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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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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狗头军师的话都有道理,但都没能说服安洁。三条腿的男人固然很多,但她就是只喜欢DR.CANG的那三条腿,有什么办法呢?至于代孕或者做试管婴儿的后遗症,她也宁愿冒这个风险。人生在世,风险总是有的,即便是自然生产,不也一样要冒险的吗?有哪个妈妈会因为怕风险就不生孩子了呢?就连每天开车,也有可能出车祸丧生,但谁会因为有风险就不开车呢?要想不冒险,最好不出生。
    她真正担心的是姐姐说到的那种可能,就是他可能根本不会让她为他代孕,更不用说跟她复合了。但她是个不到密西西比河心不死的人,她还没试过,怎么就知道劝不动他呢?说不定山不转水转,石头不转磨子转,她坚持不懈地转啊转的,兴许就把他给转动了呢?
    她想好了,就打电话给李老师,问她有没有DR.CANG现在的住址。
    李老师说:“我没有,但是我可以问问他妈妈,她应该有她儿子的住址。怎么,你想去——找他?那你要做好充分准备,当心他让你吃个闭门羹——我觉得他因为——不育的事——已经有点——自闭症了——”
    “我——要去Y市办点事,顺路去看看他——毕竟是我以前的导师嘛——”
    李老师心照不宣地说:“不管你是顺路还是不顺路,我都会帮你拿到他的地址的。”
    过了一天,李老师帮安洁把地址问来了,半开玩笑地说:“我对他妈说,是劲儿以前的一个女学生要去看他,就是上次住在你儿子家的那个,是你未来的儿媳妇啊,他妈马上拿了他的地址,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读给我了——”
    “他妈妈有没有说他圣诞节——会去哪里?他会不会去他妈妈那边?”
    “应该不会吧,他妈妈现在在中国,他弟弟那边——人家儿女满堂的——他可能也不想去夹在中间。我都说了,他这些年——很有点自闭——不愿跟人交往。听他妈说,他有好几个圣诞节都没跟他家里人在一起过了,都是一个人呆在一边——你说这是不是一种自私?根本不考虑家人的感受——”
    安洁听说他圣诞节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度过,心里好疼他,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在圣诞期间跑去看他,陪他过圣诞节。就怕他象李老师说的那样,太自闭了,不愿意见她。她决定不在事前告诉他,直接开车去他那里,只要她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有可能回到她身边来,因为经验告诉她,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力量拒绝她。如果她扑到他怀里去,那他就死定了,所以他只能躲着她,不给她开门。
    她恳求李老师:“请你别告诉他我会去他那里,不然他——说不定真躲起来了——”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我们早就没联系了——”
    圣诞节前两天,安洁开车到Y市去看DR.CANG。她对妈妈说是去B市看木亚华,但她对姐姐姐夫说了实话,叫他们帮着骗妈妈。她跟ALEX很响地“波”了一个,就驾着车,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她开了五个多小时,终于来到Y市。因为是寒假期间,她估计他应该在家里,就一直开到了他住的那个小区,找到了他的房子。
    他现在的房子跟以前那栋很像,不同的是房子的前后都有汽车路。她在他房前屋后转了一通,就把车停在他的邮箱旁边,走到他房子跟前去按门铃。按了好一阵都没人开门,她不知道他是在家不给她开门,还是在学校没回来。她开到他学校去转了一圈,找到了电脑系的那栋楼,但大门是锁着的,没法进去。
    她只好又转回到他家门前,坐在车里等他。她想,如果他不在家,那么他到了晚上总要回来;如果他在家,到了晚上他总要开灯,反正到了晚上就能弄个水落石出了。她想了想,索性把车开到比较远的地方停下,免得他从家里看见了她的车,连灯也不开了。
    她在车里坐了一会,就有点坐不住了。天气很冷,车里不开暖气又冷得受不了,开着暖气又怕一氧化碳中毒。她关了发动机,徒步走到他门前去,再按门铃,还是没人答理。她只好又回到车里,正想把车发动起来,突然看到自己的钥匙链,那上面有他以前在B市那栋房子的钥匙,后来他换了锁,她觉得那钥匙没用了,就没还他,但她没舍得丢,一直挂在钥匙链上。她又回到他门前,挑出那把钥匙,做个开锁状,想在虚幻中重温一下旧梦。
    没想到的是,钥匙一下就伸进锁孔里去了,她的心一阵乱跳,镇定了一刻,才扭动钥匙,锁打开了!
