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二天早上,等杨红奋力从昏睡中挣扎着醒来时,张老师早已打扮停当,等在那里了。杨红看看表,已经八点了,说好八点半在楼下聚齐的,现在只剩下半个小时,还能干什么?
“你起得早,也不叫我一下?”杨红有点责怪地说。
“睡不着,就起来了。看你睡得挺好的,就没叫你。”张老师仿佛很随意地问,“那个陈老师结婚了没有?”
杨红迟疑了一下,如实说:“我也不知道他结婚了没有。”
“你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也不好打听这些事,再说他现在又不在H大了,”杨红问,“要不要我帮你打听一下?”心想这倒是一个借口,待会可以问问陈大龄,就说张老师想知道你结婚没有。
张老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算了吧,别问了,我看他还没结婚,”然后小声解释说,“他昨晚讲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看,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杨红觉得心一沉,原来张老师也有这种感觉?张老师不说这话,杨红还觉得陈大龄大多数时候是在看自己,现在经张老师一说,自己也闹不清是不是两个人都在自作多情了。也许陈大龄谁也没看,只是做老师做习惯了,知道怎样让所有的学生都感到老师在对着他讲话。自己不也是这样的吗?上课的时候记得不要老朝着一个地方讲,要照顾到方方面面,各个角落。
等两个人飞飞地跑下楼去的时候,陈大龄和他的两个女研究生已经等在那里了。杨红看了那两个女孩一眼,就觉得心灰意冷。不要以为会读书的女孩就一定相貌平庸,现在有才有貌的比比皆是。两个人看上去都很年轻,打扮上都是竭力向高中生靠拢,清汤挂面的长披发,显得又纯朴又优雅,可能上海女孩就是洋气一些。杨红觉得自己还烫着个发,梳成马尾,要多土气有多土气。但是当老师的人,总不能也打扮得象个高中生吧?再看看张老师,有点替她难过,到底是大几岁,看上去就是不一样。
女人的每一年都是象里程碑一样写在身上脸上的,尤其抹不掉盖不住的是女人的心态。过一个生日,就自觉不自觉地对自己说几遍:我又老了一岁。然后这个感叹就象刀子一样地在她心上划痕,也在她脸上划痕。女人背着年龄这个包袱,就不由自主地把它抖开在人前;女人不背这个包袱,如果别人看出你的年龄,说你装天真,你更无地自容。
大家互相介绍一通,杨红觉得每个女人都在以敌意的目光打量其他三个女人。杨红是第一眼就从外貌上把自己彻底否定了,再加上自己的已婚身份,早已万念俱灰。
等介绍完毕,那两个女研究生同大家再见,说要去市里购物。有一个很双关地对陈大龄说一句:“三点钟,别忘了我们在火车站等你。”
另一个就开个玩笑:“今天我们等在这里,就是想看看陈老师不肯跟我们去逛街,舍命陪的是哪两位君子。”
可能是看到陈老师陪的是这样两个没有竞争力的“君子”,知道陈老师是不会舍命的了,两个人就毫不担心地跑去购物了。
杨红觉得张老师明显地舒了一口气,心想,张老师真是天真。那两个研究生天天可以跟陈大龄在一起,近水楼台先得月,你离得远远的,就算今天能在一起呆半天,又能怎么样?
杨红一路想着心事,坐的什么车,走的什么路,都没在意。一直到张老师惊呼一声:“好美啊!”杨红才知道到了栈桥了。
栈桥在杨红眼里也不象别人夸耀的那么美,也许是心情问题,反正觉得也就是一个桥,一直伸到水中去,有点雾朦朦的,不少人在桥栏杆边搔首弄姿地照相,越看越做作。
这一路都是说些不关痛痒的话,杨红基本不知道三个人到底在说什么,感觉象在梦中一样,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话与话之间没有什么逻辑联系,问与答之间也没有什么逻辑联系,好像说话只是为了不冷场。张老师谈锋更健一些,所以一般都是她在跟陈大龄说话。杨红不知道陈大龄是在应付,还是真心享受跟张老师的对话。他永远都是礼貌周全的,他对谁都是礼貌周全的。杨红想到这一点,就有点想闹出个什么乱子,逼着陈大龄放下这种礼貌周全,显露一回他的真面目。
走到一个象桥头堡一样的建筑前,杨红就想,如果他们提议上去,我就不上去,说头疼,看看陈大龄会不会为了我,也不上去。但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方案。有什么用呢?陈大龄不上去,是因为我说头疼,谁头疼他都不会上去,而会留在下面照顾她的。如果陈大龄不管我头疼不头疼,一意孤行地上去了,我又能怎么样?一头扎到海里去?
