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 与
一位
伟 人2
尽管,a priori,打算把《脱庇叔叔的恋情》献给※※※先生——a posteriori3,我觉得更有理由将它献给※※※※※※※爵爷。
如果这表露出我对诸位大人的妒忌,我将会由衷地感到难过;因为,a posteriori,在宫廷拉丁语中表示吻手以谋求提拔——或谋求别的什么——以便得到它。
我对※※※※※※※爵爷的看法比起当初对※※※先生的看法,不好也不坏。封号犹如硬币上的印记,可以给一块贱金属赋予一种理想的区部价值;然而金银会在全世界流通,除了它自身的重量外,不需要别的推荐。
当初在※※※先生去职期间使我想起给他提供半小时娱乐的那种良好的愿望——此时显得更加强烈,因为半小时的娱乐在辛劳和悲伤之后,要比在一次哲学就餐之余更有用,更提神。
彻底的娱乐莫过于完全改变观念;观念的差异莫过于大臣们和纯真的情侣们的观念那样有天渊之别:正因为如此,当我谈起政治家和爱国者并且为他们划定防止将来混淆他们的界限时——我提议把那一卷献给某个高尚的牧人4,
高傲的学识从来没有教他的思想,
偏离得像政治家或爱国者的道路一样;
然而从一个云遮雾绕的头脑里,简朴的自然
给了他的希望一片谦卑的蓝天;
某个野性的世界被层层深林拥抱——
某个幸福的海岛周围一片汪洋淼淼——
而在通向那片平等的天空的地点,
他那些忠实的狗儿应与他相伴。5
总而言之,我这样把一套崭新的物体介绍给他的想像,从而不可避免地把一种娱乐赋予他痴情的默想。
作 者
第一章
我呼唤分别遏制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事业的时间和机遇之神6为我作证,直到此刻,我从来也无法详细了解脱庇叔叔的恋情,还有母亲在讲这一件事时表现出的好奇心,——或者像我父亲常说的,她心里的一种截然不同的冲动——希望她透过钥匙孔去窥视窥视他们。
“亲爱的,该叫它什么就叫它什么吧,我父亲说道,只要你愿意,就从钥匙孔里偷看去吧。”
除了我经常谈到的我父亲的习惯中的那种酸溜溜的情绪骚动,什么也不会发出这样的曲意逢迎——然而,他天性直率、慷慨,始终愿意服理;因此他受到良心的谴责时,很难把这种不雅的反驳进行到底。
按夫妻惯例,我母亲当时用她的左臂挽在我父亲的右臂下面晃悠,她的手心搭在我父亲的手背上——她把指头抬起来,又放下去——这动作很难叫做敲打;或者就算是敲打——要说那是一种抗议的敲打,还是坦白的敲打,那可要难倒一个诡辩家:我父亲从头到脚都感觉灵敏,所以能把它正确归类——良心大大增强了她的打击——他突然把脸转向另一边,我母亲以为他的身子也会随之转过去,朝家走去,于是以左腿为中心,右腿做了一个反向动作,把身子远远带向前边,以致当他转过头来时,遇到的却是她的目光——又是一阵慌乱!他发现有一千种可以消除那种指摘的理由,还有同样多的指责自己的理由——一块薄薄的、蓝蓝的、冷冷的、清澈透明的水晶,所有的体液都处于安静状态,哪怕点点滴滴最微小的欲望都会从底下看得一清二楚,如果它存在的话——但它没有——而我自己怎么如此放荡,尤其在春分或秋分前的一段时间——只有天知道——我母亲——小姐——从来都不是这样,无论是出于天性,还是出于习惯,还是遵照榜样。
一年四季,一股温吞吞的血流在她的血管里井然有序地流淌,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所有关键的时刻都是一样;她也没有从祈祷文手册冒起的泡沫中给她的情绪注入半点热情,因为这类文字没有多大意思,甚至没有一点意思,天性便往往不得不去找一点意思——至于我父亲的榜样!那里远远没有援助或者煽动,所以他一生的全部任务就是把那一类的胡思乱想从她脑袋里清除出去——自然尽了自己的一份力,省去了他的这种麻烦;以及很不协调的事情,我父亲清楚这一点——一七六六年八月十二日,我坐在这里身穿一件紫色紧身短袄,脚穿一双黄拖鞋,既没戴假发,也没戴帽子,我父亲说过“正因为如此,我的思想和行为都不应该像其他人的孩子”,这时的我正是这种预言的一种最富有悲喜剧色彩的实现。
我父亲的过错在于攻击母亲的动机而不是行为本身:因为毫无疑问,钥匙孔是为别的目的而制作的;考虑到这种行为是一件与真正目的有碍,而且否定了钥匙孔的本质的行为——所以它变得违背情理;而且,您看,到了犯罪的地步。
正因为如此,请诸位注意,钥匙孔成了罪恶的渊薮,比世界上所有的孔洞加在一起还要恶劣。
——这就把我引向了脱庇叔叔的恋情。
第二章7
尽管下士保证要把脱庇叔叔的拉米伊大假发塞进管子里去,但由于时间太短,所以没有产生多大的效果:假发好多年来一直塞在他作战时用的旧皮箱的旮旯儿里;样子太糟糕,不容易收拾好,蜡烛头的使用又不太明白,所以这件事不像人们所希望的那样顺手。下士笑眯眯的,把两条胳膊伸成直角往后拽了二十来次,如有可能,想把它弄得神气一点——如果郁闷把它看上一眼就会使这位夫人陪上一抹微笑——除了下士要卷的地方到处都卷着;在他看来,要是一两绺侧面的发卷儿会使它争光,他宁可让死人站起身来。
情况就是这样——或者不如说在别的任何一个脑门上,情况好像都是这样;但是脱庇叔叔脑门上的那种甜美慈善的神情,把周围的一切,完完全全地化为它自己,再加上天性又用如此漂亮的手笔把绅士二字写在他面容的每一条纹路上,以致他那灰突突的金边礼帽和那极大的薄塔夫绸的帽花在他的头上也十分合适;尽管这些东西本身不值价,但一让脱庇叔叔戴上,它们就成为非同小可的东西了,全然像被技巧之手捡起,增加了他的体面。
在这个世界上,要造成这种效果,再没有比脱庇叔叔的蓝色和金色搭配更有伟力的了——如果优雅不是需要一定的数量的话:自从这套衣服做成后的十五六年里,脱庇叔叔过着全然的静养生活,因为他除了去去草地滚木球场,很少走得更远——那么它的蓝金色军装已经变得太紧,就是下士能帮他穿上,也极其困难:把袖子往上提,也没有什么好处。——衣服的后背下面,两侧的衣缝等处都加了花边,那是威廉王统治时期的款式;长话短说,那天早上,军装让太阳一照,如此耀眼,金光闪闪,穿上它有一股雄姿英发的神气,所以脱庇叔叔想到披挂上阵8,再没有比这更能有效地欺骗他的想像的了。
至于那条红色的薄裤子,已经被裁缝从腿裆里撕开了,乱七八糟地扔在那里——
——是的,小姐,——但是我们不要过于异想天开。前一天晚上,这套衣服认为不能穿,脱庇叔叔的衣橱里又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就穿上红色的长毛绒裤出击了。
下士穿的是可怜的勒菲弗的军大衣;头发塞在圆猎帽底下,这顶帽子是他专门为这一活动刷洗干净的,他从主人身旁迈出了三大步:一股军人的傲气把他的衬衣鼓吹到手腕上;手腕上有一条黑色的皮带,带结下面缀着流苏,带上挂着下士的手杖——脱庇叔叔拿着拐杖就像拿着一支长矛。
——至少看上去挺好,我父亲心里说。
第三章
脱庇叔叔不止一次地回过头,想看看下士是怎样支援他的;而下士像常做的那样,轻轻地挥舞着拐杖——并不浮夸,而用最甜美、最尊敬的鼓励语气劝老爷:“不要害怕。”
这时候脱庇叔叔确实害怕;而且还害怕得要命:他不知道(正如我父亲指责的那样)女人哪里对头,哪里不对头,因此在哪个女人跟前都极不自在——除非处于悲哀或者痛苦之中;然后就是无穷的同情;最谦恭有礼的浪漫骑士也不会走得更远,至少不会只用一条腿走路去擦女人的眼泪,而且除了有一次上了沃德曼太太的当,瞅过她的眼睛外,他从来没有凝视过任何一个女人的眼睛;他经常由于心地单纯,告诉我父亲说,那几乎(如果不是完全的话)跟讲下流话一样糟糕。——
——是这样吗?我父亲会说。
第四章
她不会,他们走到离沃德曼太太的门不足二十步远的时候,脱庇叔叔吞吞吐吐地说——下士,她不会见怪吧。——
——报告老爷,下士说,她要见怪,就像里斯本的那个犹太寡妇见怪我的汤姆兄弟一样。——
——此话怎讲?脱庇叔叔转身盯着下士,问道。
老爷,下士答道,您听说过汤姆的不幸;但这件事跟他的不幸毫不相干,如果汤姆不娶那寡妇——或者如果他们结婚以后,他们只是把猪肉塞进香肠里使神高兴的话,那老实人决不会被人从暖烘烘的被窝拖出来,拖上宗教法庭——这可是个可恶的地方——下士摇了摇头补充说,——可怜的人一进去,报告老爷,他就永远呆下去了。
这倒是真的;脱庇叔叔神情严肃地望着沃德曼太太的住宅,说道。
再没有比终生囚禁更可悲的了,下士继续说——也没有像自由那么甜蜜的东西了,报告老爷。
是啊,特灵——脱庇叔叔若有所思地说——
一个人自由时——下士一边喊,一边这样挥舞着手杖9
我父亲一千个最细的推论也不会把独身生活说得比这更加透彻。
脱庇叔叔急切地朝他的小屋和草地滚木球场望去。
下士无意之中用他的魔杖施展魔法,招来了算计之神;他无事可做,只有再用他的故事对脱庇叔叔施以魔法,而且下士用这种最不合规矩的召魔唤鬼的方式来做这件事。
第五章
由于汤姆的地方很舒适,报告老爷——天气又温暖——这就使他认真地考虑起了自己立身处世的问题;当时恰好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在一条街上开香肠店的一个犹太人命不好,害痛性尿淋沥死了,便把一桩红火的买卖留给他的寡妇——汤姆认为(因为在里斯本人人都尽力为自己谋算)帮助寡妇把生意做下去不会有什么坏处:于是没有给寡妇做任何介绍,只是在她的店里买了一磅香肠——汤姆便干起来了——他一边走路,一边心里琢磨这件事;就算出现了最糟的情况,他至少得到了一磅香肠,也值——但是,报告老爷,如果情况顺利,他就站稳脚跟了;因为他得到的不只是一磅香肠——还有一个老婆——还有一爿香肠店呢。
家里的用人从高到低个个都希望汤姆马到成功;报告老爷,我可以想像,我看见这会儿他穿着白麻纱马甲和裤子,歪戴着帽子,高高兴兴走在街上,挥舞着手杖,见了谁都要笑一笑,说句开心话:——唉呀!汤姆!你再不要笑了,下士向他身边的地上看着,喊道,好像他在呼唤地牢里的汤姆。
可怜人啊!脱庇叔叔体贴地说。
报告老爷,汤姆可是个为人老实、心情快活的热血小伙。
——那么说他像你了,特灵,脱庇叔叔急忙说道。
下士的脸一直红到了指头尖儿上——一滴羞怯动情的眼泪——又一滴对脱庇叔叔感激的眼泪——还有一滴对他兄弟的不幸流露出的伤心泪,涌进他的眼眶,一起从脸上流了下来;脱庇叔叔心里又燃烧起来,好像一盏灯把另一盏灯点燃了一样;并且紧紧地抓住特灵的大衣(它原来是勒菲弗的)的胸口,好像要歇歇他那条瘸腿似的,但实际上是为了满足一种更加细微的感受——他不声不响地站了一分半钟;最后放下手,下士鞠了一躬,继续讲他兄弟和犹太寡妇的故事。
第六章
报告老爷,汤姆进到商店里时,除了一名可怜的黑人女孩外,再没有一个人,女孩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手杖,一头轻轻地扎着一束白色的羽毛,正在驱赶苍蝇——而不是把它们拍死。——这是一幅美丽的画面!脱庇叔叔说道——她受过迫害,特灵,所以学会了仁慈——
——报告老爷,无论是出于天性,还是由于磨炼,她是一个好孩子;在这个孤苦无助的女子的故事里,有一些能把一副铁石心肠融化的情况,特灵说道;一个阴冷的冬夜,当老爷您的心情不错时,它们就会同剩下的汤姆的故事一道讲给你听,因为它是整个故事的一个组成部分——
那就别忘了,特灵,脱庇叔叔说道。
请问老爷,黑人有灵魂吗?下士(满腹狐疑地)问道。
下士,脱庇叔叔说道,我并不十分精通那类事情;不过我相信,上帝不会不给他灵魂的,至少不会比你我的少——
——这就使一个人理解不了另一个人,可悲呀,下士说道。
会有这种情况的;脱庇叔叔说道。那么,请问老爷,为什么对待一名黑人丫头就会比对待白人丫头差呢?
