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睡之前,范梓齐拨了一通电话帮黎黎请假。
也许是吓坏跟累坏了,范梓齐与黎黎两人一睡直到隔天中午十一点半,才被饭店柜台的电话给吵醒,范梓齐跟柜台多订了一天房间。
「睡醒了,肚子饿了吗?」
黎黎摸摸肚子。「嗯,有一点。」
两人想了一下,决定叫客房服务送餐点上来,不出去吃了。
范梓齐打电话给柜台询问菜色,最後点了两份中式套餐进来。
「我先去刷牙洗脸。」
黎黎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棉被非常配合地从她胸口掉下来。黎黎「啊」的叫了一声,连忙手忙脚乱地将棉被拉好。然後从棉被里伸出一只手,从地板上捞起昨晚被丢在一旁的睡衣。
一旁的范梓齐看了觉得好笑。「干么还穿衣服?昨晚不是都看过了。」
黎黎白了范梓齐一眼,娇瞠道:「人家又没像你那么厚脸皮!」
「竟然说我厚脸皮!」
范梓齐作势又想伸出魔爪搔黎黎痒,黎黎尖呼一声,火烧屁股似地抓起睡衣就往浴室冲。直到黎黎把浴室门关起,仍然可以听到外头范梓齐朗朗的笑声。
一会儿後,客房服务送来两人所点的套餐。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床上享用起来。范梓齐饭量大,黎黎怕他吃不饱,还特别多拨了一大伞炒饭进他的碟子里。
「是在喂猪吗?这么多!」
「我怕你饿嘛!」黎黎还舀了一口饭往范梓齐的嘴里塞。
范梓齐直到吞下了嘴里的饭,才瞅著黎黎调侃地说:「该不会是在慰劳我昨晚的奋战不懈?」
「色魔!老爱提这个。」黎黎红著脸拍了下他肩膀。
「谁教你害羞的样子这么可爱。」
黎黎对范梓齐做了一个鬼脸,范梓齐伸出手宠溺地拧拧她的秀鼻。
「对了,黎黎——」
「嗯?」
「我昨晚一直想,你昨晚发生的事。」
一想到昨天发生的事,黎黎喝汤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下。「你想到了什么?」
范梓齐摇头。「就是你住了一个月鬼才跑出来这件事,我怎么想怎么奇怪——」
事隔了一天,黎黎已经比较能用平常心去回想昨夜,她觉得范梓齐的怀疑是对的。她也一直在想,为什么鬼要窝在那儿憋了一个月後才冒出来吓她?
黎黎咬著汤匙想了一下,然後做了一个下定决心的表情。「我跟你说整个事情经过好了。」
范梓齐点头。
黎黎将昨晚的事仔细地说了一遍。「……醒的时候我就往敲门声的方向一看,一团黑色的影子就站在我窗户外面,我一见到它,就吓得马上冲出房间……」
之後的事,范梓齐就知道了,他问:「黑色的影子,多高?」
黎黎侧著头想了一下。「比我窗台高一点点。」
意思就是不到一百公分喽!范梓齐想了一下。「你确定敲门声是它发出来的?」
「应该是吧!因为我爬起来一转头看它,就没听到敲门声啦!」
「那有看到它用什么东西敲吗?」
黎黎摇头。「我没看那么仔细耶……」
「听你这么说来,我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有人故意装鬼吓你?」
「装鬼吓我……谁会这么无聊?」
范梓齐提供了一个对象。「会不会是跟你打赌的那个同学?」
刘筱贞?黎黎想了一下,然後摇头。
「别的事说是她做的我还会相信,但是半夜爬进别人家後院装鬼吓人——我跟刘筱贞同学五年,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么费力的事,她顶多是讲话难听点罢了,应该不是她。」
他相信她的判断,可是他也相信自己的直觉——左想右想,就是觉得那只「鬼」不是真的鬼。
范梓齐蹙眉思索了一阵,然後做出决定。「这样好不好,黎黎,今天晚上我们一起住你家——」范梓齐话还没说完,黎黎就马上截断他的话。
「我不要!」黎黎挥著手,一脸惊恐地说:「看见一次就让我快吓破胆了,你还要我去看第二次……」
「那你跟那个刘筱贞的赌约呢?」范梓齐一针见血地说出重点。「你决定放弃了?」
对后!她都忘记还有这一回事了。想到这里,黎黎不禁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后呦……」她怎么那么歹命啊!
