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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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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荆手上仍握着几支飞镖,一边低头细细把玩一边漫不经心地应付着郑总的没话找话。
  “买了个乐队。”
  “哦。”
  “知道为什么吗?”
  “嗯?”
  “名字有意思,叫‘树新蜂’”,郑总说得高兴,连说带比划,“不是风格的风,大马蜂的蜂。”
  “哈。”
  “翻译成英文就特有意思。”
  “噢?”
  “TREENEWBEE!”郑总不管别人,自己笑得很高兴,咧着一嘴白牙,“好玩吧?”
  “还行。”
  我被晾在一边,多少有点郁闷。原以为仙蒂瑞拉附体,自己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谁想是这种场面,鸳鸳相抱何时了,鸯在一边看热闹。
  算了,我安慰自己,灰姑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人家年轻貌美,舞姿曼妙,父亲是贵族,具备嫁入豪门的基本条件。教母大有来头,可以帮助她拥有识得豪门公子的机会。好了,机会和条件都有了,她不嫁王子都说不过去。
  这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人越来越多,甲板上不住地有人欢呼,吹口哨,音乐声直透进来。
  我闷得透不过气,慢慢退到门口想去看热闹,韩荆精得很,立刻就察觉了鬼鬼祟祟准备溜号儿的我,“上哪儿去?”
  我结巴了,“我我我……我上厕所。”
  其实老实说去透透气也没什么,但客舱里气氛诡异,我情不自禁地撒谎。
  韩荆跳起来,“我也去!!!”
  手拉手去上厕所这种事好像是小学女生们最爱干的事吧?
  我苦着脸看韩荆,韩荆喜气洋洋的催我,“走啊!”
  还不忘回头对郑总显摆一句,“我们上厕所去了!”
  我头上冒了汗,见过变态,没见过这么变态的。
  我们爬上舷梯,夜色温柔,满天星斗像钻石在黑丝绒天幕上闪亮,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天空。我决定向韩荆坦白,“其实我不想去……呃,洗手间。”
  韩荆不由分说拖着我往前走,“已经说了就去吧,子曰,既来之则安之,言而无信非礼也。”
  “可是我根本就不想……”
  “就当观光嘛,这里的厕所可漂亮了。”
  “……”
  我小步小步蹭进洗手间,不仅“哗”了一声,“这幅画好像林风眠的手笔。”
  “就是林先生的真迹。”韩荆在我身后赞道,“色彩多好。”
  我脸红到脖子跟,“韩主编,这是女舆洗室。”
  “我知道呀,男舆洗室我已经参观过了。”
  我脸红脖子粗地走进小隔间。马桶居然是带音乐效果的……是为了掩饰解手时不雅的声音么?
  很崩溃,有钱人,真变态。
  还没来得及锁门韩荆就身手敏捷的钻了进来。
  “你干什么?!”我气急败坏,“就算你是我老板我也不会忍受你的……”
  “骚扰”二字不及出口,嘴就被堵上了。
  我努力尖叫,听起来就像小猪在哼哼。
  韩荆口不能言,手不闲着,并没有上下求索,而是在我手心里划字。
  “安静。”
  我哼哼的声音小了点,用力推开他,“你……”
  韩荆附在我耳边说,“不要吵。”
  “有病啊你?”
