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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获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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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景乾表现出了一代帝王胸襟与气度,见过魏子敏之后,便以龙体不适之名,与凤景南远赴云贵,调养身体,并未再迟冗拖延。
    明湛与阮鸿飞率领百官一直将凤家兄弟从朱雀街一直送到朱雀门,朱雀门外,明湛与自己俩爹颇是难舍难分,说了足有大半个时辰私房话儿。后凤景乾拉着阮鸿飞手,一脸感叹,群臣面前不得不口是心非道,“王弟,因朕身子,朕与景南不得不远走云贵。明湛初初登基,朕心中委实放心不下,不得已要将请王弟留于帝都,代朕多多照顾于他。”
    阮鸿飞回握凤景乾手掌,笑那叫一个花开满园,一脸假惺惺谦慎道,“皇兄所请,小王焉敢不从。小王对皇上之心,天地可鉴。望皇兄以身体为要,切勿牵挂帝都。”没事好别回来。
    凤景南冷声道,“时辰不早了,皇上早些回去吧。”真是看到妖孽这张脸就来火,听到妖孽说话就想作!只是此时此地,凤景南如何作出来,只好按下脾气死忍,冷声打断阮鸿飞话。
    明湛笑着挽住凤景南胳膊,“父王,我就是做了皇帝,也是您儿子啊,别这样生分,你还是叫我名子吧。”
    凤景南对着明湛热脸,实摆不出冷意,拍拍明湛肩,“回吧。”
    凤景乾看向明湛,温声道,“太皇太后就交给你了,理政时注意身体,有事给我写信。”
    “嗯,父皇放心吧。”
    留明湛与阮鸿飞帝都,凤景乾焉能放心?
    不放心又能如何?
    凤景乾笑了笑,“回去吧。”
    明湛与凤景乾感情自始至终都非常融洽,以至于明湛觉得很遗憾——凤景乾与阮鸿飞是绝对不能共存之事。
    阮鸿飞回去就命内务府着手换昭仁宫正殿布置,明湛道,“还是留着吧,什么时候父皇肯定要回来。”这回来一瞧,自个儿没住地方了,岂不伤怀?
    “昭德殿龙椅,你要不要一并给他留着?”阮鸿飞笑了笑,转头命子墨将一对精致至极白玉瓶搁博古架儿上。
    明湛凑上前摸了两把,入手即冰且润,赞道,“真是好东西,值不少银子吧。”
    阮鸿飞不理会明湛,自去书架前随手抽了本书来,见明湛将一对瓶子抱怀里摩挲个没完,便道,“手放稳了,嗑着碰着可是要赔。”
    “那啥,飞飞,别忙着布置这个了,咱们过几天就去行宫住。”明湛将宝贝瓶子放回原位,拉着阮鸿飞手,笑嘻嘻地,“咱们下午去杏花园玩儿吧?住些时日。”
    “你得闲?”
    明湛得意挤眉弄眼,“父皇又不,谁还比我大?此时不逍遥,待何时?我叫何玉去说一声,叫大臣们去杏花别院去早朝。去吧去吧。”
    “皇上说了算。”
    “我去跟母亲说一声。”
    卫太后自从入主寿安宫,诸事无一不顺。
    虽然明湛将内务府产业交予卫太后打理,诸臣心里难免有些嘀咕,到底没把反对意见说到明面儿上来。毕竟内务府是皇室私产,纵然皇家无私事,也不会希望臣子们手伸太长。
    不过,让卫太后声望渐增却是善仁堂医馆一事。
    善仁堂医馆原本只是明湛与卫太后母子联手逼迫百官让步,进而促使卫太后入主寿安宫一步妙棋。
    如今卫太后早已入主寿安宫,这步棋已经起到了自己妙用。换言之,他大功能性已经结束了。可任谁都没料到,卫太后如此看重善仁堂一事。
    孙神医本就是放达脾性,如今二次入太医院为官,起因是被明湛一张大嘴忽悠来。管明湛说天花乱坠,可事实上,明湛自带着孙神医回帝都,便一直忙与国事,并没有多少精力投入到医疗改革上。这并非他不愿,实是帝都银钱太过紧巴,明湛百事缠身,一直也腾不出手儿来。
    如今后宫人口有限,卫太后闲了总要找事打时间,善仁堂事既然开了头儿,她便用心经营,一来二去,倒与孙神医成了莫逆之交。
    明湛到寿安宫时,卫太后正与孙神医说起善仁堂加派医士坐堂事。见到明湛,卫太后笑,“刚送了上皇与你父王回来么?”
    凤景南自来帝都,与卫太后见面时候并不多,这次凤景南回云南,卫太后并没有出城相送。
    “嗯。”明湛坐卫太后宝座一侧,摆摆手免了孙神医礼,不解问,“老孙,你来给母亲请平安脉吗?”
