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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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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雨季节,天气阴霾得让人想捉狂。可是对蓝菟丝丝毫没有任何影响,唯独她的世界里是高挂着一颗绽放热力的大太阳。
    菟丝觉得好快乐,最近。尤其是班长对她说:“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吧!”这句话之后,她的世界有了大大的改变。她现在不光可以看着班长,而且还随时都可以摸得到他,他也不像在自己梦中出现时那样,没有声音、不会动,而是会回应地的话,对着地微笑。光只是这样,她的生活就已经和以前非常不同了。
    比起作自己最喜欢的代数问题(她可以不厌其烦地做到将算式倒背如流),比起帮妈妈除院子里的草(这个地很擅长,她可以一整天下午都拔草,直到院子里一根杂草都没有),比起看“海底奥秘”这个节目(研究鱼儿摇摆尾巴的角度会带给人类什么影响,是她最喜欢的一集),她觉得和班长在一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更快乐。
    “菟丝,早安。”
    一进教室门,班长就会对她打招呼。
    “早安。”
    菟丝高兴地眨动着眼睛。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班长走到她身边,黑眸里面像是装着许多颗小星星般,闪闪发亮,非常漂亮。“是不是又梦到我,所以睡不着了?”
    “没有。”着迷的数着班长眼中到底有多少小星星的菟丝,摇着头回答。
    自从那天班长说他们要永远在一起之后,她晚上就不再会失眠了。她已经知道,晚上睡觉前如果说了句“晚安,我要睡觉了,班长,明天见。”这样的咒语,那天晚上一定会睡得很香、很安稳。
    为了“明天”能见到班长,早早入睡,就可以早早起床上学去!这已经是她所有动力的来源了。
    “呵呵,那真是令人失望啊!小菟丝心中已经没有我了吗?原来小菟丝这么坏,钓上的大鱼就不给饵吃了。”
    菟丝很努力地思索着班长的话,不解地反问:“班长怎么会在我的心里头呢?班长人在我眼前啊!我很坏吗?坏在哪里?要不要看医生,把坏掉的地方切下来丢掉?”
    白罡皓发出哈哈大笑的声音。“你真的很宝耶,小菟丝。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呢?呵呵呵。”
    “很饱?菟丝吃过早餐才来的。班长肚子饿了吗?”
    “对啊,好饿好饿,菟丝要不要让我咬一口呢?”
    白罡皓此言一出,不知让多少悄悄竖起耳朵偷听他们谈话的女同学尖叫,当然部分的男同学脸上也写着:“我们真是看错了人,想不到班长也会说这种骗死人不要命的情话的表情。”
    “菟丝不是吃的东西。”
    “我知道,这是开玩笑的。”白罡皓摸摸她光滑的黑发。“今天的考试,你准备得如何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我吧!”
    “英文。”菟丝拿出了课本,这是所有课程当中她最不拿手的一科,特别是主、助词的用法。就连说中文有时候都还会发生一些问题的她,要她理解为何在中文里面只要加上“的”就可以取代一切所有词,到了英文却会变形,好比MY和MINE的不同等等实在很困难。
    “喔,这个啊……来,我教你……这个的用法是……”
    两个人的脑袋亲热地凑在一起,俨然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就只有他们的四周和愁云惨雾的毕业考扯不上一点关系,笼罩着幸福的粉红色光芒。当初认定这一对恋人维持不到三天就会分手的人,眼镜跌破碎落满地,大家几乎都不敢相信,白罡皓是认真地在与蓝冤丝交往。
    “这次大家都栽了,谁也没想到班长会真的和蓝菟丝……”男同学们看着空空的荷包兴叹。
    “就是说啊!对象如果是高若垠,我们还服气一点,可是对象是‘那个’蓝菟丝耶?我们实在是无法接受,我们哪一点输给那个脑筋有毛病的女人?”女同学们,特别是“白罡皓后援会”的女孩子们个个都义愤填膺。
    “总之,他们两人是怎么看对眼的,这将会是本世纪最大的谜题之一。”
    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任远,心中暗道:这有什么好猜的?假如有人能看穿白罡皓那恶劣的性格与差劲、扭曲的人格,就不会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讶异了。
    他再将目光移回旁若无人的那一对恋人身上,凑巧白罡皓也抬起了头,他一发现任远的视线,唇角扬现一抹讽刺的笑,故意抬起一手搭在菟丝的肩上,状甚亲蔫地在她耳边喃喃说了些话,只见菟丝眨了眨眼、点点头。
