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殷格在睡梦中翻身,身上的薄被滑落到地上。一双温柔的手替他拉上被盖。他揉著惺忪眼睛半坐起身。握住那双手。「玫瑰,你怎麽没有睡?」
华玫瑰低头看著他们交叠的双手说:「我觉得……我们似乎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
这比任何提神剂都更有效的使他摆脱睡意。「怎麽回事,你怎麽会突然这么说?你知道事情会越来越好的。」
玫瑰由他躺著的沙发椅旁站起身。「越来越好?表看不出来。你已经一个月没有去工作了,我们很快会用完所有你带来的银票,而我还是一样无法离开中国。我是个累赘,你看不出来吗?」
殷格推开薄被,他站到玫瑰的身後。「不要这麽说,我爱你,你绝不是我的负担。」
「可是,徐买办不放手,我们不会有前途的。」她那双黑水晶般的瞳眸,泛著泪说。
「不要担心,我听到风声,一位我最要好的朋友——我提过的卫里奥,他的船正停在上海滩口,我们只要联络上他,就可以搭他的船离开了。」殷格抚著她的颊。「甜心不要哭,看到你流泪,我的心都碎了。」
玫瑰埋首在他怀中,哽咽的说:「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为什麽上天这麽为难我们?」
「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小傻瓜。」
「不,我想和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不是现在这样躲躲藏藏的,见不得人。还住在这种寒酸的出租公寓里面,我都躲怕了。」她继续软软地抱怨著。
「都怪我,如果我早一点认识你……」
「如果母亲没有收下徐买办的聘礼……」
两人都无奈地叹气。
殷格拥著她坐到另一边的床上。「我们不能这样放弃,玫瑰甜心。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爱情是经得起考验的,就像罗密欧与茱丽叶一般。」
玫瑰听到「罗密欧与茉丽叶」的时候,眼睛整个儿发亮起来。「噢,我好爱那个故事。求求你再告诉我一次,我想听那些爱语和情诗,它让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有希望的。」
殷格为她这孩子气的表情而微笑。「我怎么可能拒绝你呢,我的玫瑰花儿。」
於是他开始叙述这个伟大的爱情故事。
玫瑰起初专注的听著,当听到他俩在舞会上神奇的相遇时,她还发出心满意足的赞叹。可是逐渐的,睡神取代了故事的重要性,在她听到最高潮的决斗时,她已经蜷在床上睡著了。
殷格小心不惊动她的,抽开自己让她枕著的一臂,然後替她盖上被子。
啊!他轻叹,他是多么希望能陪著他的甜心入睡、醒来。可是这是他的良心所不允许的。毕竟他们未曾结婚,而她又是这麽纯洁如天使的瑰宝,他不能用不名誉的方式要她,使她染上污记。
他一定会拯救她脱离这些丑陋的遭遇,然後娶她,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
当初第一眼见到她时,他就已经知道,这就是命运。
她站在那里,脸上挂著温柔和纯真,接受著同伴的鼓励,和他共舞。
那一舞曲改变了他们的一生。当他拥著她在怀中时,他已经深深受到震撼,对他来说,这正是他企求一辈子的真爱。
「请嫁给我!」他舞完後,生涩的以他学了两年的中文说。
结果,她像惊吓的小鹿,惊慌而逃。他懊悔不已,生怕自己永远地失去了她。
然而,事情往往出人意表。第二次见到的她,已经不是昔日那位清纯到舞厅玩的女中学生,她摇身一变,出现在徐买办的一次舞会上。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她早已有婚约,要嫁给这位年龄足可当她父亲的人,成为姨太太。
这更坚定了他的决心。
他要拯救这朵清纯的花儿,在她被摧残之前。
透过各种尝试,他开始接近她,让她知道他对她是无害的。在一次英勇的拯救行动後,她更将他视为自己的英推,他也赢得了芳心。
