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外交官?”莫罗太太大声问道。
这时,可怜的奥斯卡含着眼泪,瞧瞧勃里杜,又瞧瞧莱翁。
“这是在路上开的一个小玩笑,”约瑟夫回答,他觉得奥斯卡怪可怜的,有心帮他渡过难关。
“小家伙想跟我们一样开玩笑,他也大吹牛皮,”弥斯蒂格里毫不容情地说,“现在,他却好象驴落平川了①。”
①这句成语原来是“受罪的灵魂”,法文“灵魂”和“驴”音近,“受罪”和“平川”形近。
“太太,”罗萨莉又回到客厅门口说:“大人吩咐准备一桌八个人的晚餐,要在六点钟开饭。该怎么办?”
在艾斯黛尔和她的头号女仆谈话的时候,两个画师和奥斯卡面面相觑,吓得手足无措。
“大人,哪一位大人呀?”约瑟夫·勃里杜问道。
“就是德·赛里齐伯爵大人,”小莫罗回答。
“难道他也会坐公共马车来?”莱翁·德·洛拉说。
“啊!”奥斯卡说,“德·赛里齐伯爵总是坐四驾大马车的。”
“德·赛里齐伯爵先生是怎样来的?”当莫罗太太神魂不定地回到她的座位上时,画师向她问道。
“我也莫名其妙,”她说,“既不晓得大人为什么来,也搞不清楚他来干什么。偏偏莫罗又不在家!”
“大人请施奈尔先生到公馆去,”一个园丁来对约瑟夫说,“他请您赏光和他一起吃晚饭,也请弥斯蒂格里先生光临。”
“糟了!”学徒笑着说。“那个在皮埃罗坦的马车上给我们当作大阔佬的就是伯爵。俗话说得好:踏破铁鞋无益(觅)处。”
奥斯卡吓得呆若木鸡,一知道事实真相,他觉得他的嘴里比海水还要苦了。
“你还对他胡说什么他的妻子有情人,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疾病哩!”弥斯蒂格里对奥斯卡说道。
“你们说什么呀?”总管太太看着这两个艺术家边走边笑奥斯卡的样子,不禁叫了起来。
奥斯卡好象雷劈了一般,目瞪口呆,一言不发,不管莫罗太太怎样质问,抓住他的胳膊使劲地捏,拚命地摇,他仍然什么也听不进去。最后,莫罗太太一无所得,只好让他待在客厅里,因为罗萨莉又来叫她,说要桌布餐巾,要银质餐具,还要她亲自去督促下人执行伯爵吩咐办的杂事。仆人、园丁、门房和他老婆,大家全都穿梭一般来来往往,忙得不可开交,因为主人突然从天而降了。
的确,伯爵在“地窖”下车之后,顺着一条他认识的小路往上走,早在莫罗之前,就已经到了护林人住的房子。护林人一见自己真正的主人,不禁愕然不知所措。
“莫罗是不是在这里?这不是他的马吗?”德·赛里齐先生问道。
“不在,大人;不过,他晚饭前要到穆利诺去,所以把马留在这里,等他在公馆里办完事再来。”
护林人不知道这个回答的重要性。在目前的情况下,在一个明眼人看来,这等于证明了伯爵所怀疑的一切。
“如果你还在乎你这个差事的话,”伯爵对护林人说,“你就赶快骑这匹马到丽山去,我要写个条子,你去交给马格隆先生。”
伯爵走进房子,写了几个字,把字条折起来,折得不可能偷偷拆开而不被发觉,他一见护林人上了马,就把条子交给他。
“不准对任何人提这件事!”他说,“至于你呢,太太,”他又对护林人的老婆说,“要是莫罗找不到他的马,觉得奇怪,你就对他说,是我骑走了。”
于是伯爵匆匆朝花园走去,他作了个手势,花园的铁栅门就打开了。虽然一个人对宦海浮沉,感情起伏,算计失误,都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到了伯爵这个年龄还能谈情说爱的人,对于背信弃义的事,反倒没有什么准备。德·赛里齐先生多么不愿意相信自己是受了莫罗的骗啊!马车到达圣布里斯的时候,他还以为莫罗不是莱杰和公证人的同伙,只不过是给他们拉了过去而已。因此,在客店门前,当他听到莱杰老爹和客店老板谈话的时候,他还只想好好申斥他的总管一顿,就宽恕他算了。奇怪的是,自从奥斯卡当众泄露这位拿破仑的行政官光荣地积劳成疾的隐私之后,他的心腹人的背信弃义行为反倒只成了一段不值得放在心上的插曲。如此严格保守的秘密只可能是莫罗泄露出去的,他不是同德·赛里齐夫人往日的侍女,就是同督政时代的美人嘲笑过他的恩人。因此,走上这条近路的时候,这位法兰西贵族议员,这位国家大臣,竟象个年轻人一般哭了起来。他已经流尽他最后的眼泪了!但一个人的各种感情同时受到这样厉害、这样沉重的打击,连这位如此沉得住气的大人物走进花园的时候,也显得象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了。
当莫罗来问到他的马时,护林人的老婆回答说:“伯爵先生刚骑走了。”
“谁呀!伯爵先生吗?”他大声问道。
“德·赛里齐伯爵大人,我们的东家,”她说,“他说不定已经在公馆里了,”她又说了一句,免得总管多问。总管对这件事一点摸不着头脑,转身就向公馆走去。
但是他马上又折了回来,因为他的东家不告而来,行动反常,他总觉其中必有缘故。他再来找护林人的老婆打听,把她吓坏了。她觉得自己在伯爵和总管之间左右为难,好象给老虎钳夹住一般,爽性关起门来,躲在房里,要等丈夫回家才肯开门。莫罗越来越心神不定,虽然他穿的是长统靴,也赶快跑到门房来,这才打听到伯爵正在更衣。他又碰到罗萨莉,她对他说:
“大人请了七个客人吃晚饭……”
于是莫罗朝自己的房子走去,忽然看见饲养家禽的女仆在和一个漂亮的年轻人拌嘴。
“伯爵先生吩咐了,要请米纳的副官,一位上校!”这个可怜的女仆叫道。
“我可不是上校呀,”乔治答道。
“那您是不是乔治呢?”
“什么事呀?”总管插进来说。
“我叫乔治·马雷斯特,我父亲是圣马丁大街有钱的五金批发商,我是公证人克罗塔先生的第二帮办,是克罗塔先生派我到德·赛里齐伯爵先生这里来的。”
“嗐,我只是照大人吩咐的讲:‘如果有一个叫做采尔尼-乔治的上校来了,就请他在接待室等一等。他是米纳的副官,坐皮埃罗坦的马车来的。’”
“跟爵爷可不能随便闹着玩,”总管说,“去吧,先生……不过,大人怎么没有通知我就来了?伯爵先生又怎么会知道您是坐皮埃罗坦的马车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