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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臣服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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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叶白换了一身款步而出,正对上宝宝有些痴怔的样子,她轻叹了一声,伸手敲了敲宝宝的头:“可看够了?”
    宝宝瞬间红了脸,有些窘迫地低下头:“我帮四少换衣衫。”
    秋叶白看着宝宝的脸,他的手艺极为精巧,制作出的人皮面具能覆在面容之上,就连细微表情都栩栩如生,此刻他一张蒋飞舟略显粗犷的面容显出害羞的样子,显得颇有些违和。
    她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好。”
    随后,她转过身,让宝宝替她穿上外袍。
    宝宝见秋叶白转过身,方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替她舒展外袍披上,又替她将乌发盘好,戴上乌纱帽。
    飞鱼服上衣原本就是制得修身精美,恰到好处地将秋叶白修长的身形包裹得愈显英气,宝蓝青织金妆花飞鱼过肩罗华美异常,愈发地衬托得她肤色如玉,飞眉如远山,目若含凛冽秋水,宝宝忍不住看得有些痴了。
    秋叶白对着铜镜简单地整理了一番,一转眸子便对上宝宝有些痴怔的眸子,她整理帽子的动作一顿,随后忽然转头看向宝宝。
    宝宝没有想过她会忽然转过脸来,不免一惊,随后退了一步,垂眸道:“四少,咱们可以走了。”
    秋叶白看着宝宝片刻,忽然道:“宝宝,你说过永远会做我的弟弟,不离不弃,对么?”
    她刻意在弟弟这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调。
    宝宝脸色微白,随后翕动了一下嘴唇,却最终沉默着并没有说话。
    仿佛,他点头承认了什么,便会永远失去一些东西。
    秋叶白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少年,她轻叹了一声,忽然伸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脸:“宝宝,白姐姐知道你的心意,一直都知道的。”
    宝宝一愣,有些惊惶地看着她:“你知道……。”
    秋叶白看着他,点点头。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她一手将他带大,如何会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到底在想什么,只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和她永远都不可能,只能看着他越来越别扭,越来越痛苦。
    如今——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承认,她生命里已经被那个男人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宝宝有些颤抖地想要抓下她的柔荑,只是握住她柔荑的那一刻,他鼻尖一酸,眼泪就瞬间落了下来,委屈地看着她:“我……我……。”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是觉得很委屈,很委屈。
    越是看见那个男人一步步地靠近拥抱自己心头的那一抹银霞,便愈是觉得苦涩而无力,佛说世间七苦,求而不得,是这世事最苦之一,但是连求的资格都没有,又是怎样的苦?
    秋叶白看着这个自己一手照顾大的少年,哭成这般模样,心中忍不住一酸,伸手捧住他的脸,细细地为他擦泪:“别哭,从小你就让姐姐心疼。”
    宝宝把脸埋进她手心里,闷闷地哽咽道:“姐姐,你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秋叶白点点头,只觉得掌心的泪水灼烫得令人难受,心疼地道:“不会离开你。”
    宝宝闭上眼,咬着嘴唇颤声道:“不管你身边有了事儿,都有会永远为宝宝心疼么?”
    她伸手捧住他的脸:“当然。”
    他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一手照顾着的孩子,那些同寝同眠的日子,那些她教他读书习字的日子,她永远都放在心底,一如他永远也都会在她心底。
    宝宝闻言,心中一片软酸,他抬起头,看着她,含泪笑道:“好,宝宝也永远不离开白姐姐,永远守着白姐姐。”
    他可以为她做一切事情,只要她脸上温柔笑颜依旧。
    秋叶白伸手握住他的手,柔声应了:“嗯,永远。”
    宝宝蹭了蹭自己的脸,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后正色道:“四少,咱们得快点了,大伙都在等了。”
    秋叶白一笑,点头道:“不哭了?”
    宝宝皱了皱鼻子:“谁哭了?”
    秋叶白看着他明亮的眼睛,轻笑了起来:“好,咱们走!”