  “有人有病”,韩荆笑嘻嘻的,“可不是我。”
  本来一个隔间空间就不很大,他干脆把我横抱起来,“别出声。”
  我大吃一惊,手臂下意识圈住他脖子,心如鹿撞,一时说不出话来。
  外面有脚步声。
  很轻,但很沉稳的脚步声。
  我在他耳边轻声说,“有人。”
  “对呀,豆豆真聪明。”他低头吻我。
  我大惊,手忙脚乱地挣扎。韩荆一味低头深吻,闻得到淡淡乳香,我的心变得柔软,明知道这不是偷食jin果的时候,半推半就,暗中只觉销魂蚀骨。
  他舌尖有薄荷气息,教人无法推拒。
  从前不知道如醉如痴,欲仙欲死说的是什么意思。现在明白,就是这样的意思。
  还没来得及解开他衬衣最下面的扣子,他轻轻将我放下来。
  我懵了,只晓得站在原地呆呆看他,刚才难道不是他主动抱我的吗。
  他帮我整整衣服,“要用洗手间吗?我在外面等你。”
  全身而退。
  我心中一沉。
  这样收发自如,真是老手。
  接点水拍拍发红的脸颊,拨弄几下头发。我也若无其事的走出去,谁怕谁。
  出门但见韩荆用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靠在墙上,手里握个玻璃杯,正专心致志的偷听。
  我们主编平生两大爱好,一是偷窥女洗手间,一是偷听男洗手间。真正百里挑一的大变态。
  见我出来,他贼眉鼠眼地示意我过去,不知从哪儿又摸了个杯子出来,做个“一起听”的手势。
  我心中疑惑,接过杯子扣在墙上,隔壁的对话,便可隐隐约约的入耳。
  “一年的封底要百多万,现在年景不好,谁敢出这样的风头。”这是沙滩裤郑总。
  “别说百多万……再多点,郑总会放在眼里?只是……”后面的听不清了。
  我扔掉杯子,下巴险些掉到地上,“赵珍妮!”
  “小点儿声。”韩荆继续锲而不舍的偷听。
  再听就是赵珍妮发嗲了,“不嘛~~~不嘛~~~~人家喜欢……”
  我听得一头汗,“她抢我们生意。”
  “不会不会”,韩荆眉开眼笑,“咱们盘子里的菜,谁也抢不走。”
  “万一他扛不住呢?”我擦汗。
  “要相信组织相信党。”
  我不说话,心里对此充满怀疑,无论如何,老郑是个随和的男人,而赵珍妮是著名的“是男人我就拿你有办法”的主儿。
  韩荆语重心长,“你看过《三言二拍》吧?”
  我中学时代拿那个当黄书看过。
  “里面有句话‘嘻嘻哈哈,不要惹他;脸儿狠狠,一说就肯’,很有道理”,韩荆拍拍我肩,“老郑还是见过世面的。”
  见过世面个屁啊,隔壁的声音越来越像三级片了。
  “这样不好吧?”
  “那我自己听。”
  “凭什么?”我瞪韩荆一眼,紧握着杯子不放。
  赵珍妮的软语呢哝忽然中断,两人说话语气也不对了,似乎开始争吵。
  我很努力把耳朵贴在杯子上,韩荆却拉起我,“咱们该出去了。”
  “可是还没有听完……”
  “也差不多了”,他不由分说拉起我就走。
  “要是赵珍妮把郑总办了呢?”
  “那咱们就让警察叔叔来抓她!”
  “……你倒挺踏实。”
  “那当然了,警察连好人都不放过,更何况坏人!这样的城市,我们生活的能不踏实吗。”
  我完全失语,乖乖地跟着他原路返回。
  甲板上聚了很多人,有说有笑,还有隐约的乐声。我以为他们把音响搬出来了,走过去才发现原来现场有支小电子乐队。
  “窦白。”
  每当方圆五公里有猎物存在,余姗姗的声音总是像现在这样又嗲又糯,她把手搭在我肩上,香气袭人地微笑,“好久不见你了耶。”
  上星期还一起去菜市场买煎饼,怎能算好久不见。我细细打量她,黑色几何图案雪纺吊带裙是dior当季的新款,金色细高跟鱼嘴鞋,妆是小烟熏,客观地说,很漂亮。但还是及不上丹朱……我们丹朱那是头牌花魁的风采,余姗姗则很有千帆阅尽的妈妈桑感觉。
  气质,气质这东西很重要啊。
  余姗姗一边对我说话一边对韩荆放电,“难得你也出来玩,这位帅哥是谁?也不帮我们介绍介绍。”说着伸出手来,“我是姗姗,您贵姓。”
  韩荆一愣,赶紧接过余姗姗玉手,“免贵姓韩,韩荆。”
  两人眼神纠缠得比手更紧。
  有人叫余姗姗,她笑笑,冲韩荆抛个媚眼,“回见。”
  韩荆也以媚眼报之,“不送。”
  我假装没看见,在一边大嚼鱼子酱龙虾沙律。既然他此刻是我的boss,就完全把他当boss对待好了。不要说什么前一分钟在洗手间和你亲热的还是我之类的屁话,老板要泡妞,员工理当鞠躬尽瘁的拉皮条。
  韩荆凝视着余姗姗的背影,摇头感慨,“Whatacrazybitch!”
