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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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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天横坐在办公桌后,神智飘忽的望着天花板,思绪陷在另一个时空里。
    她已经走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他变得反常,每天准时下班就回别墅,再也不像过去那样在不同女人的住处轮流过夜。
    只是别墅里空荡荡的,没有饭菜香味,也没有晕黄灯影守候着自己的归来,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
    他不晓得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过去那些年她还在屋里的时候,他从来都没发现有人在等待是多么温暖的一件事,所以常常随心所欲,想留就留,想走便走。
    可是现在,当屋子里再也没有她的身影,衣橱里只剩下他的东西时,他才恍然发现,原来没有人守候的滋味竟是如此难受。
    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掏空,让他心痛难忍。
    每天下班,他从外头买晚餐回家,坐在餐桌旁,总会不经意的抬头看向她过去坐的位子,神智恍惚到甚至以为她只是在厨房张罗清洗,很快就会出来坐下。
    夜晚入睡,他在没有她的气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翻转的都是过往那些年她在自己怀里酣睡的甜美模样。
    他知道自己变了,变得烦躁易怒,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但是,他真的无计可施。
    原以为就算没有她,日子也不会有什么差别,生活还是可以过下去,可是现在他才发现,少了她的日子,自己根本连该怎么笑都不记得。
    或许是她施了什么魔咒,从他这儿拿走一些连他自己都不晓得的重要东西……
    这时,敲门声响起。
    他缓缓拉回神智,面无表情的抬头。
    「经理,这是你之前吩咐要的报表,财务部同仁已经整理好了。」秘书小姐动作迅速的将文件摊放在桌上。
    池天横拧眉,低头翻看,才看了两页,立刻抬起头,脸色冷到极点,缓缓合上文件夹。
    「拿回去,这不是我要的东西!」他将文件夹往前推,嗓音冷冽。
    昨天才从别的部门借调过来的资深秘书皱起眉头,推了下眼镜,完全不懂他的意思。
    「听不懂吗?谁让你拿上一季的报表过来?!我要这一季的!」见秘书小姐还站在原地不动,池天横脸色一变,挥手就将文件扫到地上。「马上去,不要让我等!」
    从没看过他这个样的资深秘书吓到了,立刻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飞也似的夺门而出。
    难怪这个部门的秘书小姐全都自动请调或辞职,现在她终于知道原因了。
    「蠢!」一掌拍在桌面,池天横失去耐心的低吼。
    真不晓得最近的秘书是怎么回事,全都笨得像猪!
    「叩叩……」
    差点在走廊上被飞奔而去的自家秘书撞到,又在门外听见他的吼声的池振华冷静的推开门,走进办公室,目光锐利的盯着池天横。
    「刚刚被你赶出去的是我那个部门最资深的秘书。」没有指责,只是在陈述事实,池振华走到沙发旁坐下。
    「我知道,但是资深并不等于专业。」池天横冷漠的起身,转身面向落地窗。
    窗外,天空蓝得连片云都没有……
    「或许是吧!但是我的秘书小姐有多少能力,我这个上司不会不晓得,而且这一个月你赶走两位秘书,又让其他两位自动请调别的部门。」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今天他才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过来一趟,找他好好谈谈。
    「那不关我的事,是她们工作没有效率,浪费我的时间!」池天横动也不动,继续看着天空。
    「真是如此吗?」池振华没有正面评论,「老三,你多久没休假了?去休个假!」
    「没有必要,我根本不需要休息。」池天横冷冷的说。
    他好得很,还可以每天加班,根本不需要休假。
    「不休假也行,我给你时间,去把你的心找回来。」池振华冷静的看着他的背影。
    或许老三没发现自己的状况,但是所有的人都清楚的看在眼里。
    这一整个月,他失去了过去的理智和平静,随便一件小事都能让他烦躁、失控。
    「找什么心?我的心还在这里,你要我找什么鬼?」池天横缓缓转身,一手指着自己的胸口。
    要是没有心,人早就死了,所以他的心又怎么可能不在它应该在的地方!