    孙神医道,“是善仁堂就诊病人一直很多,坐堂大夫不够,臣来与太后商议,是不是加派太医。”
    太医院太医除了正三品院判,亦有各种低品阶轮值太医,有诸多打下手混资历无品助理医士。
    故此,善仁堂虽然生意火热,也不必担心无医士可派。
    明湛点了点头,问道,“母亲,收支还能维系吗?”孙神医一看就不是打理庶务料儿,反之,卫太后理事向来是一把好手。故此,明湛直接回了卫太后。
    卫太后笑,“尚可。”
    “那就好。”明湛笑问,“老孙,你那医书写如何了?什么时候写完,与我说一声,我叫礼部付梓印刷。”
    饶是孙神医素来只沉迷医道,此时听了明湛话,脸上也有三分喜色,谦道,“只写了三成不到,尚有许多欠缺之处。”
    “还有一事,我想整理藏书楼里藏书,帝都建一座图书馆,以后人们可以去借书看,没钱读书人就可以省下不少买书银子。”明湛道,“藏书楼里有一部分是医学方面书,并且有许多古本珍藏。这部分藏书需要先抄一遍,再按抄本刊印,我想着,要找个懂医妥帖人来做。老孙有没有合适人推荐给我?”
    孙神医精神大振,不说别人,他眼馋皇家藏书久矣,马上道,“我,臣,臣想一想,李太医杨太医6太医林太医俱是医德皆备之人,其余……”
    孙神医一口气念叨了数十人名,明湛耐心听了,笑道,“如此,这事就麻烦老孙了,你拟个折子,将名单给我。”
    孙神医得了差事,便告退回去拟奏章了。
    明湛转而与母亲说起去杏花别院小住之事,“这会儿杏花开正好呢,上次我跟飞飞去过了,里头房子也够住,母亲也出去散散心。”
    “上皇前脚走,你就这样。”卫太后笑道,“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本来就轮到我当家了。”明湛嘀咕道,“总得叫他们习惯我生活方式,若是做了皇帝便要成日闷这皇城中,也当真是无趣很。”
    卫太后欣然一笑,“好啊,我正想出去看看。若有空闲,能去善仁堂去瞧瞧好了。”
    “到时我陪母亲微服过去。”卫太后明确表达出自己意愿,明湛自然要表表孝心。
    “还有一事。”对着儿子说话顺畅,哪怕强悍如卫太后都要赞一声舒服,卫太后笑,“记得你以前说过帐目公开事,善仁堂是筹银所建,人家出了银子,可这银子花销哪儿,自然要让人家明白。不然,还不得以为我私吞了去。”
    “我是这样想,一月一公开,就命人写了帐目细则,你用过印,然后张帖帝都城内。有心人,自然会去看。”卫太后问,“明湛,你觉得如何?”
    明湛笑,“母亲用印便可,善仁堂自始至终都是母亲操持。”
    卫太后却有些犹豫。
    她并非迟钝人,相反,对许多事情,她敏锐性胜常人。明湛自来就喜欢拿了外头事与她商议,当然,先前明湛手上人有限,给儿子当参谋,帮儿子稳固地位,这几乎是一个母亲本能。何况,卫太后与明湛感情向来非常融洽。
    可是,自明湛登基,朝中百官可用,明湛依旧会有意将前朝之事透露于她知道。如今善仁堂虽只是一个小小药堂,于皇室诸多产业中实算不得什么,不过以卫太后卓绝目光来看,善仁堂大有可为之处。
    明湛初初为帝,卫太后提议帐目公开,然后明湛行印,此事自然就可以算到明湛头上,故而,卫太后此议,完全是为了帮儿子收买人心。可如今,明湛显然是要将善仁堂归结到卫太后手中,此时,饶是以卫太后之精明能干,一时也忘了该如何反应。
    相较于其他人,卫太后了解自己儿子。明湛,可不是糊涂人哪。
    明湛声音和悦动听,他笑道,“母亲,您还这样年轻,又有这样本事,出来做些事也没什么不好。”
    儿子一番好意,卫太后却叹道,“因权位,父子成仇,兄弟反目事数不胜数。我可只有你一个儿子,凡事退一步,方有余地。”倒不是卫太后悚人听闻,实是这种事皇室屡见不鲜。她看得多了,也看够了。
    自来,共患难易,共富贵难。卫太后自然相信儿子孝心,否则以明湛精明,怎会将大好机会相让?
    只是,太多人对自己心存疑虑,饶是卫太后也没有自信到母子之情经得起有心人几十年锲而不舍挑拨。曾子何人,尚有三人成虎之谤,卫太后只有这一个儿子,不得不多虑!
