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致诚,厉致诚,海一样深的男人。
一个多月来,这个男人锋芒毕露。除了把vinda品牌一抽一离出去,还在一爱一达集一团一 手起刀落、一抽一筋扒皮。网络销一售站稳脚跟后,超乎所有人预料,他和顾延之、刘同,立马联手推出了新的组织架构调整方案。
原本冗杂繁琐的庞大一爱一达,被彻底拆分。集一团一 总部只留生产、采购、售后等核心环节,并且控制所有终端销一售网络。各大类产品的策划、销一售,全部成立独立事业部,独立核算、自负盈亏。有点类似于vinda新公司跟一爱一达集一团一 的关系。
所有调整一夜 之间宣布,第二天就开始执行,态度非常强势,不给任何人喘息抗拒的机会。
林浅原先担心的内部管理问题,被他以这种大刀阔斧的方式解决了。能力不行、冗员多、与市场脱节?ok,亏钱了你自己都干不下去,灰溜溜走人;能力强、思路新,能给一爱一达带来新的增长点?据说厉致诚许诺的分红相当丰厚……
攘外必先安内,非常时期用非常法。如果说“安内”是厉致诚所布棋局的第二步,林浅不得不说,他已初见成效。在他不断对集一团一 资产做着拆分重组的过程中,原本死气沉沉的一爱一达,被彻底盘活,并且,牢牢控制在他一个人手中。
而厉致诚这个冷漠英俊、心狠手辣的总裁,在全体员工心中的威望,也与日俱增,达到令所有人仰望的高度——人人谈起boss,都是一脸敬畏。据说一些年轻的小姑娘,还自称“荔枝”,组成了“boss后援会”。
——
新公司是十天前成立的,薛明涛任总裁,原一爱一达信息管理部的经理任副总裁。林浅这个助理总裁,分管的是客服中心,以及行政人事财务等一切杂事。
而新公司果然新气象,网络旗舰店的销一售一直居高不下,内部管理也十分简洁高效。这个数百人的公司,已成为一爱一达最大的盈利点。
林浅轻轻哼着歌,走回办公室。刚到外间,就见几个员工神色有些不对,个个噤若寒蝉,但又有些隐隐激动的样子。
林浅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员工站起来,小声说:“林总,厉总来了,在您办公室里。”
——
林浅站在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前,轻轻敲了敲门。待听到那熟悉而低润的男声说“进来”时,才将门缓缓推开。
一室一陽一光寂静。
厉致诚就坐在桌后,她的椅子里。背对着她,看着窗外垂落的斜一陽一。
这一个月来,林浅跟他见面次数并不少,但几乎全都是在工作场合,节奏繁忙而紧凑,她作为下属之一汇报工作、参加讨论。有的时候,也只隔着众人看一眼他,看一眼他沉静的、不怒自威的容颜。
她已经习惯,跟众人一样,远远地开始仰视他。记忆中那个她曾经误以为的那个实诚木讷的男人,已经彻底远去了。
现在的他,再也谈不上陌生。因为这才是真正的他。
她也很少想起他。忙得昏天暗地,只在有时候,结束一天忙碌工作时,趴在办公室的桌上,看着色调柔软的窗帘,看着几何形状的妖娆窗格,才想起这办公室,大概是他当初为她置办的。样样摆设都合她心意,可见他花了不少心思。
他那样的人,居然也会对女人有这样的心思啊。
林浅偶尔还会有一丝歉疚心软,感到不是滋味——因为如今回想起来,他那天是打算跟她表白,然后带她来看新办公室吧?结果被她秒拒了。这么想想,她做得还挺狠的啊。
每当想到这一点,她都跟自己说:好了,都过去了。现在她是他麾下的急先锋,深受重托,要更努力,更努力。
……
林浅在他对面坐下,微笑道:“厉总,您今天怎么过来了?”语气客气得不能再客气,正经得不能再正经。
但这份正经,在厉致诚转头看她第一眼时,就生生破功了。
此刻,他就坐在近在咫尺的距离。看起来跟一个月前,她还跟他朝夕相处时,并没有什么两样。高大颀长的身材、做工一精一良的西装,还有衬衣袖口外,修长有力的双手,轻轻搭在椅子扶手上。而他的脸轮廓清晰,颧骨略高,依旧是那种棱角分明的帅气。当他转头,用那漆黑沉敛的眼睛望向她,林浅看着他的眼睛他的脸,他干净修韧的脖子,心头就突地一跳。那感觉就跟平寂了许久的土地里,突然长出了几根草似的,不再安稳。
有的时候,只有当某个人真正坐到你面前,当你看清他此刻的容颜,才会发现,不管多久没见,他对你的影响、他带给你的种种感觉,其实一直存在,从未改变。
“来看看vinda的销一售情况。”他声沉如水,同时微垂下头,翻开林浅桌上的一些报表文件。一陽一光映在他线条简洁的侧脸上,男人英俊美好得像一幅画。
林浅:“好的。那我……简单跟您汇报一下?”
