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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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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下过雨的街头,柏油路面上汪着一滩水渍,厉呈韫抬眸望了望阴霾的天际,彷佛游荡在一座灰色的迷离城市里。
    橱窗里闪烁的霓虹灯将这座灰色的城市装缀上一层绚烂的光彩,街心上呼啸而过的车流和喧嚣的喇叭声将厉呈韫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怔了怔,凝望这座既熟悉却又陌生的城市。
    阔别六年再回到台北,厉呈韫伫足在街头上,徘徊在新与旧之间。老旧的眷村和公寓拆除了,盖起了一栋栋崭新的大楼,为这座城市增添了繁华的新风貌。
    当初走得笃定坚决,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台北,没想到总公司执意要他回台接任研发部副总经理一职,让他又回到这座令他遗憾又心碎的地方。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晃着,走过了喧嚣嬉闹的马路,弯进巷弄内。巷口的咖啡厅种植着一盆盆绿色植物,空气中飘散出的淡淡咖啡香气没有留住他的脚步,反而是对面的一家烧烤店吸引住他的注意力。
    回过神来之际,厉呈韫已经推门而入,在服务生的带领之下,被安置在靠窗的双人座上。他摊开琳琅满目的菜单,却不知道该如何点餐,也不记得自己曾爱过这里的哪一道菜。
    曾经,这里是他跟初恋女友纪向彤最爱来的地方,她在这里许下要嫁给他的愿望,但随着他远行到美国攻读硕、博士后,距离稀释了爱情的浓度,青春的誓言也灰飞烟灭了。
    柜台旁的墙面贴着一张一张的拍立得照片,留住了许多情侣亲密的合影。厉呈韫起身走到墙前,企图在密密麻麻的照片中寻找他和她的合照,来回找了几次,始终没有见到两人的合影,倒是在角落的位置瞧见纪向彤和一个男人及一名年约五、六岁大的小男孩的温馨合照,空白处还有用签字笔写着的话——
    小威、妈咪和爸爸到此一「吃」~~
    在那稚气、歪歪斜斜的字迹下,还俏皮地画上了无数个卡通笑脸,印证了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的景象。
    当年他爱过的女孩已经成为了人母,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
    两人相爱的事,彷佛仅是一场梦。
    往事,终究如烟。
    不管再深、再痛的伤痕,总会在时光的洪流中逐渐痊愈。
    这几年,他很少很少想起纪向彤,甚至记不起她的模样,倒是常常想起另一个女孩的脸庞,想起她眼眶泛泪,卑微地说——
    厉大哥,我可以等你吗?
    纪向柔。
    他心底最深的负疚。
    他常常想起纪向柔,想起她故作坚强的笑颜,想起她的眼泪,想起她卑微地恳求,想起自己冷绝残忍的模样。
    一段感情,三颗心,这关系太过复杂了。
    当年,为了逃避这座充满纪家姊妹回忆的城市,他选择再次离开台湾,回到美国重新开始属于自己的人生。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谈了几次恋爱,也遇过几个不错的女孩,但始终没有定下来、筑个家的想望。
    他觉得自己被纪向柔含泪恳求的表情给绑架了。
    那句「我可以等你吗?」如同魔咒般禁锢住他的心,对于自己辜负了她的感情,他始终觉得愧疚,总觉得自己欠她一个道歉。
    也许,说出口之后,他的心就能自由了。
    他可以从昔日的情爱纠葛中解脱,不再抱着歉疚,能全心全意地去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
    壅塞的车流和喧闹的喇叭声被阻隔在层层的密林之外,沿着幽静的小径走到底是北投著名的温泉饭店——「茉莉会馆」。
    为了迎接圣诞节的来临,后院的花园摆放着一棵苍绿的圣诞树,枝梗上系着无数彩色的小圆球和银色的蝴蝶结,树座底下放着许多装饰用的小礼物。
    一抹温暖的阳光从树梢映泻下来,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抬头望着眼前高大的圣诞树,手里拿着卡片。
    「心心,让哥哥看看你卡片上面写什么?」六岁的韩恺威以命令的口吻喊道。
    「不要!」心心将手里的卡片藏到背后,拒绝道:「我才不要给哥哥看!」