    “母亲。”明湛斟酌半晌,方搔一搔头,认真道,“其实,我对于女人真没太大偏见。世上自来就不乏出色能干女人,比大多数男人都强三分。母亲是一国之母,太后身份本身就带有政治上责任。母亲,您一不会女红,二不懂烹调,既然擅理庶物,干脆就做些擅长事。至于权位事,您就我这一个儿子,我又没后,也没兄弟什么,您总不会想着夺了我位子,传给堂侄孙吧。”
    这是很现实事,为何大臣们不乐意卫太后入主寿安宫呢?一方面当然有当年方皇后事令一二老臣心有余悸;另一方面,虽然明湛登基,不过多人还是愿意奉凤景乾一支为皇室正统。明湛这个皇帝,是说了只做二十年,而且不留后嗣。其实大臣们内心加希望,明湛做完皇帝便滚蛋,从此依旧是皇家嫡系凤家天下。所以,镇南王府来人越少越好,好一家子依旧窝云贵,这就完美了。
    管这种想法非常卑鄙,也没哪个敢拿出来正正经经说,不过,明湛也能猜到。
    为啥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怕明湛也会觉得,一群名义上自己属下,天天盘算着若干年后别人做皇帝如何如何,这种感觉真他娘不太好受。
    明湛握住母亲手,缓慢而坚定道,“母亲,我是皇帝,天下权利都是我,我愿意与母亲共享。”他人生中,自始至终不离不弃无条件给予他支持与帮助人只有卫太后。明湛对于自己母亲信任胜于任何人,如今他皇权手,赏赐宗室皇亲、文武百官、天下百姓。那些曾与他并肩战斗过人都加官进爵,既富且贵。可是,对于卫太后,她一生富贵无缺,虽然太后尊贵远胜于王妃,不过,这个位子危险与莫测即便是明湛也无法预计。
    卫太后既然来了,明湛就要保证自己母亲后半生安全。
    靠人不如靠己。
    如今明湛是卫太后亲子,自然尊贵已极,可日后明湛退位远走,卫太后要如何保有尊严?后世之君是有自己亲母妻族,介时,卫太后如何自处?与其将希望寄托不靠谱孝义名份之上,不如直接赋予母亲无可动摇威望。
    此事,明湛早与阮鸿飞商量过,阮鸿飞亦道,“权利,是坚不可摧保障。”
    明湛方下此决心。
    卫太后幼年进宫,由当年方皇后手把手带大,耳濡目染俱是机谋算计权利迭之事,并且终其一生,不得不浸淫于此。
    或许许多人看来,这样战战兢兢筹谋算计日子有何意趣,哪里及得上相夫教子,安然随时。
    明湛认为,做此想法都是放屁。
    莫非相夫教子就不需要筹谋算计了?富贵人家,一屋子小妾老婆们,哪个是省心省事?贫家寒门,温饱尚且不能,需为一日三餐奔波劳苦。
    天底下,哪里来富贵闲人?
    当年服侍过方皇后温公公常道,方皇后当年对于卫太后宠爱,犹胜敬敏大长公主三分。
    甚至明湛会觉得,如今母亲与戾太子年纪相当,或许方皇后会倾向于与永宁侯府联姻;抑或卫太后原本就是方皇后亲自培养一枚政治棋子,只是世事展并不如方皇后所预料……
    但总之,卫太后走到了现。
    或许是人事,或许是天意,明湛做了皇帝。
    既如此,为什么不能成全自己母亲。
    卫太后反握住明湛手,拍了拍,一双清冽眼睛空旷幽远,那一笑中,似有无数风流跌宕,卫太后笑,“明湛,我此生成功之事,就是有个好儿子。”
    听此赞美,明湛恬不知耻照单全收,望着母亲笑奤,有些晕头道,“虽说是大实话,母亲也不要说出来嘛,您说是叫我谦虚一下,还是不谦虚呢。”
    卫太后给明湛逗乐,点头道,“既然是大实话,何用谦虚?”笑叹一声,“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一直希望能真正做一些事,像善仁堂这样事。”而不是整日呆后院,看着一堆女人鸡飞狗跳。
    卫太后并不是要篡权夺政,她也只是想一展此生所学。
    母子二人交了心,有了默契,正是其乐融融之时,却有诸多人,秉承着“天子无私事”原则,十分光棍儿想要文死谏了。
    明湛加光棍儿道,“我劝你过几日再撞墙上吊血染金殿啥,马上春闱,待朕有了人接你班,随你怎么死!”
    明湛这人天生会装,虽然小时候有些许凶残名声,不过随着年龄渐长,做了太子当了皇帝,就改了一幅文雅腔,有事儿没事儿装有文化。许久不曾露出恶霸嘴脸,此时乍一眦牙,倒叫一帮子大臣目瞪口呆,忘记了该如何反应!甚至有些真打算撞头,被明湛这样点破,一时之间失了主意,不知是该撞还是不该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