我解释不了,脱庇叔叔说道——
——仅仅是,下士摇着头嚷道,因为她没有人出来保护——
——特灵,脱庇叔叔说道,——正是这种情况才要求对她保护的——让她和同胞姐妹们在一起;现在是战争的运气把鞭子交到我们手中——将来,它会到哪里,天知道!——但是,不管它在哪里,特灵!勇敢的人,都不会无情地使用它的。
——但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下士说道。
阿门,脱庇叔叔将手放在心口上应答道。10
下士又回头接着讲他的故事——但在讲的过程中带着一种窘迫,那是这个世界的读者理解不了的;因为自始至终,情绪不断发生突变,一会儿这样,一会儿又是那样,但都是真挚的感情,由于远离了话题,先前那种给故事赋予意义和精神的抑扬顿挫的语调没有了:他不止一次试图恢复先前的语调,但都不能令他满意;因此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为了重振消退的精神,恢复助人的天性,他左臂叉腰,右臂稍稍伸出来把天性在另一边又扶住,——下士极力接近先前的语调;于是他以那种姿态继续讲他的故事。
第七章
报告老爷,因为当时汤姆与那个摩尔姑娘没有什么事情,于是就走进后边的那间屋子和犹太寡妇议论起爱情来——还有他的那磅香肠;我已经给老爷您说过,这是一个心地坦诚、性情快乐的小伙子,他的性格就表现在他的表情举止上,他搬了一把椅子,虽不赔礼道歉,倒是蛮有礼貌,他把椅子放在桌子旁,离她很近,然后坐下。
报告老爷,再没有比一个女人做香肠时去讨她的欢心那么尴尬的事儿了——于是汤姆谈论起香肠;起初,还很严肃,——“香肠是怎么做的——用什么肉,什么香草,什么香料”——接着就有点儿轻浮——诸如“用什么皮——是不是它从不破——是不是最大的就是最好的”——诸如此类,不一而足——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注意把他要说的关于香肠的谈话当做佐料加在香肠下面,而不是上方;——这样他可以有表现的余地——
这都是由于忽视了那种预防措施,脱庇叔叔把手搭在特灵的肩上说,拉莫特伯爵在威嫩代尔战役11中之所以吃了败仗:就是因为他逼进树林过于迅速;要是他没有这样做,利勒就不会落在我们手里,根特、布鲁日也是一样,这两个地方都步了利勒的后尘;时间又接近年底,脱庇叔叔继续说,可怕的季节接踵而来,要是事情并不像当初那样发生,那么我们的部队肯定会在空旷地带被一举歼灭。——
——那么,请问老爷,为什么婚事可以天定12,战事就不能天定呢?——脱庇叔叔沉思着。——
宗教让他说的是一回事,他的战略战术的高超观念诱使他说的又是一回事;因此他没办法构想出一个完全称心的答案——脱庇叔叔便什么也没说;下士就把他的故事讲完。
报告老爷,由于汤姆发现,他得手了,他的那番有关香肠的话被亲切地接受了,于是便开始帮她做香肠了。——首先,抓着香肠圈儿,她用手把挤进去的肉往下捋——紧接着,他将绳子切成适当的长度,抓在手里,她再一根一根地抽出来——随后,她用嘴衔着绳子,以便在需要的时候把它们抽出来——就这样得寸进尺,直到最后他贸然亲自动手扎起了香肠,而她却抓着肠鼻子。——
——报告老爷,一个寡妇选第二任丈夫时尽量选得与第一任不一样:因此还没等汤姆提到这事,寡妇的心里已经有六成把握了。
尽管她抓起一根香肠假装自我防卫:——汤姆却立即抓住另一根——
但是眼看着汤姆已将更多软骨塞了进去——
她签了投降书,——汤姆盖了章;这事就算结束了。
第八章
报告老爷,所有的女人,特灵继续说道(评论着他的故事),从最高尚的到最低下的,都爱开玩笑;难就难在要知道她们怎样剪裁这些笑话;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可以试一试,就像我们试野战炮那样,把炮膛抬高或者降低,直到我们击中目标。13——
——我喜欢这个比方,脱庇叔叔说道,胜过喜欢事情本身——
——因为老爷您,下士说,爱荣誉胜过爱欢乐。
我希望,特灵,脱庇叔叔答道,我爱人类胜于爱荣誉爱快乐;由于战争知识显然有助于世界的美好与宁静——特别是我们在草地滚木球场上共同训练的那一部分,除了缩短野心的步幅外,没有别的目的,而且以掠夺多数人来维护少数人的生命和财产——我相信,下士,每当鼓声震耳欲聋时,我们谁也不需要那种转过身来前进的仁慈和同情。
说到这里,脱庇叔叔转过身,步伐坚定地前进,就像走在他的连队的排头一样——而忠实的下士,扛着手杖,迈出第一步时,把手打到外衣下摆上——紧跟在脱庇叔叔后面,沿着林阴道前进。
——喏,这两个肉头会干什么?我父亲冲着我母亲嚷道——奇怪透顶,从形式上看,他们是在围攻沃德曼太太,而且绕着她的房子前进,想标出壁垒的线路。
我敢说,我母亲说道——————不过且慢,亲爱的先生——因为在这个场合我母亲敢说的——我父亲所说的——加上她的回答和他的反驳,必须在另外一章由后代——我说,由后代——别在意,如果我又重复这个字的话——阅读、琢磨、释义、评述、讨论——或者一句话,肯定会被他们翻阅一遍——因为这本书比《摩西的使命》或者《木桶的故事》14多做了些什么,就不会和它们一起漂下时光的水沟?
我不想再争论这件事了:光阴荏苒:我写的每一个字母都告诉我生命随着我的笔如何飞逝;生命中的每一天,每一时,比你脖子上戴的红宝石更为珍贵,我亲爱的珍妮!每日每时就像大风天的轻云一般,飞过我们的头顶,永不复返——万事逼人——当你在转动那把锁时,——看!生命已生华发;每一次我吻你的手道别,以及随后的每一次分离,都是你我即将永诀的前奏。15——
——上天对我们俩发发慈悲吧!
