒也替我跑个入党名额什么的啊。”我斜眼看他,最烦这群傻逼跟我打官腔,“好处落别人头上,就我是个当劳力的命啊?养狗还得给骨头呢,捡软柿子捏也不是这么个捏法啊。”
    懒得跟他们废话,人到无求品自高,日子久了他们也咂摸出点味道来,没事不来我这里起腻。
    这次评选很滑稽,取消了除学生干部之外的几乎一切加分,而且加分加得令人发指。我们班上的领奖名单大换血,一时间天怨人怒,人神共愤。涉及经济利益的问题总是分外敏感。
    我倒也不是一无所得,按惯例应该给我个精神文明奖什么的,毕竟没有功劳有苦劳,谁没事儿干也不爱给组织歌功颂德,我出卖了良心来给他们粉饰太平,他们理当作出回应,银货两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开会那天我照例坐没坐相的趴在角落,听人念候选名单,其实就是走个过场,没人反对就算通过了。
    这次情况比较特殊,我们班评上了个先进,几个老师辅导员都来考核。干部同学们严肃地走来走去压低嗓门讨论机密问题。我们也很配合地正襟危坐,拿张纸画乌龟,表示认真。
    “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我们都开始收拾书包,准备撤退。
    “我有两句话要说。”
    我们都惊讶地抬头看,老六表情严肃地走到台上,环顾四周,矜持地清清嗓子。
    “玩儿啥呐?”我问老马。
    “不知道。”老马也是一脸困惑。
    “我觉得有些奖项,像精神文明奖,还应该考虑一下”,老六停顿片刻,“不能只给某些缺乏集体责任感的同学,助长了他们自高自大的歪风邪气。”
    我气哼哼地从学院办公室出来,虽然直接找了老师把这事儿摆平了,还是非常不爽。
    老六卖友有功,光荣地加入了本期党员培训班。
    那天回到寝室后没人敢出声,老六扭捏了一中午蹭过来对我说,“小蓓,我可不是针对你,你别多想啊。”
    背着龟壳硬说自己不是王八,还真有脸来说啊,老六,你不傻,就是反射弧长点儿还搭着大脑没什么沟回。凭你这低于三十的智商也就配给人当枪使了。
    我装睡着没理她。
    老六眼光灼灼,说实在我一直挺同情她,长得怪安全的又没什么特长,一直憋着劲要出头可是至尽为止没什么人认识她。一女生混成这样儿也只能怨八字儿不好了。不过现在我终于认识到这句真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我可没那个耐心等她!”我对猴子发泄,“平时就老爱挑拨离间,我要不是看她要什么没什么懒得跟她计较,早找人花了她了。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小蓓。冷静点……她也损害不了你什么啊?不要为别人的愚蠢惩罚自己。”
    “为什么他们都爱跟我过不去?我吃的苦头比谁少么?没有集体责任感?我给国家纳的税比她四年学费都多,总不能说逢年过节假模假式说两声同学们辛苦了才是有集体荣誉感的表现吧?她除了频繁关心本班男同学的感情生活还比我多干过什么?”我哀怨地问猴子,“还是我抗打击能力强,站直了就是不趴下让他们没有成就感?该吃也吃了该喂也喂了,末了还是条喂不熟的白眼狼。喂狗狗都知道摇摇尾巴,喂了白眼狼,她回头咬你一口!”
    “呵呵,不是的,你替她们想一下啊,本来自身素质就一般,没什么特长,学习也不好,长成那样,又没人要,偏偏你还老在她们旁边形成鲜明对比,我要是她早就自挂东南枝了。今天不过是假公济私说你两句,你小心赶明儿她拿锤子轮你。”猴子笑,“马家爵就是这么炼成的。”
    “说实在的,小蓓。”见我闷闷不乐猴子又换了副面孔,“总有十万八万的人喜欢趁别人失意时踩几脚。”
    “那么多?”
    “可是记住,成功是最佳报复。”
    我惨笑,“猴子,我的虚荣会不会有报应?”
    猴子考虑了一下,“如果你足够虚荣而又足够努力的话,你的报应就是名利双收,万人敬仰。”
    我笑了,人生路上总有许多荆棘,若是一一报复,一辈子的时间精力搭进去也不够。这是一个奇怪的社会,为了生存不择手段者大有人在,奇怪的是,无情之人往往活得很好。
    今天是我生日,大家的惯例是一起出去吃饭,老马悄悄问我,“叫她不?”