这样想着,杨红觉得心里有一种绝望的感觉。陈大龄对我的爱,可能也是他的一种礼貌周全。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他那样的人,除了那样说,那样做,又还能说什么,做什么?他实际上一直都处在一个被动的状态。如果周宁不去找他谈,他可能永远不会说他对我动了心。如果周宁不去找他闹,他也不会担心我,跑来保护我。既然他从周宁口中知道了我对他的爱,而且又因为这爱引起了周宁的爆发,让我处在危险之中,他只能走上前来保护我,为了我的面子,他只好作那番表白,让我感到我的爱是有回报的。可能换了毛姐,他也会这样做的。
这样就比较好理解为什么他下乡之后,没有用任何方式跟我联系。舞会一别,就是四年。这四年中,他只在新年和我的生日的时候写一个明信片来,内容也是非常严肃、非常公事公办的。我以前都把那理解为他担心周宁会看见,现在想来,那才是真正的他。那一段急风暴雨中的他,只是一个英雄救美的骑士。路过某地,见一个女人因为爱他而陷入绝境,就挺身相救。既然被救的女人选择跟那个丈夫生活在一起,那骑士当然是再高兴不过了,乐得全身而退。
杨红机械地、慢慢地走着,只顾想自己的心思。实际上我当年放开的,只是他的人。在我心里,我一直都没有放开他,我一直在相信、在期待他是爱着我的,就像他说过的那样,超越了情欲与婚姻地爱着我。我这些年之所以能够活得平平静静的,是因为我有他的爱,所以我不孤独,所以我不在乎周宁有多爱我、怎样爱我、爱不爱我。一旦我知道我并未拥有陈大龄的爱,我还能不能这样平静地活下去?
杨红觉得心里真的是如刀割一样的痛,见这一面,真不如不见。不见,还可以闭着眼睛相信他是爱我的,见了这一面,心里所有的憧憬都坍塌了。
杨红想,不论是为什么,我都应该让他知道我是真正放开了他的。这样他可以毫无牵挂地走自己的路。但她自己都能看到这个美好理由掩盖下的一个丑恶的事实,就是她想通过这样做来向自己证明,也向他证明:是我离你而去,而不是你离我而去。
杨红还来不及想通想透为什么自己这么虚荣,就有了一个单独与陈大龄呆一会的机会。张老师上厕所去了,杨红本来也可以跟着去方便一下,但她不愿放弃这个机会,于是忍着没去。
陈大龄很关心地问:“硕士快读完了吧?”
“快了,明年就毕业了。”
“还准不准备读博士?”
“还没想过。”
“能读还是读一个好,你呆在高校教书,以后没有博士学位是行不通了的。”
杨红见他有了这个单独呆一会的机会,仍然没有重提往日的恋情,心里彻底绝望了。她知道张老师很快就会回来,于是书归正传,直统统地说:“其实张老师很不错的,她挺喜欢你的。要不要我帮你传个话?”
说了这话,杨红又很担心,怕陈大龄流露出极大兴趣,那自己只好真地帮这个忙了。再说,这样做,陈大龄会不会认为我很庸俗?
陈大龄照旧是带着那种杨红摸不透的微笑,看着她,然后说:“你接了毛姐的班了?她没告诉过你,我不喜欢别人撮合?”