接著就是最艰难的一个步骤,他要说服她和自己私奔。
婚期的追近,和恐惧於徐买办的嘴脸。她终於鼓足勇气随他逃离了家中。他们原先已经顺利的走到码头,却因玫瑰母亲的通风报讯,让所有努力功亏一篑,只得重新来过。
他们靠著朋友的帮忙,在上海外滩一带到处躲藏著。他也不断尝试著要把玫瑰送上船,可是她这样一位中国女孩子太显眼了,一旦被捉了回去,他们不会再有第二次的机会,一切都大意不得。
他现在的希望全在里奥的身上,他知道里奥是位可信赖的朋友。
一切全都得靠他了。
☆☆☆
「我帮你买了这些衣服,你看合不合适?」里奥抛了两个纸袋给若洁。
她掏出衣服来一看。「全是些男孩子的衣服。」
「你如果想和我四处走动的话,这种样子比较不会惹麻烦。」
「我觉得我这样也很好啊!」
「姑娘家想在外面走动会有不少问题。而我现在手头已经有一个问题,不想再增加一打。」他说。
说得有理,这不是谈男女平等的好时机。「希望你别花太多钱。」她看著那衣料说。
「为什麽?你有地方要用钱吗?」
「那倒不是。因为我穿他们的机会只有几天,太贵就不划算了。」
「你好像十分在意钱。」
「世界上很多人也如此,不是吗?」她倒不以为意的说:「我承认,我是有点小器。」
「小器我倒没注意,为什麽你会这麽在意钱?」
「那是个很长的故事,让我先去试试这些衣服。」若洁带著袋子起身。「我就在浴室换,你可别偷看。」
「我还不打算侮辱我自已去当个偷窥狂。」他说。
「很好。」
几分钟後,她穿著一身深蓝外套,白衬衫及长裤。
「不行。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男的。」他摇头。
「我看很好啊!」她看著镜子,除了她长发曝露出的秘密外。「我只要将头发扎成男孩子的模样就可以了。」
他也站过来,盯著镜中人影的反射说:「你瞧,这里还有这里,都太女人了。」
若洁不由得脸红,因为他指在她胸前及腰间。她护著自己说:「我本来就是这样,你不能要它们一下子全消失。」
假如他这麽希望的话,未来她可能找不到老公了。里奥觉得真令人讶异,穿著女人的衣服,反而没有白衬衫这麽突出她优点,特别是那诱人的双峰,柔和的隆起……
「喂!我不准你想入非非,我们可不是……不是……那种关系!」她结巴的躲著。春著他那有点邪恶的黑眼,慢慢变回正常。可是他的脸换上一个笑。
「你倒蛮清楚我在想什麽的嘛!」
女人的直觉。若洁不能否认,她有点小小的被奉承了,因为他似乎发现自己是个女人。话说回来,有人也说,在黑暗中每个女人都是一样的,对他来说,他只是……想要个温暖的女人,谁都无所谓,她可不会当这种牺牲品。
「你其实可以不需要担心。」看著她沉下来的脸,他微挑一眉说:「我并不打算……我还没有过强迫女人的纪录。我对你只是纯粹的欣赏而已,没想到你还真有点看头。」
他的诚实让她更困窘。「停,我不想讨论这点。」
里奥同意的说:「让我们来看看能对你的这些曲线想什麽法子。你自己认为呢?」
她低头看看自己,再看回镜中。镜中那有著粉红双颊,晶亮双眼及一头散下的长发的自己,怎麽样都不像个男子。没错,这样是不可能说服他人的。
「我再去弄一弄。」
若洁重新回到了浴室。这一次,她拿些白布绑住胸部,缠粗了腰身。
「好多了。」里奥再次看到她时,她的努力已有了效果。
「真的吗?」她高兴的露出笑容。
里奥扔给她一顶鸭舌帽。「这给你,把你的头发藏起来。」
她照作。
「走,我们去试验一下。」他拉著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说。
「嗳,要试验什么呀?」
卫里奥已经带著她走出了门外。到旅馆门口,话都不说一声的招来了辆三轮车。
他交给踩车车夫一个人家给的火柴盒。车夫点点头,出发了。
「我们去哪儿?」
「你很快就知道了。」
若洁站在「哪儿」时,眼睛还不敢相信。「一间妓院?你带我来这种地方?」
「假如你骗得过一个妓女,你就骗得过大部分的人。他们一定会相信「你」是男人。」
「是吗?谢了。我要回去了。」她可不想开这种眼界。
「你该不是改变主意了吧?」他没有拦著她。
「什麽主意?」
「你说你要紧紧黏著我,直到你能独立。现在我要进去了,你要放我一个人在里面乐不思蜀的话,也许我再也不会回去了。」
「该死。」