    “我前半个月就定下了时间地方,看她自己,爱去不去吧。”
    我懒得和她计较,人说看一个人的实力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看他的对手。“爱人要温柔似水甜如蜜,对手要聪明能干强有力,同事要埋头苦干没脾气,朋友要猪头狗脑流鼻涕。别看了,快擦鼻涕。”这是老熊猫给我的短信。
    呵呵,真恶心,不过有道理。被狗咬一口不见得要反咬狗一口,拿棒子打开就是了。拿这种人做对手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管他,我自己跑出去买了一只大蛋糕,上面有狂大一个奶油猪。然后去修头发,和美发店大工眉来眼去了一番,理发的帅哥是公主岭人,说一谜面“母猪私奔”让我打一地名,我大笑,“公主岭。”同行的老马受不了了,大吼,“你是来理发的还是来耍流氓的?”
    调戏完帅哥我心情好了一些,当了好几年良民了,没想到耍起流氓来还是这么得心应手,我挺开心,坦然地拉了老马往酒店走。
    我估计她不会去的,老六眼皮子浅,平时爱贪小,前两个月她就见天在我耳朵旁边唠叨,“老五发财了!咱们可得找个好点儿的地方啊。”谁请客她都去,狂爱吹自己多有钱,对本地各大消费场所了如指掌,就是都没进去过,每个月蹭别人的杂志报纸看,蹭别人电脑玩,好多人背后说她铁公鸡。不过这次例外,打完巴掌还来讨食?不能这么没廉耻吧?
    熊猫说我最大的缺点就是该认真的事不认真,该糊涂的事不糊涂,加上天良未泯,手太软,总是对人盲目信任。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我实在低估了老六的抗打击能力——她还真来了!
    我们一桌人的下巴都差点掉下来,老六显然是盛装前往,一身紫红的人造革皮裙妖艳异常,我们惊为天人,目瞪口呆。
    既然来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这边”,我招呼她。
    老六含羞一笑,“生日快乐。”
    “谢了。”我有点郁闷,老马在桌子下面掐了掐我的手。
    席面上倒是热闹,都是熟人也没谁装斯文,老六表现一如既往地生猛。到底是主力军,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我懒得和她发脾气,撕破脸与我有何益?她不过人家一枚棋子。我甚至羡慕她,做人像老六这样倒也快活,一门心思往上爬,才不管旁人怎么看。哪怕是杀父仇人的饭局也一样可以胃口好好地来吃饭,能多吃一口是一口,谁说这不是本事?就要这样的人才能毫发无伤地混下去。
    大家吃吃喝喝中间也间或聊几句。总的来说,表面上看来还不失为一场成功的聚餐,大家吃得团结紧张,严肃活泼,老三老四也和平共处,如果不是中间那个电话的话,我想一切都会很好。
    电话是猴子来的,我们说好今天他来看我,下午的航班,现在他应该还在上海。
    “蓓,生日快乐。”
    “谢谢。”
    “我这边有点事缠身,今天怕是不能过来了。下周四来看你好吗?”
    “哦?什么事?”
    猴子犹豫了一下,“工作上的事。”
    “哦,那好。”我平心静气,“放心工作,我很好,谢谢你问候,再见。”
    他的口气迟疑,怕不光是工作上有事。他是个工作狂,说起工作来永远眉飞色舞。
    可是既然他给我这个面子,我又何必拆穿他?本来就不是自己的,爱他便是爱他,看也不要看他真面目,又不是写论文,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越迟知越好,永远不知更好,知了也要装不知,反正他说什么就听什么,因为爱他的缘故,只希望他那假面具长久戴着,在这段期间,我得到我要的,他得到他要的,皆大欢喜。
    老流氓蔡林贼眉鼠眼问我,“相好儿?”
    “没错。”无须遮掩,越遮掩越有人好奇。
    “靠,第几房了啊?”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你管我那么多?你是谁啊你?”
    老六突然笑道,“小蓓一向不缺男朋友。”
    我静静看着她,她浑然不觉,自顾自说,“我就奇怪了,大家一样是人,为什么他们都会看上你?”
    呵呵,这是老六又一桩过人之处,她真的相信自己是万人迷。我看她眼睛都喝红,想来是很不平衡。
    我懒得藐视她,并不代表人人都会忍受她的愚蠢,老蔡冲我使个眼色,端起杯子,“陈姐,其实我可仰慕你了!未来的党员啊!党员同学!牛逼牛逼!来来我敬你一杯。”
    老六居然还很得意,“一般吧,咱们班这次才给了三个名额呢,就有我一个。”
    众人面面相觑。
    讽刺可以听成恭维,损死她她还以为讴歌她呢。谁说大脑迟钝没有好处?老六将来一定长命百岁。
    蔡林捂着酒杯笑,“老陈,你怎么不赶紧找个男朋友啊?”