    两人齐齐向外而去,到了看风部的院子里时,纨绔们全部都换上了淡青色飞鱼服,衣冠肃整地在院中静候,等着秋叶白的到来。
    众人一见秋叶白到了,皆齐齐躬身,行礼:“参见大人。”
    秋叶白看着众人神色肃然,站在院中如一尊尊的铁石人像,夕光下,凛冽异常,她眼中闪过欣慰的光芒,这才是真正的震慑朝野,侦缉天下的厂卫!
    随后她缓缓环顾四周:“起!从今往后,咱们看风部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尔等可有信心?”
    众人直起腰,齐齐吼:“有!”
    声音直震得树木摇晃,落叶纷纷。
    秋叶白满意地点头一笑:“很好,出发。”
    随后,她便率先一步,领着众人向神武堂走去。
    一路上,看风部众人凛冽的气势,焕然一新的面貌都令司礼监过往的人齐齐侧目,看着他们的样子,先是一震,随后便忍耐不住惊诧地窃窃私语。
    只是看风部的众人却仿佛没有看见对方的惊诧一般,径自向前而去,秋叶白眸子掠过那些三三两两其他看风部的厂卫,目光有点冷,却没有说什么,径自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到了神武堂后的校场。
    校场之上已经搭好了台子,台上供奉着三牲和不少精致的点心、花果,并着一尊精致高大的牌位,台上的主位和副座都已经放置好了,空无一人。
    反而是校场上已经站了不少人,正三三两两地聊天,嬉笑,忽然见看风部的人气势昂扬地走了进来,皆是一愣,如路上的众人一般用陌生的目光看着这些原本他们熟悉的面孔吗,对方逼人的气势令他们都齐齐下意识地闪开一条路,将地方让出来。
    秋叶白负手,款步领着众人而过,随后扶着小颜子的手上了那高台。
    看风部众人在老常的指挥下的利落地站好了位置,四百余厂卫们成军列一般整齐笔直地排成了方阵,修长的绣春刀上的银片在夕阳下闪耀着冰冷的光,肃穆的队伍,几乎瞬间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息,甚至生出这些根本不是司礼监厂卫,而是边关经历过凛冽风霜的军人!
    老常整理完了队列,持着令牌迅速地跑到台下,向台上秋叶白一拱手:“大人,司礼监看风部列队完毕!”
    老常是军人出身,他整训队列阵仗自有一套,看风部的众人又已经今日非同往时,心中都卯了一口气,要震慑住昔日这些看不起和欺压他们的同僚,裁撤他们的上司们,于是提早起了身在院子里简单练习了一番,气势便立刻出来了。
    秋叶白一抬手:“归列。”
    老常立刻利落地一转身回到队列里之中站好。
    秋叶白看了看天色,扫了一眼不远处看笑话一般围着他们站着的其他部的厂卫们,随后问身边的
    小颜子:“现在是什么时辰,上任仪式吉时是什么时候?”
    小颜子低声道:“奴才刚才看过了,此时是已经是酉时二刻,吉时是酉时三刻。”
    她扫了眼空荡荡的台上,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诮之意,郑钧那伙人不会真的打算在这种事情上给她穿小鞋罢?
    她目光在那些空无一人的八仙椅上掠过,随后看向小颜子,淡淡地道:“小颜子,你去传个令。”
    小颜子立刻恭敬地靠近秋叶白,听她轻声吩咐完后,不免一惊,但是当他抬起头看到秋叶白冰冷的脸色,随后目光又扫过那些远远地围着看热闹一般的其他部厂卫,他立刻也冷了脸,抬手道:“是。”
    随后,他立刻几步走了出去,对着台下尖声道:“常遇春、常萧何出列。”
    常遇春便是老常的大名,常萧何则是他一同带出来的属下之一,以前都属于常家家将,所以得老常公所赐,皆姓了常。
    二人立刻出列向台上一拱手:“属下在!”
    小颜子继续拔高了嗓音,冷声宣布:“传提督大人令,酉时三刻未曾到校场列队者,皆以抗令不遵之罪拿下,每人押在场外打二十大板,你等二人各点五十人队执令!”