    菟丝脸上的表情本来就不多,要是没有经年累月的仔细观察,绝看不出她耳边的那点点红晕所代表的意思。可是任远将这一切看得再清楚不过了,那小子不知又说了什么让菟丝高兴的假话……
    他一捏手边的饮料罐,将它抛入垃圾桶里面,再也无法忍受教室内的空气,朝外头走去。高若垠见状,也迅速地由另一边的门出去,并且在任远走下楼梯前叫住他。两人很有默契地挑了校园内最僻静的后花园谈话。
    “对不起,看来是我的自作主张,害了你和蓝同学。”高若垠开口就说,低下头的身影,怀着难以言喻的愧疚。
    “算了,这并不是你的错。”任远紧绷的脸上找不到半点笑容,他烦闷地扯下一根小树枝。
    “可是我要是没有……”
    “现在说那些也没有用。”
    强硬地截断高若垠的话之后,任远才发现自己的口气冲了些,因为高若垠美丽的脸上立刻显现一片苍白。他只好改口说:“我真的不是在怪你,真要怪,也该怪我。我早知道那家伙的恶劣性格,却笨得在最后一刻会刺激他,他之所以会那么做,全都是为了给我点颜色瞧瞧,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我。”
    “难道就真的拿白罡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高若垠咬着指甲,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她还是自责甚深。“或许由我再去和白罡皓谈谈……”
    “不行。”任远迅速地否决,并且扣住了她的手说。“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这是我和白罡皓之间的问题,菟丝的事由我来想办法,我可不想再看到有人受白罡皓的魔掌所害。”
    高若垠诧异地仰起脸来望着他。
    任远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立刻放开她的手说:“总之,现在你好好专心地准备考试的事,什么都别想了,就这样。”
    交代完这些话,任远便踩着仓促的脚步离去。高若垠傻傻地看着他的背影,他手的温度犹存留在自己的腕上,全身的血液好似都集中在那个地方似的,阵阵发热。
    她一直以为任远眼中只有蓝菟丝,也只关心蓝菟丝一个人,却没预料到他方才竟会那么激动地阻止自己……他的手心好温暖……若垠愣愣地抚摸着他握过的地方,那么阳刚、深具男性魄力的一张脸也会有脸红的时候,真没想到他比外表所见的更要耿直、热血、单纯许多。
    “不过,他好像也很迟钝。”若垠喃喃自语,她能想像,万一有女人爱上他,将必须与他的迟钝及强烈的责任感对抗,那颗化石脑袋,怎么看都属于不解风情的那一种。
    你看上他了吗?内心的声音悄悄反问。
    笨……笨蛋,谁会喜欢上那个有恋表妹狂的木头啊!高若垠慌张地蒙住自己红透透的脸颊,猛力摇着头说:“我看我一定是被热昏了才会胡思乱想。真是的,都是老天爷的错。”
    滴答、滴滴答,就在高若垠双赖热得冒烟之际,天空开始降下第一道梅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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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远的如意算盘是这么打的。
    若是他强制告诉菟丝:不许和白罡皓来往,必定会招来反效果。假使此刻先按兵不动,等毕业考结束,也差不多是白罡皓觉得这游戏渐渐无聊的时候,自己再说服舅舅、舅妈,让他们以犒赏菟丝顺利由高中毕业。并且以保送的方式上了她选择就读的K大数学系为理由,带着菟丝到国外去玩——一
    当菟丝接触到外界的新奇事物,被当地的风俗民情吸走了全副注意力时,她脑中对于“白罡皓”的错误迷恋,一定能随着距离而逐渐降温。至于白罡皓更不可能苦守菟丝两个月,像他那种连一分钟都耐不住寂寞的人,想必到时身边早有其他目标。
    短暂分别——相互冷却——顺利分手——功德圆满。
    他有信心,这个计划必定会成功,所以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忍耐”两字。
    之后,在毕业考期间,看到白罡皓动不动就坐到菟丝身边,找尽借口和她亲近,任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告诉自己“忍耐”。温书假的时候,他晓得白罡皓竟邀菟丝一起去图书馆念书,也只得再一次地抬出“忍耐”二字。更别提当每次考试完回家,白罡皓明知故犯,炫耀地夺走护送菟丝回家的工作,每每骑着摩托车,载着菟丝就在他眼前呼啸地冲过去时,任远尽管咬牙切齿,还是紧咬着“忍耐”不放。
    可是今天,就在今天……任远高兴地考完了最后一科,眼看再过不久的毕业典礼结束后,他等待已久的机会就要来临了!