范梓齐不强迫她,只是静静等她回答。
「好啦,我跟你回去就是了……」只是她这一声好,说得是万般委屈勉强。
吃饱喝足之後,范梓齐决定先带黎黎到东尼店里,帮她买一套衣服跟鞋子。总不能老穿睡衣拖鞋跟他的大外套四处乱跑吧。坐在更衣室外等待的范梓齐,跟东尼说起了黎黎昨晚看到鬼的事情。
一听范梓齐说他们今晚要回她家去抓鬼,东尼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嚷著:「也算我一份!抓鬼耶,这么好玩的事我怎么可以错过。」
有不怕死的志愿军愿意加入,范梓齐当然一口答应。
等黎黎换好衣服鞋子出来,范梓齐已经跟东尼约好下班时间来接他。
知道今天晚上多了个人陪她,黎黎原本闷闷的表情突然变得开朗了些。
「还有六个小时时间,你想上哪玩?」
黎黎侧头想了一下。「去逛百货公司!」
「你不怕会控制不住大开杀戒?」
「反正我身上又没带钱。」说到这黎黎才突然想到,她没带的东西可多著呢。
「糟糕了!我连大门钥匙跟手机都没拿出来。」
范梓齐拍拍她的脸颊,要她别担心。「等一下我们先回去找开锁的,等他把大门打开,我再进去帮你拿。」
黎黎觉得范梓齐实在有够大胆。「难道你都不怕……鬼吗?」
「大白天的,有什么好怕!」范梓齐挺起胸膛,一脸自信地看著黎黎说话。
夜里九点面店
面店老板「达达达」的脚步声从店面往家里靠近。
一拉开大门,面店老板即拉开嗓门问:「喂!女人,你有没有看见我那把锁钱的钥匙?」
老板娘连看都不看他,只是紧盯著电视机。「钥匙不是都你在拿,怎么会突然问起我来了?」
「就是找不到我才问你……」
面店老板走到洗衣机旁边翻著他昨晚穿过的脏衣服,一边喃喃自语:「我记得我昨晚明明有把它摆进我口袋……喂!女人,你真的没看见?」
「没有!你再问三百次,我还是这样回答你。」
「怪了……我到底是把它摆在哪里了?」
「对了!你昨天半夜是不是又偷跑出去喝酒了?」老板娘忽然提起。
面店老板安静了一下。
「是又怎么样?」面店老板恶声恶气地回应。
「是不怎么样。」老板娘口气冷淡。「我只是想告诉你,你那副宝贝钥匙,说不定是你昨晚喝醉酒的时候,把它给忘在那里了。」
范梓齐和黎黎大约在十点半的时候抵达东尼店里。拎著一只小巧的行李包,东尼坐进范梓齐的车里。三人只在便利商店稍停一下,进去买点饮料饼乾之类的东西,然後就直抵范梓齐家门。
范梓齐将车停进车库,然後走进屋里拿了一些盥洗用具跟衣服出来。范梓齐与东尼两人像左右护法似的将黎黎紧紧护在中间,彼此壮著胆子走进黎黎家。当三人一跨进黎黎住的屋子,东尼忍不住「哇」了一声。
黎黎像被电到似的弹了起来。「你看到什么了?」
「没,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东尼安抚地拍拍黎黎的肩膀。
「我只是觉得前面这几个柜子美极了,你不觉得它们真的是很漂亮吗?」说著,东尼啧啧有声地往柜子前方走去。
黎黎一脸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
「你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啊!」黎黎嘟嘟喽喽的。「才一开门就忽然来个哇,后~~受不了……」
东尼笑嘻嘻地向黎黎眨了眨眼睛。「安啦,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你这屋子里面没有鬼啦!」
「你怎么会知道?」
「就是感觉啊!」东尼拍拍自己的心口。「我们走进一间房子,在开门进来的时候,心里不是都会有种感觉吗?它跟你合不合,喜不喜欢你,很容易感觉得到啊!」
这种感觉黎黎也是有啦,可是她跟房子的磁场合不合,跟里头有没有鬼,应该是两回事吧!