    老六脸色立刻黑下来,“不许叫我老陈,叫小陈!”
    众人大笑,蔡林借酒装疯道:“大陈!大陈!你这体积叫小陈各应。傻了吧唧的还小陈呢。”
    男生很多这样的,喜欢拿别人的外貌取乐,轻浮之至。
    我们都以为老六要生气了,孰料她老人家笑得媚眼如丝撒娇道,“叫人家小陈嘛。”
    我心下叹口气,老六,没人要你,实在也是咎由自取。
    没有谁能强迫你,自己要当人家脚下的泥,还有谁拦得住?
    老六说得兴起,根本不看他人表情,开始滔滔不绝抱怨自己东西多,累赘,“光鞋就二十六双,放都没处放,真麻烦啊。”
    蔡林笑,“真有钱啊您。”
    老六十分开心。
    今年过节不收礼,大家一起玩傻B。
    我低头看自己的脚,我妈说我很小的时候不爱穿鞋袜,喜欢光着脚到处乱走。那时楼下有块草坪,我经常趁人不备跑到上面去,把自己埋在草丛里。
    其实我现在也喜欢光脚走在草地上,但是不敢。
    我上初中的时候狂爱周华健,当时他有一首不出名的歌《为什么我要走》,我一直记到今天。
    “回头望过去最满足的日子
    多么无知不轻易怀疑
    渐渐看通了学了懂了倦了醒了
    花也谢了开了船离岸了等不到退潮
    从前没计较到底多少是多多少是少
    不希望明了
    渐渐觉一切重要一切亦有需要
    得到后弃不了
    从来没有那会发觉有缺少
    是为什么需要奋斗战胜对手不能停留
    才能蠃到赞扬和成就
    却未能随缘随时随意赤脚到处去走
    别问为什么我要走
    事业梦想感情祈求无穷无休不能回头
    占有太多但是没理由”
    是为什么需要奋斗,战胜对手不能停留,才能赢得赞扬和成就?
    却不能随时随缘随地,赤脚到处去走,别问为什么我要走。
    现在我穿一双招待会上穿过的紫红色短靴。好象童话,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孩子,千方百计的弄来一双红舞鞋,穿上脚,骄之同杰,旋转跳舞,谁知道竟没法停下脚步,跳跳跳,不停的跳,精疲力倦,还是得跳。
    结果是她哭了,愿意脱下红舞鞋,但已没有可能,一路跳远,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真倒霉。
    我不怎么说话,懒得说。用红酒封自己的嘴。这三年来我变得沉默。外系不熟悉我的男生传说城建系的林小蓓比西门吹雪都冷。一个人总要长大,女人尤其应该懂得什么时候闭嘴,聒噪的女人很可怕,也很幸福,如果一个人能坚持喋喋不休的话,至少说明他走得顺风顺水,没有经历过大挫折。谁说无知不是幸福?曹雪芹倒大彻大悟了,那是鲜花锦绣烈火烹油偌大一份家业换来的,我宁可一辈子做快乐的傻子,糟蹋琴棋书画蹂躏花鸟虫鱼,替桃花发发愁,多么自在。
    在KTV包房里我一直点周杰伦的快歌。一门心思去跟节奏就不用想其他的事。我一坐下来就觉得胸闷气短,干脆一直站着,充当K歌之王。
    “我不想就这样一直走
    每天都遇上充满敌意那种眼光
    等机会就是要打倒对方
    这种结果我不要这虚荣的骄傲
    这目的很好笑
    我其实都知道
    你只是想炫燿
    我永远做不到
    你永远赢不了
    永远都赢不了
    走乡下寻找哪有花香
    坐车厢朝著南下方向
    鸟飞翔穿过这条小巷”
    鸟飞翔?我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有鸟儿飞过吗?天空并没有翅膀的痕迹。
    我情绪渐渐高涨起来。酒精在我的血管呼啸而过,好热。
    我放下麦解开大衣扣子,众人一哄而上抢麦,我趁机溜出门。
    远处有诱人的节奏,我闻声走进地下一层,还是这儿好,音乐正,人多,热闹,振聋发聩的声浪侵袭神经,劲歌如雷,尖叫不断,听着就浑身舒坦。青春就应该是一头活生生的动物。
    上帝欲令一个人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我都已经疯狂了这么久,为什么还不灭亡?
    远处有个帅哥正嬉皮笑脸地勾搭调酒的妹妹,我旁边好几个女孩儿腻腻地看着他笑,互相推搡着。我皱皱鼻子,“没用的东西,看我的。”随即振臂高呼:“嘿!小甜甜!看这里看这里!”