    「为什么不要给我看?」韩恺威皱眉问她。
    「因为哥哥会笑我!」五岁的心心别开脸。
    「我保证不会笑你,快给我看啦!」韩恺威央求道:「给哥哥看看你的卡片上面写什么,那不然我的也给你看。」
    小男生将手里的卡片递给小女生,两人互相交换卡片看对方的圣诞愿望。
    小男生的卡片上写着想要一组新的乐高积木玩具,而小女生则用铅笔歪歪曲曲地写着希望圣诞老公公把SuperDaddy送回来。
    「谁叫你又许这种笨愿望啦!」六岁的韩恺威对小表妹的圣诞愿望颇为不赞同。
    「这又不是笨愿望,人家真的希望圣诞老公公能把超人爹地送回来!」心心皱着眉头,解释道。
    「如果心心的爸爸是超人,那我爸爸就是钢铁人!」韩恺威不服气地说。
    「你爸爸是大姨丈,才不是钢铁人!」心心大声地反驳。
    「笨蛋心心!这个世界上才没有超人,那是电影和卡通才会出现的角色!」韩恺威一副小大人的口吻。
    「哥哥才是笨蛋!我的超人爹地在美国消灭坏蛋,维护世界和平!」心心激动地扯大嗓门。
    「厚~~我才不要跟你这个小笨蛋讲话,明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超人!」韩恺威转身跑出中庭,徒留下五岁的小表妹呆愣在圣诞树前。
    心心握着卡片,气红了脸,小小的脸蛋上挂着两行委屈的眼泪……
    **
    山林间午后的阳光和树叶嬉戏着,洒落几绺光影。厉呈韫踩过以青石铺设的小径,两侧的茉莉花随风摇曳,抖动着小小白白的花瓣,散逸着淡雅的香气。
    「茉莉会馆」一如其名,随处可见一株一株的茉莉花。
    厉呈韫以顾客的身分信步走到中庭,却意外在一棵系满缎带的圣诞树下,瞧见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女孩,正站在树下抽抽噎噎的。
    该不会是客人的小孩走失了吧?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呢?」厉呈韫走到小女孩的跟前,蹲了下来,放柔语气地问道。
    「因为哥哥欺负我……」心心握着卡片,迳自沉浸在自个儿哀伤的情绪里,完全忘了家人平日的叮咛——不可以随便和陌生人攀谈。
    厉呈韫凝看她挂着两行眼泪的脸,小小的鼻头哭得红通通的,令人十分不舍。
    「哥哥怎么欺负你?」厉呈韫由口袋里掏出面纸,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放柔口吻地追问道。
    小女孩圆圆的脸上镶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小微翘的鼻子,白皙粉嫩的脸蛋,活脱脱像个洋娃娃。她可爱稚气的轮廓令厉呈韫感觉似曾相识,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哥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超人,还说我许了笨蛋愿望……」心心眨掉悬在眼睫上的泪水,只顾着向眼前的大人告状,投诉韩恺威坏坏的行径。
    厉呈韫接过卡片,摊开来,瞧见上面用注音符号和简单的英文写着希望圣诞老公公将超人爹地送回家。
    「你的爸爸是超人?」厉呈韫好奇地追问。
    「对啊!」心心点点头,继续说道:「妈咪说爹地是超人,妈咪还说爹地的工作就是打击坏人,保护好人。」
    「你有见过你的超人爹地吗?」她童言童语的模样,激起了厉呈韫的同情心。
    不用细想也知道,这是小女孩的母亲为了解释父亲缺席而编造的谎言,只是令他不解的是,怎么有人舍得抛下这么可爱的女儿?
    「没有。」心心沮丧地摇摇头说道:「妈咪有说过爹地在美国,妈咪还说美国很远,要坐很久的飞机才会到。叔叔,你知道美国吗?」
    厉呈韫不忍心戳破她的幻想,宠溺地摸摸她的发心。
    「叔叔就是从美国回来的。」厉呈韫微笑道。
    「真的吗?」心心的眼睛为之一亮。
    「嗯。」厉呈韫点点头。
    「那叔叔有见过我的超人爹地吗?」心心天真地追问。
    「美国太大了,所以叔叔没有见到你的超人爹地。」
    「喔……」心心失望地轻应一声。
    小女孩落寞的表情,教厉呈韫的心口涩涩的,旋即又说道:「如果你乖乖听你妈咪的话,当个听话的乖小孩,我想圣诞老公公一定会把你的超人爹地送回来的。」
    「我一直都很乖啊!」心心邀功似地说。
    「你叫什么名字?」
    「心心。」
    「好可爱的名字。」厉呈韫摸摸她粉嫩的脸颊。
    「妈咪说我是她的小甜心,所以就帮我取作心心。」她一想到眼前这个叔叔和超人爹地一样都住在美国,就觉得他好亲切。
    「心心,你几岁了?」