    她推开门,走进他的房子,茫然地思索着这把锁的意义。到底是他在为她留着门,还是他勤俭持家,把那边换掉的锁带到这边来,安在这个门上了?她觉得后一种推测更有可能,因为他如果是买的别人住过的房子,为了保险起见,他可能会想到换一下门锁,况且他正好有一个从B市那边带过来的门锁,为何不用上呢?
    她发现屋子里的陈设基本跟以前的一样,可能把以前那房子的一切都打包运过来了。她很饿,就打开楼下厨房的冰箱找东西吃,但发现里面没什么吃的东西,只有几块剩下的PIZZA,已经冻得硬邦邦的了。她用微波炉热了一块,勉强吃了几口。可能她这段时间吃得很好,已经把胃口吃刁了,觉得隔夜的PIZZA实在难吃,就扔进垃圾桶里去了。
    她见他的生活过得这么潦草,心疼得不得了,想帮他做些饭菜,等他回来吃。但她不知道附近的副食店在什么地方,只好跑到楼上去,想用他的电脑上网找个去商店的线路。但她忍不住又象第一次上他家一样,到处查看起他的房子来。
    仍然是个三卧室的房子,结构跟那边的差不多。她到MASTERROOM里去看了一下,发现他床头的墙上用透明胶贴着她寄给他的明信片。她又跑到洗手间里,发现她穿过的拖鞋还放在梳妆台下面的柜子里,她用过的洗澡、润肤、梳头、洗脸的东西,都收藏在浴室的柜子里。那些东西都是他给她买的,所以她搬走的时候没好意思拿走。
    她不知道怎么理解这一切,也许他真是一个勤俭持家的好同志,什么都舍不得扔掉。但他一个男同胞,留着这些女用的东西有什么用呢?难道留着给他的初恋用?那他真是找死,肯定被他的初恋一掌把东西打到地上去了。
    她在屋子东看西看,发现她穿过的浴袍还挂在MASTERROOM的CLOSET里面,还有她的两个乳罩,也堂而皇之地挂在那里。她想起那是她以前在他家住的时候,换下丢在洗衣筐里的,她那天搬走的时候很匆忙,忘了拿走。她还看到她以前随手乱画过的一些画,那时她经常画他们两个人,吃饭、睡觉、洗澡、做爱,都画过,画得不象,但她爱瞎画,她看见她那些画都被他收在一个三孔的BINDER里。
    她到处查看了一遍,才想起自己是上来查了地图好去买菜的,便走到他书房里去用电脑。他的手提电脑不在那里,可能带到学校去了。桌上的台式电脑还是以前那个,他那时把密码换成了她的名字和生日,他们两人都能登录进去。她本着“不试白不试”的原则,试了试从前那个密码,结果一下就登录进去了。一进去就看见桌面是她的照片,就是她前不久传给他的那张,上面是肥肥的她抱着一个肥肥的小ALEX。
    她再怎么谦虚,再怎么不自信,现在也有点飘飘然了。她慌慌忙忙从网上查到了去一家华人商场的线路,打印出来,开车跑过去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又匆匆忙忙地开了回来,想赶在他回来之前把饭做好。她象田螺姑娘一样,拿出看家本领,做了三、四个菜,等他回来吃。
    一直等到八点多钟了,他还没回来。她自己先吃了一点,收拾了碗筷,就上楼去等他。等着,等着,她开始担心起来,也许他并不是特意保存着她的东西,只是随手带过来了,甚至只是搬家公司的人工作太勤奋,把那边的点点滴滴都搬过来了?她这样一想,就觉得刚才的欣喜太可笑了,除了电脑上的那张照片,别的东西都可以说是搬家公司的人顺手牵羊地搬过来的。那张照片也不能说明什么,可能他只是喜欢那上面的小孩子。
    她飘不下去了,重重地跌回到地上,看来还是个代孕的命。但她觉得自己在他心目中还是有点位置的,可能最重要的位置被他初恋捷足先登了,但SOMEWHERE在他心里,她还是有那么一个小小的位置的,不然他就不会留着她的那些东西了,他EX的东西他不就没留吗?