    帅哥笑了,走过来,“我不是小甜甜。”
    我揪着他领子打量半天,“靠,你真不是,你连猴子都不是。”
    “我不是什么?”
    音乐太吵,我扯着嗓子冲他喊:“不是猴子!”
    “怎么说话呢?找猴子上动物园啊。喝多了吧妹妹?”
    “不可能!我喝多了以后纯情着呐。除了我爱你都不说别的。猴子答应来看我的,但是他又不来了,不来也好,你说呢?”
    帅哥听不明白,但是他指着我的口袋,“当心丢东西。”
    我莫名其妙地低头看,才发现手机在口袋里疯狂振动。
    一接起来就听见老马丧心病狂地大骂,“操!你死哪儿去了!”
    我回到包间时他们大多不唱了,看看表学校已经关门,大家横七竖八,躺的躺坐的坐,围着果盘胡说八道,老马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正站在走廊里高唱马赛曲,后面一堆起哄的人。老六粘蔡林身边不停唠叨,蔡林红着脸反复说,“我有女朋友我有女朋友。”
    哈哈哈哈,自作自受。
    我拿起麦很认真地挑歌,说来不好意思,以泼皮无赖,乐观豁达著称的文学女青年或者文学女流氓俺,喝高了以后喜欢唱的全是悲伤凄惨的小调儿……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一杯冰冷的水……然後用很长很长的时间……一颗一颗流成热泪……我变得懂事了……我又开始写日记了……那你呢……没有时间好好爱你……早该停止风流的游戏……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来不及……我就是来不及为你唱首情歌,我就是来不及为你变成好人,我就是来不及说一声我爱你……没有人看,但是俺一样摇头摆尾声情并茂唱得投入,最好谁也不要来烦我,谁也不要听懂我想唱什么,因为懂得,所以寂寞。
    后来我是怎么退场的我记不太请了,也实在是真的累了。我蜷在沙发上看短信,屏幕显示有N条未接电话,全是猴子,我拿蔡林的大衣蒙着头给猴子打电话,“黄河黄河?我是长江,请回话,请回话。”等到猴子惺忪的声音响起来时,我乐坏了,“哈哈,没事儿,我试电话呐,猴子……猴子?”
    猴子不无苦涩地说:“我在。”
    “猴子?”
    “我在呢。”
    “嘻嘻,我知道……我知道你在……猴子……猴子?”
    “我在这里呢。”
    我一动不动躺在沙发上听他的声音,我什么都不奢求,能听到他就很好,这可能是现在唯一一个愿意用心听我说话的人了。现在我想听他的声音,就这样。
    “小蓓?你在哪里?好吵。你是一个人吗?告诉我,你在哪儿呢?你没事吧?说句话啊,乖,你怎么了……”
    我的眼泪慢慢从眼角沁出来,微微哆嗦着。想张口回答却一口吐在了蔡林的大衣上。一口接一口吐得不亦乐乎。天旋地转。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我自己的胃和喉咙,痉挛着,酸楚着,我吐得满脸满身。
    蔡林和老马过来扶我,我挣扎着推开他们,爬到沙发一角捡起手机,抹了把眼泪,“猴子,我想跟你说一句话,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没有反应,我抱着手机大叫“猴子猴子”,还是没动静。老马怪怪地看了我一眼,从地上捡起手机电池,给我装上。
    怪不得没声儿呢,敢情刚才把电池摔掉了。
    真好笑,我笑起来,笑得眼里全是泪花。
    老马说,“你想哭就哭吧。”
    他们都不懂得笑,不懂得让自己快乐,其实我也就是嘴上说说,哈哈哈哈,我记得有个小网友儿聊天时特别忧郁地问我:“你的大学生活那么快乐,我怎么就觉得自己的生活这么郁闷呢?”我当时当着好几个帅哥的面儿不好骂街,只得装逼胡说了一气“生活中不缺乏美而是缺乏发现美的眼睛之类”的废话,过后我自己想想,日,你怎么就知道我快乐?你怎么就知道那些每天嘻嘻哈哈的人内心不比你痛苦?你怎么就知道别人不是强颜欢笑?小朋友,原谅我对你说谎,我自己都是个找不到幸福的蒙古大夫,又怎能领导你们爬过郁闷的雪山。就这么混着过吧,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是与非。我越想越高兴,忍不住抱着温暖的大衣咯咯笑起来,真暖和,一到冬天我就手脚冰凉,就喜欢带热气儿的东西。我躺在沙发上,盖着长长的大衣,有人替我把腿也盖上了,我微笑着,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