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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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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盈玉接到他爹信,简直无语了。
    这种信,徐盈玉是万不能给林永裳看,不过还是将大致意思与林永裳说了,林永裳再次道,“多谢徐相援手。徐大人于我颇多援手,我竟是无以为报。”
    徐盈玉笑,“林大人不必这样说,倒叫我想起凡戏本子里头,有落难小姐,一句‘无以为报’后,必跟着句‘以身相许’。”
    竟然被调戏了?林永裳柔和面孔呆了一呆,眼睛微眯,再次拿出长辈作派来,连忙摆手,正色道,“丫头不可胡说,哪里女孩子这样说话,叫别人听到,你可就难嫁了。”
    徐盈玉唇畔含着一缕笑,“这个么,林大人就不必为我担心了。”
    等闲女孩子听到嫁人之话必定娇羞,而后遁逃。林永裳觉得徐盈玉越难缠,打就是这个主意,谁晓得人家徐盈玉泰然自若,依旧不动声色坐着,倒是叫林大人有些娇羞了。林大人只得对徐盈玉笑,“这个,又是晌午了啊。”您也该回去吃饭了吧,姑娘。
    “是啊,难得今日休沐。”徐盈玉不接林永裳话,反而道,“上次尝了林大人鸡汤,确美味,我几番回味,令家中小婢学做,奈何小婢粗笨,做了几回都做不出林大人味儿来。”
    这话说,林大人味儿,林大人又不是鸡汤,能有什么味儿。林永裳对于自己再次被个丫头调戏,心里难免腹诽一二,对徐盈玉道,“这倒好说,只消请徐大人婢女来,本官教她一教,也不算什么?”
    徐盈玉安然微笑,“自来君子远疱厨,何况林大人这样身份。若是传出去说林大人教我侍女做汤,这成什么了?不得有人说我轻狂,就是对林大人官声,怕也不雅。”
    “既然林大人有心为人师,若不嫌弃我愚笨,不如教我一教,我来指点小婢,就再妥当不过了。”徐盈玉望向林永裳,“林大人以为呢?”
    林永裳又不是呆瓜,何况就是林永裳颇以为呆瓜外甥,也知道去追求佳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林永裳这样猴儿精家伙,又不是瞎子,自然也察觉出徐盈玉对自己几分不同来。可是徐家对他有恩,人家徐盈玉屡次帮他,林永裳不敢糊弄徐盈玉,艰难开口道,“徐姑娘,某并无婚配之念。”
    听到这话,徐盈玉眉毛都没动一下,淡淡道,“我知道,身上有块儿疤,哪个还有脸成亲呢,没得耽误人家女方。就是叫我说,林大人也不该成亲。”
    饶是徐盈玉这样说,林永裳也不生气,反赔笑,“徐姑娘说是。”
    面对脸皮厚比城墙林永裳,徐盈玉觉得自己要生气,就是气死也是白搭,徐盈玉一笑,“我对林大人终身大事没兴趣,就等着林大人洗手做羹汤了啊。”
    “自然自然。”林永裳笑。
    徐盈玉气眼前黑,恨不能再一拳将林永裳揍晕。
    帝都。
    明湛也收到了林永裳信与自辩折子。
    此时便可看出林永裳之精明,他一举一动俱暗合明湛心意。
    明湛亲笔信上,林永裳回了一个范字。但是,他写自辩折子则是自诉冤屈,将自己老林家祖宗三代来历又摆活了一回。
    明湛暗道,林永裳说这样有名有姓有底气,大约也是闽地那个叫林家村儿地方有相对严密安排。
    这个狡猾家伙,也太聪明了吧。不过林永裳这样,倒也省了明湛一番麻烦。明湛一定程度上可以回护林永裳,但是他不能罔顾群臣怀疑,直接说林永裳无罪。
    有人弹劾,林永裳得自辩,然后经司法审理调查,才能证明林永裳清白。
    林永裳一定程度上算是摸透了明湛脾气,帝王肯重用他,这个时候还会写一封亲笔信相询,这就证明,帝王某些方面,对他信任真是无以复加。
    面对这份信任,林永裳并没有说谎。
    林永裳坦诚,再加上明湛本身也不太意林永裳到底姓李姓王,但是林永裳肯说实话,自来君心难测,这样有关性命前程之事,林永裳还敢对明湛说一句实话。于这一点儿,明湛认为林永裳颇值得一用。
    将林永裳自辩折子放置一畔,明湛再拆开林永裳密信。
