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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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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听了这句双关话,忍不住微笑了一下。这样一来,吹牛的人又放心了。

“他们耕种的办法,你听了会觉得奇怪。他们根本就不耕种,这就是他们的耕作法。土耳其人、希腊人,这些家伙全吃葱头或是大米……他们摘罂粟制鸦片,赚的钱可多哩;再说,烟叶自己会从地里长出来,这就成了有名的拉塔基亚烤烟!还有枣子!这一大堆甜甜的果子都不用耕种就会生长。真是一个物产丰富、商业繁荣的国家。士麦那盛产地毯,但是一点不贵。”

“不过,”莱杰说,“地毯是羊毛织的,羊毛只长在羊身上;而要养羊,就得有草地,农场,耕作……”

“当然应该有一些这一类东西,”乔治回答,“但是,首先,水稻长在水里;再说,我只走过沿海的地方,看到的只是遭到战争破坏的地区。何况,我对统计数字又是深恶痛绝的。”

“那么捐税呢?”莱杰老爹问。

“啊!捐税挺重。什么都抽重税,剩下的一点才留给老百姓。埃及总督看见这套办法大有好处,正要他的官府如法炮制呢,那时我就离开他了。”

“怎么?……”莱杰老爹听得莫名其妙,问道。

“怎么?……”乔治接着说,“有些收税的人拿走了农夫的谷子,只给他们剩下一点吃的。这样一来,就用不着糟蹋纸张,也不需要官老爷了,而这些在法国却泛滥成灾!……难道事情不是这样吗?……”

“他们凭什么这样干?”农夫问道。

“他们是个专制国家,这不就够了吗?难道你不知道孟德斯鸠给专制下的很好的定义:‘野人伐木取果……’”

“有人还想把我们带回专制的老路上去呢,”弥斯蒂格里说,“我们可是一朝被蛇咬,石(十)年怕井神(绳)啊!”

“将来总要走上这条老路的,”德·赛里齐伯爵大声说道,“因此,有田地的人最好还是把田卖掉。施奈尔先生去过意大利,应该知道意大利走回头路有多快呵。”

“CorpodiBacco①!教皇是不会答应的!”施奈尔回答,“不过事情已经如此了。意大利人真是老实!只要让他们在大路上谋财害命,他们就谢天谢地了。”

①意大利文:我敢用酒神的名义起誓。

“可是,”伯爵又说话了,“您怎么也没有佩戴您在一八一九年得到的十字勋章?难道现在不流行这一套吗?”

弥斯蒂格里和这位冒名顶替的施奈尔连耳根都羞红了。

“我吗!我可不是那回事,”施奈尔接着说,“我怕人家认出我来。请您不要暴露我的身分,先生。我情愿让人当作一个无名的小画师,一个装饰房间的艺术家。现在我要到一家公馆去,我不该引起别人猜疑。”

“啊!”伯爵叫道,“是要发大财,还是有艳遇?……啊!

你们年轻人真福气……”

奥斯卡人不出众,语不惊人,憋了一肚子的闷气,几乎要爆炸了。他瞧瞧采尔尼-乔治上校,瞧瞧大画家施奈尔,心里也在盘算,想摇身一变,变成一个什么人物。不过,一个十九岁的小伙子,下乡到普雷勒总管家里去住个十几二十天,又能够变出个什么名堂来呢?阿利坎特烈酒冲昏了他的头脑,加之自尊心又使他热血沸腾,因此,当冒牌的施奈尔故意要人以为他艳福不浅,而且这场艳遇的幸福程度和它的危险程度不相上下的时候,奥斯卡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又是妒忌,又是羡慕。

“啊!”伯爵也装作又羡慕、又容易上当受骗的神气说,“一定是爱得很深,才肯作出这么大的牺牲啊……”

“什么牺牲呀?……”弥斯蒂格里问道。

“难道您不知道,我的小朋友,一位这样出名的大画家画的天花板是价值万金的吗?”伯爵回答说,“算算看,您在卢浮宫两个大厅里画的天花板,如果王家金库付给您三万法郎的话,”他瞧着施奈尔,接着说道,“那么,给一个大老板,象你们在画室里那么称呼我们的,画一块天花板,大约也要两万法郎了。但是,如果请一个不出名的装饰画家来画,人家恐怕连两千法郎也不肯出啊。”

“少得点钱并不是最大的损失,”弥斯蒂格里回嘴说,“只要想到这是一幅杰作,而且画上还不能留名,免得连累了她!”

“啊!我真想把我得到的十字勋章都还给欧洲各国的君主,只要我能象一个多情的年轻人一样,得到心上人的爱慕!”

德·赛里齐先生叫了起来。

“啊!就是这么回事,”弥斯蒂格里说,“人家年纪轻,所以有人爱!爱他的女人有的是,俗话说得好,多多益省①。”

“那么,施奈尔夫人对这件艳事有什么看法呢?”伯爵又说,“因为,您不是爱上了美丽的阿黛拉伊德·德·鲁维尔,并且和她结了婚吗?还是她的靠山,年高德劭的凯嘉鲁埃海军上将,要他的侄儿封丹纳伯爵照应您,才请您去卢浮宫画天花板的啊。”

“难道画家出了门还算是有妇之夫?”弥斯蒂格里发表高见了。

“这就是你们画家的道德吗?……”德·赛里齐伯爵装傻地叫道。

“难道给您授勋的宫廷又有什么道德?”施奈尔说。在伯爵说出真施奈尔所画的天花板时,假施奈尔发窘了,这时才镇定下来。

“我没有向人家要求过什么勋章,”伯爵回答说,“我的勋章可都是正大光明得来的。”

“您戴起勋章来,正象公证人装了条假腿②一样,真是得其所哉!”弥斯蒂格里回嘴说。

①从谚语“财多不碍事”变化而来,意为:多多益善。

②这句话的意思恰恰是“完全不相称”。

德·赛里齐伯爵不愿暴露身分,便装出一副老好人的神气,瞧着格罗莱峡谷。到了交叉路口,左边通到圣布里斯,右边通到尚蒂伊,对面就是峡谷。

“这下他可没说的了,”奥斯卡咕哝说。

“罗马有人家说的那么美吗?”乔治问大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