“嗯。”
两人都坐着,一动不动。屋内静悄悄的,林浅讲着话,还能依稀听到窗外楼下,人们的脚步声和讲话声。还有她摆在书柜上那一小缸金鱼,鲜红欲滴,在两人中间游来、游去……
林浅的目光,就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瞄向他。
他似乎刚理了发,发型比以前更短了些,露出棱角饱满的额头。以前林浅就发现,他的眼睛比普通男人略大一点,深邃又澄澈。而此刻,眉宇间有一丝倦色,是近日来太辛苦了吗?他身上甚至还有淡淡的酒气,靠在椅子里的姿势,也比以前更加随意和慵懒一些——是中午有饭局要应酬?尽管贵为集一团一 之首,但跟一些政一府官员、大的合作伙伴的应酬,肯定是少不了的。啧啧,难以想象他在酒桌上是什么样子……
很快就汇报完了。林浅试探地问:“厉总,公司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您有什么指示吗?”
他依旧神色平淡地翻着面前的资料:“没有。”
林浅就有点不知说什么好了。
没有?没有你一个大老板,不去总裁办公室,不去副总裁办公室,突然杀到我这个三号人物这里干什么?她刚才还以为,他来,是有什么辛秘要嘱咐给她呢?
两人沉默相对。
而他尽管一言不发,低眸专注,仍能令林浅感觉到那无所不在的清冷气场。
林浅到底是个坐不住的人,很快发现boss面前的水杯已经空了,就理所当然地想要站起来:“我去给你您添点水……”
“不用。”厉致诚头也不抬,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淡淡地说,“有点累,你坐着陪我就好。”
有点累,你坐着陪我就好。
林浅一怔,有点似懂非懂。
陡然间,脸上有点发一热。
久违的感觉。
她一直以为,他跟她已经过去了。
可他明明是状似无意的一句话,为什么让她隐隐感觉到某种……卷土重来的势头?
不过,林浅这一个月到底如他所说,独挡一面、率领了几十人的部门,心态也成熟不少。她很快镇定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她继续坐在他对面,安静地陪他看资料。
这么呆了有半个小时,她被他晾得有些无聊,就开始一胡一 思乱想——古人说“红~袖添香”,按他刚才的说法,莫非她这么安静地陪着他看枯燥的资料,他也觉得很好?
打住打住,想什么?
泥马她的心态哪里成熟了啊!明明她已经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牛气哄哄当了一个月领导。结果现在皇帝来了,一句话就搅得她方寸大乱……
林浅这个人,一遇到困难,反而会越战越勇;而一心慌意乱,总会做点什么掩饰。于是她又开口找话题了:“厉总,集一团一 那边最近怎么样啊?”
这个话题显然选对了,因为厉致诚闻言,放下了手里的资料,抬头看着她,脸上竟然浮现了浅淡的笑容:“截止昨天,集一团一 组织架构和人员的调整,已经全部到位。”
林浅感同身受,心中大赞一声:“好!”这意味着厉致诚已经彻底完成内部整顿,解决了最棘手的大难题了。
刚要讲点什么,真心实意地表达她的恭喜和敬佩,谁知厉致诚用那静静的、沉沉的眼睛盯着她,同时话锋一转,缓而有力地说:“所以,现在我可以集中一精一力,去追求我想要的其他目标了。”
林浅点头:“对,我们可以……”
话没讲完,突然反应过来……不对!
他想要的……其他目标?
林浅的脸突然地、彻底的红了起来。
是她自己心中有鬼、过于敏一感了吗?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某种再战宣言。就像是在说——因为已经完全控制了集一团一 的局面,所以他现在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她了?