    明湛虽然猜到了林永裳身份,但是没想到,大惊诧后面,沈拙言才是深藏不露狗血身世男。
    关于林永裳事,明湛问过沈拙言。可是沈拙言完全是个迷糊,他连自己爹是谁都不清楚,生下来就跟娘一块儿,没过几年,他娘死了,他就跟舅舅林永裳一起。
    实际上,沈拙言偶尔都会怀疑,林永裳是不是沈拙言他亲爹来着。
    所以,明湛觉得连自己爹都不知道是谁沈拙言,其实本身相当不可靠。如今一看林永裳,明湛认真以为,还是精明强干林大人可靠。
    林大人将沈拙言身份交待一清二楚。
    明湛一目十行看完后,颇多唏嘘,转而交给了阮鸿飞。
    阮鸿飞唇角一翘,“这才真是活报应呢。”
    “真是人不可貌相,往常看来一副慈眉善目,竟然能干出这样事来。”明湛亦是感叹。
    “人不可貌相,就是这个意思了。”阮鸿飞道,“看着和善,不一定是真和善;看着可恶,也不一定有多可恶。如今赵家人证物证已到了大理寺,林永裳自辩折子也到了,你又有烦了。”
    明湛身子一歪,不倒翁似歪阮鸿飞身上,“无妨,赵家人证物证我都看了,没什么要命东西。有李平舟徐3援手林永裳,不会有什么乱子。”
    “人都到了吗?”善棋侯掌中把弄着两枚棋子问。
    “父亲,都安排好了。”凤哲低声回禀,又道,“赵家证人证物一路顺遂,林永裳倒也未曾截杀。我们这暗渡陈仓之计,倒是显得多余了。”
    善棋侯笑,“若是林永裳知道来是她,定会出手。你别小看他,刚至而立便位居一品总督,这可不是个简单人。如果能让他为公子所用,胜算大矣。”
    “是啊。”
    吴婉要出嫁,怎么也得有个娘家。
    吴翰林是吴婉嫡亲舅舅,这个时候,也只得麻烦一回吴翰林了。
    吴翰林对于外甥女能嫁给堂堂举人,尤其这个举人还有位一品总督舅舅,正经书香门第,那真是与有荣焉。倒是吴大太太颇是酸,他儿子如今尚只是秀才出身,吴婉随随便便就嫁了举人老爷,倒叫吴大太太心里有些不是个滋味儿。
    不过,吴婉送给吴大太太两套上等金镶红宝石头饰后,吴大太太满嘴里再没有一个不字儿,变着花儿赞吴婉好姻缘,又开始后悔没将吴婉说给自家儿子,这样财势落到别人手,怎叫吴大太太不心伤呢?
    倒是吴翰林有些担心林永裳事儿,吴婉劝慰舅舅道,“我看陛下脸色尚好,并未对林大人生疑,还赞林大人差使办精细呢,大约只是小人造谣生事。曾参何人,犹有三人成虎之典故呢。林大人年轻而居显位,嫉贤妒能者,多矣。”
    吴翰林此时方放下心来,笑道,“这我就放心了。”又从袖子里摸出个小匣子放到吴婉手里,“拿着吧,是舅舅心意来呢。”
    “舅舅,我还未曾孝敬过您呢,怎能收舅舅东西。”吴婉并不肯收。
    吴翰林叹道,“你来帝都,我未有能好好照看你,心里颇是愧疚。我与你母亲是亲兄妹,如今你母亲早早去了,唉……罢了,这些事也不必提了。你舅母那个人,就是那样小家子气,你不要与她计较。”
    “舅舅说哪里话。”吴婉笑,“舅母对我亦没有半分不好。”也就没有推辞吴翰林东西,想着以后有机会再填补回去就是。
    吴翰林又找沈拙言说了会儿子话,至于是何内容,吴婉就不得而知了。
    至晚间,吴大太太心里念叨着吴婉家业,就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了,再三叹道,“小沈举人真是好福气,外甥女这样能干。”
    “原本你也能有这样福气,谁叫你不要来着。”吴翰林淡淡道。
    吴大太太顿时哑了。
    第二日,吴翰林将吴婉欢欢喜喜嫁了出去。
    沈拙言穿着大红喜服,唇红齿白,当真有几分俊俏。只是能娶吴婉,沈拙言已是欢喜有些找不着北了,啥时候看他都是一派欢喜傻笑模样,徐秉堂与魏子尧那是帮着挡酒,俩人暗地里念叨,“吴婉娘本就厉害,看拙言这没出息样子,以后定是个惧内。”
    好当天只摆了六桌酒,沈拙言朋友并不多,大部分是林永裳朝中朋友,这就很够看了,朝中六位尚书,如今就来了两位,另外还有十几位,俱是林永裳朝中同僚,沈拙言以叔伯呼之,当然辈份高就是李平舟了。
    沈拙言一桌桌陪过去,就听门外一阵喧嚣。
    今日要用不少人手,除了吴婉那里下人,沈拙言还自魏子尧那里借了不少人手儿过来,此时院中正是欢笑祝驾之语不绝,门外却突然响起一声突兀尖嚎,“我是林永裳亲娘,为何不能进去!”