    「五岁。」心心伸出小手,比出五根指头。
    「叔叔帮你把卡片挂在圣诞树上,好不好?」厉呈韫说。
    「谢谢叔叔。」心心将手里的卡片递给他。
    心心望着他高大的身躯,注意到他有一双很长很长的腿,还有一双很大的手,要是她的超人爹地也跟美国叔叔一样长得这么高就好了,那她就可以坐上爹地的肩,可以被爹地举得高高的,可以玩骑马的游戏。
    「叔叔,你是饭店里的客人吗?」心心望着他。
    「对。」厉呈韫点头。
    「叔叔会在这里住很久吗?」心心偏着头,追问道。
    「心心为什么会这么问呢?」厉呈韫好奇地说。
    「因为我想再听叔叔多说一点美国的事。」心心一脸认真地说:「如果叔叔再跟我说一些美国的事,我就请叔叔吃妈咪做的蛋糕,我妈咪做的蛋糕超好吃的喔!」
    「那我先谢谢心心喽!」厉呈韫温文一笑。
    「明天下午叔叔还会在这里吗?」心心问。
    「应该会吧!」厉呈韫的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原本他计划这一、两天见过纪向柔后就退房离去,但心心撒娇的口吻竟绊住了他的脚步。
    「那明天下午这个时候,我带妈咪做的蛋糕来这里找叔叔,不见不散喔!」心心伸出小指,与厉呈韫交勾着。
    当他的大拇指贴触到她小小的指腹时,一股温暖的暖流蓦地漫溢过心间。
    「叔叔再见!」盖完章后,心心向他挥挥手,一溜烟地跑向长廊。
    厉呈韫望着心心消失的背影,猜想她可能是饭店内员工的小孩,才会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
    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和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有所连系,但心心甜甜的笑容却意外收服了他的心。
    要是自己也有一个像心心这么可爱的女儿,天天腻在他的怀里撒娇,该有多好呢?
    **
    纪向柔一身浅灰色V领针织上衣,搭着包裹住浑圆翘挺臀部的丹宁裤,脚上踩着一双两寸半的高跟鞋,无形中产生拉长的视觉效果,衬托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
    她站在化妆间的洗手台前,不断地检视镜中的模样,刻意将一头乌黑的秀发垂放在肩膀上,直到确定脸上的妆容没有一丝瑕疵,才踩着忐忑不安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踏上阶梯,往饭店二楼附设的咖啡厅走去。
    站在厚重的玻璃门前,她深吸口气让狂怦的心律调回正常的速度,每往前走一步,心底就多了一分近情情怯的惶恐。
    曾经,他拒绝她的等待,但她仍是执着地相信他会再回来,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心中那希望的火苗逐渐微弱;谁知,就在她即将放弃的时候,他回来了!
    也许,他心底的某一处仍留有她的位置……
    她推开玻璃门,梭巡咖啡厅一圈,在靠窗的位置瞧见那抹熟悉的侧影。玻璃窗外的阳光淡淡地映泻在他清俊的五官上,她心口一热,按捺住纷杂的思绪,走了过去。
    「厉大哥。」她漾出笑容,轻唤出声。
    厉呈韫微微一怔,循声望向她清丽的脸庞,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缠着。
    他注意到她跟自己记忆中的模样有些不同,秀净的五官化上了淡淡的妆容,褪去了少女时期的纯美稚气,多了几分女人的成熟与娇媚。
    望着她那双莹亮的眼睛,穿过漆黑的瞳眸,他彷佛瞧见了一片柔情似水的世界。
    她的眼神依然那么温柔、驯顺,甚至掺杂了几分世故与坚毅,令他感觉熟悉中又带着几分陌生。
    「向柔,好久不见。」厉呈韫清清喉咙,回以浅笑。
    「好久不见。」向柔刻意用一种轻快的口吻掩饰内心的悸动。她拉开椅子入座,娴熟地招来服务生,点了一杯拿铁。
    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外罩灰色风衣,合身的剪裁衬出宽阔的肩线,完全显露出他高大伟岸的身材。
    两人的目光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凝视着对方,空气里除了散逸着淡淡的咖啡香气,还夹杂着一丝丝困窘。
    「你这几年过得好吗?」他很努力地想打破横隔在两人之间的生疏感。
    「我很好。」她漾出一抹笑容,红润的嘴角上扬十五度,但心底却牵起了一股苦涩的疼痛。
    被遗留下来的人怎么可能过得好呢?
