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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这飞船中过了一夜,既然出门已成定局,知趣也就认了。第二日一大早,与孔白黑豆儿用过早饭,知趣就带着二小去了船中舱厅说话。
    二十位筑基弟子,别人哪怕不相熟,也是认得了。唯知趣,除了罗润仙,两眼一摸黑。好,他早有准备,只管坐一角,听着诸人高谈阔论。
    知趣地位,现想低调也难。他修为只是筑基初期,不过,他方三十出头儿,这样年纪,再加上有罗水仙那样师父爹,绝无人敢小瞧于他。
    相反,有人看黑豆儿神骏,倒是跟知趣拉起交情来,“记得我是与师兄一拨到灵兽园领灵禽,我那只朱鸟还是笨头笨脑,黑豆儿已是灵窍初开,化形指日可待,当真令人羡慕很。”
    这话里,当然有奉承知趣意思,别说化形,黑豆儿虽然很会嘎嘎叫,但是至今未炼化喉间横骨,不能口吐人言,离化形还早很呢。
    知趣笑客气,“成日聒噪很。”
    黑豆儿正站小白肩上,听见知趣说他,立时二百五嘎了一嗓子,以示不服。
    知趣笑指黑豆儿,“看吧,但说他一句不好话,就要叫唤。”
    黑豆儿气飞到知趣跟前啄他耳垂一记,又拿秃头蹭知趣,扭着屁股嘎嘎嘎跟知趣说了半天话。知趣拿出块肉干给黑豆儿吃,黑豆儿这才不说了。知趣摸摸他羽翅,黑豆儿便又飞回了小白肩头。
    先时大家不过是奉承知趣,如今见黑豆儿这样伶俐,不禁大为诧异,心道:果然水仙谷人不一般哪,那朱鹤年纪也不大,便已化形,现下黑豆儿,虽是个秃子,这才几岁呢,就有这等灵性。
    便又拐弯抹角跟知趣打听豢养灵禽诀窍,知趣对自己人虽好,对外人可是满肚子心眼儿,想从他手里赚得便宜来,也得看他乐不乐意呢。知趣端起灵茶呷一口,只管笑道,“我求了罗妖师叔,将黑豆儿送去流华峰调/教了些许时日,待黑豆儿回来,就格外懂事了。也不知罗妖师叔用了何等手段呢,只是一样,族中发下丹药,我常与黑豆儿吃些,也有些效验。”
    这两条,说说简单,却并不易做到。
    其一,流华峰可不是那么好上去,遑论与罗妖攀交情、让罗妖替他们调/教灵禽了。谁不知罗妖真人调/教灵禽好手段呢,当初罗水仙白鹤,也是流华峰住过。就是族长罗梦仙也曾拐弯抹脚想请罗妖真人去灵兽园看看啥,罗妖真人只当罗梦仙白日发梦,根本不做理会。
    其二,族中发下丹药,于他们不过杯水车薪,自己吃尚且不够,若非家中有贴补,都要四处做任务赚来灵石买丹药哩,哪里有多余丹药给灵禽吃。
    这两样,于他们难上加难,如今被知趣轻描淡写说出来,颇有点拉仇恨意思。只是,知趣靠山极大,旁边还有个孔白椅中闭目打座,诸人皆是明白,虽心下有些小小嫉妒,却也不会因找知趣麻烦,否则就太失筑基修士风度了。
    毕竟哪怕不论知趣后台,且知趣还有一样名声:听说这位只靠上下两片嘴便把个元婴修士丹鼎真人说得吐了血呢。
    可见,知趣嘴巴比他修为厉害三分。
    知趣似乎丝毫不觉旁人心思,反是拿捏起架子,要多讨厌有多讨厌,要多装b有多装b,语重心长道,“其实豢养灵禽如同我们己身修炼,哪里有捷径可走。族中发下丹药有限,给他们吃了,咱们就必然吃少了。不过,灵禽一出壳就被咱们养身边,情分不同,堪比父子之亲。若是对自己儿子,什么好不能相予呢,只要怀有此心,不怕自己灵禽不开窍呢。”
    知趣一畔跟族中弟子三分真七分假摆出派头儿说着豢养灵禽之事,那边孔白闭目打坐,实际上啥都听到了耳朵里,心道:族中发那些丹药,流氓趣向来不吃哩,都是便宜了他跟黑豆儿。偶尔,流氓趣还要从罗水仙那里磨了丹药来给他跟黑豆儿加餐呢,这里跟这些人却是另一种说法。看不出流氓趣还挺有心眼儿哩。孔白默默记下:对外人不能全说实话。
    有知趣言传身教,孔白日后成长,颇是,令人头痛。
    知趣真真假假说出这一番话,便有一人笑道,“师兄说果然有理。”修真界辈份一向乱,尤其罗家,除了沾亲带故,还要考虑修为高下。譬如知趣,他自己不过是个小筑基,皆因罗水仙原因,他也可以跟金丹修士以师兄弟相称。但是,若以修为论,他跟筑基才算是一辈呢。所以,大家各论各,也无妨碍。
    知趣见有人接话予他铺下台阶,连忙去看是谁,结果脸上笑容一僵,知趣脱口问道,“罗卜,你怎么也来啦?”