    「真的在吗?虽然你的确有呼吸,心脏有跳动,可是某部分的你根本已经死去,你难道没发现?这一个月你完全变了一个人,要我一一指出你的失控行为吗?」
    池天横默然不语,直勾勾看着大哥。
    「两个礼拜前和客户谈生意,当场摔笔走人,差点让公司失去生意夥伴。上个礼拜又和工程部经理为了权责问题,闹得不可开交。还有,连续换了四个秘书,最后逼得我必须调自己的秘书过来支援你。随便都能举好几个例子,你还要我说下去?」池振华冷静的看着他。「你过来,我们坐下谈。」
    听见自家老大的话,池天横顿了片刻,终于冷着脸走到沙发旁坐下。
    「我并不会永远都这样,很快就会没事。」他冷冷的说,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确是因为楚净的离开而受到影响。
    「可是我却认为如果你不去把心找回来,可能花一辈子的时间都不会复原。」池振华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猜想到的原因问出口,「她是不是已经走了?没有回来?」
    「我不想谈这件事!」池天横的心一震,本能的就想站起身,不愿意再说下去。
    池振华拉住他,难得语重心长的说:「不要逃避问题!相信我,转身不去面对或许会暂时觉得舒服,但是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的后侮从来都没停止,空掉的部分没有人可以帮你填补。你想念那女人,对不对?」
    他和心爱的妻子也曾经历重重误会,最后好不容易才能携手相伴走到今天。
    这世上没有人不曾踏错脚步,可是只要愿意,每一刻都是能重新开始的机会。
    「大哥……」池天横转头,眼里有着错愕和惊讶。
    没想到很少开口管他人事情的大哥,竟会知道自己的想法,他愕然无语,僵坐在沙发上。
    他的确是非常想她,想念到连心都开始痛了。
    但是她只是一个来报恩的女人,如果当初不是外公以庞大债务相抵做要求,她会来吗?
    除了偿还债务,她心里可有一点他的存在?
    这一刻,思路忽然变得清晰,池天横目光一凛,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很在乎楚净那个女人!
    因为在意,因为觉得她只是为了偿债才留在自己身边,所以他非常失望,宁可转身去找其他女人,也不想回头多给她一些温柔。
    他以为只要不付出感情,不交出半点真心,就能守住自己的心,不让自己在认为她只是报恩、没有真心的念头里,觉得失望和受伤。
    可是就算不去爱她,用尽力气与她保持距离,她还是在这七年里,一点一滴穿透他的心防,用温柔将他缠绕得再也无法脱身。
    他还有机会能再见她一面吗?
    「如果她对你有不同的意义,甚至你这辈子都舍不得让她走,那就快点去把她追回来,女人有时是很能狠下心的,就算深爱一个男人,但是如果被对方伤透了心,觉得再也不可能有未来时,转身离开的态度也会非常坚决,那时任凭我们男人再怎么哀求,都没有挽回的余地。我想她应该是对你有情,否则不会这么多年都守在同一个地方,等待着你。」池振华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真的对我有情吗?走得毫不迟疑,所有的东西收拾得一干二净,彷佛过去七年从来不曾出现……」
    池天横靠着沙发椅背,难得在旁人面前显露出心里的挣扎。
    虽然不晓得她真实的想法,但是他这一刻却清楚的确定自己有情,只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因为他真的不晓得她是否和自己一样,也会为了这七年的点点滴滴而心动,徘徊不忍离去。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隐藏住那种害怕一旦付出爱,却又得不到回应的恐惧,所以这些年他和众多女人厮混,在不同的怀抱里逃避流浪,以为这样就可以让自己不再混乱和痛苦。
    但是时间证明,逃避无法解决事情,她离开后的这一个月,他才知道自己早已动心,再也无法舍弃她了。
    「她有没有情,我不能确定,真相只有你和她知道。可是只要仔细回想,我想你应该不难发现答案,到底爱不爱,有没有用真心对待,只要看着彼此的眼睛,就能知晓。」池振华说。
    眼睛是灵魂之窗,任凭再微小的意念,都会从眼神中透露出来。
    池天横缓缓闭上眼,脑海里闪过楚净望着自己时的每一幕。
    每次他回家,她含笑前来替他开门的景象;每个早晨,她边吃早餐边抬头偷偷望着自己的神情;还有上个月他生日的隔天,返回别墅见到一桌饭菜和完整未动的奶油蛋糕,上头的花纹和他的名字显得生涩、笨拙,一眼就看出是她亲手替他烘烤,用心做出来的……
    但是他却没有回去,让她一个人对着满桌的饭菜,枯等了许久。
    他不晓得那天她等到几点,却看到蜡烛烧得只剩下尾端一点灰烬,饭菜分毫未动的桌上,有两副干净的碗筷和她留下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自由了!