  我忍不住刻薄他一句,“对婊子最感兴趣的应该是嫖客吧?男人骂女人下贱之前是不是该先考虑一下反躬自省。”
  韩荆作无奈状,“我哪消费得起?那才是她的正经主顾。”
  余姗姗依偎在一个精瘦的中年人怀里,表情十分亲昵。
  再成功的男人也要经历两个时代:想做嫖客而不得的时代和坐稳了嫖客的时代。韩荆面有憾色,显然是在自愧不如。
  我注视着余姗姗的硕大的耳坠,“好大的钻,怕没有一两卡?”
  “应该的,既然她给自己贴了条形码,使用者就应该付费。”
  “你嘴真贱。”
  “彼此彼此。”
  沙滩裤郑总拉韩荆去喝酒,余姗姗有意无意的踱过来,悄悄问我,“和你一起来的是不是你们老总?”
  “不是”,我懒得多说,“主编。”
  余姗姗先惊后怒,“一破主编还打扮得那么骚。”
  我暗爽,微笑着看不远处衣冠楚楚的韩荆,有时候几个比较大的厂家会把拍照用过的衣服送给我们,美编小姑娘恨不得把所有男装都给韩荆抱来,老孙去要她们就装痴装呆地说没有。韩荆由此可以打扮得很风骚,但这并不代表他很有钱。
  “早就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余姗姗余恨未消,“成天跟那个死Gay泡在一起,两个男人在一起,会是什么好东西。”
  Gay?我好像听到有人说Gay?
  我立刻激动起来,“哪里?哪里?哪里有Gay。”
  余姗姗挑挑眉毛,“你不知道?”
  我虔诚地摇头,作为一头资深同人女,我一直都很想认识一个Gay并和他做朋友。
  余姗姗谨慎地左右打量了一下,看看没人注意我们,向旁边努努嘴,小声说,“就那个。”
  郑总……
  我石化了。
  或许是我异样的眼神吸引了郑总的注意力,他转过脸,漫不经心地,冲我们这边笑了笑。
  同人女的热血在沸腾……
  好吧,如果我得不到……就让他被掰弯吧……
  我慢慢遛跶到郑总他们那个小圈子的外围,准备细细观察他们是否有什么眉来眼去的暧mei行为,还没在人群中找到郑总,韩荆已经探出身来一把抓住我肩膀,“宝贝儿,快!不管用什么办法,把那女人拖住!”
  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赵珍妮正带着助理踩着七公分高跟鞋大步流星向这个方向赶来。显然她就是韩荆说的“那女人”。
  怎么拖?上去一个扫堂腿?
  无暇多想,我硬着头皮冲上去,“赵姐,这么巧。”
  原想她起码会给我一个生硬的笑容,但我估计错了。
  赵珍妮冷冷的看我一眼,一秒钟都不耽误地走向人群。
  我小跑着跟上去,“赵姐,赵姐,我有话跟您说。”
  “十分钟以后。”
  她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
  我踩着碎步跟在她身边,无可奈何地看着韩荆和郑总,郑总一脸措手不及的表情,韩荆的表情就像铁达尼号上的乘客看见冰山撞来的表情一样。
  除了我们几个,别人都还没有注意到赵珍妮,她冷冷一笑,扬手拒绝了服务生递给她的酒水,几年来和她共事的经验告诉我她马上要发表言论了,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我确定那肯定不是我的老板希望听到的。与此千钧一发之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
  我猛扑到服务生背后,把他推到了赵珍妮身上。
  “哗!”
  惊天动地的脆响,饮料酒水洒了一地,亮晶晶的玻璃渣子像花一样在空中盛开,又飞溅到甲板上。赵珍妮满脸惊骇地趴在地板上,短裙上湿漉漉地滴着柠檬茶。
  所有人都被惊动了,无数双眼睛注视着我们。
  我狼狈不堪从地上爬起来,服务生快要哭出来了,我赶紧道歉,顺手摸几张钞票折好塞人家手里。服务生嘟囔几句,走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赵珍妮,心惊胆颤地蹲下帮她擦身上的茶水,小声道歉:“赵姐,实在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