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颖嘉是个精细人。
    甭以为军队出身人就是大老粗儿,这就是世人偏见了。
    先不说卫颖嘉出身,只说军中打仗就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若是不精细人，战机转瞬即逝,焉能做得了大将！
    卫颖嘉虽然军功不显,但是，帝都保卫战中，他是高将领。
    帝都能转危为安，卫颖嘉功不可没！
    卫颖嘉是相中了魏子尧,他俩一块儿年头儿,比现永宁侯夫人嫁入卫家时间还要早。这些年，魏子尧也时不时有些别人，但是卫颖嘉与魏子尧关系为持久，这也是不争事实。
    甚至这两年，魏子敏对他们关系默许之后，卫颖嘉是登堂入室，得寸进尺，将魏子尧看得牢牢。
    但凡什么魏子尧看上什么小戏子小厮，卫颖嘉只要听闻魏子尧想上手儿，绝对提前就把人打了。以至于这两年，魏子尧身边儿竟没能进人。
    不得不说，这得归功于卫颖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儿小三防小四行动效率了。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个时候，饶是卫颖嘉也算不到，凤明凡这个混帐忽然来了帝都，还勾引了他子尧去。
    当天俩人就入了洞房。
    卫颖嘉是清楚。
    男人哪。
    卫颖嘉是个男人哪。
    当然，依卫颖嘉脾气，他早就对魏子尧沾花惹草提出过异议，魏子尧直接以后脑勺儿来回答他，“家里老婆儿子摆着，你少他娘跟我废话。不行就掰，甭磨唧。”
    卫颖嘉也不是没自尊人，给魏子尧这样排諠，是个男人就受不了啊。
    卫颖嘉干脆不理会魏子尧。
    不过，魏子尧鲜一阵儿后，觉得无趣了，还会再找卫颖嘉这棵回头草啥。
    似乎他对于卫颖嘉这根□还挺满意，近而流连不舍。
    俩人分分合合次数多了，卫颖嘉认了命，只是心里醋一醋，倒不会因这个与魏子尧吵架了。
    凤明凡虽不是普通人物儿，但是如今卫颖嘉何等权势，打一个凤明凡还是手到擒来。凤明凡一时没料到卫颖嘉是因魏子尧事儿来找他，见卫颖嘉上门儿颇有几分受宠若惊意思，笑着命仆从奉茶，“这些年未见，侯爷愈英武了。”
    卫颖嘉生而冷峻，这回见到情敌，不会有什么太好心情。不过，男人风度还是要有，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魏子尧不乐意，谁也不能强迫他。
    “听子尧说你来了。”卫颖嘉道，“昨儿个你们约定，怕是不成了。子尧有些身子不适。”
    凤明凡眼中露出惊诧来，他是个机敏人，顿时明白了卫颖嘉来意。他与魏子尧是谈得来朋友，当然，也是不错炮/友儿。若是魏子尧真有事不能来，随便派个承恩公府下人来知会一声就是了，哪个用得着永宁侯亲自出马呢。
    魏子尧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儿，要什么样关系才能使唤得动永宁侯呢？
    或者，根本不是魏子尧使唤，而是卫颖嘉主动来。
    而卫颖嘉来意……
    凤明凡恍然而笑，连连赔礼道，“我不知道子尧他……”当然，这种事，凤明凡也不能说“对不住，俺不小心动了您人”啥，只得正色道，“我明白侯爷意思了。”
    依卫颖嘉今日今时地位，他直接往魏子尧身上打上标签，估计真没人敢动了。
    凤明凡之所以与魏子尧来上一炮儿，一是因为，他没料到永宁侯是来真；二则，他喜欢魏子尧性情，时久未见，男人嘛……