杨红期盼着他会说:“你怎么给我介绍别人?你还不知道我爱谁。”现在听了这个回答,有点难受。但又觉得总比“不用你介绍,我已经结婚了”要容易承受多了,看来他还没结婚,也没对张老师动心。
杨红有点激动,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很想走过去,靠在他胸前,但她不敢,怕他会推开她,告诉她现在太晚了。她希望他能象在那次舞会上那样,不由分说地伸出双臂,把她拉到怀里。那她会毫不犹豫地跟他走,现在就走,再也不回H市。经过了这几年,杨红可以很有把握地说,周宁是不会像他说的那样,从楼顶跳下去的。
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动,相顾无言,也没有泪。杨红觉得陈大龄看她的眼光,是一种父亲式的怜爱,仿佛在说: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知道你有多难受,我也想帮你,可是我帮不了你了。
两点多钟,陈大龄要去火车站了。他叫了一辆的士,对她们俩挥挥手,就钻了进去。杨红站在街边,心里很凄凉,泪眼朦胧地看那辆的士挤在人流车流里,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72)
青岛之行,彻底改变了杨红的生活。她清楚地意识到,四年前的那个舞会,在她心底跳了这些年,跳到青岛,终于曲终人尽了。
即使以前陈大龄是等着她的,这一次,他也不会再等了,因为她已经明明白白地把自己摆在了媒人的位置上。杨红万分后悔自己要去做那个媒,为什么一定要抢在陈大龄之前说再见呢?先离开他就那么光彩吗?杨红不相信也不愿承认,自己对陈大龄的爱比不上对自己自尊心的爱。
也许除了那些爱疯了的人以外,每个人都是这样,最爱的还是自己。不管对一个人爱得有多深,都不会超过对自己的自尊心的爱,都是以不损伤自尊心为前提的。一旦发现可能丢面子的时候,就会为了保全面子,不惜拿爱开刀。
杨红觉得最恐慌的还不是失去了陈大龄的爱,因为这个结局差不多没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恐慌的是一旦陈大龄那边一点也没希望了,她突然紧张起周宁来,怕他也弃她而去。
杨红回想自己在感情这条路上的足迹,好像自打懂得情为何物起,就一直在企盼爱情。最初是爱自己对爱情的美好幻想,觉得总有一天,甜蜜的爱情会来到自己身边。那些企盼的日子,虽然带着淡淡的忧伤,仍是甜蜜的,因为还有希望。当同寝室的女生都有了男朋友后,自己就觉得那份孤独难以忍受。别人都有人爱而自己没人爱的感觉真是椎心泣血。一旦结了婚,仿佛就掉进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深渊,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就是周宁,所有对爱情的憧憬梦想就寄托在周宁身上了。那样地希望跟周宁如胶似漆,也就是时时都需要感到他在爱自己。这四年,是因为相信陈大龄是超越了情欲与婚姻地爱着自己的,才得以平平静静地度过。现在这份爱消失了,又开始紧张周宁。
难道女人这一生,就注定要为情所困?
对这个问题,杨红想不出别的答案。一个人活在世上,没有一个人爱你,说明你不值得人爱,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父母兄弟爱你,是因为你是他们的亲人,那是血缘关系的爱,是无条件的,不可选择的。只有得到一个除父母兄弟之外的人的爱,才说明你作为一个人值得别人爱。在杨红看来,一个人得到的爱,就象砝码一样,衡量出一个人有几斤几两。每个人都希望有一个重重的砝码来现示出自己的价值,只不过有的人把物质当作爱的标志,有的人把感情当作爱的标志而已。看重物质的人,也许更容易达到自己的目的。只要不把目标定得太高,多半是可以达到的。物质毕竟是可以看见摸得着的,得到了,就知道自己得到了,而且知道自己得到了多少。而看重感情的人,一生都生活在不确定之中,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情;得到了,又不知道保不保得住;即使保住了,也因为爱是虚无缥缈的,使你拿不准自己到底有没有保住,保住了多少。也许就因为这个原因,才有那么多人追求物质吧?
