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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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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想杞人忧天,因此照惯例把前两个月的发票取出来,打开电脑,连上网,列印出当月统一发票的开奖号码后,逐一核对。
    对完发票后,她突地想到唐可雁曾经给过她gBLOG,便马上回房间取出包包,掏出小纸条,打上一串网址。
    没多久,伺服器便连上唐可雁的BLOG,绮薰好奇地移动滑鼠,相簿里放满唐可雁的照片,有她的校园生活、社团活动、和友人聚餐、夜店狂欢等,其中一个相本的名称为“亲爱的”。
    该不会是唐可雁和男朋友的照片吧?
    绮薰好奇她点开来,相薄里一张一张,全是唐可雁与同一个男人的合照,而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是关驰!
    她的丈夫。
    她整个人宛若被雷劈到般,脑子昏沉沉的,傻在那儿,许久都不能动。
    几分钟后,绮薰回过神,移动滑鼠,点开唐可雁的网志,一篇一篇的阅读着,里面翔实记录着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包括唐可雁躺在病床上打点滴,他疲累地坐在一旁打盹的睡脸;他带唐可雁去餐厅吃饭;他陪唐可雁去百货公司购物:甚至还有一则写着关驰每月汇三万元进她的户头……
    绮薰像疯了般,打开抽屉,抓出方才整理过的发票,果然上头印列的餐厅住址和日期,与唐可雁网志上的日期吻合。他利用他们的家庭日带唐可雁去吃饭,却不愿意回家陪她。这算什么?她对关驰来说,到底算什么?难怪她觉得自己与关驰相处的时间变少了,原来是被唐可雁瓜分了。他们之间究竟是单纯的兄妹情谊,抑或……她厌觉到脸颊一片湿,伸手一摸,这才发现泪水已不知不觉地爬满整张脸……
    绮薰无助地瘫坐在沙发上,原本纤瘦的体型好像一下子更缩小了好几号,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将她吹跑。
    她木然地凝视着窗外的景致,看着落日余晖,看着夜幕低垂,看着天光一寸一寸被夜色吞噬,仿佛连自己的心也跟着被吞进无止尽的黑暗里。
    没开灯的屋,很静。
    静得仿佛就像一座空城,难道这就是他们婚姻的真面目,空洞又寂寞?
    她整个人笼罩在一股昏暗的哀愁中,脸上的泪痕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不晓得哭过几回了,两个眼圈又红又肿。
    茶几上摊放着她从唐可雁的BLOG列印下来的网志与照片,厚厚的一叠,每一张两人的并肩合影,都像一把尖锐的锥子,狠狠地刺进她柔软的心,痛得教她连呼吸都费力。
    唐可雁是故意的!
    从模仿她的穿着打扮,到把BIJOG的网址透露给她,种种的一切,都说明唐可雁在向她宣战,那女生也要关驰。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唐可雁开始渗入她的家庭生活呢?
    而关驰的心态呢?真的单纯只把唐可雁当作是妹妹,抑或掺杂其他的感情因素呢?
    若是单纯的兄妹关系,为什么还会有金钱往来呢?
    想想她真是傻啊,偶尔非特殊节日,关驰送她一、两样名贵的礼物,她就心疼得要命,不喜欢他乱花钱,体谅他赚钱辛苦,在生活上力求简约。
    结果呢?
    一个月三万元的零用钱,关驰真是大方啊,难怪唐可雁买得起各式的名牌包和昂贵的高跟鞋。
    绮薰不记得自己在客厅呆坐了多久,直到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以及宪率的脚步声,才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关驰拎着公事包,拖着疲累的步伐回到家,在玄关处褪去皮鞋,摁开灯,一室明亮,映照出她狼狈的身影。
    “怎么不开灯呢?”关驰趿着拖鞋,往沙发走近,被她憔悴失落的模样吓着。“小薰,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你是刚从办公室下班,还是刚从唐可雁的住处回来呢?”