    就是这几个字,让他在空无一人的饭厅里愣坐了许久。
    现在再回想起来,他忽然觉得心好痛,懊悔不已,真想赏自己一巴掌。
    因为害怕分离,不想让自己的脆弱显露,所以他像个懦夫似的逃开,约了别的女人狂欢庆祝,以为这样就可以不用说再见,然后便不会觉得痛苦难受。
    可是看到那个蛋糕,他才知道自己早已心痛得无法形容。
    如果没有真心,这些年她又怎么会满脸渴望的望着自己的背影,然后小心翼翼的守着那个家等他回去!
    她这么用心,他竟愚蠢得直到今天才发现?!
    其实她一直都是有心又有情的吧?
    现在他终于想起来了,她看着自己的时候,神情总是眷恋深刻得连此刻的他都为之悸动。
    池天横站起身,眼里有着幡然了悟后的懊悔。
    「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做了那么多蠢事,荒唐到连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她已经走了一个月,我却直到这一刻才体会到她用了多少真心在守候!大哥,女人是不是真的铁了心就不会回头?」
    池振华跟着站起身,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说:「不用管这里了,我会让老二过来坐镇。」
    「我要休假,从现在开始无限期请休,直到我将她带回来为止。」他目光一凛,急切的开口,拿起西装外套就往外走。
    现在才回头,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寻人的路漫长又麻烦。
    说要去找楚净,可是出了公司的大门他才发现,自己根本连她家在哪里都不晓得。
    可见这些年他的刻意忽略有多过分!
    但是现在不是懊悔自责的时候,他的脑海闪过外公的脸,随即驱车奔向池家大宅,追着老人问了许久。
    祖孙俩照例又吵了一架,池镇恼怒的翻出档案夹,扔到他面前,他这才急急忙忙捡起纸张,照着上面写的住址,找到楚家人现在居住的公寓。
    只是才说明来意,报上自己的姓名,立刻就让楚家刚当完兵回来的小儿子轰了出来。
    找不到人,又不愿意这样空手回去,他站在公寓楼下,烦躁的等了一夜,自以为是的认为楚净若是在家,总会要出门上班或什么的,到时他至少还可以当面和她谈谈。
    可是一天过去了,楚家人出门的出门,买菜的买菜,就是没看见她的身影。
    他仰头望着楚家的阳台,难得失去平日的笃定,开始暗暗祈祷,希望楚净能走出来看他一眼。
    她应该是在家的吧?