「这你就错了!」东尼拉了一把木头椅子坐下,一脸煞有其事地跟她讲解起「磁场与鬼屋」的相关性。
趁著黎黎跟东尼两人聊得兴起,范梓齐手里拿著木棍独自往屋外走。黎黎跟范梓齐所住的房子一式一款,内部格局也大致相当,所以范梓齐知道房子旁边有一条可通往屋子後面的碎石小径。
屋後的围墙与屋子本体,相隔了大概五坪大空间,再外面就是条防火巷了。之前屋主种了一棵树在後院挡太阳,几年过去,树荫浓密得几乎要盖住了围墙,如果真要爬进来也不是不可能。
范梓齐贴在围墙边上往窗台看,突然他留意到窗台上有一个亮亮的东西。
他抓紧了手里的木棍走向前去,然後拿起来一看——
他笑了。
这会儿,范梓齐几乎百分之百确定,那鬼到底是打哪冒出来了。
回到屋里,范梓齐将手里的东西往客厅的桌上一丢。
「那是什么?」黎黎走近了一点看。「谁的钥匙?」
范梓齐咧嘴笑了一下。「鬼的。」
「你别开玩笑了,鬼怎么可能会有——」黎黎一双眼睛突然瞪大。「你是说——」
「你昨天晚上听到的敲门声,大概就是用这个敲的。」
范梓齐拿起钥匙走到窗户旁边敲了几声。「像不像?」
黎黎点头。「是很像。」
「你之前有没有见过这支钥匙?」
放在范梓齐掌心的钥匙尺寸比一般的小了一点,上面没有任何字,只环了一个很常见的蓝色塑胶牌。
黎黎将它接过来看了一下,然後摇头。
「现在谁的钥匙上还会挂这么耸的钥匙牌啊?还贴永吉钥匙行勒……」黎黎眯著眼睛看,勉强辨识出塑胶牌贴纸上的字。
「永吉?」范梓齐一把抓了过来。「就我们今天找的那一家啊,你忘啦?」
黎黎呆了一下。
「你是说钥匙行老板装鬼吓我?为什么?」
「后~~黎黎,真的不是我在说你,不过你的推理能力也真的是有够差耶!」站一旁的东尼忍不住大叹口气。
「这钥匙环是钥匙店用来送给客人的小东西,想也知道不可能会是钥匙店老板自己……有一个可能就是,他是住你家附近的人。」
不过这一点东尼就想不通,这附近有谁会那么闲,没事跑来吓黎黎?「这附近有谁知道你一个人住这里?」
黎黎指指范梓齐。「就你跟李妈妈两个人呐!」
凶手是李妈妈?范梓齐不用想就知道不可能。
「你们俩干么在那边伤脑筋!」东尼抓著钥匙把玩了一下。
「反正现在都已经知道鬼是装的了,我们现在只是不知道这支钥匙够不够重要。如果够重要,我担保这只『鬼』这两天一定会再偷偷跑回来,看它有没有掉在这里。」
夜已经很深了,只有弯弯的下弦月高挂天上,淡淡的射出朦胧的光。三更半夜,通常人早巳上床入睡。就在这时候,一抹黑色的影子突然悄悄地溜进黎黎家後面的巷子。它蹑手蹑脚地瞧了瞧周围,确定没有任何动静,然後才两手攀著比人高的围墙,笨拙地蹭上墙去。
影子落地的时候,「唰啦」地踩著了落叶,发出阵阵声音。它粗喘著气观察周围环境,确定应该没有人发现後,才大著胆子从口袋内掏出一管小小的手电筒,光源照著地板仔细搜索著地面上的痕迹……
昨晚是掉在哪里了?
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昨晚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喝醉酒了,才会这么胡搞瞎搞,做出一些连自己都不好意思回想的事情——影子低著头伏在地上慢慢找著,花了十几分钟,五坪不到的空地都被他给摸烂了,东西还是没找到。
还是没掉在这里?
影子关掉手电筒电源,蹲在树下思考——
阿达那边没有,家里没有,老婆她也说没看见……如果不是掉在这里的话,他就想不起来还能掉在什么地方——
影子决定再找一遍,反正人都爬进来了,再找一遍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因为黎黎的卧房没办法一次挤进三个人,於是范梓齐又回自家搬来三床棉被放在客厅打地铺。一开始东尼与黎黎两人精神还很好,还裏在各自的地铺里吱吱喳喳讲著话。不过等时间一拖长,两个人已睡得东倒西歪,只剩下范梓齐一人仍清醒著。
在确定黎黎与东尼两人皆已入睡之後,他拎著书来到走廊里边,就著悬在上头的夜灯,一个人安静地看著书。
不知过了多久,有些细微的声音惊动了他。声音是从黎黎房间传来的!范梓齐无声地放下手里的书,一手抓紧木棒,慢慢地朝没亮灯的黎黎房间潜去。
当移动到窗台边时,范梓齐可以感觉自己的心脏正怦怦怦怦地狂跳著。
让他瞧一瞧到底是人是鬼!