    不过，卫颖嘉都这样说了。
    凤明凡再怎么着也明白，甭说他了，就是他爹现也惹不起永宁侯府。他虽然喜欢魏子尧脾性，不过，真没到非魏子尧不可地步儿。识时务，凤明凡做出保证。
    卫颖嘉满意回了承恩公府。
    魏子尧正趴床上骂娘，他虽然觉得卫颖嘉不错，尤其这两年，这小子技术是翻番儿往上长，常把人弄欲/仙/欲/死，欲/罢/不能。但是，做到他起不来床也太过了吧。
    堂堂一个大男人。
    魏子尧对于卫颖嘉强悍点击率简直不想做评价了，卫颖嘉门外就听到魏子尧报怨。这家伙哪怕腰酸啥都能念叨上几天，昨天他做狠了，自然要挨骂。卫颖嘉听还挺熨帖得意，一笑进门，“你还真是用过就翻脸哪。”
    “妈，卫颖嘉，再没下回了，你滚回去吧。”两两相好，图是感，绝对不是一方要卧床养伤。魏子尧床上对别人温存体贴很，结果卫颖嘉先前还好，现越向畜牲进化了。
    卫颖嘉倒了盏蜜水给魏子尧润喉。
    魏子尧接过，喝了两口蜜水，问，“你去明凡那里做什么了？”
    “没什么。”卫颖嘉道，“向他取经，看看他什么地方好，让你喜欢。我也学上一学，省得讨你眼嫌。”
    这种事，卫颖嘉干过次数儿多了，魏子尧懒得再火儿，叹道，“能有什么好，无非他肯下面。难道我喜欢被人常年累月当娘们儿使。”魏子尧会不断找人，与卫颖嘉这种大男子主义脾气分不开。都是男人，除了很特别类型，哪个男人愿意长年下面呢？
    但是卫颖嘉技术不错，武力值爆表，魏子尧真不算脾气差，偶尔反攻不成，他就出去找人，也能凑合着活。
    如今魏子尧旧事重提，卫颖嘉坐魏子尧床头运气。
    魏子尧喝完蜜水，将空杯子递还卫颖嘉，继续趴着养伤。哪知卫颖嘉忽而道，“若是我让你上面，你是不是能保证，从今往后便安心与我过日子？”
    听到这话，魏子尧一愣，歪头看向卫颖嘉，一时并没有回答。
    凤明凡暂时要与魏子尧避闲，索性去自家铺子里瞧生意。汇了账，凤明凡又去了古董街上逛，来帝都一趟，准备淘换些可入眼物件儿给父亲做寿礼。
    忠义侯偏爱字画儿，凤明凡一脚踏入帝都有名古画铺子，忽而呆了，他实未料到世上有如此出色之人。
    这样眉眼，凤明凡竟找不出一个准备词语来形容，似乎用什么样词语都会玷辱了眼前人一般。
    其实一个人容貌带给我们第一眼感觉，并不仅仅是容貌自身所带来触动，往往还伴随有此人举止气质，一并扑面而来，凤明凡竟然店门口怔忡片刻，直到店里伙计过来请安问询，凤明凡方回了神。
    “我随便看看，不必服侍。”凤明凡自认为赏遍天下名花儿，如今方知是坐井观天。他不掩心中好感，凑过去，笑问，“公子也是来买宣纸吗？”这里不仅有画作，兼笔墨纸砚，无一不全。
    阮鸿飞点一点头，不着痕迹打量凤明凡一眼，心说，这是哪儿来二百五哪？
    阮鸿飞遇到像凤明凡这样人实太多了，并不以为意，倒是坐一畔喝茶明湛看不顺眼，咳了两嗓子。阮鸿飞对明湛一笑，示意伙计，“就这些吧，包起来。”
    明湛虽然看不顺眼凤明凡，不过外头，他也不欲生事，拉着阮鸿飞手走了。
    直到走出老远，耳聪目明明湛还听到凤明凡后面嘀咕，“可惜可惜，天仙佳人竟误配土豆儿蕃薯，世间不般配之事，多矣。”
    明湛险些给这话气翻，低声叮嘱陈盛道，“给我查查那二百五来路？”
    于是，关于对待凤明凡态度上，明湛与永宁侯甥舅二人竟罕见拥有了同样认知——凤明凡真是个千年不遇混球儿！
    凤明凡出现，现来看，不过是生活一剂调味而已，谁也不会与他较真儿，于大观无碍。
    但是，大同城事，赵令严颇是棘手。
    明湛圣旨已经到了大同城，大同知府章戍也来报道了。原本，老婆是想带着儿女跟着章戍一并来，也方便侍侯丈夫。不过，大同城现局势，章戍想一想也能知道。于是，他很明智让老婆家暂时等着，待大同城安定了，他再接妻儿去大同。
