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孟贤愣住,宫仲书耸耸肩。
“他走了。”
宫仲书失笑。“那我们这趟镳可轻松了。”
“爹,这个……”宫仲书已经不看外面了,他看的是“解药”。“解药是干什么的?”
“这个嘛……”两眼在大包袱和“解药”之间来回看,宫孟贤抚著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嗯,我想是他托的镳上面有毒,所以先给我们解药。”
“欸?慢著、慢著,都是自己人,说什么费用,不必……啊!”
“血玫瑰花期只三天,我去时花期已过。”
“原来如此,真不巧。那么……”
“我要先上南阳替四婶儿清偿一笔‘旧债’,再上长白山采药,不同路。”
“我已去过了。”
“咦?去过了?可采著了?”
“别急,慢慢来、慢慢来,大家都有份!”
就在灾区那边忙著分送粮食、清水的同时,南阳城这边也忙得不亦乐乎,衣衫褴褛的难民们在玄妙观前挤成了一堆大杂烩,蒙蒙和杜菁正忙著将一杓杓浓稠的肉粥舀入等待中的容器内,破锅、破碗、破杯,甚至破瓦片,雪雪和灿灿也不停地把一颗颗雪白的大馒头放入迫不及待的手掌心上。
“灾区那边应该没问题吧?”
“安啦、安啦!”杜菁硬推开一个来回好几趟的大汉,好让后面的老婆婆上前来盛粥。“你那位章大哥说得没错,赈银交给官府八成赈不了难民,只肥了那些狗官的荷包,他亲自去处理,咱们自己放赈才能够保证没有人从中苛扣赈银。”
“不,我是说……”蒙蒙比手势要下人拿走空粥桶,再换另一桶来。“三十万两白银够吗?”
“这个嘛……”杜菁想了想。“也许不太够,瞧,灾民都涌到咱们这儿来了,猜想得到难民有多少,三十万两?恐怕只是杯水车薪,塞牙缝都不够,今天吃个半饱,明天又要勒紧腰带饿肚子了!”
“那就再六十万两好了!”蒙蒙不假思索地再丢出六十万两,好像只是丢出六把花生米,发霉的。
“再六十万两?!”杜菁惊叫。“你想挖光你家的银库吗?”
“无所谓,只要大哥能痊愈,我什么都不在乎!”蒙蒙的口气是不顾一切的。
“可是……”杜菁迟疑了一下。“施粥、施馒头施了半个月,你大哥的病况可有好转?”
这一问,蒙蒙没声音了,好半晌后,她才不情不愿地在嘴里说了两个字。
“没有。”
“那你还相信赈灾布施就能够救你大哥的命?”
“……”
“蒙蒙?”
“不然怎么办嘛?”蒙蒙突然生起气来了,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也为老天的不开眼。“我已经没有其他法子了嘛!”说著,她眼眶又红了。“所有大夫都说无能为力,还叫大哥交代后事,都到这种地步了,不靠老天,你说我还能靠谁嘛?”
杜菁咬住下唇凝视她片晌。
“蒙蒙,你还记得吧,我提过的那位大夫,我大哥查到一点消息了。”
“咦,杜大哥查到他在哪里了吗?”蒙蒙惊呼,喜色狂涌。
“不是、不是,向来都是他主动找上患者家里去的,患者家属也被警告不可透露有关于他的一切,因此要追查到他的行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不过……”杜菁忙道。“大哥查到曾被那位大夫治愈的都是豪富之家的患者,所以……”
不待她说完,蒙蒙便恍然大悟地挥了一下杓子,杜菁连忙矮身躲过她的飞杓攻击。
“我懂了,他要的是财富,这没问题,菁姊,麻烦你转告杜大哥,请他放话出去,谁能治愈我大哥,诸葛家任由他开口,就算要诸葛家全部财产,包括所有铺子在内,诸葛家也不会犹豫!”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杜菁暗叹。“好,我会告诉大哥。”人命究竟比财富重要啊!
不过,真是这么“简单”,那位大夫就肯出手救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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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深夜,诸葛文毅房里,烛火将尽,晕晕的苍黄衬映得室内愈加幽寂,病榻旁,银花一下又一下点著脑袋打盹,打从未婚夫病倒第一天起,她就不曾离开过他床边半步了。
霍地,微风轻晃,人影倏闪,室内突然多出第三人。
瘦长身躯挺立于床傍,深沉的目光先驻留在银花身上好一会儿,再转注床上的人,手指搭上病患的腕脉片刻,又扯开他的衣襟自左而右徐徐扫过去,随即拉回衣襟,退后一步,再看看银花,也不见他动,匆又不见他的身影了。
银花蓦然惊醒,飞快地环顾四周一圈,然后困惑地皱了一下眉,随即耸耸肩,换个姿势,继续打瞌睡。
夜,更深了,萧瑟的风透著秋的落索,幽然卷起一地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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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又是十多天过去,荣泽、郑州等州县的洪水才刚开始退,难民们还回不了家,蒙蒙继续施粥舍饭,白花花的银两宛如破锅子漏水一样流失,一去不回头,但蒙蒙毫不在乎,只在乎老天爷有没有瞧见她的努力,会不会施舍一点怜悯给她?
所有大夫都没辙,除了指望老天之外,还能指望谁?
他娶得到老婆吗?
第二章
黄河孕育了黄土大地,也孕育了汉胄子孙,然而它也一次又一次无情地毁灭了家园,夺去无数生命,滚滚浊流决堤氾滥的历史不断重演,弃家而逃的悲惨命运一再重复,待一切平息之后,能做的只是从头再来,失去的亲人却再也唤不回了。
“可不是。”
“不过他还真是见外,竟然跟我们算托镳费。”
“的确,但女婿早已跟我提过了,有些人的性子就是比较怪,我并不介意。只不过……”父子俩相觑一眼。
这年,从七月下旬开始,暴雨就昼夜下个下停,半个月后,波涛汹涌的黄河水再度藉著强劲的南风掀起排天巨浪,咆哮著一举冲出决口,淹没一座座村庄,吞噬一栋栋屋舍,淹死一群群牛羊,高坡上,脱逃不及的人们被围困在无情的大水间,又冷又饿,绝望地无语望苍天。
就在这时,宛如旱天的及时雨般,有人摇著小船送去粮食、清水和衣物,灾民们不禁喜极而泣。
做他老婆可惨了!
话说回来……
“还用你说,我不会自己看!”
宫孟贤正打算请客人留下来过一宿,不料话才刚起头,对方却霍地起身,并将一张银票放在桌上。
“这是托镳的费用和解药,告辞!”
“长白山?”宫孟贤讶异地怔了怔。“不是要到大汉找血玫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