第九章
现在,不管世上人对那声呼喊怎么想——我都不会买账的。
第十章
我母亲把左臂挽在我父亲的右臂上走了,一直走到那堵老花园墙的死角,这里正是骑着驾车马的奥巴代亚把斯娄泼医生撞翻的地方:因为这个死角正好对着沃德曼太太房子的正面,所以当我父亲过来时,他向正面扫了一眼;看到我的脱庇叔叔和下士离门还不足十步的距离,他便转过身来——“咱们等上一会儿吧,我父亲说,看看我的脱庇兄弟和他的仆人特灵头一次进门来用什么礼节——我父亲又说了一句,我们一分钟也耽搁不了:”——就算十分钟也没关系,我母亲说。
——我们半分钟也耽搁不了;我父亲说道。
下士这会子正忙着讲他的弟弟汤姆与犹太寡妇的故事:故事在继续——还在继续——中间有一些插曲——然后又回来,继续进行——又继续进行;故事没完没了——读者发现这个故事很长——
——愿上帝帮帮我父亲!每换一种新的姿势,他就会呸上五十次,并且对下士的拐杖包括它的挥舞和晃悠,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我父亲正在等待的这类事件悬在命运的天平上时,头脑有三次改变期望原则的优势,因为如果没有这种优势,头脑就无法把这番景象看完。
好奇控制了第一瞬间;第二瞬间全是经济活动,以证明第一瞬间的花费划算——接着是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瞬间,依次下去直到最后审判日的到来——这是一个荣誉问题。
毋需给我讲,伦理作家已经把这统统归因于耐心;但依我看,美德完全有自己统治的范围,而且在这范围内有足够的事情好做,不用侵占荣誉留给他的那几座拆毁了的城堡。
我父亲尽力和这三位助手坚持着听完特灵的故事;然后又听完下一章里我的脱庇叔叔对战斗的赞歌;看到他们俩并没有朝沃德曼太太的家门挺进,而是转身走向大街,这与他的期望完全背道而驰——他那种稍带尖酸的情绪立即发作,而这种情绪,在某种情况下,使他的性格显然完全与众不同。
第十一章
——“喏,这两个肉头在干什么?”我父亲嚷道— —等等等等— — — —
我敢说,我母亲说,他们在建筑堡垒——
——不会在沃德曼太太的房地上建吧!我父亲大声说着,就往后退了一步——
我想不会:我母亲说。
我希望,我父亲抬高嗓门说道,整个修建城堡的学问,连同它那些没有名堂的坑道,雷坑,掩体,堡垒,土丘,以及河渠统统见鬼去——
——都是些蠢笨的东西——我母亲说。
现在她有一种作风,顺便说一下,如果诸位大人先生有的愿意模仿它,这会儿我愿意拿出我的那件紫红紧身短袄,还有我的那双黄色拖鞋——而那绝不是拒不赞同我父亲给她提出的建议,而仅仅是因为她没有理解,或者无法把思想宗旨或议题所涉及的那个重要技术词语或术语关联连接起来。她满足于做教父、教母答应她的所有事情16——不过仅此而已;并且将继续把一个难懂的字眼一连使用二十年——如果它是一个动词,便可以用它所有的语态或时态给予回答,却不会给她自己任何查问的麻烦。
这种情况对于我父亲来说是一种永久的痛苦之源,而且他们之间一开始进行有意思的对话,这种情况就卡断了脖子,它比最粗鲁的反驳危害还大——幸存下来的几句是涉及壕沟的更有意思的话——
——“它们是些蠢笨的东西;”我母亲说。
——特别是那些壕沟17;我父亲答道。
这就足够了——他品尝到了胜利的喜悦——便接着往下说。
——严格地说,这些并不是沃德曼太太的房地,我父亲说道,在—定程度上,纠正自己的说法——因为她只不过是终生的租户,——
——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我母亲说——
——在一个傻瓜的脑袋里,我父亲答道——
除非她恰好有个孩子——我母亲说——
——但是她首先必须得劝服我的脱庇兄弟让她生一个——
——那还用说,项狄先生,我母亲说。
——不过如果说到劝说——我父亲说——但愿主能对他们大发慈悲。
阿门:我母亲轻轻地说道。
阿门:我父亲响亮地喊道。
阿门:我母亲又说——但是带着一种说话结束时由个人同情而感发的叹息声,它使我父亲的每一根神经纤维都感到不安——他立刻掏出他的历书;但是还没有等他打开,约里克的教徒从教堂里走了出来,而这一下子替他解决了一半问题——接着我母亲告诉他是圣餐日18——这又让他对于另一半也不大怀疑了——他把历书装进了口袋。
考虑着千方百计的第一财政大臣不可能带着比这更为尴尬的神色回家。
第十二章
从上一章的结尾回头看看,考察考察写下的东西的结构,就有必要在这一页以及随后的五页19中,插入大量五花八门的情节,以维持机智与蠢笨之间的那种平衡,要是没有这种平衡,恐怕一本书连一年都维持不下去:这倒不是一种会解决问题的可怜兮兮、偷偷摸摸的偏离正道(要不是它的名称,一个人不妨继续在国王的大道上往下走)——不;如果是要偏离正道,那么也一定是一种蹦蹦跳跳的偏离,并且是在一个蹦蹦跳跳的题材上的偏离,在那儿,马和骑手除了往回跳,都不会被抓住。
惟一的困难,就是增加符合服务性质的力量:想像反复无常——机智不可强求——诙谐(尽管她是一名性情好的骚娘儿)不会召之即来,哪怕一个帝国要献在她的脚下。
——对一个男人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祷告——
除非这使他想起自己的弱点和缺点,既有肉体上的,也有精神上的——要是为了那个目的,他会发现自己把它们说出来比没有说出来时糟糕——要是为了别的目的,则会好一些。
就我而言,天底下还有没有一种我能想到的精神上的或者技术上的办法,我在这种情况下还没有采用:有时候,是通过我直接向灵魂本身诉说,并根据她的能力范围对这一问题跟她再三争论——
——我绝对不能再让这些能力放宽一英寸——
接下来,是通过改变我的体系,而且试试看通过戒酒、禁欲20使这种体系对肉体能造成什么影响:这些做法本身都是有益的,我说——它们是绝对有益的;——它们是相对有益的;——它们有益于健康——它们有益于今世的幸福——它们有益于来世的幸福——
总而言之,它们除了对于那件被企求的事情外,对一切事情都有益;而在那里,它们除了让灵魂还保持上天做的原样外:对于一切都无益:至于有信、有望,这些神学美德,它们则给予灵魂勇气;可是随后那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温顺德行(我父亲总是这么叫它)则又把它悄悄带走,这样你又回到了起点上。
现在,在所有平平常常的情况下,我找不到还有跟这样回答一样好的东西——
——当然,如果对于逻辑有所依赖,而且我没有被自爱蒙住眼睛的话,那么在我身上肯定有一种真正的天赋,仅仅是根据我不知道什么是妒忌的这种征兆:因为我一旦想到有助于促成优秀创作的任何灵丹妙药,我会立刻公之于众;希望全人类都能够写得和我一样好。
——这一点他们肯定会做到,如果他们同样不太动脑筋的话。
第十三章
现在,在平常情况下,那就是,当我只是蠢笨,而且思绪滞重,笔下黏糊的时候——
或者说,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陷进无名作品的一种冷冰冰的没有比喻的心境中,而且要了我的魂儿也无法自拔;因此只好像一名荷兰评论家21一样继续往下写,一直写到这一章的结尾,除非能采取什么办法——
——我对舞弄笔墨一刻也忍受不了;因为要是一撮鼻烟,或者在房间里来回踱一两回都解决不了问题的话——我就立刻拿出一把剃刀;在手掌上试了一下刀锋后没有进一步的举动,除了先在胡子上涂上皂沫,我便把胡子剃掉;只是留心如果还落下一根毫毛的话,千万不要留一根花白的:剃完之后,我便换上衬衣——穿上一件好些的外套——派人去拿我最后的一副假发——给手指戴上黄玉戒指22;总而言之,按照我最时髦的款式从头到脚打扮一番。
要是不这样做,地狱里的魔鬼现在肯定在里边:想一想,先生,每个男人在刮自己的胡子时总是聚精会神(尽管凡规则皆有例外),而且在刮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要正对着自己坐着,假使他动手干这件事的话——同样,情景像所有其他的事件一样,有她自己的主意装进头脑。——
——我认为,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的奇思异想只要起动一次就增加七年的少年轻狂;而且要是它们不愿冒被剃掉的危险的话,或许由于经常刮来刮去,反而被推上宏伟的顶峰——荷马留着那么长的胡子又怎么能写作呢,我不得而知——这有碍于我的假说,我倒无所谓——不过还是让我们回到盥洗室里来吧。
卢多维库斯·索邦嫩西斯认为这纯属身体事务(23),他就是这么叫的——不过他被蒙骗了:灵魂与肉体在它们遇到的每一件事情上,都是共享者:一个人只要穿上衣裳,他的思想同时也就穿上了衣裳;如果他的装束像位绅士,那么每一种思想都会立刻涌进他的想像,跟他一起变斯文了——这样他便无事可做,只有拿起笔,写出来也像他自己。
正因为如此,如果诸位大人先生想知道我写得是否干净,宜于阅读,你们考察一下我在洗衣店的账单,你们就会像对我的书一样有一个全面的评价:有一个月我就可以表明,我用干净的文笔弄脏了三十一件衬衣;可是别忘了,由于我在那个月所写的作品要比一年剩下的月份加起来写的受到的辱骂、诅咒、批判、攻击更多,对我摇的不可思议的头更多。
——可是他们这些先生大人并没有看我的账单。
第十四章
由于我从未打算偏离正道,因此我正在做这一准备,一直等到到了第十五章——我要把这一章派上任何一种我认为合适的用场——这会儿,我已经有二十章准备就绪——我可以在里面把我有关扣眼的一章写进去——
或者关于“呸”的一章应该紧随其后——
或者关于“疙瘩”24的一章,如果大人先生们挽过疙瘩的话——这些疙瘩也许会给我造成祸害:最安全的办法就是仿效饱学之士们的文章,并对我一直在写的东西提出异议,尽管我有言在先,我压根儿就不知道如何答辩。
首先,倒可以说,有一种火气很大的瑟赛蒂兹式25的讽刺,黑得像写这本书的墨——(顺便说一下,不论是谁这样说,他都受惠于希腊军队中的这位点名官,因为他能允许像瑟赛蒂兹这样一个形容丑陋、满嘴脏话的人的名字继续出现在他的点名册上——因为花名册给他提供了一个绰号)——在这些他将激发出的产品中,世间种种个人的洗刷不会给沉沦的天才带来任何好处——恰恰相反,因为这个人越脏,一般来说他就越能成功。
对于这,我没有别的答案——至少没有现成的——除了贝内文托大主教却写了他那本《论礼仪》的龌龊传奇,众所周知,穿着紫色的外衣,紫色的马甲,还有紫色的裤子;26还有,这种悔罪感使他写了一篇《启示录》评注,一部分人认为这是一部严肃的作品,但只根据那种授职,另一部分人则认为,它与这一评价还相差十万八千里。