    事不宜迟,他打算今天一回去就找舅舅、舅妈商量……
    “……远……阿远……阿远!”
    猛一回过神,任远才发现站在自己身前的菟丝,已经气得一双眼睛直冒火了,她瞪着他很不高兴地说:“阿远好奇怪,叫都叫不醒,睁着眼睛在睡觉。”
    尴尬地咬了一声,他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似的问道:“有事吗?阿丝,你也考完了吧?考得怎么样?应该没有问题吧,背历史年代什么的,也是你最拿手的嘛!”
    ‘嗯。”菟丝重重地点了个头,快速地说:“阿远,我跟你说,今天、今天有舞会!菟丝没去过舞会……菟丝要和班长去舞会,班长说舞会有很多很多有趣的东西,要给菟丝看,可能看一整晚都看不完。所以我今天晚上不回家了。”
    “轰隆!”雷声远远地响起,教室窗外闪过几道白光——
    咚咚咚地,任远踩着愤怒的脚步,根本没听到接下来菟丝还说了什么,他横越过大半个教室,找到他要寻找的目标,揪起他的衣领怒吼着。“白罡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叫菟丝不要回家?!你这该死的——”
    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去他什么计划,他现在就宰了这家伙,要他永远从这世上消失!
    无惧于任远的怒火,白罡皓斜扬起唇角,俊秀的脸和往常一样冷静,并不意外地说:“这是天大的误解。任远,你又何必这么生气,邀请自己的女朋友参加我主办的私人毕业舞会,应该并无不妥吧!喀,这是你的邀请卡。先声明,我并没有说要菟丝别回家,我只是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
    格开任远的手,白罡皓一边不慌不忙的整理自己的衣领,一边说:“我虽然和你没什么交情,但我猜也猜得到你不可能放心让菟丝单独来参加我的舞会,所以早就替你预备好了邀请卡。不过你若是懒得出席也毋须担心,不管舞会几点结束,我一定会负起责任护送菟丝回家的。”
    “阿远!你在干什么,吵架是不好的事!”这时,菟丝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了过来,小脸微带着怒意说:“不可以吵架!阿远怀!”
    “没事的,小菟丝。”白罡皓反而安抚着她说。“你的表哥只是担心我,他一直不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不会伤害你,而认为我是个壤人.如此而已。”
    “班长不坏,班长很好,班长不是坏人。阿远……”菟丝以小手推着任远的胸膛说。“你走开,阿远今天很怪,我不要和阿远说话了,你走。”“看来不管你对我有何看法,小菟丝还是选择站在我这边呢!”白罡皓握起蓝菟丝的手,温柔地朝她一笑。“今天晚上一定会十分有意思的,小菟丝,我跟你保证。”
    “保证是一定要遵守的。”菟丝很认真地看着他说。
    “没错。所以你一定要来参加舞会,我们就这么约定了!”白罡皓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将地玩弄于股掌间,还不忘耀武扬威地向任远抛了一记挑战的目光。
    “可恶!”
    放学的路上,任远一脚踢开碍眼的石头,阿丝因为生他的气,连再见也没跟他说一声,就和白罡皓一起回家了。现在他满肚子怒火,还不知该往何处发呢!
    掐着手中那纸高雅大方的邀请函,上面还注明出席时务必带着这张邀请卡,否则将无法进入会场,这几个字刺眼得教他有股将邀请函撕得粉碎的冲动。可是一考虑到撕了它,也代表他得眼睁睁看着菟丝落人白罡皓那家伙的魔掌,他就撕不下去。
    这种鬼东西,要不是为了菟丝,他一定撕了它!
