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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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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初看着天边,眼底一点暗光微闪,随后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向汤池房而去。
    “沐浴,更衣。”
    双白见自家主子不想继续说,便恭敬地点头:“是。”
    ……*……*……*……*……*……
    秋叶白躺在床上,看着天色渐渐从暗到明,心中一片纷乱,竟迷迷糊糊地半睡了过去。
    再醒来,却是感觉身边有人,她心中一惊,眼还没有睁开,便下意识地往自己枕头下的短剑摸去,但是下一刻,那人轻笑了一声,她便知道是谁了,松了手。
    她睁开眸子,便见一双幽暗若子夜的精致诡美的眸子正悬在自己眼前不过一寸之处,他高挺的鼻尖几乎都触碰到她的脸颊。
    一睁开眼,便陡然看见放大的绝艳到惊悚的面容,很难不被吓到。
    但秋叶白看着那双熟悉的眸子,不知为何心中却仿佛松了一口气,当年她忌惮百里初,喜欢和让她觉得放松的元泽呆在一起,但如今却在看到百里初的时候,却仿佛才有熟悉的安心感。
    “不着急,天刚亮。”百里初微微一笑,在她唇上轻吮了一下,随后直起了身子,同时也将她扶着坐了起来。
    秋叶白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自己脑后有点一跳一跳的疼。
    她熟悉这种感觉,大约是睡眠的时间太短,质量太差导致的神经痛,倒是不如不睡。
    百里初见她不适,便伸手去替她轻轻揉按了一会后脑:“可好些了?”
    秋叶白微微颦眉,继续揉按自己的眉心:“嗯,好些了。”
    片刻之后,她忽觉得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变得炽热而锐利,她目光掠过自己的衣襟,被褥里衣裳拉得不是太好,露出了一小片领口下的肌肤。
    她想起昨晚的事儿,有些不自在地想要伸手拉拉自己的衣裳,但是有人比她更快。
    他伸手替她拉好了领口,淡淡地一笑:“我已经让人给小白准备了热粥,用点儿再准备走罢。”
    秋叶白看着他的动作,心中微暖又莫名其地些不安,她随后决定把注意力放在正事儿上,忽想起什么:“是了,不知双白他告诉你没有,太后老佛爷重伤,如今还躺在床上,要不不要就此铲除杜家?”
    百里初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不,本宫的祖母大人还不到寿终正寝的时候。”
    秋叶白一愣,她知道太后苟延残喘到如今,处处受掣肘,渐渐萎靡皆因百里初,只是到了如今,他为太后搭建的这台戏还没有结束么?
    比起精神耗费在这些事儿上,她更希望他能好好地静养,把身子好好地养好了。
    秋叶白沉吟道:“如果只是为了复仇,我们可以……。”
    一只修长冰凉的手指搁在她的唇上打断了她的话。
    百里初看着她,微微一笑:“放心,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明白本宫着他们自然是另有他用。”
    秋叶白一愣,看着他片刻之后,微微点头:“好。”
    她相信他做任何事情都有他的理由,如今也不是谈此事的时候。
    她起身穿好双白新送来的飞鱼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便与百里初一起用了早膳后,一起乘了步辇往前朝而去。
    只是这路越走,秋叶白便越觉得有些奇怪,这条路不是通往太极殿,她一愣,有些不明所以:“这是去哪里?”
    百里初靠在她膝头,半阖了眸子,淡淡地道:“本宫让人改了火刑的地点,不在宫内,也不在钦天监。”
    秋叶白还没有来得及问为何,便远远地听见了喧嚣之声,她抬头看去,远处的青龙门外巨大的火祭台已经高高地搭起。
    “午门?”她一愣,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初,你把火刑地放在午门,你不知道……。”
    “本宫知道外面‘民怨沸腾’,民意两极分化。”百里初慢慢地睁开了幽暗的眸子,冷冷地看着天边。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将火刑台设在午门。”
    秋叶白有些不明所以,杜家的人一直都在煽动信徒们,试图逼迫他们留下燃灯,因为燃灯代表着真言宫,也代表着杜家重要的权力来源,一度几乎激起民变。
    但这一切都在百里初的掌控之中,她和百里初最初便决定先将燃灯的罪行定下来,公之于众,而杜家一定会力保燃灯,实在保不住了之后才会将一切事情推到燃灯身上。
    但是杜家和太后一定不会想要燃灯会那么干脆利落地反咬出杜家和太后。
    而她和百里初的目的原本也不只在真言宫和燃灯,燃灯不过是个引子,百里初和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杜家和太后。
    后来的一切果然一如百里初和她所谋划的那样,事情进行得相当顺利。
    百里初更预料到了燃灯对太后和杜家的嫉恨和不甘,他原本就极善于摆弄人心和人性,想要让一个人放弃活下去的念头,实在太容易。
    而又有谁比国师更合适打破燃灯这个真言宫宫主在民心中的神势?