对于这种补救办法,还有一种异议,那就是它缺乏普遍性;鉴于剔除的一部分,尽管被大力强调,由于一种不可更改的自然法规,这个种群的一半完全不能利用它:我所能说的无非是,女作家,无论是英国的,还是法国的,必须在没有它的情况下前进下去——
至于西班牙的女士们——我决不感到苦恼——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终于来了;它没有给我们带来什么,除了一句令人难过的标记:“在这个世界上快乐是怎样从我们的脚下溜走的;”
至于说我偏离正道——我在老天面前声明:我是离题了!人是多么奇怪的动物啊!她说。
的确是这样,我说——但是最好还是把这些东西从我们的脑海里清除出去,并且回到我的脱庇叔叔那儿去。
第十六章
我的脱庇叔叔和下士已经走到街道的尽头了,他们想起了他们的事在另一条道上;于是他们转过头来,径直向沃德曼太太的门口前进。
您放心,老爷;下士从他身边走过去敲门时用手碰了碰自己的圆猎帽说,——脱庇叔叔一反他对待他忠实仆人的一贯态度,好话坏话一言不发;事实上,他还没有完全理顺思路;他希望再商量一下,当下士登上门前的三级台阶时——他哼了两声——脱庇叔叔的一部分最谦恭的精神随着每口气,飞到下士那儿去了;他站着,门环在手里悬了足足有一分钟,他不知道为什么。布丽奇特偷偷地站在里面,食指和拇指捏住门闩,由于迫切地期待,僵在那里;而沃德曼太太一只眼睛又带上了准备接受蹂躏的神情,屏声息气坐在她卧室的窗帏后,看着他们一路走来。
特灵!脱庇叔叔说——但是,当他清楚地吐出这几个字时,这一分钟已经完了,特灵放下了门环。
脱庇叔叔意识到商议的全部希望都被这一下砸在了脑袋上——便吹起了《利拉布勒罗》。
第十七章
当布丽奇特小姐的食指和拇指放在门闩上时,下士没有像老爷的裁缝那样频频敲门——我举的例子可能涉及到家事了;我欠了我的裁缝至少二十五镑钱,并对那人的耐心惊叹不已——
——但这根本算不了什么:只不过欠债是件讨厌的事情而已;一些贫穷王子的金库里似乎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尤其是我们家的金库,任何经济管理都无法约束得了:就我而言,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一个或大或小的王子、主教、教皇或君王,从内心深处比我更渴望安分守己——或者想为它采取更适当的手段。一年到头,我给钱从不超过半个几尼——从不穿着靴子走路——从不为牙签讨价还价——从不在帽盒上花一个先令;在乡下的六个月中,我日子过得十分简朴,尽管脾气很好,与世无争,我还是比卢梭27更胜一筹——我没有养仆人、侍童,也没有养马,养牛,养狗,养猫,不养任何能吃喝的东西,除了一个瘦弱可怜的维斯太贞女28(好让我的炉火不灭),她跟我一样胃口不好——但是如果你们认为这会把我造就成为一个哲学家——好心的人们!我也不会为你们的判断而在意的。
真正的哲学——可是在我叔叔吹《利拉布勒罗》时,是没法探讨这个问题的。
——咱们进屋吧。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
※※※※※※※※※※※※※※※※※※※※※※※※※※※※※※※※※※※※※※※※※※※※※※※※※※※※※※※※※※※※※※※※※※※※※※※※※※※※※※※※※※※※※※※※※※※※※※※※※※——
——你一定会看到这个地方的,夫人;脱庇叔叔说。
沃德曼太太脸红了——朝门瞅着——脸又变白了——又微微发红——恢复了自然颜色——最后又变得比先前更红了;为了照顾文墨不深的读者,我这样翻译出来——
“上帝啊!我不能看它——
如果我看了,世人会有什么说法?
如果我看了——我就应该赶紧趴下——
我希望我能看看它——
看看它不会有罪吧。
——我愿意看看它。”
所有这一切掠过沃德曼太太的想像时,脱庇叔叔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客厅门的另一边,在过道里给特灵下了一道命令——
※※※※※※※※※※※※※※※※※※※※※※※※※※※※※——我想在阁楼上,脱庇叔叔说——我今儿早上在那儿见过,报告老爷,特灵答道——那就马上去取,特灵,脱庇叔叔说,把它拿到客厅里来。
下士虽然并不赞成这些命令,但还是以最愉快的心情服从了。第一个命令不合他的心意——但第二个合;于是他戴上他的圆猎帽,以他的跛膝所允许的最快速度走去。脱庇叔叔回到客厅,又坐在了沙发上。
——你可以把手指放在这个地方——脱庇叔叔说。——不过,我可不想碰它,沃德曼太太心里说。
这里需要再翻译一下:——这说明仅仅通过言语了解的情况是多么有限——我们必须追溯到本源上去。
现在,为了清除弥漫在这三页29中的迷雾,我必须尽可能说清楚一些。
你们用手搓三下脑门子——擤擤鼻子——清理一下排泄器官——打个喷嚏,我的好心人!——上帝保佑你们——
现在,尽量帮帮我吧。
第二十一章
女人挑选丈夫有五十种不同的目的(把所有的目的都算在内——既有世俗的,也有宗教的),她首先开始仔细权衡,然后在心中区分、辨别,这许多目的中哪一个是她的:然后通过谈话、询问、论证、推断和调查,看看她是不是抓对了——如果抓对了——就轻轻地往这面拽拽,往那面扯扯,进一步加以判断,看它是不是会被拽断。
为了把这种印象留在读者的想像中,什牢坑驳鸠在他的第三辑《十连篇文集》的开头所作的比喻过于荒谬,所以我对女性怀的敬意不允许我来引用它,——要不,这倒并不缺乏幽默。
“她首先让驴子停下,什牢坑驳鸠说,左手抓住缰绳(以防他跑掉),右手伸到驮筐底上摸——摸什么?——您不会很快知道的,什牢坑驳鸠打断我说——
“我什么都没有,好心的女士,只有空瓶子;”驴子说。
“我驮的是牛肚;”第二头驴子说。
——你也不比他们好多少,她对第三头驴子说;因为除了裤子和拖鞋,你的驮筐里什么也没有——对第四、第五头驴子也是这么说,这样一头接一头整串驴子都过去了,直到驮着它的驴子来到跟前,她把驮筐翻了个底朝天,看一看——想一想——品一品——量一量——拉长——弄湿——擦干——然后再用牙横着咬咬,竖着咬咬——
——咬什么?——看在基督分上!
我保证,什牢坑驳鸠说,世上的任何力量永远没法从我的心里榨出这个秘密的。
第二十二章
我们生活在一个四面八方被神秘和哑谜包围着的世界上——那无关紧要——要不,这种现象就显得奇怪了,大自然,把万物造得恰如其分,各得其所,而且给过她的手的任何事物赋予形状和才能时,不管是她设计耕犁、篷车、马车——还是塑造其他动物,哪怕它只不过是一头驴驹,她极少或从不出错,除非是为了消遣,您肯定能得到您想要的东西;然而,与此同时,她在炮制像一名已婚男子这样简单的东西时,竟然永远笨手笨脚,完不成任务。
问题是出在泥巴的选择上呢——还是经常在烘烤中糟蹋了;因为烘烤过了头,一名丈夫出来时,一方面要么可能外皮过硬(您知道)——另一方面要么由于火候不够,硬度不足——要不就是这位伟大的工匠对这一种类的那一部分小小的柏拉图式的急需不甚留意,为了满足他们的需要,她正在制造这一部分——要么就是这位娘娘有时候不大知道哪种丈夫可以——我不得而知:这件事我们晚饭后再聊吧。
够了,不论是观察本身,还是根据观察进行的推理,都不能达到目的——反而适得其反;因为说到脱庇叔叔的适婚条件,是再好不过的了:她可是用最优质天然的泥巴捏他的——泥巴是用她自己的奶水和好的,并且呵进去了最甜蜜的精神——她把他炮制得文雅、大度和仁慈——她在他的心里注满了信任,并给它配置了各种通道,为了进行最温柔的职能的交流——她还考虑了注定婚姻的其他原因——
因而※※※※※※※※※※※※※※※※※※※※※※※※※※※※※※※※※※※※※※※※※※※※※※※※※※※※※※※※※※※※※※※※※※※※※※※※※※※※※※※※※※※※※※※※※※※※※※※。
这种恩赐并没有被脱庇叔叔的伤挫败。
现在,这最后一项有虚构之嫌了;魔鬼在这个世界上专门搅扰我们的信念。他在沃德曼太太的脑海里掀起了对这一项东西的重重顾虑;同时,他这个真正的魔鬼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办法就是使脱庇叔叔的美德变得一钱不值,只成了一些空瓶子、牛肚子、裤子和拖鞋而已。
第二十三章
布丽奇特小姐把一个可怜的婢女所值的那点儿信誉全部都抵押上了,她要在十天内把这件事儿搞个水落石出;实际上,这是建立在最留有余地的假定之一上面的:也就是说,就在脱庇叔叔对她女主人求爱的当儿,下士除了向布丽奇特求爱外,找不到更好的事情好做——“我要让他把它从他那里弄出来,”布丽奇特说,“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友谊有两件衣服;一件外衣,一件内衣,布丽奇特用一件迎合她的女主人的口味——而用另一件来做自己最开心的事情;根据脱庇叔叔的伤情下的注,就像魔鬼本人下的一样多——但沃德曼太太可只有一件——而且很可能是最后一件(不泄布丽奇特小姐的气,也不怀疑她的才),她决心自己玩这副牌。
她不需要鼓励:一个小孩子都可以看出他手里的牌——他在打出手里的王牌时那么爽快——对于夹头对30一无所知——而且如此坦白而毫无防备地和沃德曼寡妇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以至于一颗豁达的心早已哭泣着在这场游戏中赢了他。
咱们把这个比喻丢掉吧。
第二十四章
——而且这个故事还——对不起:因为虽然我一直走笔疾书,赶写到这一部分,心里急如星火,而且还清楚它是我必须奉献给这世界的最精彩的部分,然而,现在既然写到这儿了,那就欢迎任何一个人拿起我的笔,替我继续写这个故事——我看出了我要描写的难度——我感觉到了自己能力的不足。
至少,我可以聊以自慰的是,在这一章的开头,一场最无关痛痒的热病攻上身来,让我在一周里失去了十八盎司的血;所以,我尚存些许希望,这安慰与其在大脑微妙的光环里,不如说在一些血清或血球里,——随它的便吧——一篇祈祷文不会有什么害处的——我把这件事交给被乞求的神灵,按他所见到的善意激发或充实吧。
祈祷
曾经坐在我爱戴的塞万提斯从容的笔端的最甜蜜幽默的文雅精灵;您天天溜进他的窗棂,您一来就把他牢狱中的幽暗变成正午的辉煌——使他的小水罐有了天酿的芳香,在他写到桑丘和他的主人时,您把神秘的披风罩在他萎缩的残肢31上,把它展开,盖住了他生活中的一切不幸——
——进来吧,我求您!——看看这条裤子吧!——它是我在这世界上的全部家当——那可怜的裂口是在里昂扯破的——