    “任同学!”后头传来的呼唤声,令任远停下脚步,他看着高若垠小跑步来到身边。
    高若垠一开口就指着他手上的纸函说:“你果然也收到了。”她从自己书包中拿出一模一样的卡片,苦笑着悦。“我也拿到了。白罡皓好像还发了不少张,不晓得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那一肚子坏水的家伙,能做什么好事?”握着愤怒的拳头,任远忿忿地说。“但他要是敢拿菟丝作文章,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这么说来,你是要去的了?”高若垠拂开一撮遮住眼睛的刘海。“那我也去好了,虽然我兴趣不高。”
    “你去作什么?这种舞会你不必参加,留在家里睡觉吧!”任远粗鲁地说,并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橡皮筋丢给她。“这可以让你把头发绑起来,别老让头发那样晃来晃去的,多难看。”
    说完话,任远迳自朝车站的方向走去,也不管高若垠在后头气得吹胡子瞪眼,心中直骂没见过这么驽钝又神经大条的石头男,再不解风情也该有个限度,居然说她这头不知有多少人投以爱慕眼光的飘逸长发——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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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罡皓穿着一袭敞领休闲针织衫,搭上一条黑皮裤,将他雅俊的外貌衬得更出众显眼,舞会开始没多久,就有不少少女频频对他送秋波。可是他手持着香摈杯,整个人放松地倚在吧抬旁,毫无回应的动作。
    这场子是老爸帮他出的钱。位于北市东区的五星级饭店二楼,夏季时才开放的游泳池畔旁还有巴比Q。经过一番精心设计,湛蓝场波的池畔,映着热带棕榈树与椰子树的倒影,挟带着烈日余温的晚风,徐徐飘送着几许热带风情。今夜每棵树的树梢还挂着灿亮的小灯球与缤纷的心形气球,增添了毕业舞会的欢乐气息。
    菜色从烤龙虾到最道地的英吉利烤牛肉,一旁还有专属乐队正演奏着古典音乐,所有参加舞会的人被这么大的手笔吓了一跳。毕竟他们都只是高中生,就连谢师宴也不会挑这么昂贵的场地,可是白罡皓却一人包下了。
    “不愧是家里开医院的少爷,我们这些穷苦小老百姓真是差得多了。这样一个晚上要花多少钱啊?”笑着走过来和白罡皓说话的是他在夜游时认识的一个朋友,虽然念私立贵族学校,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夸子弟。
    耸耸肩,白罡皓喝口香摈说:“我家老头是这家饭店的董事之一,所以帐单也直接送给他,我连看都没看到。”
    “可恶啊,真希望我也有个裤袋里钱多多的老子。”
    一手搭在白罡皓的肩上,男人掏出了香烟递给他,白罡皓摇了摇头,男人自己点上根烟说:“不过也怪不得你老子高兴,有个这么出色的儿子,保送医学院,未来继承衣钵的传人也不必担心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哪像我,已经被我老子警告了,要是国内没学校念,他打算把我送到对岸去。对岸耶!开什么玩笑?送我去泰国我还比较高兴,至少那儿的夜生活精彩。”
    “泰国?你想学作人妖啊?”白罡皓冷冷地打趣道。
    “唔……算你狠。”男人吐了吐舌头。“对了,最近PUB之中流传的一个笑话,我非得跟你查证一下不可。”
    他扬起一眉,等着男人继续说。
    “听说……”男人一脸兴奋地说。“咱们大少爷最近似乎换了口味,身边跟了个脑筋有问题的女人,是真的还假的啊?我的妈妈咪啊,你耶!那个PUB里面不知让多少姐姐妹妹伤心的白罡皓,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去跟个阿达的女人在一起吧?难道连你的脑袋也秀逗了不成?”
    白罡皓撇唇一笑。“我怎么觉得你笑得挺乐的。”
    男人咧咧嘴。“这该怎么说呢?兄弟一场,说什么我也该阻止你。不过同是身为‘男人’的我,已经等不及要看你这个向来无往不利的家伙栽一个大筋斗了。”
    “哼!抱歉让你失望了,我脑筋既没秀逗,蓝菟丝也不是脑筋有问题的阿达,别忘了我念什么学校,她既然有本事和我同为S中的学生,肯定智商比你们要高。”
    “真没搞头,原来是误传啊!”男人咋咋舌,猛吸一大口烟,却在听到白罡皓接下来所说的话之后,咳进了喉咙里。
    “不,这是真的,蓝菟丝并非寻常人,她有特殊障碍,我猜就算跟你说出病名,你八成连听都没听过就是了……你当她是自闭症就行了。”
    “咳、咳咳咳咳!”男人好不容易咳完。“自、自、自闭症?我的老天,这个更劲爆。你说真的假的?自闭症,那种人也会谈恋爱吗?”