    燃灯早已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甚至袭击了太后,让杜家在太后出事之后,一片兵荒马乱,几乎顾不上操控民意。
    只是原本真言宫的根基太深,真相公布之后,民意虽然出现不小的逆转,但是依旧流言纷纷。所以她和百里初原本的决定是在钦天监行刑之后,既成事实后,再昭告天下。
    也避免杜家一脉的人做些蠢事儿。
    只是不知为何百里初在这个时候会突然决定改变主意。
    “这是国师的预言和旨意,自然也当昭告天下。”百里初微微一笑,神色幽凉。
    “虽然燃灯罪有应得,但是当众烧死她,未必是个好决定。”秋叶白微微颦眉。
    “别忘了,国师宣布燃灯和太后逆天罔顾人伦所为是为了平息神佛之怒备具争议,国师虽然威望极深,尚且未有人敢质疑,但他也来自真言宫,燃灯虽死,民愤未平,真言宫的势力若是烟消云散后,不会过太久,国师也会成不少人眼中钉。”
    尤其是八皇子一派的人及原先保皇派的人,迟早会把目光瞄准阿泽,阿泽在一日,他们便不能放心一日。
    百里初抬眸看向她,目光幽幽如暗夜之海:“小白很会为阿泽着想。”
    秋叶白微微一窒,随后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阿初,你和阿泽是什么关系,你不是不明白罢。”
    她帮着阿泽,难道不也是为了帮着他谋划么?
    他轻笑,只是却忽然转了话题:“真言宫的威势是会受损,但是真言宫暂时不会消失。”
    秋叶白闻言,不禁一愣:“什么?”
    他居然不但要留下杜家,还要留下真言宫?
    不,如今细细想,他最后将罪名只限定在燃灯一人身上,甚至说燃灯和太后是用这些女孩子来祭天,平息神佛之怒,虽然是毁了太后对年积威,但也从一开始的布局便是处处给杜家和真言宫留了后路,
    秋叶白忍不住颦眉:“为什么,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百里初微微阖上眸子,把玩着她的柔荑,冰凉的日光从鲛珠纱的间隙里落下,在他华美纤长的睫羽上泛起冰冷的光泽。
    “他们还有用。”
    她微微颦眉,又是这句话,他从一开始便对她有所保留,这种念头让她不太舒服。
    “你很快会明白的。”他闭着眸子似能感觉到她心中疑惑,冰冷的指尖轻轻在她的掌心划过。
    秋叶白虽然不太喜欢他这种打哑谜的方式,但是他既然有这帮谋划,想来有他的道理,而耳边渐大的喧嚣声也明确地告诉她,这绝对不是什么刨根问底的好时机。
    她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在出青龙门前下了步辇,换了马,而百里初也换了神殿的步辇。
    飘飘荡荡的白纱,白色的华美软垫,其间高坐之人亦一身白色华美祭衣、银发垂地,手握白神杖,步辇边侍奉着的神殿女官、神侍手捧莲花、甚至钦天监奉官亦皆着白礼服,口中念念有词,梵音飘荡,一切看上去神秘而高贵,令人不敢亵渎仰望。
    ‘国师’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的喧嚣声都渐渐地沉寂了下去。
    所有臣民都恭敬地跪伏在活佛之脚下。
    国师也好,初殿下也罢,他原本就是被真言宫培养出最接近神佛的‘活佛’,他一举一动,不必刻意而为,便已经足以让人虔诚跪拜。
    秋叶白负手而立,静静抬头地看着日光落在他银色的发上,泛出冰冷而圣洁的光晕,看着他高立在祭台之上,向所有人宣告燃灯所为,再告知所有的民众,燃灯和太后所为是奉行了‘神佛的旨意’。
    她看着民众们一片唏嘘惊叹,神色惊慌茫然,再到那些失去女儿的平民们听到他们的女儿是用来‘平息神佛之怒’后的失望和愤怒,燃灯无罪,只是她要献祭神佛之后的不甘哭泣。
    看见燃灯行尸走肉一般被人架上了火刑台,她的信徒们匍匐在她脚下赞美她的牺牲和伟大,而更多的人冷眼相对,而受害者的家人们更是对着那些信徒们横眉竖目,几乎大打出手。
    后燃灯在最后一刻仿佛突然醒来想要挣扎,却被鹤卫们压制着不能动弹,强行穿扣上了火刑柱。
    “不,饶了我罢,饶了我罢……国师。”燃灯声嘶力竭地求饶。
    ‘国师’仿若未曾闻,淡漠地一抬手:“行刑!”
    火折子落下的那一刻,熊熊大火燃烧起,她忽然从最后在火海中发出惊恐痛苦的惨笑:“国师……现在是我,总有一天会轮到你的,哈哈哈哈,你是真言宫的神,是我们的杰作,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就是……!”
    她的下半句话瞬间消失在一道突然掠过的寒光中,然后她捂住自己的脖子,瞬间倒地。
    秋叶白目光落在自己身边的宝宝身上,正见宝宝收回手指间的星芒暗器,神色冰冷地看着祭台上燃灯怒目圆睁捂住被割开的咽喉,浑身冒烟地躺下。
    然后带着满身罪孽灰飞烟灭,化为枯骨。
    而那一刻,宝宝眼中一闪而逝的仿佛隐忍、怨恨、不忍交织的古怪又复杂的神色,让秋叶白心中一顿,看着宝宝:“怎么了?”
    宝宝摇摇头,再抬起眸子的时候,眼中已经是一片平静。
    “没什么,只是让她闭嘴而已。”
    秋叶白看了他片刻,忽然道:“宝宝,我记得殿下说过真言宫易容之功首屈一指,手法却极为残忍。”
    宝宝一顿,默然不语。
    秋叶白见他不言,也不再多问,目光落在附近激愤的人群里。
    毕竟燃灯不是‘罪有应得’,这让他们心中如何能不愤怒,却敢怒不敢言。
    她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其实三日前,她已经命人将这件事公布张榜,民间已经流言纷纷,但是民众们想必都想听一听这般残酷的旨意是不是真的来自于一向慈悲为怀的国师。
    只是如今亲耳听到了,这些信众们只怕要对国师多少有所芥蒂了。