我的衬衫啊!瞧它们之间出现了多么致命的分裂——因为下摆在伦巴第,剩下的部分在这儿——我总是有六件衬衣,米兰的一个狡猾的吉卜赛人似的洗衣女工剪去了五件的前下摆——说句公道话,她这么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我就要离开意大利回国了。32
可是,尽管如此,在锡耶那,我的一把手枪的引火盒被偷走了,有两次我花五个保罗33却只买到两个老鸡蛋,一次是在拉蒂科费尼,一次是在卡普阿——我并不认为想在法国和意大利旅行,只要人们一路上耐着性子不发火,就像某些人34要让你相信的那样,是这么一件糟糕的事儿:颠簸肯定是有的,要不我们怎么会进入大自然摆了那么多娱乐桌的谷地呢。——如果你幻想他们会把车借给您,白白让您把它们颠成碎片,那简直是无稽之谈;如果您不付十二个苏给您的车轮子上上油,可怜的农民该如何得到面包上抹的黄油?——我们实在期望太高了——膳宿费超出一般标准一两个里弗赫——其实最多也就一先令九个半便士——谁愿意为了它给自己的哲学造成混乱?看在上天,也看在你自己的情分上把钱给了吧——双手伸开把钱给了,在您离去时不要把失望留在站在门口的美丽的老板娘和她的闺女的眼神上——再说,我亲爱的先生,您得到的她们每人一个姐妹般的亲吻都值一镑——至少我有过这种经历——
——因为脱庇叔叔的恋情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就好像我自己谈恋爱一般,对我发生影响——我是处在慷慨、友善的最完美的境地;随着马车的每一下震动,我感觉到了最宜人的和谐在心中震颤;所以,道路崎岖还是平坦,那都没有什么区别;我看见的每一件景物或者要处理的每件事物都触动了情感或狂喜的某个秘密的弹簧。
——这些是我听过的最甜蜜的声音;我立刻取下眼镜,以便听得更加清晰——这是玛丽亚;车夫注意到我在倾听,于是说道——可怜的玛丽亚,他接着说(把身子侧向一边,好让我看得见她,因为他正好挡在我们中间),她正坐在河岸上,用笛子吹奏晚祷曲,她的小山羊卧在她身旁。
年轻人在说这话时,他的语气和表情与一颗多情的心如此协调,于是我立刻发誓等我到达穆兰时一定给他一个二十四苏的硬币,——
——可怜的玛丽亚是谁呀?我问。
是我们周围所有村子爱慕和怜悯的对象;车夫说——只是在三年前,太阳再照不到这个美丽、聪慧、和蔼的少女身上了;玛丽亚的命应该好一点,而不是由教区副牧师先发表她的婚姻公告,然后又搞鬼提出异议——
他接着说,这时玛丽亚停顿了一会儿之后把笛子对在唇上,又开始吹那支曲子——还是相同的音调;——但比刚才要甜蜜十倍:这是献给圣母马利亚的晚礼拜乐曲,年轻人说——可是谁教给她吹奏的——她的笛子是怎么来的,谁也不知道;我们都认为这两样都是上天帮的忙;因为自从她心神不安以后,这似乎是她惟一的安慰——她的手一拿起笛子,几乎不分昼夜一律吹奏那首礼拜乐曲。
车夫讲这件事时格外小心谨慎,而且极其自然流畅,让我不禁从他脸上发现了某种高出他身份的东西,如果不是可怜的玛丽亚完全占据了我的心田,我就会盘查出他的身世来的。
这时候,我们几乎到了玛丽亚坐着的河岸上:她穿一件薄薄的白上衣,头发全编成两条辫子,盘进一个丝网里,几片橄榄叶盘绕在一侧,看起来有点怪异——她很美;如果我曾经感受过真正的心痛的全部力量的话,就是在我看见她的那一刻——
——上帝保佑她!可怜的姑娘!方圆各个教区的教堂和修道院,车夫说,为她望了上百次弥撒,——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我们还是抱有希望,因为她时不时地有一段心里明白的时候,认为圣母马利亚终会让她恢复神智的;可是她的父母,因为最了解她,所以对此不抱任何希望,认为她已永远地失去了意识。
当车夫说起这种情况时,玛丽亚吹了一支曲子,充满了忧伤、缠绵、哀怨之情,我情不自禁地跳下马车,去帮助她,在一股热情的驱使下,我不知不觉坐在她和她的山羊中间。
玛丽亚若有所思地把我瞅了一会儿,然后又瞅瞅她的山羊——接着又看看我——然后又看看山羊,如此交替往复——
——哎,玛丽亚,我轻轻地说——你发现了什么相似的地方吗?
我恳求公正的读者相信我,正是由于自己愚信人是多么残忍的野兽——我才提出了这个问题;我不愿苦中作乐让那种不合时宜的现象出现,以猎取拉伯雷撒下的种种风趣——可我承认我的心折磨着我,想到这件事我就非常痛心,于是我发誓我要在自己的余生中大力推崇智慧,说些严肃话——决不——决不在有生之年跟男女老幼调笑、嬉戏。
至于给他们写些废话——我相信,还是有节制的——不过我把它留给世人好了。
再会,玛丽亚!——再会,可怜不幸的姑娘!——什么时候,但不是现在,我可能会听见你亲口对我诉说你的悲伤——但是我失望了;因为那一刻她拿起笛子向我诉说一个那么悲哀的故事,我只好站起身来,迈着踉踉跄跄的步子轻轻地向马车走去。
——穆兰的客店真是太棒了!
第二十五章
当我们读到本章结尾的时候(而不是在这以前),我们必须翻回去看看那空白的两章。为了那两章,这半个小时里我的自尊心一直在流血——我把血止住,办法就是提起我的一只黄拖鞋,把它使劲扔到了屋子另一边,并对着鞋跟发表了一项声明——
——无论它与世界上迄今为止所写的或者也许现在正在写的一半章节有多少相似之处,——那都像宙克西斯马35的涎沫一样是不经意的。再说,我倒是很看重一个字也没有的一章;而且考虑到世界上还有那些更糟的事情——这绝不是讽刺的适当题材——
——那么为什么就这么空着呢?这儿,不用等我的回答,我会不会被骂做傻瓜、笨蛋、二五眼、窝囊废、饭桶、草包、蠢材、木头、朽木、粪土——等一大堆令人作呕的脏话,多得就像列尔内的卖烧饼的骂庞大固埃王的放羊娃们嘴里吐出来那样36——我就像布丽奇特说的那样,他们怎么高兴就怎么骂吧;因为他们怎么可能在第十八章以前就预见到我肯定会写这本书的第二十五章呢?
——这样我就不见怪了——我只希望这能给世人一个教训,“让人们用自己的方式讲他们的故事吧。”
第壹拾捌章
就在下士动手敲门之前,布丽奇特小姐把门打开了,开门与脱庇叔叔被领进客厅之间的间隔很短,所以沃德曼太太刚好来得及从窗帏后面出来——把一本《圣经》搁到桌子上,朝门走了一两步去迎接他。
脱庇叔叔向沃德曼太太行了个礼,完全遵照我主一千七百一十三年绅士向淑女行礼的规矩——然后向后转,跟她齐步并排走到沙发那儿,说了三个简简单单的字——不过不是在他坐下之前——也不是在坐下之后——而是一边落座,一边告诉,“他恋爱了”——这样脱庇叔叔在发表这一宣言时把自己弄得比需要的更加紧张。
沃德曼太太自然低下眼睑,瞅着她围裙上自己一直在缝的一个口子,时时刻刻都在盼着我的脱庇叔叔继续说下去;但是脱庇叔叔可没一点发挥的本事,再说,在种种事情中,偏偏爱情是他最不擅长的一个话题——他告诉沃德曼太太一旦他爱上了她,就不再去管它了,索性让这事儿听其自然往下发展。
我父亲总是对他牵强附会所谓的脱庇叔叔的这一套做法津津乐道,他常常说,如果他的脱庇兄弟在他的进程中,只消再加上一支烟斗——他就以此发现通向世上一半女人心灵的途径了,如果他相信一句西班牙谚语的话。37
脱庇叔叔从来都不理解我父亲的用意;我能从中引申出的也不外乎是对大多数常人常犯的一种错误的谴责——但是法国人一无例外地相信,就像相信真身38一样,“谈爱就是做爱”。
——我宁肯着手如法炮制一根黑香肠来。
咱们接着讲吧:沃德曼太太坐下来,几乎从那一瞬间里的第一下心跳开始,就期望脱庇叔叔也会接着讲。这时无论哪一方的沉默一般都显得有失体统:因此她慢慢向他凑近一点儿,抬起眼,微红着脸——她便开始应战——或者答话(如果您更喜欢这样说的话),这样便同脱庇叔叔交谈了起来。
婚姻的拖累和烦扰真是太大了,沃德曼太太说。我想也是——脱庇叔叔说:因此沃德曼太太接着说,项狄上尉,像你这么悠闲自在的人——对自己,对朋友,对娱乐都十分满意——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能把你拉到婚姻当中去——
——这些都在国教祈祷书里写着,39脱庇叔叔说。
脱庇叔叔小心谨慎就说到这种程度,不超出自己理解的深度,便让沃德曼太太在海湾上由着性儿去航行。
——至于孩子嘛——沃德曼太太说——尽管可能是这种制度的主要目的,我想,也是每位父母的自然心愿——可是我们大家不是都发现孩子是肯定无疑的悲哀和很不可靠的安慰吗?还有,先生,有什么能偿还一个人的心痛——对一个把孩子带到世上的痛苦无助的母亲的许多牵心、焦虑,有什么样的补偿呢?我声明,脱庇叔叔由于怜惜而深感不安地说,我不知道任何补偿的办法;除非它就是取悦过上帝的那种乐事——
——乱弹琴!她说。
第壹拾玖章
在这样一类情况下,乱弹琴这几个字可以用无数的音符、曲调、土音、唱腔、神态、表情和口音说出来,每一种说法有各自不同的含义,就像肮脏不同于洁净一样——所以诡辩家(因为在这一点上是个良心问题)估计不会少于一万四千种,您用它们既可以做正确的事情,也可以做错误的事情。
沃德曼太太碰上了乱弹琴,它把脱庇叔叔谦和的血液一下子召集到了脸上——这样一来,他心里觉得他多少有些莫测高深,就突然停下来;由于不再深入探讨婚姻的痛苦或快乐,他便把自己的一只手按到心窝上,表示愿意原原本本接受它们并和她一起分享。
脱庇叔叔说了这一番话以后,他就不想再说了;由于眼睛瞅见了沃德曼太太放在桌上的那本《圣经》,他便把它拿起来;噢!天哪!他无意中翻到了里面的一段,不是别的,正好就是最使他感兴趣的——围攻耶利奇的那一段——他把它读了一遍——就像他表白爱情那样,让求婚的事情听其自然发展下去。现在这事儿搞得既不像一种收敛剂,也不像一种通畅药;不像鸦片、金鸡纳树皮、山靛、泻鼠李40,也不像其他大自然恩赐给世界的任何药物——总而言之,它没有对她产生任何作用;原因就是在此之前已经有什么在发挥作用了——我真多嘴!这是件什么事儿,我已经预见过十多回了;可是在这个问题上仍然有火——走吧。
第二十六章
对于一个要从伦敦去爱丁堡的十足的外乡人来说,在动身前打听一下到约克有多少英里是很自然的事;因为约克大约就在半中间——如果他接着打问一下市政部门等方面的情况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沃德曼太太的前夫患了一辈子的坐骨神经痛,因此对于她来说,想知道从髋部到腹股沟有多远;以及这一部位比那一部位她自己在感情上可能多受多少罪或少受多少苦,也是同样自然的事情。
因此她把德雷克41的解剖学从头到尾读过一遍。她也涉猎过华顿42关于大脑的论著,还曾借阅过格拉夫有关骨骼与肌肉的书43;可是对这种病症仍然摸不着头脑。
她同样从自己身体的机能推理——提出原理——引出推论,可没有得出结论。
为了把一切弄个水落石出,她两次请教斯娄泼医生,“是不是可怜的项狄上尉的伤有可能康复——?”