    绮蒸无视于他关心的眼神,沈声质问。
    绮薰记得唐可雁的网志曾经提过,她那个“亲爱的”曾到她租赁的小套房,帮忙换灯泡、捉老鼠、打蟑螂,既体贴又威猛,教她好不崇拜。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关驰对她尖锐的语气有些不满。
    “你跟唐可雁到底是什么关系?”绮薰失控地扬高音量。
    “你今天是怎么了?”关驰对她突如其来的怒气感到莫名其妙。“我们是兄妹,她是我父亲生前收的干女儿,有问题吗?”
    “你看看这个。”
    绮薰弯下腰,把成叠的照片和网志资料递给关驰。
    关驰随便翻阅了一下,里头记录的无非就是他送可雁去就诊、帮忙处理一些生活琐事、偶尔两人约吃饭的小事。
    “可雁那小妮子就是爱闹,喜欢乱拍乱写,当作是生活杂记。”
    关驰低笑着,猜测绮薰可能误会了两人的关系,反正他的关太太什么不爱,就爱吃醋。
    “真的只是生活杂记吗?”绮薰压根儿不信。
    “现在大学生不是都很爱搞什么自拍、网志、开箱文、食记之类的吗?”
    关驰记得每回和唐可雁吃饭,她总爱先拍完照之后,才肯动筷。
    照唐可雁的说法,现在BLOG盛行,连一般网友写的食记,都会被列为寻找餐厅吃饭的参考标准。
    “那一个月三万元的零用钱是什么意思呢?”她继续质问道。
    如果两人之间真的没有什么的话,为什么唐可雁要把那篇网志写为“爱的零用金”,而关驰又为什么要按月汇钱给她呢?
    “我答应我父亲要照顾可雁。”
    关驰的声音涩涩的,墨黑的眼底掠过一丝难堪的痛楚。
    他查过父亲的金钱往来记录,以往父亲都是按月给唐姨母女三万元的零用钱,他只是按月照给而已,至于唐可雁要怎么花用,他不太过问。
    “照顾她需要一个月给到三万元?”绮薰的口气忍不住尖酸了起来。“唐可雁有手有脚,还有一个亲生爸爸,为什么需要你这个干哥哥每个月汇三万元给她呢?”
    绮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理解关驰与唐可雁两人扭曲的价值观,为什么关驰会把照顾唐可雁视为责任,而唐可雁又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
    如果真的经济上有困难,可以半工半读,抑或申请助学贷款,她不就是在这么艰困的环境下完成自己的大学学业吗?
    “这是我们关家的事,不用你管。”
    关驰冷冷地一语带过,不愿绮薰涉入上一代的恩怨纠葛,就怕伤了父亲的形象。
    虽然父亲在道德伦理上犯了错,爱上了有夫之妇,但在他的心中依然崇高伟大,他赋予他生命、富裕的物质生活及完善的教育,这些都是不能抹杀的恩惠。
    况且这个世界上最有资格指责父亲过错的人,是唐可雁的生父,不是任何一个人,他不要其他人以有色的眼光来评断父亲的是与非。
    “你们关家的事……”
    绮薰喃喃地说,嘴角牵动了一下,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连心窝也凉透了。
    他金援唐可雁是他们关家的事,那她这个关太太算什么呢?
    局外人吗?
    “小薰,我不是这个意思……”关驰一时口误,走向前,箝住她纤细的肩膀,低沉的语气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我是指……可雁和我,还有我父亲之间,是上一代的事,你就别介入了,也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把她当作妹妹……”
    “但是你们没有血缘关系。”绮薰提醒道。
    如果唐可雁是关驰的亲妹妹,他宠她、照顾她,负担她的生活开销,她完全可以理解,但问题是,关爸爸去世后,他们什么关系都不是啊!
    俗话说:情人的眼底容不下一粒沙。
    何况他们的婚姻里还要夹一个女人呢?