    孙子诶,你就装吧!妈,还敢弄出一幅先前不知道老子蠢样!打第一天罗卜见了知趣就想跟知趣打声招呼啥,无他,虽然他与知趣较量一场惨败,罗卜并非就心胸狭窄之人,倒很想与知趣结交。不料知趣这小子,除了跟罗润仙说了几句话外,谁都不理,带着俩鸟儿回了屋。明明知趣眼神往他脸上扫过来着,这会儿偏又装作没昨天没看到他模样,端得叫人好气!罗卜再如何圆滑,听知趣这话,亦免不得笑容一僵,亲切万分讽刺知趣道,“我是跟着润仙师叔来,不想知趣师兄竟没看到我。”
    好吧,知趣本就是情不愿上了这飞船,除了打头儿罗润仙与罗方外,知趣昨日并未与其他人应酬,就跟孔白黑豆儿到屋子里宅着去了。
    此时,一见罗卜,知趣倒是来了三分精神,笑着牵过罗卜手,很是亲呢拍了拍又摸了摸,直摸得罗卜受不住知趣这死肉麻、不着痕迹将手夺出来缩回了袖子里,知趣方道,“自我出生起,从未远行过。这几年又一直跟着家父水仙谷居住,乍一离开,心里颇是挂念,精神不济。直待昨天休养一夜,方缓过劲儿来。实失礼于诸兄了。”说着,起身行一礼。
    其实能跟着罗润仙与罗方出来,大都是有些名头筑基弟子。虽然罗水仙修为不凡,但是诸位师父家族也不是无能之辈,都是姓罗,都有靠山后台,谁怕谁啊?哪怕知趣带了个孔白上来,即便因此礼让知趣几分,到底心下拿捏着,不肯失了身份。
    尤其知趣虽也是姓罗,到底是私生子出身,少时抚于灵庄,比他们大为不如。只是这小子运气好到爆棚,如今要与知趣做小伏低赔笑脸拉关系,诸人中颇多不乐意呢。
    知趣性子聪慧,手段圆滑,又有心机,为人处事不话外。他既有这等天资,偏又有一种怪癖,若非必要,他宁可水仙谷做饭混日子,也不想出去折腾那些勾心斗角事。
    当然,知趣铺子生意颇是红火,他玉简卖到脱销,已经加制了两回呢,赚灵石赚到手软。
    知趣左一出右一出出些风头,虽不同于当年罗水仙以天才之名夺众人之辉,但是,知趣罗家乃至整个罗浮界都大大有名气哩。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
    知趣有了名气,诸人羡慕嫉妒同时,免不了心里再酸上一酸哩。偏知趣上得船来,只与罗润仙寒暄几句就回了房屋,落有心人眼里,又是知趣瞧不起人证据。
    如今知趣一大早拿捏着架子胡扯豢养灵禽之法,那口气态度愈发叫人看不上。
    可以说诸人对知趣不满已经达到了一个小小高峰,偏此时,知趣借罗卜之语起身团团一礼致歉,知趣这一礼,倒好似一根尖针戳破了诸人心里那点儿郁气,纷纷道,“知趣师兄多礼了,昨天看师兄不大有精神模样,我们还担心哩,只是怕唐突师兄打坐,方未去打扰。”
    既已铺了台阶,没有不下道理。
    知趣将姿态放低,恳切笑道,“既如此,容我治一席好菜赔罪。你们若不肯入我席面儿,就是不肯原谅我失礼之处呢。”他这样一说,哪里还有人不肯呢。
    知趣向来是好手艺,他来之前不仅是给朱鹤做了几百斤小鱼干,顺便也做了许多鱼干肉干给孔白黑豆儿做零食。并且,知趣将水晶房里产灵蔬瓜菜带了许多储物袋里,及至牛羊猪肉,亦是放玉匣里保鲜呢。