    章戍带来了皇上圣旨。
    为了平息大同城百姓愤怒，邵帆宁简单审讯过，便菜市口砍了脑袋。
    以戈止戈，以杀止杀。
    死了那么些人，邵帆宁掉了脑袋，百姓郁心头一口气似乎就真出来了。哪怕邵帆宁任大同知府不过半年时间，除了对形势判断失误，并未曾真鱼肉过百姓啥。
    但是，此时大同城百姓急需要为心中怒火找一个释放口。
    明湛也是虑至此处，所以，必杀邵帆宁。
    邵帆宁夫人郑氏自被接回郑家，郑一田妾室苦苦哀求下并没有再将庶女郑氏送回邵家。甚至先一步得知皇上圣旨之后，郑氏所有陪嫁均被拉回了郑家。
    似乎，郑家与邵帆宁早没了半点儿关系。
    但是，邵帆宁被砍头之前，邵帆宁原配王氏粗布缯衣，臂挽一个竹篮，来法场送行。
    王氏衣着简朴至极，间亦未有一丝饰，眉目平静。
    邵帆宁见到王氏，管是待死之身，亦羞无地自容，别开脸，不敢再看王氏一眼。
    王氏将竹篮放到石板地上，这里久作刑场用，似乎能从石板上闻到一股淡淡血腥气。但这种不详气味儿，很被王氏竹蓝里菜香掩去。篮里放着两样邵帆宁爱吃菜，一样红焖羊肉，一样红烧鲤鱼。王氏自篮中将菜取出，淡淡道，“一死百事了。你先前攀慕富贵，污我清白，丝毫不念结之情。我一直想，你会有什么样报应，不想，报应来这样。”
    “如今，你我虽不是夫妻，你却仍是我儿女之父。这是你爱吃菜。”王氏自怀中拿出细布裹着一双银筷，这亦是邵帆宁用惯筷子。夹了一筷子红焖羊肉送至邵帆宁嘴边，王氏温声劝道，“吃一口吧，你死后，我亦会为你殓身收尸，送你入土为安。”
    邵帆宁落泪道，“一步错步步错，我对不住你。”如果他不贪恋郑家门第，就不会休妻再娶。若不休妻再娶，他亦不会听从郑家安排，与宋赵二人为敌。若不与宋赵二人为敌，焉会有今日……往日种种，邵帆宁无可辩白之处，只是羞愧已极，泪落如雨。
    王氏确老了，不复青春之貌，哪怕王氏年轻时，亦比不得郑氏美丽。但是，那有什么要紧，王氏跟着他，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打理家事。他忘恩负义，休弃王氏，可事到如今，法场之上，也只有王氏一人来为他送行。
    邵帆宁心弦触动，不禁喃喃，“若有来世……”
    王氏打断邵帆宁话，抢先道，“若有来世，你我再不必相见。”边城女人，没有帝都那么多规矩束缚。王氏性情，并不算和软，她之所以会来，事出有因。
    邵帆宁双手被缚，跪于石板之上。听到王氏此话，悲从中来，竟恨不能抱着王氏大哭一场。鼻息间是熟悉香味儿，其实娶了郑氏，心亏与否，自有心知，邵帆宁再没有吃过这两道菜。因为这是王氏拿手菜色，亦是邵帆宁喜欢菜。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邵帆宁望着王氏正渐渐老去面容，抽了一鼻子，愧悔哭道，“若有来世，你为男人，我为女人，今世所欠，来世必还！”
    虽然邵帆宁是以王氏有失贞洁名义将人给休了，且，邵帆宁城中名誉早已败坏，但是，王氏节义还是令人侧目。
    尤其是对比郑家冷漠。
    邵家已被抄。
    但是抄家事远远没有结束，章戍亲登大门，就是为了讨要郑氏陪嫁。
    郑氏既然嫁给了邵帆宁，就是邵家人了。
    如今皇上并未株连邵帆宁妻女，但是，对于抄家一事，皇上是有着明确指示。你郑氏既然嫁到邵家，邵帆宁又未曾将你休出，你嫁家自然也邵家家产之中。
    可如今，为邵帆宁收尸丧人竟是邵帆宁前妻王氏。
    郑家如此举动，哪怕郑家为经世大族，大同城名望之家，章戍亦有几分瞧他不起。