    并不是她太小气,而是爱是绝对的自私与占有,她无法和另一个女人分享同一份爱情.她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家庭,她必须扞卫自己的爱情。
    “这跟血缘无关,而是我对我父亲的承诺。”关驰捧起她伤心欲绝的脸庞,柔声地安抚道:“小薰,体谅我的处境,我有义务要照顾可雁。”
    “你要我体谅你的处境,那你要不要来体会我的心情呢?”她激动地吼道。
    “你可不可以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无理取闹?我跟可雁根本什么事都没有,你不要找到一些照片就发挥自己丰富的联想力,开始编一些有的没有的……”
    关驰气结,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
    “我无理取闹?”
    绮薰走到关驰的面前,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如果你想继续跟我讨论可雁的事,很抱歉,我们之间的谈话到此为止。”关驰凛声给予警告。
    他镇日在商场上打仗,已是满身疲累,不想再让家变成第二个战场,让无谓的争执伤害了两人的感情。
    他走往书房,重重地掩上门,用沉默宣示这场争执告一段落。
    那一晚,他并没有回到卧房睡觉。
    绮薰孤单地躺睡在宽敞的双人床上,望着空荡荡的床侧,流了一整晚的泪。
    这是他们婚后第一次发生争吵。
    也是小俩口第一次分房睡。
    接下来的一个月,关驰为了手边进行的并购案,带着工作团队前往上海出差,一去就是一个星期,短暂回台停留几天后,又马不停蹄地飞到北京。
    以往关驰每次出差,绮薰总是亲自替他整理行李,但自从上回为唐可雁的事发生争执后,两人鲜少交谈,加上聚少离多,几乎演变成一场长期的冷战。
    这一个月,关驰犹如一颗旋转的陀螺,忙得团团转,没有多余的心思思考他和绮薰的婚姻问题。
    而少了关驰的绮薰,不只生活失了重心,连胃口也没有,平日爱吃的菜,也激不起食欲,偶尔闻到较腥的食物,还会干呕一番,整个人瘦了好大一圈,完全没了生气。
    此时的她,才赫然意识到,原来冷战也很费力。
    历经一个月的淡漠疏离,几乎抽光了绮薰所有的力气.明明已经睡足了,但还是常常感觉很疲累,一沾枕,又被无止尽的黑暗吞噬。
    这一晚,关驰刚从上海出差回来,他蹑手蹑脚地将行李放在玄关,注意到不管两人闹得多僵,她依然记得在客厅替他开一盏灯,是习惯抑或她也在等他呢?
    回到卧房后,他往床沿走去,瞧见她半张脸几乎埋进被窝里,只露出一点点额头,以前他很担心她这样的睡姿会不会睡到一半就缺氧?但她如婴儿般无辜甜美的睡颜,给了他否定的答案。
    他往床沿坐下,轻手轻脚地拉开覆在她脸上的被毯,凝看着她的睡睑好一会儿,才起身脱去身上的领带和西装。
    绮薰被一阵窸窸窣窣的穿戴声吵醒,睁开惺忪的睡眼,隐约瞧见衣柜前有抹熟悉的身影在走动,于是轻喊了一声。
    “驰……你回来了?”
    “嗯……”关驰停下解钮扣的动作,回答道:“刚下飞机。”
    绮薰掀开被毯,不顾脚底板传来刺骨的凉意,光着脚丫,走到衣柜前,由身后抱住他,以一种求和的姿态说:“我们和好……好吗?”
    她将额头抵在他的背心,低柔的嗓音有一种泫然欲泣的哀伤感。
    她受不了,再也无法忍受这种长期冷战,这俨然是一种冷漠的酷刑。
    如果关驰和唐可雁只是单纯的兄妹关系,而这个干妹妹必须存在他恨的生活中,那么为了顾全她的婚姻,也许她该学会妥协,学习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