对於她这句小声的诅咒,他决定不计较。「你想回去吗?请。」
「万一她们想……我总不能……不行!这一定会曝光的。」她挣扎著。
「放心,我只是顺便来问几个问题,你如果担心,就装得害羞点,不要说话,让我来处理,几分钟就好了。」他手搭在她的肩上,带著她往著妓院走去。
等到若洁察觉时,他们已经受到了小姐的欢迎。几位搽著浓香的姑娘,蜂拥上前,搀住了若洁和里奥的手臂,说:「来,遇来这儿坐嘛!不要光站门口。」
「先生是第一次来吗?」
「这位小哥好生面呢!」
她们甜甜的说著,陪著笑问。
若洁只觉得自己的汗正在滴流而下。她拉低了帽檐,低著声说:「你们不用招呼我,他是我主子,来这里玩儿的。他比较重要。」
这一讲,几个姑娘马上把注意力转到了里奥身上。「哈罗!你好。」
里奥对她们笑著,脸上似乎不介意她们在他身上磨蹭著。「哈罗!」
「小哥,帮我们问一问他,他是哪儿来的?」
若洁对他说:「她们想知道你哪儿来的?」
「问问她们,有没有人见过一位外国人,棕发棕眼,大钓三十多岁上下。」里奥悠闲的说,似乎很习惯处在一堆女人间。
她问了。
「这可能得问嬷嬷。」其中一个回答。「这里人来人往,谁会去记得这许多。不过嬷嬷就不同了,她啊!记忆力最好了。来过的客人她一眼就认得出来。」
「能不能请嬷嬷来呢?」
「我去试一试。」
就在她们的注意力比较不在他俩身上时,若洁低声说:「不是说好你要处理,怎麽你自己话倒不说一声?」
「因为我刚才忘了我不会说中文。不必担心,你做得很好,她们都没认出你是女人。」这句话倒是真的,若洁开始觉得心情可以轻松下来。
「你欠我一笔,卫里奥。」她不忘记地说。
「没问题。」
放松下来,她也跟著里奥及姑娘们喝了几杯小酒。终於等到嬷嬷出现。
「抱歉,各位大爷。实在是那边一时间走不开,我给你陪个罪,来,我敬各位大爷一杯。」她一到就举起杯子说。
若洁告诉了里奥,他点头接受了这杯酒。
嬷嬷喝完後说:「听小杏子说,你们在找个人?」
「是的,是我主人的一位好朋友,也是个洋人。大约三十岁,棕发棕眼。」若洁说。
「我这儿光顾的洋人也不少,你这样说,太笼统了。能不能说点特徵呢?」
若洁先向里奥问过後才说:「最近听说,有个洋人惹了麻烦,是不是?」
「没错。咦,你说的朋友不会就是……大爷的朋友是不是在从事茶买卖?」
「你知道那个人?」
「知道,在这一带,每个人都听说了。你随便问问都会知道这件丑闻的。说实话,我杨二娘是不喜欢讲这些闲话,既然是你问起的……那就当我私底下说说。」
「发生什麽事?」
嬷嬷先是喝口酒才慢条斯理地说:「真是个傻瓜。唉,事情是这样的,听说城北华家有位闺女要嫁给徐买办当姨太,两人婚都订了,聘也下了,只差花轿子尚未抬进门,谁知那华家丫头竟和一个洋人跑了。徐买办就在码头上设下关卡,想捉她回去,到现在,听说还没什麽动静。有人在说,他们一定早出国去了。」
若洁一边听,一边简单翻译络里奥听。
「徐买办是谁?」这是里奥问,若洁帮他翻译的。
「鼎鼎大名的徐福徐买办啊!他现在是全上海最富有的买办了。大家都说,这全都是他靠卖鸦片赚的。」
「那麽,有没有办法见到他?」
「这我不知道。他可是大忙人,不过洋人大班大概可以替这位主儿安排吧!」
等他俩由妓院出来後。「你肯定那就是你的朋友吗?」若洁怀疑地问。
「我不肯定。」他说:「等我见过徐买办,我想我们就会有答案了。」
「会不会太冒险?如果买办知道你是他朋友,说不定会发脾气在你身上。」
「我必须冒点险。」他伸手招著车时说。
路上车来车往的,就是没有空车。他们决定用步行的,走到大路再说。
「不要往後看。」里奥在他们走经一条小巷口时说。
「发生什么事了?」若洁不明白他为什麽突然看起来这麽紧张。
「有人跟踪。」
这种话应该是电影对白。「你确定?」
「前面有转弯小巷,」他不管她怀疑的口气。「我们快一点走到那里藏起来。」
「你想做什麽?」
「我要捉住那人问一问。」他说:「嘘,走。」
他们快步的走到了巷子,找到了凹墙处贴身藏著。
若洁连呼吸都不敢更别提要动了,里奥挡在她身前,她眼前什麽都看不见,除了他的背。不过她确实听见一串脚步正快步朝这方向走来。
「人呢?」
陌生的声音在问著,脚步声更接近了。
里奥突然跳出隐身处,若洁眼前大放光明。她听见一堆乱七八糟脚步声,及里奥大声的喊:「别动!你们是谁?」