    诸人见知趣拿出来都是二品灵蔬,光闻着味道感受着饭菜中灵力,已令人垂涎。接着,知趣又取出从罗妖那儿摸来灵酒请大家品尝。孔白黑豆儿不能饮酒,知趣调了两盏花露给他们喝。
    其实孔白很想喝点灵酒啥,知趣一个眼神望过去,孔白就没提这事儿。孔白本就是个机伶,再兼之他离家出走,吃了不少苦头儿,也生了几多心眼儿。兼跟着知趣这几年,知趣凡有得意之事,不好对外炫耀,便拿来教导给孔白黑豆儿听,以期他们多长几个心眼儿,免得日后受人欺负。
    收到知趣眼神,孔白只管板着小脸儿,莫测高深乖乖吃饭,顺便照顾黑豆儿,话都没讲几句。
    倒是知趣与这诸多筑基修士推杯换盏间,添了几分熟悉。
    譬如罗润仙收小弟子罗非凡,以及罗方弟子罗一。因是罗润仙与罗方领头儿,除了罗卜、知趣、孔白、黑豆儿几人,多是罗润仙与罗方徒弟或是徒孙相随。
    这其中,又以罗非凡与罗一算是领头羊了。
    罗非凡赞道,“师兄手艺当真好。”
    知趣便道,“往日里伺候父亲惯了,自灵庄时,我就他身边服侍。做多了,便也练出来了。”
    罗一八卦打听,“师兄如今已然筑基,莫不是还要做这些仆役之事?”
    “家父规矩甚严,早间伺候梳洗晚间伺候沐浴外加烹茶温酒一日三餐,皆是我份内之事,哪个能懈怠哩。”知趣一幅理所当然模样。
    诸人心中听知趣过得这等苦b日子,心下不知怎地,倒格外熨帖起来,纷纷道,“水仙真人一向规矩严明。只是师兄这样忙碌,要什么时候修炼呢?”
    “夜里总有空打坐,凡事总要以家父为先呢。”知趣谢音刚落,就听孔白冷着一张俏脸,奶声奶气吩咐,“流氓趣,我花露喝完啦。”
    知趣忙又给他倒了一盏,温声道,“也别一下子喝太多。”这花露还是他去流华妖看小花妖时,小花妖紫媚送予他,足送了知趣一坛子,知趣自己都没舍得喝呢。
    孔白将大凤眼一瞪,将杯子往桌上一撂,发出啪一声轻响,脸臭臭质问,“你管得着我?”
    知趣赔笑,“我哪里管得着白前辈呢。”
    孔白哼了一声,此方作罢。
    诸人却暗道,知趣于水仙谷日子怕真是不大好过呢。心下爽,待知趣加热络三分,一顿酒饭,实拉近了彼此距离。
    到晚间,酒菜冷,诸人各自散去。知趣收了残羹冷炙锅碗瓢盆,罗卜静静打量知趣一时,知趣露齿一笑,“罗卜兄,可是有事?”
    罗卜微笑,“只是想问,知趣师兄是否有需要帮忙地方。”
    “罗卜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琐事,我还料理得来。”知趣弯着眼睛笑。
    知趣收拾完了,要回房间,罗卜却是挡着知趣去路。知趣看向罗卜,罗卜咬着牙,皮笑肉不笑滴,“让知趣师兄看清楚我些,别明天再忘了。”
    知趣滴水不露,满是诚恳,“罗卜兄实误会我了。”
    罗卜将路让开,只是知趣与他擦身而过时,唇角动了动,却未发出声来。须臾之间,知趣已将罗卜唇语看得清楚,罗卜说是,“青牛事,与我无干。”
    知趣身子一缓,点了点头,随之回了房间。
    小白早房间里布了禁制,知趣一回来,小白就邀功扬起下巴,得意非常问,“流氓趣,我演可像不?”