    嗯,有意思,想当初知道蓝菟丝真喜欢上他时,他的想法大概也差不多。白罡皓耸耸肩。“是人就会恋爱吧?这不是一种本能吗?”
    “少爷,亏你还是未来的医生。假如你说:‘是人都会发情’,嘿嘿,那我还能理解啦!但恋爱可是另一回事吧?”
    男人拍拍他的启说:“老实说,你不是认真的吧?不是我爱说你,对方可是个自闭症者,普通人也就算了,反正被甩也是家常便饭,但那个女孩子说不定受不了打击,到时候泼你硫酸,你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蓝菟丝泼硫酸?白罡皓唇角微场。
    那是不可能的。
    这种自信是从哪里来的,白罡皓也说不上来。虽然说他和蓝菟丝正在交往,其实也不过是类似降小孩子扮家家酒的感觉,虽然知道她非常喜欢自己,可是在蓝菟丝眼中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他也完全无从想像起。
    若将她的病摆在一旁,经过这几百子的相处,他倒是发现蓝菟丝远比他所想像的来得有趣、单纯、可爱一些。原本以为为了刺激任远,自己得忍耐一段日子,强颜欢笑地陪着蓝菟丝,可是真正相处过后,他经常都会忘记自己是在“作戏”而真心开怀大笑。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她那无厘头的说话方式,她不懂得读反话,也不懂得什么叫话中有话,她对于人们所说的话、他所说的话,都按照字面源源本本的接受,不管是嘲讽也好、玩笑也罢,她都很认真地听,很认真地回答——
    (那不是会很无聊吗?一个连笑话都听不懂的人。)
    起初他是这么认定的,但没多久之后,她那种认真得过了头的态度反而让他觉得有种被解放的感觉……在蓝菟丝的面前,虚伪、假装、逞强都是不必要的,她的世界是那么地单纯而直接,好似没有掺人任何杂质的玻璃般,透明、干净。
    渐渐地,他反而有些羡慕起蓝菟丝来了。如果像她那样,只看事情的原貌,从不自己多加东加西的,不作揣测也不去推想,日子应该会过得愉快些吧?相形之下,从她澄澈的双眼中所反射出来的自己,早已经扭曲、变形了。
    可笑的是,因为演这场戏,他竟然有一点点同情起任远的处境,也开始能理解何以他会这么努力地保护着蓝菟丝了。以前他认定任远不是罹患了什么重度的“恋表妹情结”,要不就是天生具有管家婆个性,但真正的原因并不是这样的……
    白罡皓唇角浮现一抹嘲讽的笑,“单纯”也可以和“照单全收”划上等号,蓝菟丝对判断是非、对错。有利或不利这种事,极度地幼稚。要骗她可能比骗一个三岁小孩还简单。
    眼前不就有个很好的例子?像他这样不可救药的人,蓝菟丝那双黝黑直率的大眼却还总是满怀信赖地看着他,真是标准的被卖了还会帮人数钞票的典型。
    任远的角色大概和极力保护雏鸟的母鸟差不多,而作孩子的永还不知体谅父母的辛苦,一如蓝菟丝不晓得任远为了保护她,不知在暗地里花费了多少心思,还傻优地让他白罡皓这个坏蛋给钓上了。
    “老实招来,你心里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又是什么新游戏呢?”男人自顾自地往下说。“嘿嘿,有趣的话,就让我也加人吧!”
    “方才不是有人说,怕被泼硫酸?”
    以后自己还是挑一下玩乐的伙伴好了,白罡皓默默地想,再继续和这种人为伍,日子也不会变得有趣,他们口中所谓的“游戏”,最近也成了老套,没什么新花样了,不论是“把妹妹”、“赌博”、“飘车”、“冶游”都令人索然无味。
    “哎呀,小弟我说说而已,你当真啊!”男人笑得低级,眉一抬说道。“什么时候让我们看看那位自问症的女朋友吧!别忘了,你的就是大家的,嘿嘿。”“急什么?我举办的宴会,她没有不来的道理。等会儿地来了再说吧!”白罡皓将香摈杯放回吧抬,朝演奏乐曲的小舞台走去,他已经听够了古典音乐,夏天的夜晚还是摇滚一下比较high。
    人。好多的人。
    菟丝一到了人多的地方,下意识就想要退缩。刚到学校的时候,因为有任远握着她的手,所以她才能安心地待着,日子久了,她看习惯了那些人的脸,也知道自己的教室在哪里之后,那种慌张的感觉才逐渐消失。
    可是像这样陌生的地方,里面又挤了一堆不认识的人,真的让她有点紧张,有点不太想进去……没问题的,菟丝,你一定可以。班长就在这些人里头,只要找到班长就行了。
    “阿丝?”任远站在她身后,伸出手来。
    菟丝忙不迭地握住熟悉的大手,将自己的感觉集中在阿远的手心上,“走,阿远,我们进去。”
    “不要太勉强了喔!傻阿丝。”他笑笑地弄乱了她的发。
    “啊,不要碰我的头发。”她赶紧挥开他的手。“会乱,不要。”
    任远苦笑着说:“好、好,不碰就不碰。我知道阿丝花了很多时间,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对不对?”