    “属下得令!”二常立刻高声应到,便各自分头去点人组成执法队。
    此等严令一下,顿时令其他厂卫面面相觑,场内再一次鸦雀无声。
    这是正式的命令,而且是司礼监未来二号的人物命令,他们虽然都不太明白秋叶白到底有什么本事就能爬山了这个位置,但是看风部气势焕然一新却是实打实的,往日里这些纨绔们不要说站队,就是寻常的练武课都不会参加,今日却仿佛全然换了一只队伍一般,这种气势不得不让人忌惮。
    虽然他们有些不相信秋叶白新官上任就敢这样打他们这么多人的杀威棒,但是看着看风部的执法队之人各自在头领的带领之下,提着出鞘的长弯绣春刀,面无表情地各站在两个门边,模样异常地阴森,而令人不敢靠近。而他们冰凉的刀锋在日光下泛出夺人的森冷,令人心生畏惧,仿佛只等时间一到,便扑出去抓人……这让其他厂卫们心中都打起鼓来。
    有些人还是慢慢地挪动到了场地之中,也学着看风部的其余人一般站好了,而大部分人则是依旧在观望之中,但是聊天的声音低了不少,也有人纷纷派人去通知他们的人。
    只是很明显,收效不高,并没有几个人在接到自己同伴的警告之后过赶过来。
    秋叶白看着场内情形,维稳勾起唇角,一甩披风,四平八稳地坐在了一张八仙椅上,小颜子早就乖觉地用台上的水冲好了茶,此时便立刻送到了秋叶白手里。
    秋叶白接过茶盏,慢条斯理地品起茶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夕阳的日头越来越斜,场内的厂卫们除了看风部的人,其他人脸色都放松了下去,窃窃私语起来,神色之间便不住地带了轻蔑。
    看来今年这位提督大人的上任仪式真是冷冷清清,寂寂寞寞了,说不得就是个光杆儿司令,督公不喜此人,果然是真的。
    想来一定是凭借着什么手腕上位的,才能惹怒了督公,而在司礼监没有督公大人的支持,必定举步维艰!
    那些窃窃私语和嘲笑之声越来越大,甚至是故意说给看风部众人听的讥讽言语,但秋叶白只是置若罔闻,面无表情地继续喝她的茶。
    而就就在酉时二刻即将到酉时三刻的时候,忽然校场外又响起了一阵太监尖利唱喏:“郑督公到,内官监主事、直殿监主事、御用监主事……到!”
    这个时候,除了一些已经被朝廷裁撤的部分监局,司礼监基本各监局的主事太监竟都到了,亦都是一身正式的飞鱼服、头戴三山冠款步而入。
    周围其他厂部的厂卫们这才瞬间紧张了起来,等着诸位大太监们都过去了之后,立刻手忙脚乱赶紧找地方站好。
    郑钧目光扫过那些无头苍蝇一样的厂卫们,眼底闪过冷光,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看风部诸人身上,肃穆规整的队列和他们目不斜视的肃然冷冽气息和其他部厂卫们形成的鲜明对比,亦不免让见惯世面的郑钧也是一怔。
    不光是郑钧,就是其他主事太监们也都是怔住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贺忍不住狐疑地低声在郑钧身边道:“这些是看风部那些烂泥糊不上墙的纨绔?”
    郑钧看着穿着整齐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看风部诸人,他们仿佛全没有看见的他这个督公到来一般,只静静地站着,如果不是身上那种颇为慑人的气息和他们猎猎飞舞的衣袍,看起来几乎就像一具具令人不敢靠近的冰冷雕塑一般。
    郑钧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后点点有,微笑:“没错,就是那些烂泥。”
    只是今日,泥终在火炉之中练成了坚硬的砖石,垒砌起了另外一堵坚硬的高墙。
    “督公大人,请。”秋叶白淡凉的嗓音在台上响起。
    郑钧正要抬头,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惨叫和怒骂:“滚,老常,你这个常家被赶出来窝囊废也敢对本千总动手!”
    但是话音未落,他又惨叫了起来:“啊……督公……督公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