青岛之行,使杨红把自己跟周宁再一次紧紧地拴在了一起。除了周宁,她又能把自己跟谁拴在一起?自从跟周宁恋爱,杨红就算从男人的视线里退下来了,大家公认她是周宁的女人了,没有别的男人追她爱她了。杨红不知道陈大龄到底有没有追她爱她,充其量也就是被动地承受了一下,所以她这一生就只有周宁这一个男人可以算得上追了一下,爱了一下。
当了老师,后来又成了干部,杨红在男人眼里,就更不是一个可以追的女人了,没有男人以纯男人的眼光看她,也没有男人把她当纯女人来看。她是杨老师,杨副书记,杨副院长。男人跟她说话的时候,都把位置摆得很正,该恭敬的恭敬,该害怕的害怕,有礼有节,不越雷池。
在杨红那个圈子里,人们对婚姻还是很尊重的,已婚的男女,都是已经上了铜板册了,没人再来惹麻烦了。杨红很感谢中国人这种泾渭分明的态度。结了婚的人,不论他/她多么出色,你也不要多看一眼,更不要多想一下。他/她再好,也是别人的人了,想他/她,追他/她都是没有好下场的。既然没有人对已婚的人感兴趣,已婚的人也就不必在那里翻什么花花肠子了。你嫌配偶不好,你也找不到更好的了。
没人可花,是凑合婚姻最大的安全系数。凑合婚姻之所以能凑合下去,不是因为凑合的两个人有多少可以留恋对方的,而是两个人都知道,对方固然不理想,但自己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如果有一个更好的选择等在那里,凑合的婚姻大半是要宣告破产的。
周宁似乎从没动过离婚或者婚外恋的念头。追女人对于周宁来说,就好比是农民起义军攻打一座城池,打得千辛万苦,是为了进城享受,攻打本身只是一个过程,越短越好,越快越好。谁个没事干,一天到晚去攻城?现在已经攻下一个城池,就该享受了,还攻个什么?所以这些年,周宁基本上是在用城、享受城。如果能打了麻将,回来又有饭吃,晚上还有爱做,就很满足了。建城的事他懒得管,攻别的城,他嫌麻烦。
周宁对杨红这座城还是比较满意的,女人该有的她都有,胸高腰细屁股大,看上去舒服,摸上去也舒服。难得的是又做得一手好菜,上下两张嘴都喂得饱。从结婚起,就是杨红做饭,搬出集体宿舍后,周宁连洗碗的差事也自我罢免了,所以基本上是抄着个手,吃现成的。这样的老婆到哪里去讨?当然,既然是女人,就免不了有女人的毛病,比如不让打麻将啦,不让看黄带啦,对婆婆不叫“妈”啦,女婿岳母发生争执不站在自己丈夫这一边啦,等等等等。
但周宁知道,个个女人都是这样啦,说不定胸没杨红高,眼光还比她高;腰没杨红细,心眼还比她细;屁股没杨红大,脾气还比她大。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广大人民群众都说他这个老婆找得合算,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事业上工作上没得说,又能挣钱,又会管家。周宁这个人还是很听得进群众意见的,别人都说合算,肯定是不会亏了。杨红这个老婆,带到乡下老家去,十分风光,极大地满足了周宁的自尊心。
不过有一段时间,周宁心下很有点想换个老婆,因为杨红在床上太死板。刚到E市中专上班的那段时间,周宁跟那些单身汉老师一起,看了不少黄带,长了不少知识,回来后也想如法炮制。有几次,就不管不顾,把杨红扯到床边,抬高了她的两条腿,来个老汉推车。采取这样一个姿势,的确使周宁热血沸腾,可以亲眼见到自己那家伙,在那里进进出出,上下翻飞,英雄豪气,好不快活。
但杨红死不愿意,说这样顶得太深,老想去上厕所,说着,就真的挣扎起来上厕所去了,搞得周宁站在床边,对着那仍然在抖抖索索的小弟弟哭笑不得。
周宁还试过从后面插入,好不容易把杨红说服了,趴在了床上,等周宁想让她撅高一点,方便工作,杨红又翻过去了,说不行不行,这简直象畜生一样。侧面呢,杨红倒是没反对,但周宁自己委屈求全地弯在那里,行动不便,进得不爽,退得不欢,自觉地放弃了。最后说让妇女翻个身,欺压一回男人,象扶大姑娘上轿一样地把杨红扶了上去,杨红又只肯埋着个脸,不肯动。周宁被一座大山压着,还要奴颜婢膝地上下窜动,又费力又费心,所以也不尽兴。
周宁就借了几盘黄带,拿回来给杨红“性启蒙”。结果也不知是那带子的问题,还是录像机的问题,一放进去就卡住了。周宁捣腾了几下,拿不出来,就拿了起子什么的,几下就把录像机拆开了。拆了还拿不出带子,就使蛮力硬拉了出来,结果把录像机搞坏了,带子也搞坏了。