——他已经康复了,斯娄泼医生会说——
什么!完全好了?
——完全好了:夫人——
那你说康复是什么意思呢?沃德曼太太会问。
斯娄泼医生是世间最不善下定义的人;所以沃德曼太太不可能弄明白:总而言之,除了从脱庇叔叔本人那儿了解,她没有办法榨出任何情况。
在这种平息疑点的调查中有一丝人性的特色——而我差不多就相信那条跟夏娃说话的蛇与这种人性特点相当接近了;因为女性上当受骗的倾向不可能严重到不了解情况就该悍然与魔鬼聊天的程度——可是有人性的特色——那我该怎么说呢?——这可是个用衣服遮盖的那一部位的特色,给询问者一种权利去吹毛求疵,就像他是您的外科医生一样。
“——症状是不是没有缓解?——
“——躺在床上是不是好受一些?
“——他两面侧身躺着都行吗?
“——他能不能骑马?
“——运动对伤是不是有害?”等等,问得如此温柔,直接说到脱庇叔叔的心坎儿上了,以至于每个问题都比这种邪恶本身十倍地深入他的心底——但当沃德曼太太借助于那慕尔,绕着圈子去动脱庇叔叔的腹股沟;并引他向前沿的外护墙的尖端发起进攻,跟荷兰人一起手拿利剑去夺取圣罗什的防御壁垒——随后他耳边奏响了轻柔的音乐,抓着他的手把浑身是血的他拉出堑壕,当他被抬进他的帐篷时,她擦着眼泪——天哪!地啊!海啊!——一切都掀起来了——天性之泉涌过了自己的水平——一位仁慈的天使坐在沙发上,他的身旁——他的心燃起了火焰——如果他能有一千颗心,他会把每一颗心都奉献给沃德曼太太。
——亲爱的先生,沃德曼太太有点直截了当地说,您是在哪里受到这种可悲的打击的?——问话的时候,沃德曼太太瞟了一眼脱庇叔叔红绒裤上的裤带,自然希望作为最简捷的回答,脱庇叔叔会把他的食指按到那个地方——结果却不是那样——因为脱庇叔叔是在圣尼古拉堡门前,在正对着圣罗什的半棱堡的凸角的一堵土护墙的一条横向壕沟里负的伤,他随时都能把一枚大头针钉到石头砸着他时他所站的那个地方:这一砸当下砸到脱庇叔叔的感觉中枢上——而且还砸出了他的那慕尔城镇和要塞及其城郊的大地图,这张地图是他长期患病期间买下的,由下士帮忙贴在一块木板上——自此之后,它就与其他军用杂物一起搁在阁楼上,所以下士就被派遣到阁楼上去把它取回来。
脱庇叔叔用沃德曼太太的剪刀从圣尼古拉堡门前的转角开始,量了三十突阿斯;她带着那种处女的羞怯把她的手指按到那个地方,以致礼仪女神,如果当时在的话——如果不在,那就是她的影子了——摇了摇头,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晃着——不让她解释这个差错。
不开心的沃德曼太太啊!——
——因为除了呼唤你,什么也不能让这一章随着神灵结束——可是我的心告诉我,在这种关头呼唤只不过是一种伪装的侮辱而已,趁我还没有向一个苦恼的女人呼唤的当儿——就让这一章见鬼去吧;如果有什么豢养的该死的批评家愿意费心把它带走的话。
第二十七章
脱庇叔叔的地图被拿下来送到厨房里去了。
第二十八章
——这儿是梅兹河——这儿是桑布尔河;下士把右手伸出一点指着地图说,左手却搭在布丽奇特小姐的肩上——但不是挨着他的那边的肩——还有这儿,他说,是那慕尔城——这是城堡——那儿是法军——这里是老爷和我自己——布丽奇特小姐,下士拉住她的手说,就是在这个该死的堑壕里,他受的伤,把这儿砸了个稀烂——说“这儿”两个字时,他把她的手背轻轻地压到他要摸的地方——然后把手放下去。
特灵先生,我们以为伤到更中间一点——布丽奇特小姐说——
那我们就永远完了——下士说。
——也就让我可怜的女主人完了——布丽奇特说。
下士对这一句俏皮话没有回答,只是把布丽奇特小姐亲了一下。
得啦——得啦——布丽奇特说——她把左手的手掌伸得与地平行,把另一只手的手指从左手掌上滑过去,那种做法,如果有一点儿肉赘或凸起,是办不到的——半句实话也没有,她的一句话没说到一半,下士就嚷道——
——要是你亲眼见的,布丽奇特说,我知道那准是真的。
——我以我的名誉担保,下士把手放到心口上说,由于真的生气,说话的时候脸红了——这只是一个故事,布丽奇特小姐,绝对是假的——不管,布丽奇特打断他的话说,它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和我的女主人一点儿都不会在意——只是一个人结婚了,才愿意至少一个人发生这种事——
对于布丽奇特小姐来说,多少有点儿不幸的是,她早就用她的手的活动发动进攻了;而下士立即※※※※※※※※※※※※※※※※※※※※※※※※※※※※※※※※※※※※※※※※※※※※※※※※※※※※※※※※※※※※※※※※※※※※※※※※※。
第二十九章
“布丽奇特该笑还是该哭”,这就像四月的一个早晨的泪汪汪的眼皮里的瞬间的竞争。44
她一把抓起了一根擀面杖——十之八九,她已经笑了——
她把擀面杖放下——她哭了;如果有一滴泪不含苦涩的味道,下士就会十分伤心,因为他使用了那种理由;可是下士比我的脱庇叔叔懂得女人的心,至少是四张大同花顺对三张同花顺45,所以他就以这种方式袭击布丽奇特小姐了。
我知道,布丽奇特小姐,下士说着就毕恭毕敬地亲了她一下,你生性善良,谦和,为人慷慨大方,如果我对你了解得不错的话,就算你肯定要当伯爵夫人,你也连只虫子也不忍伤害,更不必说伤害像我家老爷那样勇敢高尚的一个心灵的荣誉了——可是亲爱的布丽奇特,你被人煽动上当受骗,当女人的往往是这样,“取悦别人胜于她们取悦自己——”
听了下士的这番话,布丽奇特激动得泪如泉涌。
——告诉我——告诉我吧,亲爱的布丽奇特,下士握住她僵垂在她体侧的一只手接着说,——又亲了一下——谁的猜疑误导了你?
布丽奇特抽泣了一两声——然后睁开双眼——下士用她的围裙底边擦了擦她的泪——她便敞开了她的心,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第三十章
脱庇叔叔和下士分别行动,参加了这次战役中最辉煌的场面,完全中断了彼此的联系,就像被梅兹河和桑布尔河分开了一样。
脱庇叔叔那边,每天下午轮换着穿上他的红银相间和蓝金相间的军装,持续着没完没了的攻击,却不知道这些就是攻击——所以没有什么要传送的消息——
下士那边呢,在拿下布丽奇特时,取得了相当大的优势——因而有好多的消息要报告——可是优势在哪里——而且是以什么手段取得优势,那可需要一名优秀的历史学家,下士可不敢贸然去做这种事;尽管他对荣誉有充分的认识,但他宁肯永远光着脑袋,不要桂冠,也不愿让主人的端庄有丝毫的损害——
——最忠诚、侠义的仆人啊!——我以前已经向你呼唤过一次,特灵!——如果我还能把你奉为(也就是说)圣贤和睦相处的话——我就会在下一页里毫不拘礼地这么做了。
第三十一章
一天晚上,脱庇叔叔把烟斗搁在桌子上,扳着指头(从大拇指开始)历数沃德曼太太的所有的优点;一连数了两三遍,不是因为有的漏数了,就是因为有的数重了,还没扳过中指就已经搞糊涂了——特灵,你过来!他又拿起烟斗来说,——给我把笔墨拿来:特灵连纸也拿来了。
拿一大张——特灵!脱庇叔叔说着就用烟斗示意特灵搬个椅子和他挨着坐到桌子旁边。下士照办了——立即把纸放在他面前——把笔拿起来蘸进墨水里。
——她有一千条优点,特灵!脱庇叔叔说——
请问老爷,我要不要把这些优点都写下来?下士问。
——不过都得按主次顺序写,脱庇叔叔答道;因为,特灵,在所有的优点中,最能赢得我的心,而且能确保其他优点的,是她性格中的悲天悯人之心——我声明,脱庇叔叔抬起头来望着天花板补充道——夸大一千倍,特灵,就算我是她的兄长,她也不可能更加经常,更加无微不至地询问我的伤痛了——尽管现在已经好了。
下士对脱庇叔叔的声明未作回答,只是短促地咳嗽了一声——他又一次把笔蘸进墨水瓶;脱庇叔叔用烟斗头尽力指向那张纸的左上角——下士写下
悯人— — — — — — — — — — —这两个字。
请问,下士,特灵一写完,脱庇叔叔就说——布丽奇特小姐对你在兰登战役中膝盖骨受的伤打问了多少次?