    “漂亮吗?菟丝漂亮吗?有多漂亮?和班长一样漂亮吗?”
    因为班长说这是很特别的舞会,要她穿漂亮一点来,可是她分不清楚该怎么穿才叫漂亮,还拉着班长问了半天,最后……班长居然派人送了一套衣裳给她,就是菟丝现在身上所穿的这一套。
    摸起来非常舒服的、软软的,穿起来轻飘飘的这套衣裳,菟丝很喜欢,她穿上后在镜子前绕了一圈又一圈,但还是不知道,这样就是“漂亮”吗?现在听到阿远这么说,她立刻眼睛一亮地追问。
    “嗯……漂亮,比这里所有的人、比全世界的人都漂亮。”阿远唇边挂着溺爱的笑说。
    “阿远说谎。”菟丝马上嘟起嘴巴。“你没看过所有的人,全世界的人口也没有都在这里,阿远胡说。”
    阿远叹了口气。“好吧,我更正,菟丝很漂亮,这里没有人比你漂亮,这样总行了吧?”
    可是菟丝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个答案上头,她拉着阿远的手说:“啊,我看到班长了!”
    菟丝大大地挥着手,就像小狗摇着尾巴般,使尽全力挤过人群,朝白罡皓靠过去。任远还是第一次看到菟丝连人群都不害怕,这么积极地想要靠近某个人。望着那抹娇小的身影离自己远去,任远蹩起眉头,有点不是滋味。
    “哟!”身后有人用力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任远一回头看见高若垠,立刻怒道:“你……我不是要你不要参加这宴会?”
    “我什么时候也变成你所管辖的?”高若垠倩倩一笑地说。“要不要参加,是我个人的决定。总之我人都在这里了,你就别再吹胡子瞪眼睛的。哈,来一杯香摈吧,淑女都替你端来了,不接过去就不是绅士喔!”
    压下心中的怒意,任远知道她说的对,自己是没权利干涉她。无奈地接过酒杯后,任远才注意到今夜的高若垠打扮得格外成熟,低V领的紧身上衣,露出了大片雪白颈项与引人遐思的粉嫩凹谷,刻意绾起的发以碎镇夹子巧妙的固定住,而紧身热裤底下则是一双高跟皮靴。
    “如何?还勉强算得上全场第二漂亮的女人吧?”高若垠眨眨眼,唇角含笑地逗弄着他。
    任远脸色微红地说:“你听到了?”
    “当然,我女性的自尊还小小地受到了打击。不过因为对手是蓝菟丝,我也只好认输了。她今天真的打扮得很可爱,那件雪纺纱小洋装也很高雅,是你帮她选的吗?”
    摇摇头,任远的下巴朝那一头点了点说:“白罡皓送的。”
    高若垠吹了声口哨。“那套衣裳可是价值不菲,想不到他还真卯足了劲,即使是为了给你难看,也做得很不惜成本呢!”
    “哼,总之我会牢牢地看着他,他要是想在舞会上玩什么花样,让菟丝难看,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不是他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他实在无法相信那只黄鼠狼将菟丝诱拐来参加舞会是别无居心的。
    万一白罡皓想当众甩了菟丝、令菟丝出糗,好让他任远颜面扫地,那么就算犯法,他也一定会替菟丝出这口气。
    “欢迎各位光临这场舞会,我是白罡皓,相信在场的人应该部认得我,不认得我的人大概是走错了,但也没关系,今天我们就不分你我他,庆祝大家从学校中解脱,尽情地狂欢到天明吧!”
    舞台上的白罡皓拿起麦克风,大声地宣布着。“舞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