她也跟著走出去。只见里奥正在追著两个人,他们已经越跑越远了。她考虑著要不要上前跟去时,突然一双手捉住了她,若洁释出一声高亢的尖叫。
「杰?!」里奥原本快要追上了,其中一个已经跑的慢下速度来。但他却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他立刻回头看去,只看到她被一个人抱在手中,正在挣扎著。
他的心狂奔起来,脚下也刻不容缓地朝她跑过去,害怕他可能会来不及。
「杰……」
他大喊著。「不要碰她!」
杰身後的人影动了一下,似乎并不打算带她走。
接下来,他只看见她倒在地上,那人逃走了。
瞬间他的呼吸及心跳都被夺走。他恐惧的走向那倒在地上的身躯,那一动也不动的身影。
☆☆☆
「我很好。」若洁再一次向他保证。
「等医生看过後,再说。」里奥现在还是不敢肯定他自己已经从恐惧中完全恢复了。当时他以为她已经被杀了,直到他测她的脉搏,发现她只是昏倒了。
「医生会告诉你一样的话,而你却要付钱给他。」若洁不高兴地卧在床上说。
她已经半起身的靠在床头,身上已换下男装,仅穿著睡袍。
虽然是二十六岁,里奥觉得她看起来比一个娃娃强壮不了多少。
若洁则认为他是杞人忧天,她并没有看起来这麽虚弱。
「我真的认为你是多虑了,再者,我们应该来讨论一下那些人的目的。我知道在我被他击昏之前,他还做了什么,可是我现在想不起来。如果你让我……」
「不准你下床,一切等你看了医生後再说。」
「医生、医生,我看医生也找不出毛病。」若洁咕咕哝脓地说。
「不要吵,我决定了。」
门口传来的敲门声让若洁没机会再抗议下去,里奥起身去开门。
「医生来了。」他很高兴的宣布,并带著一位洋医生走进来。「请你替她检查一下,我就在隔壁等著。」
几分钟过去,医生确定若洁很好後,带著他没有什麽用处的小诊疗包及酬劳走了。
「瞧,我不是说过了。」她一看到里奥就告诉他。
这次里奥勉强同意她是没事了。「可是你才刚受到惊吓,我想你应该要好好休息一下。」他仍然说著。
若洁瞪著地。「我不需要保母。」
「你不该和我再出去冒险了,下次,你留在旅舱中。」
「见鬼了,我不会留在这里让你有机会逃走。」她想也不必想的说。
「喔!是吗?如果我存心要溜走,我何必要救你?趁你躺在那里像块破布时,我大可以自己一走了之。」
若洁在那一点上无法抗辩。他是对的,可是不代表她就能安心让他……不,说实话,她知道他不会扔她一个人在旅馆。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子,身无分文的待在这里,那不是他的作风。她这麽紧捉著不放,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可以对他有帮助。
「你别忘了,你还需要翻译。」
对他来说,这也不是难题。「我可以再找一个男的。」
「你不怕再次碰到一个「约翰」?」她是指另一个骗子兼小偷。
「我愿意冒那种险。」
若洁沮丧极了。她没想到自己会这麽憎恨自己生为女人,她难过的低下了头。「我猜你一定很希望我是个男的,那我对你的帮助还会多些。」
里奥讶异的看著她,当然若洁没看到。可是她注意到他坐到床边,床沿往下一陷,他的手抚著她下巴。「不,」他很温柔的说,而她依然没有看他。「我从来不曾希望过你是个男的。」
「你骗人。」若洁当然不信了,她马上看他说。
「我发誓。」他的脸越来越接近她,而他的蓝眼中,有某种……若洁说不出的光芒,那光芒蛊惑著她,她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假如你是男的,那麽我想做的事,就是一种罪恶了。」他的脸是那麽的接近。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双唇迫近的压力。她不知道该吻上他还是逃开他,前者的欲望一直在啃著她的心窝。
那种感觉,她不知道算是痛苦或是快乐,或者两者都有。
可是就在她忍不住想问他究竟想做什麽时,他已经掉开脸,站起身。「你睡一下,一切事等明天再说。」
突如其来的撤退让若洁措手不及,话也来不及说,他便关上房门出去了。若洁坐在床上张大了她讶然的嘴,心里则是被愚弄的感觉。
这算什麽?调戏的新玩法吗?