报告老爷,她压根儿就没有打问过。
这,下士,脱庇叔叔满怀他的善良天性所能允许的得意之情说道——这就说明了女主人和侍女的性格中的差别——如果战事把同样的灾难分配给我的话,沃德曼太太会把相关的每种情况问上一百次——报告老爷,她会把老爷您的腹股沟的情况再多问十倍——那种疼痛,特灵,是同样地刻骨铭心——同情对二者都能起很大的作用——
——愿上帝保佑老爷!下士叫道——一个女人的同情跟一个男人膝盖骨上的伤有多大关系呢?就是老爷您的膝盖骨在兰登战役中被打成一万个碎片,沃德曼太太也会跟布丽奇特一样不大伤脑筋的;因为,下士补充说,他压低嗓门,清清楚楚地道出他的理由——
“膝盖离身体的主要部位还远着呢——而腹股沟,老爷您知道,就是那个地方的帷墙。”
脱庇叔叔长长地吹了一声口哨——但音调低得连桌子对面都几乎听不见。
下士走得太远,欲退不能——他就三言两语把其余的话讲完了——
脱庇叔叔轻轻地把烟斗放到了火炉围栏上,仿佛它是从散开的蜘蛛网上绕下来一样——
——咱们到我的项狄哥哥家去吧,他说。
第三十二章
趁脱庇叔叔和特灵去我父亲家的当儿,正好有空告诉您:几个月前,沃德曼太太和我母亲成了知己;而布丽奇特小姐不仅把她的女主人的秘密,而且连她背的自己的包袱都在花园墙背后痛痛快快地交给了苏珊娜。
至于我母亲嘛,她没有看出任何破绽,所以一点也没有大惊小怪——但是苏珊娜在透漏家庭秘密时足以自行达到你可能会有的种种目的;因为她立马借助手势把这些话传给了乔纳森——乔纳森在厨子滴油烤一块羊腰肉的时候,又以同样的办法告诉了厨子;厨子把它连同厨房里的油水廉价卖给了马车夫,马车夫又用它向挤奶女工换了点同样价值的东西——尽管这是在干草棚里嘀嘀咕咕进行的,可是传闻女神用她的铜喇叭把声音接住,又在屋顶上吹了出去——总而言之,村子里甚至五英里方圆内的老奶奶也没有一个不知道脱庇叔叔围攻的困难和拖延投降的那些秘密条款的。——
我父亲的办法是把自然界的每件事都逼进一种假说中去,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用这种办法歪曲事实——我的脱庇叔叔刚一行动,他就听到了传闻;对于这种传闻给他弟弟造成的冒犯,他突然火冒三丈,尽管我母亲坐在旁边,这火先冲着约里克发了起来——不仅,“那些女人中了邪了,整个事儿都是桃色案件;”而且世界上的邪恶与混乱,无论什么种类,什么性质,上起亚当的堕落,下至我的脱庇叔叔的堕落(兼容并包),在某种意义上都是由于同样一种无法控制的欲望引起的。
约里克正把我父亲的假说引向中和,这时候脱庇叔叔进了屋,眼神里带着无穷无尽的仁慈和宽容的迹象,我父亲的雄辩又重新燃起,向那种情欲发起轰击——怒气攻心时就不大讲究选择字眼——脱庇叔叔一坐到火旁,填满烟斗,我父亲就这样发作起来。
第三十三章
——应该采取措施来延续像人这样一个伟大、高尚、神圣的物种——我远远不是在否定——可哲学对万事万物畅所欲言;因此我仍然认为,并且坚持认为下面这种情况是一种憾事,这件事竟然是利用一种埋没才能,让灵魂的一切智慧、观照、运作倒退的激情来完成的——亲爱的,我父亲接着对我母亲说,一种使聪明人和傻子并驾齐驱,使我们从洞穴和藏身之处走出来时更像猩猩和四脚兽,而不像人的激情。
我知道人们会说,我父亲继续说(利用的是预辩法46),就事物本身而言,简单地对待——就像饥渴,或者睡眠——这件事不好也不坏——或者无所谓丢人不丢人。——那为什么第欧根尼和柏拉图的雅趣坚决反对它呢?47为什么当我们要制造、种植一个人的时候要把灯吹灭呢?为什么其中所有的内容——成分——准备措施——工具,以及起作用的东西,都心照不宣,不用语言、翻译或者迂回来表达呢?
——杀人毙命的行为,我父亲提高了嗓门——转向脱庇叔叔接着说——你知道,是荣耀的——而我们杀人使用的武器却堂而皇之——我们肩上扛着这些武器行进——我们把它们佩在身边迈步——我们给它们镀金——我们给它们雕刻——我们给它们镶嵌——我们把它们装饰起来——不,如果它只是个无赖大炮的话,我们在炮膛上铸一个装饰品就够了。——
——脱庇叔叔放下烟斗想找个好点的字眼——而约里克起身把整个假说砸了个稀巴烂——
——奥巴代亚发出一声哀怨,冲进屋子中间,它呼吁大家都立刻倾听。
事情是这样的:
不知是根据庄园的古老习俗,还是作为大宗什一税的保管48,我父亲被责成养一头公牛为堂区所用,前一年夏天,奥巴代亚牵着他的母牛某一天突然来访——我说某一天——是因为碰巧就是他和我父亲的女佣结婚的那一天——所以相互一推算就知道了。因为当奥巴代亚的妻子临产时——奥巴代亚对上帝千恩万谢——
——现在呢,奥巴代亚说,我就要有个小牛犊了:这样奥巴代亚就天天去看她的母牛。
她要是在星期一——星期二——最远星期三生小牛——
母牛可没生小牛——没有——她要到下周才会生——母牛往后推了好多天——直到奥巴代亚的猜疑心(像个好男人的疑心)第六个周末才落到那头公牛身上。
当时的堂区特别大,我父亲的公牛,说真的,活动的范围大得跑不完;但他却以某种方式硬要干点活儿——由于他干活总是神态严肃,我父亲对他评价很高。
——报告老爷,奥巴代亚说,镇上大多数人都认为这全怪那头公牛——
——可不会有不生小牛的母牛吧?我父亲转向斯娄泼医生答道。
哪有这种事:斯娄泼医生说,可这个男人的妻子可能早产了——请问孩子的脑袋上长头发了没有?——斯娄泼医生补问了一句——
——毛发浓得就像我一样;奥巴代亚说。——奥巴代亚已经有三个星期没有刮脸了——唷— —唷— — — —唷— — — —我父亲叫着;打了个惊叹式的口哨开始说这句话——这么说来,脱庇兄弟,我那头可怜的公牛,是一头顶呱呱的公牛,可能在还纯洁一些的时候就关照过欧罗巴49——如果它少上两条腿,可能还会被赶到伦敦民事律师公会50去,丧失自己的个性——这对于一头城镇公牛来说,脱庇兄弟,就等于它的生命——
老天!我母亲说,这到底是个什么故事呀?——
无非是公牛、公鸡之类的荒诞故事,约里克说,——这可是我听过的这类故事中最好的。
第九卷 完51
* * *
1拉丁文:“如若我们借助众缪斯、美惠三女神和所有诗人的神圣意愿恣意戏弄了什么,我请求您,不要把我看得太坏。”这一段题辞出自伯顿《忧郁的解剖》第3部第1节第1小节第1段,引用的是朱利叶斯·恺撒·斯卡利杰对卡登的请求。
2七年以前《项狄传》开首两卷就是题献给皮特的。在本篇献辞中斯特恩十分委婉地提到1761年到1766年这位伟大的下院领袖离任去职一事,也委婉地提到1766年他出任首相,先后受封为皮特子爵和查塔姆伯爵。
3拉丁文。a priori,这里的意思是“起初”;a posteriori,这里的意思是“随后一想”。在后面一段,斯特恩玩弄posterior的其他几种含义:位置较后,职位较低,身体的后部等。
4乔治·格伦维尔(首任财政大臣,1763—1965)的绰号,是皮特在1763年起用的。格伦维尔发表演说问他应当在哪儿找到税收,“告诉我哪儿,告诉我哪儿,”皮特用一句歌词回答,“高尚的牧人,告诉我哪儿。”
5英国著名诗人蒲柏《人论》中关于“可怜的印第安人”的著名诗行。
6参比《圣经·旧约·传道书》第9章第11节:“所临到众人的,是在乎当时的机会。”
7第9卷最早的版式不同于前8卷,其特点是每章另起一页开始,这就造成了每章结尾后剩下多少不等的空白,研究者认为这显示了这一卷书的单薄,也许还反映了作者的疲备。但译文遵循的两个版本只注明这一特点,却仍采用连排版式。
8使用阴jing套的18世纪说法。
9特灵的挥舞似乎像18世纪画的精子运动图示。
10伊格内修斯·桑丘是一个黑人,并且生来就是奴隶,当时他是卡迪根四世伯爵的一名管家,他在1766年7月21日给斯特恩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赞扬他的仁慈,并“热情地请求”他能够“对奴隶制度给予一定的关注……这个问题如果以你自己的方式处理,就会解除许多枷锁,也许还会促成我们整个岛国的改革……”六天以后,斯特恩回信作答,以下是部分内容:
“桑丘,无论在世界大事还是这些小事中,存在着一种奇怪的巧合;因为以前我一直在写一个关于一个无亲无友的可怜的黑人女孩的悲伤感人的故事,而我的眼睛刺痛刚刚过去,就收到了你那封代表她众多的同胞姐妹写来的劝告信——可是为什么是她的同胞呢?——或者是你的呢?桑丘,——而不是我的;正是靠最细微的色彩和最难以察觉的色彩变化,大自然,从圣詹姆士宫一带的白皙的面庞转向非洲那乌黑的肤色:桑丘,血缘以及自然的关系终止在哪一种颜色上呢?而且我们还必须从色度表上下降多少色调,慈悲才会与它们一起消失?但是对于役使另外半个世界犹如畜牲而且极力让他们沦为畜牲的半个世界来说,这不是件寻常的事情,我的好桑丘。