    话又要往回说,知趣本就是个心有机谋之人,他于罗家大部分人不熟。就是罗润仙,也不过是与之共事过几日而已,别提队中还有罗卜这等敌友难辩之人。
    知趣确是早就看到了罗卜,他没理罗卜,一是没精神,二则故意就是要气一气罗卜呢。
    这些人,都是筑基修士,同样修为,各有来历,相处起来,当真是轻不得重不得。再加上百人百脾性,知趣不耐烦挨个去结交,但也要想个法子融入进去才好。不然,子夜山危机重重,他与小白黑豆儿到底力量有限。
    但,如何融入团队也是个问题。
    知趣早注意到那些人看他时眼中矛盾,既羡慕又嫉妒,想结交又矜持。知趣想了想,索性来个先倨后恭,反正他身份已经有了,修为也不差,靠山明摆着。人是一种很奇怪动物,譬如知趣,若一开始就谦恭有礼,诸人视为常态,反不易觉出知趣好来。
    反之,知趣一开始失礼,再赔礼,设一席宴请,接着说些自身艰难话,反倒是能突出性格,同时抚慰诸人嫉妒内心。
    今日之事,原就是知趣有意而为。至于孔白,准元婴修为,知趣必然要请孔白端着架子帮帮忙。
    孔白本色出演,获得了知趣送他一尊小玉人。
    孔白看了又看,问,“这是我吗?”
    “嗯,我雕,喜不喜欢?”
    孔白瞧着小玉人眉目俊俏贵公子模样,确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心下欢喜摸了又摸,嘴里道,“就是这玉质差了些。不过,也还好啦。”实是太欢喜了,再傲骄也说不出挑剔话来啊。孔白欢喜又瞧了瞧,学着黑豆儿样子蹭蹭知趣脸,“那我就收下啦,流氓趣,你点儿泡脚给我暖被窝儿啊。”
    知趣是个七情六欲皆全人,孔白跟知趣身边这几年,耳濡目染,很有些自己小心思。这次随知趣出来,可以自己独享流氓趣被窝儿不说,还得了流氓趣送他小玉人,孔白心下别提多高兴了。心里又起了一样心思,小肉手摸着知趣下巴,关心问,“流氓趣,你喜欢罗水仙,罗妖也喜欢罗水仙。你这回出来,罗妖还不趁机挖你墙角呢。”
    知趣一只手揽着孔白软软小身子,心下好笑,“小白,你还知道什么是挖墙角呢?”
    “切,小看我,是不是?”
    “哪儿能。”知趣拍拍小白屁股,唇角一翘,眯着眼睛道,“罗妖能不能挖我墙角,不他,也不我。”
    小白被窝里拱了拱,“那谁?”
    “自然是水仙了。”知趣道,“依我家水仙本事,若他不愿意,谁还能强了他啊。”
    小白想了想,道,“罗水仙确是挺有本事。”当初被罗水仙倒吊梧桐树反省事,小白记忆犹深,斜着眼看知趣道,“那你可得好好对我啊,不然等以后我法力无边时定要报当年之仇。”
    “什么仇啊。”
    小鱼给知趣提个醒,“就是那年,他把我倒吊梧桐树下事儿。”
    “八百年前事儿,你还记着呢。”
    “哪里是八百年前。”小白拿脸知趣胸前蹭了蹭,嘴里嘟嘟囊囊,“不过,你要是对我百依百顺,我看着流氓趣你面子,就不与罗水仙计较啦。”
    连罗妖精都不敢跟我家水仙硬碰硬,个奶巴小孔雀,口气大过天。知趣拍拍小白脊背,“睡。”
    小白再拿脸蹭知趣衣裳,其实他早就想这么蹭了,上次水仙谷刚蹭了两下,罗妖就笑话他说是想吃奶了,实叫二舅失了脸面。这次出来,没那个讨厌妖妖外甥说些讨厌话出来,二舅愿意怎么蹭就怎么蹭,实太幸福了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