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日,举国欢腾的国庆日,到处都是拥挤的人潮和喧嚣的喇叭声。
吵杂的闹钟声让欧阳烈从被窝里爬出来,他掀开棉被,抚着抽痛的额际,跨过地上凌乱的啤酒罐和脏衣服,跌跌晃晃地走进浴室里。
扭开水龙头,他将醉意惺忪的脸庞浸入清冽的水中,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自从和丁薇光分手之后,他就夜夜用酒精和尼古丁麻醉自己,把整个屋子弄得脏乱不堪,就怕自己再想起她巧笑倩兮的模样。
但是,不管他醉得多厉害、烟抽得再多,想她的情绪却愈是强烈。
只要闭上眼睛,好像就能感觉到她在这个屋子里走动,在对着他撒娇,在哭着控诉他的猜忌与怀疑……那残存的影像和清晰的感觉,让他的心就像叠满铅块般沉重,舒朗不开来。
他弯下腰,挤了一点刮胡霜涂抹在布满青髭的下颚,拿起刀片轻轻地刮着自己的下巴。
蓦地,他的脑海掠过一抹甜蜜的景象——
她噙着笑,安抚道:“放轻松一点,我技术挺好的。只要再把你的胡子刮干净,就大功告成了。”
她手中亮晃晃的刀面,令他神经紧绷。
“阿烈,你现在很紧张对不对?”她顽皮地眨眨眼睫,拍着他的肩膀继续说道:“放心,你平常对我这么好,我会‘刀下留人’,不会刮伤你的脸。”
她抬起他刚毅的下颚,小心翼翼地将他脸上的白色霜沫轻轻刮起,剃除髭须,露出一张线条方正、峻峭的脸庞。
她欺近他的脸庞,蓦地,一股淡而好闻的男性气息萦绕着她,令她耳根灼烫,心跳如擂鼓。
“好了。”她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太过亲密,正要退开来时,腰身却被他强而有力的大掌给扣住,动弹不得。
“该死的!”欧阳烈低咒一声,下巴已渗出一道血痕来。
此时,电话铃声响起,将他的注意力拉回现实,他走到客厅里,接起电话。
‘阿烈,你这个家伙在搞什么鬼!我不是叫你去执行“救爱任务”吗?你怎么反倒把了薇光逼到其他男人身边呢?’韩司拓在电话另一端暴吼道。
“我又不爱她,她要去哪个男人身边都不关我的事。”他倔强地不肯承认对她的感情。
‘你他妈的最好不爱她啦!那就不要天天过着买醉的颓废日子,利用苦痛的自虐来遗忘她啊!’韩司拓从伍壮元的口中得知他的近况,气得差点跳脚。
虽然他们表面上常常斗嘴、挖苦对方,但是私底下的交情却十分深厚,得知欧阳烈历经了一场爱情奋战,最后还失恋了,实在让身为“恋爱讲师”的韩司拓看不过去。他认为自己有必要肩负起“幸福大使”的义务,点醒这两个爱情低能儿,告诉他们在爱情里,面子值不了多少钱,幸福才是无价!
‘阿烈,你最好仔细想一下,你失去丁薇光就这么难受了,那女人要是没有你,怎么过日子呢?搞不好连过马路都有问题,也许被她前男友卖了还傻兮兮地替人家数钞票呢……’韩司拓夸张地贬低丁薇光的智商,放大欧阳烈的重要性。
闻言,回忆如流水般回涌过欧阳烈的心间,他想起了薇光受伤时脆弱无依的模样;想起她连煮饭都不会,看似精明能干,但私底下却粗枝大叶;想起了她怎么卑微地祈求他的谅解,寻求他的信任;想起了自己怎么伤害她的自尊……
韩司拓见他在电话另一端沉默不语,立即叮咛道:“如果你还爱她,就去追回她,不要造成生命中的遗憾。毕竟,在芸芸众生里要遇到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女人,挺难的。真的喜欢,就要不计后果地夺回她!’
韩司拓的话就像一道闷雷,劈进他的脑门,让他豁然开朗。是啊,他还爱着薇光,为什么要轻易地将她拱手让给钟尚诺呢?
这样岂不是让那家伙“人财两得”,既可以得到薇光,又能让他完成当导演的梦想?
忽然之间,他想起今天似乎是丁薇光结婚的日子……她该不会在伤心之余,真的嫁给钟尚诺那个人渣吧?!
不行!她怎么可以就这样嫁给那个臭男人呢?
他好不容易将她从那场爱情泥淖中拯救出来,她欠他的感情都还没有偿清,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地嫁给别人呢!