    章戍说明来意，郑家倒是极为配合。且郑临冰将郑一田叫来狠狠斥责一顿，“我把家交给你，你竟干出这样没脸事来！四丫头陪嫁连同嫁妆单子，一五一十赶紧交给章大人！还有，把四丫头送到庙里去，帆宁虽有罪，也是咱们郑家女婿！四丫头理当为帆宁守节！方是咱们郑家家风！”
    郑一田诺诺应是，章戍又陪着郑氏父子说了两句话，便让衙役抬着郑氏嫁妆回去了。
    与邵帆宁不同，章戍完全是明湛提拔起来人，他对于帝王忠心，可想而知。
    章戍是个聪明人，一来大同城，他先去将军府拜访。笑话，大同城里加上百姓拢共才几人，但是宋遥麾下直接有五万兵马。
    他这个知府坐不坐得稳，一半儿得看宋遥脸色。
    章戍如此识趣，让宋赵二人颇是满意，赵令严甚至千里之万拍明湛马屁道，“陛下实圣明，章大人一看就是个好。”
    章戍自然是好。
    章戍先是御史，后是使臣，眼力口才一样不能少差使。来大同城这几日，他已经将大同城形势摸七七八八，这里头，表面儿上看邵帆宁判断失误惹了大祸，但实际上事儿，虽然章戍一时间还不明白。
    但是，章戍明白一件事。
    这个时候，与其向大同城那些老牌子地头蛇示好儿，不若向宋赵二人示好儿。
    他朝中，知道宋遥到大同城不过半年时间，宋遥如此年轻，先前还被御史参了一本，可见还是有不服宋遥人觊觎宋遥位子。
    所以，向着没坐稳守将宝座宋遥示好，才具投资价值。
    因为宋遥虽是初来乍到，但是，如今自大同城属官里提拔上来且与郑家联姻邵帆宁都栽了，官司缠身小宋将军却还稳稳坐大同城第一把交椅上。
    可见，小宋将军位子虽不大安稳，但是，也比人们想像中稳妥多。
    故而，章戍任大同知府，先拜会将军府。
    且他遇到什么难事儿，就向赵令严请教。
    譬如王氏法场送夫一事，就是赵令严一手导演安排。章戍早抄了邵家，但是，郑家势大，抬回家嫁妆，哪个愿意直接吐出来。章戍想去讨，不过，怎么个讨法儿也是要有讲究。若是硬着头皮上门儿，郑家就不是还嫁妆，而是拿此事给他这个大同知府做面子了。
    章戍为官多年。
    哪能看不破郑家手段。
    这抬嫁妆一事，为也并非郑氏这几十台嫁妆。毕竟，郑氏家大业大，不至于这样眼皮子浅。
    郑家把嫁妆抬回去，是意他这位知府了。
    若是章戍不去要，委屈求全，定是怕了郑家势力。日后，郑家要摆布章戍则是再容易不过事了。
    若是章戍二愣子一样去要，郑家也会还，但是，这样粗暴没手腕儿大同知府，郑家自然也有法子收服了他。
    不过，章戍是来做大同知府，而不是郑家傀儡。
    所以，他得拿出手段来，将郑家一局。但，此时此刻，他初来大同城，短短几日，能简单摸清大同城风向已十分难得，哪个还有本事去对付根深蒂固郑家来。
    既然已经向宋赵二人示好，章戍自然要厚着脸皮将为难之事请教宋赵二人了。
    与你同盟友军分担困难，是增进友情一种方式。
    赵令严出手了。
    当初邵帆宁休妻，赵令严极是不耻。但此人年纪虽轻，却素来老谋深算，悄悄将王氏控制手中。倒不是说那会儿赵令严就算到了今日。
    只是，赵令严鄙薄邵帆宁为人。邵帆宁与原大同军三位副将关系非常好，而那三人是不服宋遥上位，时不时找些麻烦。赵令严留王氏一张牌，意备用。
    却不想，真派上了用场。
    赵令严示意王氏来一场法场送夫，以示节义，重重一记耳光抽了邵帆宁现岳家郑家脸上。
    而，章戍，也轻松要回郑氏嫁妆，充为公用。
    章戍麻烦虽然解决了，如今，赵令严却遇到大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