范梓齐一鼓作气朝窗户外头看去,外头很黑,但是院子里却有一束约莫十块钱大小的光源在里头移动。范梓齐凝神注视著光源,即刻认出有个人伏在後院不知在搜寻什么,看来「鬼」上门了!范梓齐保持无声地走回客厅,然後伸手摇醒东尼。
「醒醒!东尼,好戏上场了。」
东尼模模糊糊地哼了一声,范梓齐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东尼一下子清醒过来,范梓齐指指屋外,东尼立刻意会是怎么一回事。
「我去围墙外面堵他,顺便打电话报警,你叫醒黎黎,跟她一起守住大门。记得,不要打草惊蛇。」
东尼点点头,与范梓齐分头进行。
黑影子伏在地上又找了一遍,第二回再找不到,他死心了。就在关上手电筒电源的同时,屋子前方隐约传来一些骚动。黑影子倏然心惊,连忙三步并成两步的往墙边跑。方才不紧张,高耸的围墙爬起来还不算太吃力,现在心一慌,硬是怎么样也攀不上去。
「猪头啊!」
黑影子小声地啐了一句,忍不住气唬唬地踹了围墙一脚。但踹了墙之後还是得爬,黑影子一抹脸上的汗再度使劲一蹬!这回好一点了,两手有抓稳了。黑影子赠著墙面一路往上爬,就在双脚跨过墙面的刹那,突然见到墙旁边有个人正瞪著他看。
黑影子大吃一惊,竟失足从围墙上翻了下来。
「唉呦~~」
黑影子跌得四脚朝天,就在这时候,警察从屋前跑过来了。
「不许动!」
前来的员警大喝—声,搜寻的手电筒照在—张惊慌的脸上,黎黎与东尼凑到前头看。
黎黎一见那张脸,倏地瞪大了双眼。「怎么会是你?!」
「小姐认识他?」员警问。
黎黎点点头。「他就是我们巷子口的面店老板啊!」
黎黎、范梓齐与东尼一行三人自行开车到派出所做笔录。在看到派出所员警准备以「窃盗罪」将面店老板移送法办後,黎黎突然间反悔说不告了。
「小姐,这样子不行的!」
员警跟黎黎说明窃盗属公诉罪,然後面店老板又是现行犯,不是她说不追究就能够不追究的。
「但是他并没有偷东西啊……」黎黎还固执地想帮面店老板辩解,不过站一旁的范梓齐拉拉她衣袖。
「还是交给警察他们去处理吧。还有,如果面店老板真有他笔录上说的无辜,我想警察不会为难他的。」
三人一一做完笔录,员警便告诉他们可以先回家休息。「有事我们会再打电话请你们过来。」
於是,黎黎三人就又搭著范梓齐的车,回到她家。
「不过我不懂,你干么突然帮他讲话啊,是他扮鬼吓你的耶!」东尼好奇地问。
「因为整件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啊!」黎黎想她当时就是太冲动了,才会发生这件乱七八糟的事来。
「不错,你现在进步很多,越来越会想了。」范梓齐怜惜地揉揉黎黎的长发。
黎黎回了他一抹笑。「好歹我也是出社会了,当然要学得更圆滑一点啊,老是横冲直撞,只会坏事而已。」黎黎看看身旁的范梓齐,又看看坐後座的东尼。
「说真话,我还得感谢你们两个,若没有你们这样帮我,我的『独立生活』根本就不可能这么顺利。」
「噢~~我可爱的小黎黎,这真的是我今年听过最动听的话。」坐後座的东尼感动得想扑上去亲吻她,正忙著开车的范梓齐一察觉到他的意图,连忙伸手护住黎黎的脸。
「东尼你够了噢,你小心我等一下拿水泥,把你的嘴给填起来!」
「噢~~我好怕!」
东尼表现出一脸害怕,但凑过去的嘴巴可是一丁点也没停下。「人家黎黎说过她一丁点都不介意……」
「嗯……不对!」黎黎用两根手指头在东尼的嘴巴前打了个入入。「现在我的身分可跟从前不一样,所以不能再让人家乱亲了。」
「你现在是啥身分?」东尼不解。
「齐的女朋友啊!」黎黎笑咪咪地将手环上范梓齐的手臂。
「真是我的好黎黎!」范梓齐表情看起来相当得意,还示威似的嘟唇在黎黎颊上吻了一记。
「噁~~心!」看著两人甜蜜蜜的模样,东尼夸张地做了一个受不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