    只是不愿见他,所以才没跨出家门口一步。
    池天横暗忖,继续望着空无一人的阳台,完全没发现买完菜回来的楚母正迟疑的盯着自己的背影。
    几分钟后,楚母终于犹豫的走上前来。
    「池先生……」她为难的开口。
    池天横猛地回头,「伯母……她在吗?能不能让我见她一面?我……」他蓦地顿住,难得的露出懊恼的神色。
    就算她心里已经没有他,可是他至少也要亲口跟她说声抱歉……这么多年都没有善待她,总是让她一个人守着别墅,付出的心意没有得到正视和回报。
    「对不起,池先生,你还是走吧,不要再来了,小净她……她没有住在这里,你就算继续站在这里等,也不可能看见她。」
    一谈起自己那令人心疼的大女儿,楚母就满心愧疚。
    「为什么?她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住在这里?这儿不是她的家吗?不和家人在一块,她还能往哪里去?」他错愕不已。
    她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连自己的家都不回?
    「池先生,老实说,我很感谢你们池家对我们的帮助,可是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却又对你无法谅解,我知道自己这么说不对,是过河拆桥的行为,因为如果没有池老太爷的帮助,我们一家人现在不晓得流落到什么地方,可是小净是我的女儿,和她弟弟妹妹一样都是我的心头肉,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些年在外头委屈受苦,我一想到就自责不已……」
    说着说着,楚母忍不住眼眶泛红,语音哽咽。
    「如果可以,请你放过她,就当小净已经死了,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好好重新过生活。你是富贵人家的少爷,要什么女人都可以找得到,可是我家小净不一样,女人的青春有限,她为这个家牺牲太多,现在我们只想保护她,希望她能快点忘记过去,重新找个爱她的男人好好过日子。你不是她能高攀得上的人,所以拜托你放过她,别再找她了!」楚母强忍着不让眼泪溢出眼眶。
    「这是她的真心话?」池天横神色惊愣。
    这就是她的决定,再也不回头看他了?
    不!就算真是如此,他也要听她亲口说。
    除非她亲口对他说,否则其他人的话他一概都不听。他要见她,无论如何一定要见到她!
    「不!虽然小净没有说,可是我知道她不愿意再提起过去的事。隔了七年,上个月她终于回到这里,但是只肯站在门外,怎么样都不愿意进来,她说她是来道别,请我原谅她的不孝,别怪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家;她还说她的心很痛,不晓得这些年是怎么撑过来……虽然剩下的话她都没说出口,可是我这当母亲的却可以从自己女儿的眼中看见痛苦和心碎。」
    「池先生,我不晓得你过去是怎样对待小净,也晓得自己没立场生气,但还是请你以后别再出现,既然无法爱她,就别让她伤心,这些年她过得好不好,我想你一定比我还清楚!池家对楚家的恩惠,小净已经报完了,麻烦你让她好好离开吧!」
    楚母终于掩唇低泣,不愿再说什么,提着菜篮转身往公寓大门走去。
    「不!不是这样的!请你等一下!」虽然听得惊愕心痛,可是一看见能找得到楚净的线索就要断了,池天横说什么也要追上去拦人。
    这一刻从她母亲口中听见她的伤心,他才晓得自己过去真的很不应该,从来没有好好对待她。
    「楚净不是来报恩的,我从来没要她报什么恩,我只晓得没有她,我过不下去……我想见她,请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一定要见她!」他神色凝重,急促的说。
    楚母停下脚步,一脸讶然。「池先生,你是真心的吗?」
    「是,我从来没有这样求过别人,我知道自己对不起她,没有好好照顾她,可是就算要道歉,也该让我亲口对她说,所以拜托你,务必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我要见她!我……我想和她重新开始,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她伤心。」
    他迫切的言语,诚挚又懊悔的态度,让楚母更加惊愕的瞪着他。
    半晌,她终于心软了。
    「我……我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见你,但是如果你可以让小净再次变得快乐,将过去的那个小净带回来的话,那么,我愿意相信你一次,给你一个机会。你跟我上来吧,我抄小净的住址给你。」
    「谢谢。」池天横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如此心怀感激,笨拙的伸手接过楚母手上的菜篮,跟着她走进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