    她自我安慰了一通,就坐在他卧室的窗子边等他,打定主意一定要把他等回来,哪怕他是到他的初恋那里去过圣诞了,她也要在这里等着,一直等到他回到这里来。如果他老不回来,她就把自己等成个——“望师石”,竖在他窗子边,看他好不好意思。
    她决定等到半夜十二点就去睡觉,明天继续等,象上班一样,不过是加班加点地等。她通过百叶窗向外面望,脖子都快望断了,才看见有辆车开进DIRVEWAY来了。她急忙跑下楼去,从门上的玻璃看见他站在离门几丈远的地方,一手提着笔记本电脑,一手拿着个PIZZA盒子,正从楼上望到楼下,又从楼下望到楼上,大概是发现家里楼上楼下都亮着灯。她怕他以为家里进了小偷,会打电话报警,连忙把门拉开了。
    他走进门来,她帮他关上了门,绕到他前面去,两个人离着四、五英尺互相打量。她发现他真的瘦了许多,老了许多,她鼻子有点酸,很想抱抱他,更想他象以前那样说一句:“来,吊在我脖子上。”
    但他只扬了扬手里的PIZZA盒子,说:“饿不饿?我买了PIZZA,吃一点吧?”
    她见他还是一开口就问饿不饿,忍不住笑起来:“我已经吃了一些东西了,不过还能装得进一块PIZZA——,我做了一些菜,你也——吃一点吧——”
    两人来到厨房,就像老夫老妻一样,也不用谁分工,就很自觉地一个在微波炉里热饭菜,另一个则找盘子装PIZZA,其间说些“今天天气哈哈哈”的话。然后两人在餐桌前坐下,他喝她做的汤,说:“做得挺好的——”
    她吃他买的PIZZA,问:“是PAPAJOHN-S的吧?”
    “嗯。”他喝了几口汤,问,“路上难不难开?”
    她咽下一口PIZZA,说:“还好。”
    他专心致志地喝汤,她一丝不苟地嚼PIZZA,两人都好像吃得很忘我。但她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他在转什么念头。她一边吃一边制定各种“反恐怖”措施:如果他又要跑到办公室去,她就说她一个人呆这里怕鬼;如果他叫她去住旅馆,她就说住旅馆怕坏人;如果他还有什么更恐怖的行动,她就哭。她知道他怕她哭,但是她不会轻易使用这个“赫武器”,免得把他用烦了。
    吃过饭,两人联手收拾了餐桌,洗了餐具,把这一套都做完了,就有点尴尬了。愣了一阵,他问:“看不看电视?”
    她说:“不看了吧,很久没开长途,今天开了几个小时,有点——累——”
    “那就早点上楼休息。”他带头往楼上走,她跟着他上了楼。他走到MASTERROOM里,从CLOSET里拿出她以前用过的床上用品,铺好了,说,“你住这间吧——需要什么告诉我一声——”
    他去了另一间屋子,她就到浴室去把澡洗了,然后到他房间去找他,借口是要用他的电脑查查EMAIL。他在书房里,看样子也已经洗过了澡,穿着T恤衫跟一条比较宽松的长裤。他正在电脑前忙活,她瞄了一眼,发现她的照片不见了,换成了一幅林中秋日的画面。
    她开玩笑地问:“怎么把我DELETE了?嫌我太胖了,有碍观瞻?”
    他有点窘:“你——你进我电脑里去过了?”