若洁生气的扔了一个枕头到门板上,然後将自己埋进枕头堆中。发誓她不会再让他玩弄自己了,绝不,不会再有下一次。
里奥向後靠在「杰」的门外,他差一点就吻了她。
他心知自己向那股欲念屈服的可能性有多大,她柔软粉红的唇瓣像在招唤著他的亲近,恳求他一亲芳泽。直到他回到她双眼,看见那双眼中呈现的困惑及紧张放大的瞳眸,他知道撤退的时候到了。
她并没有要求这一吻,一切是他自己的想像。他怎麽可以乘人之危?她刚受虚惊,根本不知道她自己处在多危险的状况。
一个带著欲望的男人是危险的野兽,显然她还不明白。
事情似乎和他原先所想的不一样了。这个「小麻烦」威胁到的比他所想的要多。他能在事情结束後,摆脱这个「小麻烦」吗?
他步下楼梯、走向酒吧。他需要好好的喝一杯来帮他入睡。
☆☆☆
「卫先生!卫先生!该起床了!」若洁走进他房中,屋内还弥漫著一股酒气。她走向窗帘的途中还差点被其中几个酒瓶给绊倒。老天!他昨天是误把酒当开水喝吗?
她边嘀咕边拉开了落地大窗帘。阳光追不及待地洒进来,也洒在那趴睡在床上的卫里奥身上。
床上的人呻吟了两声。
「吆嗬!起床了,该起床了。」
「……」他确实说了些什麽,可是若洁听不清楚,她走近他。
「卫先生,起床了。」
这回她听到了。「等我起床,我会杀了你。」这是他的回答。
「唉!」她故意在他耳边大大的叹一口气。「可怜的人,想必是喝多了,宿醉。」
里奥龇牙咧嘴的抱著头,这个没良心的冷血女人,也不想想他是为了谁才会一时喝多?他若不去喝酒,她哪里还能保持她可爱的笑容到今天早上!
「别说我没有同情心,」她正巧说:「我是不希望你错过了约会。」
「见鬼的约会,我没有什麽的会。」
「噢?真的,我这里有一张纸条上面说你有。」这是柜台转交给他的。
这句话让他顾不得剧烈的头痛,他起身拿过纸条。「上面说什麽?」他看不懂这些方块文字。
「是徐福徐买办的邀请,他请你到他家去小聚一下。」
「是他?」
「你要去吗?」若洁问道。
「当然。」他跳下床,然後呻吟了两声。
「那我帮你去叫点早餐,我会告诉柜台你今天要用马车。」
「杰。」他叫住她。「我有没有看错什麽?你好像有点不同了。」
她回以一笑。「我?没有啊,你为什麽这麽问?」她边说边朝外走。「你最好动作快一点,我们要在十一点以前到达那里。」
里奥淋浴後已经恢复大半的精神,这也是他终於让大脑正常运转,发掘出杰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他瞪著她。「你……把头发剪了!」
若洁摸摸发尾。「是啊。」她看一看他打著赤膊的胸膛。「你最好去穿上衣服,如果你不想著凉的话。」
他现在哪有心情管著不著凉的问题。「你为什麽要剪去头发?」
「你可以等穿上衣服後再来问我,我不会跑的,我和你的早餐都在隔壁。弄好後,你自己再过来吧!」若洁轻描淡写说著。
里奥搞不清她究竟脑里在想什麽,不过很明显的,事情已无法挽救,他总不能将她的头发黏回去吧!他回到自己房间,换好衣服。
这女人究竟在想什麽?「你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为什麽剪头发了吧!」他走到隔壁的起居间,看她一面倒著咖啡,问道。
「这样,别人更不会怀疑我是男人了,你也可以放心了。」她很简单地说。
「就为了这理由。」
「是啊!」她点头。「难道我不可以剪我的头发吗?」
「呃……」他合上嘴,是没有人规定。「你必须承认这有点不寻常,一个女人家剪成这麽短的头发。」
她一笑。「这正是我要剪的理由啊!」
