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到另外一个事务所去吗?他的姑父卡陶一定会雇人替他当兵的,他会把他的学位论文献给他的姑父。”
这时,一辆马车装着奥斯卡的全部动产,叽叽嘎嘎地驶来,这个倒霉的年轻人说到就到了。
“啊!你回来了,我的花花公子?”克拉帕尔叫道。
奥斯卡拥抱了他的母亲,把手伸出来和莫罗握手,莫罗却连手也不伸出去,这种瞧不起人的无言责备,使奥斯卡狠狠地瞪了莫罗一眼,孩子还从来没有这样大胆过。
“听着,克拉帕尔先生,”成了大人的孩子说道,“你把我可怜的母亲折磨得要死,那是你的权利;因为她不幸是你的妻子。至于我呢,那却是另外一回事!我还有几个月就成年了:即使我还没有成年,你也没有资格管我。我从来没有要你帮过一点忙。多亏在座的这位先生,我没有花过你一文钱;我对你没有什么感激之情;因此,别来管我的事。”
克拉帕尔听了这番责备,又一声不响地坐到炉边的靠背椅上去了。二十岁的年轻人刚受了他的朋友高德夏一顿批评,肚里正没有好气,说起话来还象第二帮办一样头头是道,驳得这个愚昧无知的病人无言对答。
“您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要是受到同样的引诱,恐怕也难免不犯错误,”奥斯卡对莫罗说道,“德罗什认为这个错误严重得不得了,我看也没有什么了不得。我懊恼的是自己瞎了眼,把快活剧院的弗洛朗蒂纳当成侯爵夫人,把一些戏子和舞女当成上流社会的贵妇人,而不是逢场作戏,输了一千五百法郎。在那种花天酒地的场合,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连高德夏也不例外,更何况我呢!不过这一次,我最多也只害了我自己一个人。现在我已经知过改过了。如果您还愿意帮助我的话,莫罗先生,我敢向您发誓,在我当帮办的这六年里,在我正式开业之前,我保证不会……”
“算了吧!”莫罗说道,“我自己还有三个孩子呢,我什么也不敢保证……”
“好了,好了,”克拉帕尔太太用责备的目光瞧了莫罗一眼,对她的儿子说道,“还有你姑父卡陶呢……”
“再也没有什么姑父不姑父了,”奥斯卡答道,他把旺多姆街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克拉帕尔太太觉得两腿发软,再也支持不住了,她倒在餐室里的一张椅子上,好象受了电击似的。
“祸事全都来了!……”她说着就晕了过去。
莫罗把这个可怜的母亲抱起来,走进她的卧室,把她放在床上。奥斯卡却一动不动地待着,也象受了电击一样。
“你只好去当兵了,”地产商回来后对奥斯卡说,“克拉帕尔这个蠢货恐怕活不了三个月,丢下你母亲一个钱的收入也没有,难道我不该省下一点钱来留给她用吗?这是我不能当着你母亲的面对你说的话。当了兵,你有现成饭可吃,还可以仔细思考思考,对一个没有财产的孩子来说,生活是多么不容易。”
“也许我会抽到一个走运的号码,”奥斯卡说。
“那以后怎么办呢?你母亲对你已经仁至义尽:她让你受了教育,把你引上正路,但是你自己不争气,你还打算怎么办?没有钱,什么事也做不成,这一点你今天总该明白了吧;而你又不能脱掉礼服,换上工装去干粗活。再说,你母亲这样爱你,要是看见你干下贱活,她也会活活气死的,你又怎么忍心呢?”
奥斯卡一坐下,眼泪就禁不住簌簌地流了出来。他今天才懂得了这番话,而在他第一次犯错误的时候,这种话却是一句也听不进去的。
“没有财产的人就应该没有缺点,”莫罗说时,没有想到这句严酷无情的至理名言说得多么深刻。
“我的命运不会长久悬而不决的,后天我就去抽签,”奥斯卡答道。“从现在起,我要决定我自己的前途。”
莫罗的样子虽然严峻,心里却非常难过,他无可奈何地让樱桃园街这家人难过了三天。三天之后,奥斯卡抽到了二十七号。普雷勒的前任总管为这个可怜的孩子着想,还是鼓起勇气去向德·赛里齐伯爵先生求情帮忙,把奥斯卡调进了骑兵团。原来这位国务大臣的儿子以不太好的成绩在综合理工学院毕业之后,也应征入伍了,因为受到照顾,他在德·摩弗里纽斯公爵的骑兵因当少尉。这一来奥斯卡不幸中还有点儿小运气,就是在德·赛里齐伯爵的保举下,编入了这个光荣的骑兵团,而且可望在一年之后升为军需官。这样一来,命运就把前任帮办安排在德·赛里齐先生的公子麾下了。
克拉帕尔太太受到这些灾难的沉重打击,心灰意懒,几天之后,却又悔恨交加,一个青年时代行为轻佻,老来幡然醒悟的母亲总是这样的。她认为自己是个苦命人。再醮后所受的折磨,她儿子闯下的祸事,她以为都是上天的报应,谁叫她年轻时一味寻欢作乐呢?到老来只好落得个受苦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