林浅正心头纷乱,他却像什么暧一昧 的话都没说过,神色淡然地拿起其中一份资料,指着其中一项数据,向她询问细节。
林浅内心又有点犹疑了——他指的也许只是业务上的事?于是收敛心神,仔细给他解释。
过了一会儿,却有人敲门进来。
是厉致诚的新助理,叫蒋垣,是从市场部调上来一个小伙子。林浅离开一爱一达集一团一 时,他的助理明明是顾延之给安排的小姑娘杨曦茹,不知何时、因何原因,换成了他。
有第三者在场,林浅下意识就感觉松了口气。那蒋垣虽然年轻,但是亲和又干练,从文件夹里掏出两张票,递到厉致诚面前的桌上:“厉总,这是明盛集一团一 康总叫人送来的、明晚榕雅会馆除夕茶会的门票。”看了看厉致诚的脸色:“您去么?我提前安排好车。”
“放着吧。”厉致诚不置可否地说,蒋垣就朝林浅笑了笑,转身又出去了,带上了门。
厉致诚继续看资料,看都没看那两张票一眼。林浅的目光却不由自主飘过去——须知榕雅会馆,是霖市最负盛名的一个去处。坐落于古城院落深处,幽静古朴。馆内无论一精一美饭食,还是戏曲表演,都是西南一绝。平时的票都非常难买,林浅以前去看过几次,非常喜欢。这一年一度的除夕茶会,更是一票难求。而且看票号,还是vip包一皮厢票,看得她都眼馋了。
没想到明盛康总会送给厉致诚,看来他们关系依旧不错。
正想着,就听到一道清冽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想去?”
林浅心头一怔,抬头看着他。
他也正眸色静黑地望着她。
“昨天陪康总下了五个小时的棋,赢了这两张票。”他轻描淡写地说,“要不要一起去?”
林浅的心又开始突突地跳了,一时没讲话。大概是见她沉默,厉致诚眸色轻敛地盯着她:“不必想太多,喜欢就去。这算是……我发给副官的年终福利。”
林浅听他提到“副官”这全无暧一昧 的二字,不知怎的脸更红了。可偏偏他言谈间十分自若,理由也很充分,好像真的只是跟副官林浅讲话,而不是跟女人林浅在讲话。
好在,她根本不用选择去还是不去,因为她低下头答:“……厉总,谢谢你。我是很喜欢这个茶会,但是我已经订了今晚的机票,去美国过年。”
——
是夜,月如弯钩,霖市四处张灯结彩,迎接除夕。
厉致诚抵达疗养院时,已是八点多。助理蒋垣跟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买给董事长的一些礼物。
徐庸看到儿子,非常欣喜。知道他最近摧枯拉朽般整顿集一团一 ,既无奈,又欣慰。因为当初厉致诚跟他提的三个条件,第一是拿股份换vinda,第二就是在他的任期间,任何人都不许插手集一团一 事务,包一皮括他这个父亲。
父子俩在庭院的门廊前就坐,一壶清茶,一地月光。
徐庸说:“现在集一团一 被你救活了,我很高兴。我不说太多,将来的路还很难。越是回到顺境,你越要慎重。新宝瑞、司美琪的领导者,都不是简单角色。”
厉致诚淡淡答:“知道。”
徐庸又问:“下一步怎么走,想好了吗?”
厉致诚点头。
徐庸来了兴趣:“你打算做什么?”
厉致诚却显然一如既往的谈一性一欠奉,只沉声答:“你会看到。”
徐庸就笑眯眯地看着他。之前他玩的声东击西那一局,令整个行业知道内情的人,都为之震动。如今他虽然平实、却沉稳果断的话语,实在令徐庸浮想联翩——难道他又要在行业里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战争?
无奈这个儿子是个闷葫芦,他不想说的事,谁也别想知道。徐庸就笑叹了口气说:“连爸都不能知道?罢了罢了。那我问你,以后娶了老婆,跟她说不说?”
任何父母都会牵挂子女的终身大事,徐庸也是一样。如今儿子事业初定,又已二十好几,他自然而然就提起这样的话题。
以为厉致诚肯定不会回答,谁知他静默片刻,不知想起了什么,唇畔极难得的浮现一丝笑意。
徐庸很意外,立刻问:“怎么?有女朋友了?”
厉致诚看着天空的月色,若有所思地答:“我把全盘计划放到了她面前。”
“然后呢?”
厉致诚轻声答:“她不敢看。”
徐庸一愣,倏地笑出了声。拍拍儿子的肩膀:“那是还没追到手了。打算怎么办?”
厉致诚低头看了一下手表,脸色恢复淡然:“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明天是除夕,她一个女孩子去异国过年,对我而言,也许是个时机。”
徐庸没太听明白,结果又听厉致诚说:“明晚不陪你过年了。我订了两小时后的机票,去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