    她压抑住内心翻腾的思绪,继续说道:「我现在担任花艺设计师,主要负责饭店的花卉设计与布置,偶尔也会接接外面的案子。」
    「这份工作很适合你,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帮你补习上课时,你就爱拿着笔在纸上涂涂画画,做些小卡片什么的……」他很自然地谈到往事,脑海浮现两人初相识的记忆。
    当时他担任她的家教老师,但自己却忽略了她小女生的情意,反而和她的姊姊谈起了恋爱。
    「结果我爸一直以为是你教学不力,我的功课才一直没有进步。」她眼中闪起温暖的笑意。
    现在回想起来,厉呈韫担任她家庭教师的那段时间,竟成为她生命中最美好、也最苦涩的一段日子。
    那年,十六岁的她还来不及等到自己长大,大到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他却已经成为姊姊的男朋友了。
    她最初的恋情还没开始,就注定了是一场悲伤的结局。
    「不过念书本来就不是你的长项,现在看你把饭店装置得挺不错的,既保留了『茉莉会馆』原有的风格,又有新的巧思。」厉呈韫接口道。
    「我只是负责花艺设计方面,一些大的工程还是由姊姊和姊夫策划……」向柔惊觉触动了他伤感的往事,连忙噤口。
    当年饭店扩建工程爆发财务危机,为了避免双亲苦心经营的饭店被财团并购,姊姊向彤毅然决定嫁给韩克仰,背叛了厉呈韫,在他心口留下一道伤痕。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里的伤痊愈了吗?抑或仍抛不下过去呢?
    向柔没敢探问,她低垂目光,细心地注意到他两手的指节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戒指,他……还是单身吗?
    是不想爱,还是不能爱?
    「嗯。」厉呈韫轻应一声,啜饮咖啡。
    再听到纪向彤的事情,他的心没有兴起一丝波澜,犹如在啜饮着一杯白开水,淡而无味,倒是向柔一直让他放心不下。
    「厉大哥,你怎么会突然想回台湾呢?」向柔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终于探问出口。
    「总公司派我回台湾接任研发部副总经理一职。」他诚实地说。
    她眼色一黯,那抹熟悉的隐痛再度浮上胸口。原来,他不是为了她回来的,她还是太过高估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那很好啊!」她硬是挤出一抹笑容。
    「向柔,有一件事我必须对你说。」他望着她,表情严肃。「关于我们过去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我不该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仓促地选择离开。」
    「所以,你是要对我说……」她忐忑不安地注视他。
    「对不起。」他低声地说。
    「对不起……」她怔愣地重复着他的话。
    她是盼着星星、盼着月亮,才盼到他回来的,但完全没有想到盼到的却是「对不起」这三个字。
    难道对他来说,他们曾有的一切完全没有意义吗?她之于他就只是一时寂寞的温存,清醒后的愧疚,没有其他了吗?
    她垂下眸,凝看桌面,双手捧着咖啡,隔着温热瓷杯煨暖了她冰凉的手指,却暖不了她冰冷的心。
    原来这就是两人故事的结局,太伤人了。
    她将他视为自己人生的全部,即使受了委屈也不敢掉泪,默默地忍受思念的苦,承受着被抛下的痛。
    但在他的心底,她却只是一个愧疚。
    「向柔,关于当年我选择离开,或许你会觉得我太过自私、太过残忍,但我一直都以为这是对你和我最好的方式——」不晓得为什么,明明向她说了对不起,但他的心情非但没有解脱,反而越是沉重。
    「厉大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向柔深吸口气,打断他的话。「以前的我太年轻,对感情太过一厢情愿,才会有那么多执着的念头。」
    她望着他一脸愧疚的表情,他说得越是真心诚意,看在她眼底就越是讽刺。
    他千山万水地赶回来,要的无非是一个宽恕、一个解脱,这点最后的宽容,她纪向柔还做得到。
    当年二十二岁的她,爱得起,放不下;现在二十八岁的她,人生多了历练与波折,明白了爱情不是等得够久、爱得够深,就一定会有所回报的。
    「向柔……」他声音低哑,表情复杂地望着她。
    「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我也忘得差不多了,所以你也不要一直搁在心头。感情这种事本来就讲求缘分和感觉,不是谈公平与是非的,你不爱我,不代表就有愧于我。」她硬是挤出一抹脆弱的笑容。
    她说得越是云淡风轻,厉呈韫就越是觉得不安,这样坚毅世故的她,不像他记忆中的纪向柔。
    她变了,是岁月改变了她,还是当年那个残忍的自己呢?
    「厉大哥,你愿意来看我,我很高兴,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来『茉莉会馆』了,因为你的出现会造成很多人的困扰……」她指节泛白,彷佛隐忍着极大的痛楚。
    只要将他推离她的世界,他就不会知道她隐藏的秘密,那么他心里的愧疚也会少一点吧……
    「我懂了。」他理解地说。
    向柔不愿意再见他,而向彤已经有个美满的家庭,就算他对过去有多么割舍不下,也得顾及她们的感受,他的出现是最突兀的打扰。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彼此间蔓延着。
    「厉大哥,再见。」她低头,决绝地说。
    厉呈韫点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起身说道:「向柔,再见。」
    她用眼角余光瞟见他伟岸的背影,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口走去。
    她的心揪拧着,眼眶刺痛,强忍着欲哭的冲动,没开口唤住他,而是放手让他离开。
    这是她对他最后的宽容了,也是最卑微的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