那还是90年代初,录像机在H市还是高档消费品,是杨红花几千元叫哥哥托人从深圳买回来的,搞成这样,两个人免不了一顿吵,杨红怪周宁不懂装懂,野蛮拆卸;周宁说杨红的哥哥上当受骗,买的是水货。最后“性启蒙”没搞成,反倒搞得周宁无爱可做,“性愚昧”了好些天。
周宁整垮了录像机,吵一架就解决了,整坏了录像带,就麻烦了,拿什么还别人?好在他在中专那边与一个绰号“赵无能”的物理老师合住,赵无能有不少黄带,听说了周宁的悲惨遭遇,就拿出一盘,说你拿去还别人吧,这种带子,都差不多,没什么情节,男女相遇,短兵相接,二话不说,上去就戳,所以拿这盘蒙混过关没问题。周宁用那盘带子去蒙,果然蒙过了,不是别人没看出来,而是这盘比那盘戳得还欢。
周宁就和这赵无能成了好朋友。开始只说这“无能”是“物理”讹变来的,后来才听说是闹离婚闹出来的。赵无能的媳妇以性要求得不到满足提出离婚,轰动E市,被当作女性性觉醒的典范,大报小报记者倾巢而出,连篇累牍地报导了许久。最后婚离了,老赵就落下这个绰号。
老赵听说周宁想给媳妇搞“性启蒙”,就推心置腹地告诉周宁,你知道我媳妇为什么要离婚?就是因为我给她看了一些黄带,把她看发了,天天要花样翻新,日做夜做,贪得无厌。一次达不到高潮就要摔桌子打板凳,说我无能,自私,大男子主义。做的时候也是指指点点,这边那边,快点慢点,搞得我顾此失彼,丢盔卸甲。最可怕的,就是媳妇动不动就喊:“你又要射了,你又要射了,我还没好呢!”吓得我赶紧屏气敛精,把差不多射出去了的子弹又拉回来。
这样折腾几下,老赵就越来越萎,越萎就越挨骂,越挨骂就越萎,周而复始,恶性循环,最终以媳妇告到法院,法院判离了结。
赵无能的忠告就是:老婆还是保持在愚昧状态好,她懂得的越多,就越难侍候。男人是船,女人是水,你以为你伸着条桨东戳西捣是在玩水?你搞错了,其实是水东流西荡地在玩船。水要船翻船就翻,水要船沉船就沉。你怎么样雄风万丈,也万丈不过女人,她在那里以逸待劳,坐享其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玩死你,玩残你。不然这古往今来,怎么总是妓女多,妓男少呢?就因为女人得天独厚,可以以一对百。男人怎么样?一对一都是输。
周宁听了这番教诲,真个是豁然开朗,如果做爱的时候,杨红在那里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要这样要那样,那自己的小弟弟怕是要吓得趴下了。再说,这翻花样,其实只是有利於女人,无非是把女人挑逗起来,撩拨起来,好把她送上高潮。至于男人嘛,真正的快感只在那最后的一射,你存货多,射得久,你就舒服得久。你没存货了,不管你老汉推车也好,观音坐莲也好,都是白搭。所以从那以后,周宁就再也没对杨红搞过性启蒙,反而兢兢业业地把杨红保持在性愚昧状态。
杨红也听别人说过什么“七年之痒”,但到了结婚后的第七年,正好是周宁调回H市的那一年,他在牌桌上认识的一个哥们,通过另外几个牌桌上认识的哥们,打通了关节,把周宁从E市的中专调到了H市一家挺不错的研究所。
为这,周宁把自己的麻将救国论对杨红大侃特侃了好几回:“你不让我打麻将,那是你没战略眼光。我不打,能认识老万?不是老万,我能调到H市来?现在很多生意是在麻将桌上成交的,很多人事调动是在麻将桌上谈成的。你为我搞调动这些年,你认识的那些人有没有为你搞成?还是靠我在麻将桌上认的人。”
所以第七年,周宁是在杨红的眼皮子底下度过的,天天早去晚归地上班,下了班不是被杨红人盯人地锁在家,就是溜出去打牌,然后被杨红发现,抓了回来。吵架也吵,斗气也斗,但出轨还没出。
有人讲起谁谁谁有了婚外恋,周宁总是不屑地说:“这个X人真是有毛病。一个联邦调查局监视他,还嫌不够,还要找个中央情报局?哪个女人的X不是一样?”说完,还乐呵呵地加一句,“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只怕他自己的老婆都应付不了,再找一个女人,他那根棍子就那么经捣?一滴精,十滴血,多应付一个女人,不知要少活多少年。”
杨红觉得自己的婚姻大概就是这样了,不浪漫,吵闹不断,但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她没想到,到结婚的第十年,却发现了周宁一件风花雪月的浪漫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