    “谁叫你不换密码的?”她见他很不自在的样子,又说,“那张换掉了好,太胖了,我给你一张不太胖的。”说着,她就去他手里拿鼠标。他站起身,让到一边,她趁势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打开BROWSER,找到自己的网页,从那里DOWNLOAD了一张照片,做成他电脑的桌面。她转过身看着他,问“这张是不是瘦些?”
    他没看电脑,只看着她,说:“差不多的——”
    她大叫起来:“差不多的?我费那么大的力减掉了十磅,还是差不多的?”
    他急忙解释:“我不是说——我是说跟——你以前——跟你现在——差不多——”
    她释然:“这还差不多。你——没想到我——今天——会来吧?”
    他只看着她,象个哑巴,不说“想到了”,也不说“没想到”。她嗔怪道:“难怪你EX说你象个闷嘴葫芦,真是没说错,问你一句话,老半天也不回答——”
    他一扬眉毛:“你——们两个——接上头了?”
    “不接上头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地址?”她开玩笑说,“我们两个在一起说你的坏话,她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我也把什么都告诉她了,我们现在成了好朋友——没想到吧?”
    他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她书规正传:“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跟你谈谈——代孕的事。”她见他莫明其妙的样子,就解释说,“我是说为你——跟你的——初恋代孕的事。我不知道她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如果——需要的话,我愿意为你们俩生个宝宝——就像我帮我姐姐和姐夫——生小ALEX一样——”
    他怔了半天,说:“噢,是这样?那——真的太感谢你了,不过——还是不要吧。代孕的事一定是——很伤身体的——”
    因为是在谈代孕,她就比较理直气壮,而且因为代过孕,说话也比较科学技术。她说:“你那个初恋——她是个什么情况?如果她排卵正常,只是不能怀孕,我可以代孕;如果她排卵方面有问题,我可以捐卵。你这方面应该没什么问题,如果是精子数量不够——或者形状不好——医生可以——采用洗精的办法,如果是精液中没有精子——只要你能生成精子——仍然有办法——医生可以从你身体里直接取出精子来——做试管婴儿——”
    他直愣愣地看着她,好像是被她劈头盖脑一阵“精”啊“卵”的给轰晕了头。
    她急了:“你怎么老是不说话?跟你商量正经事,你也是这样——不言不语的。”
    “你——你要我说什么?”
    “说说你跟你的——初恋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好对症下药——”
    “你——收集了这么多情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会知道?连你的EX都不知道,她说你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但她没见过你有女朋友——是你的暗恋吧?她现在在哪里?”
    他盯着她:“连你都不知道她在哪里了,那还有谁知道?”
    她不相信地问:“是我认识的人?可是我怎么会认识——你们那时应该还——在中国吧?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说不定我还在读——小学吧?你多少岁认识你那个初恋的?二十岁?那我才十岁,怎么可能——”
    “为什么初恋就一定要是——在中国认识的?”
    “那总是在你EX之前吧?你跟你EX是在美国——开始的,那你的初恋不就是在中国的时候吗?”
    “初恋又不是早恋,为什么一定要——发生在——很久以前?”他见她站在那里冥思苦想,也不说话,只饶有兴趣地看她。沉默了好一会,他问,“你——现在怎么样?”
    “我?”她愁眉苦脸地说,“没人要了。乌钢——毕业了,跟她女朋友去了Z州——他们挺般配的——找的工作也挺好的——”她瞎编了一串DATE过的人,有中国的,有外国的,说他们都不要她,然后她总结性地说,“我看我——这辈子只能打光棍了——”
    他咕噜了一句:“你们女生——打什么光棍?”
    她不解:“女生就不会打光棍了?”
    他笑了一下:“你知道不知道打光棍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她觉得他的笑有点暧昧,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发窘地说,“那——女生——应该叫——什么?”
    “不管是叫什么,你都不会打的,你这么聪明漂亮的——ANGEL,人见人爱——”
    她挑衅说:“人见人爱?那你就不是人。”
    “我怎么不是人?我是人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