“就我而言,我一向西看(至少在我忧心忡忡时)没有不想到我们的同胞在那里背着重负的,而我要是能够替那些负担最重的人减轻一丝一毫;我就愿为他们去麦加朝圣……
“如果我能够将我所写的故事与我谈论的结合在一起,这就是为那些受苦受难的人尽了一点心意;而且更为重要的是:确实,这么大的一部分世界,受着,而且长期以来一直受着黑暗的枷锁与苦难的枷锁的束缚,这使整个世界都黯然失色……”
11参见第八卷第二十八章脚注39。在两小时的战斗中法军损失6,000至7,000人,盟军损失912人。
12“婚事天定”是一句谚语。
13有这么一个谚语:“向姑娘求爱,必须谎话连篇,蜜语甜言:/向寡妇求爱,必须脱下裤子,向她发难。”
14又一次影射沃伯顿主教(参见第四卷第二十一章脚注69),他对于把他最重要的神学著作《摩西的神圣使命》与情调大相径庭的斯威夫特和斯特恩的著作不恰当地相提并论并不感到好笑。《木桶的故事》以诙谐的口气题献给“后代王子”。
15参见《圣经·诗篇》第78篇第39节:“他想到他们不过是血气。是一阵去而不返的风。”《约伯记》第7章第9节:“云彩消散而过;照样,人下阴间也不再上来。”《箴言》第31章第10节:“才德的妇人谁能得着呢?她的价值远胜过红宝石。”
16教父教母代表按英国国教仪式受洗的孩子许诺弃绝魔鬼及其一切行为,让孩子学会“一个基督教徒为保持灵魂健康应当知道和相信的一切东西”。
17原文cuvetts,法文,还有“床上便壶”的意思。
18尽管在斯特恩的时代,风俗因地而异,但圣餐一般每月举行一次,经常在每月的第一个星期日举行。这里也许影射项狄先生在每月的第一个星期天晚上有关心“某些别的家庭小事”的习惯。参见7—9页。
19指原书的页数。
20英国圣公会“教父问答”中有这样的话:“你对邻居有什么责任?”“让我的肉体戒酒、禁欲。”
21据认为荷兰评论家比其他评论家还要迟钝。参见第六卷第十二章脚注106。
22参见第六卷第三十七章脚注126对黄玉的评说。
23希腊文:外部的物质。卢多维库斯·索邦嫩西斯,是斯特恩编造的。索邦嫩西斯(Sorbonensis)也许从索邦学院(Sorbonne)而来。
24影射婚“结”,或者房事。
25在《伊利亚特》中,瑟赛蒂兹是一名满口污言秽语、最会骂人的士兵。瑟赛蒂兹式的:惯用污言秽语的、满口脏话的。
26乔万尼·德拉·卡萨见第五卷第十六章脚注56,他的《论礼仪》是一本关于礼貌言谈的散文专论;斯特恩显然没有读过这本书,这从他用“龌龊的”这个形容词就看得出来;但他说德拉·卡萨的“悔罪感”有何依据,却不大清楚。沃克在《论教育》中简短记述了德拉·卡萨的失宠,原因是他写了一部淫亵风趣的诗歌作品《火炉集》,但据说另一个人写了《约翰福音》“释义”(不是《启示录》),此人倒是后悔写了这本书。“紫色”指罗马教会的主教穿的紫红色的衣袍。
27法国哲学家让·雅克·卢梭(1712—1778)提出了这样一个反论:野蛮状态优于文明社会,并力劝人类返璞归真、回归“自然”。1766年秋,当斯特恩写这本书时,卢梭自己正住在德比郡他和斯特恩共同的朋友大卫·休姆为他争取到的一座房子里,过着流亡之中的简朴生活,尽管很难说有哲学内涵。斯特恩从未见过卢梭,不过他们有共同的朋友,包括狄德罗和休姆。
28玩弄字眼,取vestal的第二个意思(处女),它的本意是指专门看护维斯太女神圣火的贞女。维斯太是炉火女神,其炉火在她的神坛必须长燃不熄。
29指原书的页数。
30指把对方的最大的牌夹在中间的两张同一花色的牌,如对方手中最大的牌为K,你手中有A和Q,表明优势明显。
31他在雷邦多战役中失去了一只手。[斯特恩注。他在《堂吉诃德》的前言中写道,“你可以认为它是在某个凄凉阴暗的监狱里生的烦乱不安的孩子,因为悲惨脏乱在那里安家,凄凉的声音在那里居住。”从这番话中,人们认为塞万提斯是1597年至1602年在塞维利亚的监狱中服刑时的一个时期里构思,也许动笔写他的杰作的。]
32斯特恩在意大利的时间是1765年11月至1766年5月。
33卡普阿,位于那不勒斯正北通往罗马的路上;拉蒂科费尼,一座著名城堡的所在地,在罗马北面70英里处;锡耶那,再往北40英里处,在通往佛罗伦萨的路上。保罗,一种旧意大利钱币。
34指托拜亚斯·斯摩莱特(参见第六卷第十一章脚注46)1766年出版的生动但含有恶意的《法意游记》。在《多情客游记》中,斯特恩进一步攻击这个坏脾气的医生:
“博学的斯迈尔芬格斯从布伦旅行到巴黎——又从巴黎旅行到罗马——如此再走——但他出发时带着恶意和反感,所以他所到之处看到的各种景象不是褪了色的,就是变了形的——他描述了那些景象,但那仅仅是对他悲凉情感的描述。……
“在斯迈尔芬格斯回家的路上,我又在都灵碰见了他;他要讲述的是一个悲伤的冒险故事,‘在那里他提到了洪水和田野造成的重大事故,还讲到人吃人的情况:食人习性’——他被活剥了皮,惨遭折磨,每一站受到的虐待比圣巴多罗买还要悲惨——
“——我要告诉全世界,斯迈尔芬格斯喊道。我说,你最好告诉你的医生。”(“在街上——加来”)
35斯特恩可能把著名的希腊画家宙克西斯(全盛期在公元前400年左右)与另一位希腊画家尼俄塞斯(全盛期在公元前245年左右)混为一谈了。据普林尼记载(见《博物志》第35章第36节),后者曾把海绵扔到画上,从而成功地画出马嘴中的涎沫。
36在拉伯雷的《巨人传》第1部第25章中,卖烧饼的“把他们大骂了一通,指着说他们是下流胚、豁牙子、红毛猪、癞皮狗、王八羔子、笨猪、兔崽子、尿坑的、二流子、没齿锯子、浪荡汉、馋嘴狼、酒鬼、牛皮桶子、贱骨头、粗坯、叫花子、泼皮、吃闲饭的、浮尸、穷光蛋、饭桶、猪猡、臭丘八、瘪三、流氓、小孙子、放屁筒子、吃屎和尚等等一大堆骂人的脏话儿……”
37有许多西班牙谚语都强调洛佩·德·维加的“寡言少语是爱的信号”(《娇气女郎》第2幕第4场)。
38此处指耶稣的身体与血液“千真万确、实实在在地”存在于圣餐当中这一教义。
39根据英国国教祈祷书,结婚“是为了生养孩子,并依照主的旨意教育他们,从而不负圣名之赞誉……为了消除罪孽、杜绝私通;所以那种不具备自制力的人可以结婚,可以成为基督教会的纯洁成员……为了共同的社会,相互的帮助和慰藉,人们无论在成功与逆境中都应相互关心”。
40一种绿篱植物,以前用做泻药。
41詹姆斯·德雷克(1667—1707),医生,政治作家,著有一部深受人们欢迎的医学论著《新人类学,又名新解剖体系》。
42托马斯·华顿(1614—1673),著名的解剖学家,在他的著作《腺书;或对全身腺的描述》中探讨了大脑的性质。
43这肯定是项狄先生的一个失误;因为格拉夫所写的书是关于胰液和生殖器官的。[斯特恩注。雷格内尔·德·格拉夫(1641—1673),著名的荷兰内科医生,关于这些课题都写有专著;沃德曼太太可能查阅过他的《论男性生殖器官》。]
44比较莎士比亚《维洛那二绅士》第1幕第3场:“这恋爱的春天多么像阴晴不定的四月天气,刚刚露出灿烂的太阳,片刻间就被一片乌云赶走。”
45在皮克牌中,四张大同花顺指AKQJ四张牌,而三张同花顺仅仅是同一花色的牌中任何三张相连的牌。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有相当大的优势。
46一种修辞格,指预先提出可能有的反对意见而加以辩驳。
47犬儒派的代表人物第欧根尼据说曾“反对”——尽管肯定不是由于雅趣的缘故——为了获得性满足而依赖女人的男人干扰、消耗和丧失他们所需要的独立。在《法篇》(见第6章第783节)中,柏拉图让雅典人痛斥“第三种最大最强烈的需要和欲望……欲火,因为它燃起人们的各种放荡与疯狂”;他在整个《对话录》中一直反对“疯狂和暴烈的主宰”,肉欲。
48保管和分配以谷物、干草和木材形式交纳的教堂捐税的俗人。
49宙斯为腓尼基公主美貌所倾倒,便装做一头公牛把她驮到克里特岛,与他生了弥诺斯、拉达曼提斯和萨耳珀冬。
50伦敦的民法博士学会,受理离婚和其他民事事务。
51斯特恩再没有续写这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