    推搡过后,一群粗布缯衣男女老少涌了进来,为是一位粗手大脚老妇,头灰白,嗓门亮堂,眉目俱是久经风霜之色,开口便是,“我是林永裳嫡母,范沈氏。”
    沈拙言眼睛瞪圆,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徐秉堂偷着狠掐沈拙言一记,沈拙言方醒神儿,大步出了堂门,对院中老妇道,“这位太太,我舅舅姓林,可不姓范,你不要道听途说便认错了人,闹出笑话来,到底不雅。”
    老妇并不好打,冷冷一笑,“林永裳久居高官,却不认嫡母,是为不孝。隐瞒身份,骗入官场,是不为忠。此不忠不孝之人,你叫他舅舅,你尚且能站此处与我冷颜相对,我倒不怕笑话,亦不怕不雅。”
    “听说,今日沈举人大婚,李平舟李相亦此。老妇已是落魄之人,不过,山东沈氏,李相应该也不陌生,算起来,我母亲与李相母亲是嫡亲姐妹,我与李相幼时亦为相识,不知李相还敢不敢认下我这个表妹。”范沈氏扬声喊话。
    众目睦睦之下,李平舟只得起身。心下左右为难,他虽是耿直之人,却也是个明白人。原本今日吴沈联姻,对林永裳境遇已大改善。可是这老妇突然出现,让这一场张罗布局心思,俱化飞灰!
    今日之后,怕没人再提吴沈联姻之事,倒是这老妇,一跃为林永裳案焦点人物儿!
    林永裳何去何从,扑朔迷离!
    李平舟是想保住林永裳,可是,若是不敢应这妇人之言,岂不是有损他一国相之光明磊落!但是,此刻若与这妇人计较,置林永裳于何地?
    李平舟一时为难。
    吴婉来非常及时。
    此刻,吴婉已经掀了盖头,自洞房出来,凤冠也没戴,就头上插着尚未来得及卸下钗钏儿与大红绒花儿。吴婉扶着丫头手袅娜而来,腰间一圈儿大红流苏微微晃动,摇曳着水乡风情。吴婉站阶下,冷眼望老妇一眼,扬声道,“我从未听说过哪个母亲会这样斥责儿子,太太似是问罪而来,倒不像是来认亲!”
    “什么时候认不得亲,太太非要选此时大闹林府,无非就是想把事情闹大而已。”吴婉道,“太太不过微末之人,自然可以扯得下脸皮撒泼打滚儿来林家闹腾。不过林家是讲规矩人家,来人,去帝都府报案!就说有人来当朝一品宅院,扰乱民居!讹骗官司!”
    再骂奴才,“你们是干什么吃,什么人都敢放进来!如今多少亲戚朋友,朝中大员都,好进来提泼皮无赖,若是进来是杀手刺客,伤着哪位大人,你们几个脑袋够赔!”
    老妇已气不成了,她本是强硬派一把好手儿,不想如今强中有强中手,吴婉根本不吃她这一套。一时气浑身乱颤,说不出话,眼睛只管四下扫摸。
    吴婉顿时道,“怎么,是要撞墙打滚儿,还是哭闹上吊!”
    “有手段管使出来,我还真不怕人讹!”吴婉原本是商人,嘴上是不差工夫,噼里啪啦一通讥诮讽刺,“自认是范门沈氏,你倒真敢到林家来认亲!你今天不但是走错了门户儿,还打错了算盘,生错了心肝儿,长瞎了双眼!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帝都城里,还敢有人讹到我吴婉头上!”
    老妇张嘴要嚎,吴婉立时道,“堵嘴!”
    老妇又要打滚儿,吴婉再道,“捆起来!”
    随手一指随老妇来数名男女老少,吴婉道,“看着,谁要是不老实,帝都府官兵到来前。”指尖儿遥遥一点被捆成棕子老妇,吩咐道,“不老实,就这样处置。”
    一时间,多少人都噤了声。
    俄那个神哪,徐秉堂与魏子尧都服了沈拙言,这位哥们儿真是勇士中猛士啊,竟然敢娶吴婉。
    吴婉对着沈拙言一笑,沈拙言忙过去扶一把吴婉,吴婉对着来参加喜宴数人道,“舅舅不家,也没个人管家,我听外头闹哄哄不像个样子。大爷素来君子行事,怎好与这些妇道人家出言计较,没个失了身份。我就出来瞧瞧,真是失礼了,还得请各位叔伯朋友们见谅。”
    吴婉福了一礼,捏了捏沈拙言手心儿,转身回了洞房。
    吴婉一通落,暂时按住了这位范沈氏威风。
    同时,大婚头一天,沈拙言惧内之名儿与吴婉彪悍之名儿不翼而飞。
    范沈氏虽然不过一泼妇耳,但是她到来,让林永裳再次身陷泥淖,不能自拔。事关林大人身份之谜一时间传遍大街小巷,人人猜疑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