「你其实不必……这实在是……」里奥发现自己真的找不到话说了。「我反对你和我去的理由,不是你伪装的好不好。不管你怎麽乔装,你都是个女人,女人就是不应该涉足那些危险,我不要你加入。」
「昨天并没有什麽危险!」
「你称那叫没有什麽危险?你喜欢被人家那样挟持吗?」
若洁红了脸,不过是气红的。「当然不是。我是说,那人只是想偷点钱什麽的,并没有想对我做什麽。也许他还没发现我是个女的。」
「现在你想起来了,你知道他只是想偷点钱。」他嗤著鼻说,显然认为这是她的托辞。
「我记得他伸手到我的口袋里,就这样,没别的。他发现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所以溜了,很简单!」她一边说,一边伸手进口袋中,想表示那人确实没做什麽。恰巧她现在身上的衣服是昨天那套男装,所以她才发现了那样东西。
「咦?」她看著自己拿出来的一个硬币。「这是?」
「我看。」那是一便士。里奥马上就明白了。「我知道了,这是我一位朋友的通知,殷格还在上海。」
「真的?」若洁真看不出一便士能有这么多功用。「他怎么说的?刻在钱币上?」
里奥对她的问题咧嘴说:「不是。因为我们以前读书时常用一便士来当暗号,只要他在某个不能说的地方,他就会在书中夹一便土。也许我们身边还有什麽人,所以他不方便告诉我,他在哪里。」
「他并没有用书夹著。」
「可是在上海,谁会随便塞给人家一便士?」
「万一我没发觉呢?」
「他会再和我联络,你放心好了。」
若洁看著他掌中那一便士。「那么……我们是不是不去见徐买办了?」
「为什麽不?」他反问。「我仍然要去。」
「可是你已经知道他的下落了。」
「可是我还是不知道他的问题。要想解决他的麻烦,应该从了解问题下手,我还是要去见徐先生,或许可以听到有趣的故事。我也想知道那两位跟踪我们的人,是不是他的手下。」他套上外套,喝著咖啡说。
若洁帮他整理领子。「好吧,我已经告诉车夫,我们要去的地点了。」
「你不能去。」
她放下手。「我要去。」
「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我要去,假如你丢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也许会有更大的危险。」她想到好方法说。
「是吗?被无聊给压死。」
「没错。我一旦觉得无聊,就会去外面惹是生非,也许会惹得人家看不顺眼,一枪把我给毙了,这完全是你的责任。」
「无所谓,只要不让我看到,我就不会像昨天觉得那样愧咎。你想怎麽样都是你的事,不要跟著我就好。」
「你是说,我死也无所谓?」她眼里开始蓄积泪水。
他火大。「别哭,你敢掉一滴眼泪试试看!」
「我死都无所谓了,你还管我哭不哭?!」她一边哽咽,一边说。
「老天,不准哭。」他命令。
显然对她无效,泪水悄悄地滑下脸庞。
这太过分了,为什麽每次她的泪水一下,自己的心就不得不软下来?他喃喃道。
她持续地掉著眼泪。
「够了,我受够了。你如果不哭,我就带你去!」这是他的最後通牒。
这句话果其让她破涕而笑。「真的?」
「我是个绅士,一个绅士一向为他的话负责。」是他的回答。
她两手一擦,泪水已经不见了。「我们要出发了吗?」
「走吧!」有时,里奥里希望她不是改变得这麽迅速,让他有种愚蠢及被作弄的感觉。
而另一方面,即使明白这是她的小诡计,他还是会上当。
他该多训练自己掌握这种心软的情况,否则她会很轻易的把他绕在指头上玩弄。
这种事不能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