抹去脸上的血痕,他找了一块OK绷贴住伤口,匆匆地跨出浴室,奔进卧房里,打开衣柜,随意挑拣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穿上,再套进牛仔裤里。
他拿了车钥匙,飞快奔下楼,跨进车里,启动引擎,奔往“圣心堂”教会,就怕今天真是她结婚的日子。
他烦躁地按着喇叭,像一头失控的兽,奔窜在城市里。
车子抵达教会外时,他看见广场上用粉红色的玫瑰花和红地毯布置成婚礼的现场,悦耳的结婚进行曲正好传进他的耳朵里,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探进他的胸腔里,揪痛他的心。
他揣着一颗忐忑难安的心,奔向前,打开教堂的大门。
此时,神父正在一对新人面前宣读誓言。
“……如果没有人反对,我将以神的名义宣布这对新人在此刻成为夫妻,无论是好、是坏、是贫、是富,疾病或健康时,都相爱相——”
“我反对!我反对他们结为夫妻!”欧阳烈步向红毯,大声地宣告着。
蓦地,宁静的教堂里传来大伙儿惊讶的讨论声,好奇的目光全都投注在他的身上。
站在神父前方的一对新人也转过头,望着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先生,你有什么理由反对这对新人结为夫妻呢?”神父严肃地问道。
欧阳烈走上前,拉住新娘的手,这才发现不是丁薇光,而是苏淇娥。
“你……你干么反对我结婚啊?”苏淇娥错愕地问道。
不会吧,欧阳烈居然半途杀出来抢婚!
“我……”欧阳烈对上苏淇娥的脸时,立即松了一口气。“我反对他们没有经过我的祝福就结婚!我在此衷心祝福苏淇娥小姐能与夫婿永浴爱河!”
此时,站在新娘旁边的丁薇光被他疯狂的抢婚举动给感动了。
“薇光……”欧阳烈深深地看着丁薇光。
“薇光,管好你的男人,叫他不要妨碍本姑娘出嫁,要是害我一辈子当老姑婆,我会拉着你作伴!”苏淇娥压低音量,在她的耳畔警告着。
“老婆,这是怎么一回事?”新郎呆愣住。
“有人要抢婚,却抢错人了啦!”苏淇娥首先恢复镇定,对着神父说道:“神父,我们可以继续婚礼了吗?”
欧阳烈羞窘地走到观礼区,等待婚礼结束。
新人在神父的见证和众人的祝福之下宣读誓词、交换戒指,完成了终身大事。
丁薇光以眼角余光偷偷地瞄向站在观礼区的欧阳烈。那天,他们争执、闹完分手之后,她收拾私人物品回到自己的公寓,第一件事就是将钟尚诺的行李从六楼的阳台抛下!
如果不是他从中作梗,私自接听她的电话,还恶意散播谣言,分化她和欧阳烈的感情,他们也不会闹到分手的地步。
也因为钟尚诺自私的行为,让她彻底地看清他恶劣的本性,当下立即拿起电话,威胁要报警,这才成功地将他赶出她的公寓。
在分开的这一段时间里,她深切地思考过。她对钟尚诺心软,就是对欧阳烈残忍;她对钟尚诺宽容,就是让欧阳烈不安。
怪不得他不愿意相信她的话。
都是她犹豫不决的态度伤害了他,她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还怨怼他不相信自己……
虽然他们分手后就没有再联络了,但是伍壮元却天天打电话向她报告欧阳烈的近况。听说,他天天买醉、夜夜失眠,痛苦、懊恼得无法自拔。当下,所有的怨怼早就在他自虐的行为下消失了。而现在,他疯狂的抢婚行动,更是再次征服了她的心。
礼成之后,他走向前扣住薇光的手臂,将她拉到教堂的另一端。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新娘是苏淇娥?”欧阳烈的黑眸布满疑问。
“因为钟尚诺迳自把教堂、餐厅、喜帖、喜饼都订好了,又不能退,刚好苏淇娥的男朋友向她求婚,所以我就请他把这一切东西都送给他们,当成是他偿还积欠我的款项。”
“所以……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要嫁给钟尚诺?”他小心翼翼地确认。
“我嫁不嫁关你什么事!”她噘着红唇,别过头去。
“薇光,我知道错了啦……”他放低姿态,扳过她的肩膀,柔声道歉。“我不该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误会你……”
“哼!”她——地昂起下颚。嘴巴上虽然倔强的不肯承认,但是自他打开教堂大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取得她的谅解,赢得她的芳心了。
“我有罪,我不该质疑你的真心,你就原谅我一次嘛……”
“你只错这一丁点儿而已吗?”
“我还有罪,不该说那些惹你伤心的话。”他再列举第二条罪行。
“还有呢?”
“我有罪,不该在你的面前抽烟、喝酒。”
“再来呢?”
“我有罪,不该这么晚才来找你,让你难过那么久。”
“知道就好!”她娇嗔道。
“所以,就罚我一辈子爱着你、守着你,好不好?”
“哼,先把你留校察看一阵子,再看你的表——”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大掌已覆上她的后脑,炙热的嘴贴上她的唇。
此刻,再多的“对不起”都不能表达他的歉意,唯有吻她才能证明自己忏悔的决心。
薇光的抗议全被他悉数吞噬进他的唇里,她感受到他炙热的舌探进她的嘴里,柔柔缓缓地吮噬着她每一分柔嫩,温柔地唤起她体内深藏的热情。
以往吻她的甜美悸动只能在梦里重温,如今真的再亲吻到她的唇,教他不禁贪婪地一再汲取她微甜的芳香。
两人沉浸在亲匿的缠绵之中,丝毫不在意成为宾客观礼的对象。
欧阳烈得意地搂住她的纤腰。这场“救爱任务”,总算惊险成功了。
就像梁景岩说的,一边执行任务,一边谈恋爱的感觉,也不错。
最重要的是,他终于如愿抱得美人归,不用再忍受韩司拓的奚落了。
是说,最近“型男事务所”喜事连连,真的该改名叫“结婚事务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